第二五四九章 進退維谷(1 / 2)

寒門狀元 天子 3178 字 2021-01-18

張苑和江彬心里都有鬼,所以在見到朱厚照前,都想把責任推給對方,進皇帳面聖時都在琢磨說辭。

朱厚照並不知曉前線的情況,將二人叫來後,按部就班地問問題,上來並沒有直接問責之意。

張苑正要搶白,江彬先一步說道。

「陛下,剛得到消息,九江府城德化和湖口縣城相繼失守,叛軍已扼守鄱陽湖水道,隨時可以領兵順江而下……」

張苑一怔,不解地望了江彬一眼,轉瞬便明白過來。

反正朱厚照不知九江府城德化和湖口縣城被破的消息,自然也就不知道具體是哪天生的事情,此時奏報並不晚,前提是不能跟朱厚照講述細節。

朱厚照聞言一拍桌子,大聲喝道:「真是豈有此理!這才幾天時間,兩個府就淪陷了?九江府和前面南康府的官員都是吃屎長大的嗎?」

張苑跟江彬一樣,都低下頭不言語,小擰子則趕緊勸說:「陛下息怒。」

朱厚照一把將小擰子推開,怒不可遏地道:「朕領兵平亂,正在興頭,可結果倒好,走到半道,九江府城已經被破……哦對了,九江府和前面南康府的城池是被叛軍攻陷,還是官員開城投降的?」

朱厚照問問題時打量江彬,江彬沒給張苑說話的機會,直接道:「乃是城破,所有官員均自縊報國……」

「唉!」

朱厚照的憤怒瞬間消弭不見,良久後才幽幽嘆了口氣,「一群沒用的東西,從南昌府到九江府,沿途那么多城池,居然被叛軍一路勢如破竹,最後連湖口縣城都淪陷了……不過到底是因為朕趕路慢了,本來說三天時間就到,結果現在都過去五六天了,依然還在趕路途中。如果三天到的話,應該不會出現這些問題。」

到最後,皇帝居然自責起來,讓江彬意料不到。

朱厚照道:「現在九江府城德化和湖口縣城兩座江口要隘失守,鄱陽湖水道沿線城塞應該全都失守了吧?」

江彬回道:「尚未得知具體情況,不過想來……大致情形確實如此!」

在具體問題上,江彬回答得滴水不漏,如此還顯得正德皇帝很有預見性,算是變相地進行恭維。

朱厚照很是著急,負手來回踱步,半天後自言自語道:「那現在再繼續往前走就不那么合適了……叛軍整頓兵馬,囤積重兵於湖口,防止朕統領的大軍將九江府城和湖口縣城奪回來,甚至他們可能派出戰船,跟我們在大江上作戰……這江水上交戰很容易生意外,朕不能冒這個險。」

對於朱厚照的「謹慎」,張苑和江彬心里都在怵,雖然朱厚照一直堅持御駕親征,但真正上戰場第一線作戰,作為皇帝他還是下意識地選擇躲避。

涉及江上作戰,皇帝就算不沖鋒陷陣在前,也會有危險,這也跟朱厚照不相信眼前這幫人有直接關系。

如果是沈溪領兵,朱厚照自然是底氣十足,恐怕這個時候他已經開始叫囂著要給叛軍好看;但問題是現在是他親自指揮,對於手里掌握的船只性能如何,官兵有無水戰能力一無所知,在將不知兵,兵不知將的情況下,他先要考慮保全的就是自己的小命。

在朱厚照心目中,戰爭可以失敗,但小命不能丟,他是皇帝,擁有大好江山,失去一隅之地斷不至於影響社稷穩定,以後有的是機會打勝仗。

江彬道:「陛下,您看現在當如何是好?」

朱厚照皺眉:「不應該由你們來為朕出謀獻策嗎?張苑,你怎么看?」

張苑不由暗自叫苦:「剛才不問我,現在涉及撤兵或者想要退縮時,就想起我來了?早知道的話,我先來稟明戰況,或許能趁機告江彬一狀。」

張苑恭敬地回道:「陛下,為安穩計,此時回兵安慶府最為妥當,安慶府城懷寧素有『大江咽喉』之美譽,易守難攻,自大明開國以來城池經過多次修整,堅固異常,非常適合屯駐兵馬,就算賊寇來犯,我軍現有兵馬也足以保證城塞不失。」

沒等朱厚照表態,江彬便出言攻訐:「張公公,這樣做怕是不合適吧?現在大軍已過黃石磯、東流和望江,距離九江府只有一步之遙,就此折返的話,豈不會被天下人恥笑,又如何表明陛下平定叛亂的勇氣和決心?」

本來朱厚照聽了張苑的意見,贊同之至。

先撤到安慶府城集寧這樣的大城市,至少保個太平,而且朱厚照這幾天連續坐船的確累了,想找個地方好好休息,短時間內不用挪窩。小地方休整不合適,而安慶府物產富饒,經濟達,乃是最適合的行在駐地。

但在江彬言後,朱厚照突然有了顧慮,開始為自己的面子考慮。

一開始那么大的陣仗,興師動眾,出動十萬大軍誓平寧王之亂,結果才走了一半路,並非是進軍途中就地駐扎,而是選擇半道折返,不等於是告訴天下人他怕寧王,雙方還沒接戰他已經落於下風?

朱厚照心中猶豫,一時間沒答話。

而旁邊張苑已跟江彬爭起來,氣呼呼地質問:「現在九江府城和湖口縣城均宣告失守,寧王有心謀反的話手里肯定掌握有一支強大的水軍,此時必然趁機出大江,對我船隊形成巨大威脅!」

「我軍是逆流行軍,敵人卻是順流而下,還未開戰我軍就已落於下風,不說別的,兩軍相遇時,他們只需把一些沒用的船只點上火,順風順水飄向我們,我們就會陣腳大亂,一個不好就會落得全軍覆滅的下場……三國時赤壁之戰的經驗教訓你不吸取嗎?」

「既然我軍在戰略上已處於被動,此時不退更待何時?顧全臉面真的有那么重要嗎?現在一定要先保證陛下安全,之前選擇戰決,乃是要把握戰機,但問題是現在戰機已失去,就該及時改變策略,穩扎穩打……退兵安慶府城集寧乃當前最好選擇。」

張苑說得頭頭是道,每一條都說到正德皇帝心坎兒里去了,朱厚照聽到這些話後,雖然沒明確表態,卻頻頻點頭,已傾向聽取張苑的意見。

江彬依然不肯認輸,據理力爭:「陛下,現在逆王所部剛攻下九江府城德化和湖口縣城,必然立足未穩,急於肅清內部隱患,若此時我們殺過去,或許可以趁機收復失地,將逆王兵馬打回去……」

張苑打斷江彬的話,大喝一聲:「就算想要出奇兵也不是你這樣用的……陛下御駕親征,安穩最為重要,若出事誰能負責?」

江彬反駁道:「此乃兵法,並非出奇兵。逆王擁有水軍,完全是出自你的臆想,事前根本沒有任何消息證明逆王手里擁有船隊……如今水上優勢盡在我手,逆王只能占據6地固守,我們擁有進攻的主動權,先試探性進攻,若遭遇失敗再撤兵也不遲……」

兩個完全不知兵的人,面紅耳赤展開爭論,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吵得個不亦樂乎,偏偏朱厚照還不制止。

小擰子在旁看了不由干著急,卻沒什么好辦法。

最後江彬態度堅決:「陛下,三軍將士聞聽逆王派兵攻占九江府城和湖口縣城,同仇敵愾,激憤之下誓平逆王,此時正是上下一心時,陛下不應聽張公公退兵之策。」

張苑咬牙切齒地瞪著江彬,最後委屈地看向朱厚照:「陛下……」

「夠了!」

朱厚照突然冷喝一聲。

江彬和張苑頓時緘口不言,等待朱厚照做出最後決斷。

朱厚照道:「現在九江府城和湖口縣城剛失陷,敵情不明,如此便撤兵,確實有些操之過急,不如先在岸上駐扎兩日,安營扎寨,同時派出斥候前去九江府調查情況,若現寧王兵馬軍心渙散,士氣不振,則繼續出兵,反之……則伺機而動!」

為了保全自己的臉面,朱厚照沒提出撤兵的選項,但其實「伺機而動」就是撤退,對於這一點江彬和張苑都能聽懂。

朱厚照表態後,江彬和張苑都不敢再進言。

朱厚照嘴里小聲嘀咕:「早知道的話,就該問問沈尚書的意思,何至於此啊……不過好像問了也是白問,朕自打領兵以來,幾時准時准點過?就算有萬全的計劃也形同擺設……」

正德皇帝也知道自己有多不靠譜,每次領兵都因吃喝玩樂、懼怕辛苦等原因而導致行軍遲緩,戰機一再被延誤,當初領軍前往宣府時他就有這方面的覺悟,這次逆水行舟,他坐在船上無所事事,想的難免多一些,感受也就更為直接和真切。

……

……

張苑和江彬出了朱厚照的帳篷,依然怒瞪對方,大有一言不合就掐架的趨勢。

小擰子跟著從里面走出來,看著互不相讓的兩人道:「陛下的話你們沒聽到?杵在這里作甚?趕緊安排兵馬於江邊駐扎。」

江彬生氣地道:「不勞擰公公提醒,現在逆王兵馬根本無一戰之力,此時不出兵更待何時?就是此賊耽誤正事,可惱可恨!」

張苑不屑一顧地道:「無一戰之力可以連取南昌、南康和九江三府?說不一定現在連饒州府都淪陷了……你真的懂兵?」

江彬冷笑不已:「本將乃世襲軍職,卻不知張公公出自何處?」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