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一章 牛.逼是怎樣煉成的(1 / 2)

第六百七十一章牛.逼是怎樣煉成的

宋錚第二天就離開了盲山劇組,期間他從來沒想著像對寧皓那樣,給李揚也提出一堆意見,因為他有自知之明,在拍電影這件事上,李揚足夠做他的老師了。

離開盲山劇組,宋錚也沒急著回燕京,而是緊跟著去了同樣在晉中拍攝的,11公司出品的另外一部戲一一斗牛。

宋錚拿了管滸的老炮兒,補償給他的,是他的斗牛。

盡管在前世,老炮兒將管滸的事業推向了高峰,但是,宋錚一直都覺得,管滸拍的最牛.逼的一部電影,就是這部斗牛。

管滸在中國第六代導演當中算是一個異類,之所以這么說,那是因為,他不像賈章棵那么堅持小眾,也不像樓燁那樣在內心的掙扎里越陷越深,他的作品既不缺乏人文關懷作品又不缺乏可看性。

斗牛也是如此。

前世,斗牛上映之後,人們很難給它界定到一個固定的范疇當中去,如果把斗牛當成一部喜劇片,肯定會失望,一開始村里的人就死得只剩下一個人和一頭牛了,怎么還笑得起來

如果要把斗牛當成一部戰爭片,八成也會失望,雖然里面有槍有炮有地雷,但牛二只是想保住自己和這頭牛的命,並沒有殺鬼子報仇的心思和舉動,當對抗的一方缺席,怎么還能叫戰爭

說到底,這是一部關於愛情和守候的電影,另外,管滸的拍攝手法也讓人拍案叫絕。

斗牛中一直在閃回,閃回是光棍牛二和寡婦九兒愛情的過去進行時,這些閃回將悲涼殘酷的現實空間切割得支離破碎,但牛二與牛之間的依戀是一條被不斷加深的感情線,也正是因為這些關於愛情的閃回的不斷積累,人們才會最終認同於在這頭牛的身上被管滸所寄予的那些來自農民牛二的碎夢情緣。

而且到了後半部分,現實空間的敘事會反過來作用於閃回空間,一段注定了在即將到來的炮火中灰飛煙滅的愛情被表現得越美好,其背後的凄涼與無奈便越徹骨。

確立了這樣的類型基調,那么其余的遭遇都可以視為作用於愛情主線的突發事件了,主要是鬼子的追殺和難民的偷襲,而戰爭對人性的摧殘和泯滅更是成為了宏大的敘事背景,從而反襯出戰爭鐵蹄下愛情的彌足珍貴。

管滸在這里放棄了商業片的表達方式,弱化了情節,而突出了人物的反應和周遭的細節鋪墊,以期達到一種功夫在詩外的境界。

類似的表達方式可以參見秋菊打官司,秋菊打官司的偉大之處,不是在於它為普法教育做了多大的貢獻,而是在於影片中大量充斥著的通過偷.拍獲得的具有時代標簽性質的細節展示,從而讓影片具有了時代風情畫的功能。

斗牛中也是在很多細節的放大中來展示主人公身處的時代背景,以及在那個背景下的民族性和人物心理,從而完成一個更加人類化的主題呈現。

比如劇中那個戰前家中養牛的日本兵對奶牛的關切,以及最後與國民黨逃兵因無法交流而導致的同歸於盡,都是很耐人尋味的情節設置。

雖然這樣的情節與主線無關,但卻能讓人們認識到戰爭的荒誕和犧牲的無謂。而意圖屠宰奶牛果腹的災民的悲慘下場,更是讓人感嘆動盪歲月如草芥般的輕賤生命。

斗牛當中最出彩的角色毫無疑問就是牛二,而詮釋了牛二這個角色的黃博,自然也成了整部戲的靈魂人物,可以說,整部戲基本上是黃博的獨角戲,宋錚還記得管滸當初建組的時候,說到選黃博做男主角的原因時,說過一句很有意思的話:「在黃博身上有一種動物性。」

宋錚前世看過原版的斗牛,結合上管滸對黃博的評價,不禁覺得恍惚說的還真tm的有道理。

管滸對於黃博是有知遇之恩的,電視電影上車走吧徹底發掘了黃博的表演才能,他身上的質朴本色,使他成為如螻蟻偷生般,掙扎於社會最底層的草根平民的最佳代言者。

宋錚記得生存之民工中,黃博所扮演的角色的第一個鏡頭,那是一個剛剛進城的農民被卡車拉到工地後,興高采烈地從車上下來一路奔向工棚的場景,那種對飄渺新生活的憧憬、從農村進入城市的興奮和囂張,用以掩飾內心惶恐的極致化的肢體語言,像一個時代的表情一樣印在這個處於食物鏈末端的城市淘金者的臉上。

在斗牛這部電影中,換波扮演的牛二是個在戰爭中掙扎求生的農民,極端臟亂差的外表,在幾乎已經成為廢墟的死寂村庄中奔跑呼號,如一頭幾近瘋狂的喪家之犬,只是他的心中一直在回味著那曇花一現的愛情,老祖、抓鬮、定親、銀鐲子。

與他一起幸存的奶牛,成為他與前世姻緣的唯一聯系,一直到最後,他以愛人的名字九兒來命名了這頭牛,他不想再回到那個人與人無休止地爭斗廝殺的世界,在山中與九兒長相廝守,在他向昔日的八路軍申請了那個正式手戳授權,他可以更加名正言順地與自己的九兒在山中過男耕女織的世外桃源生活了,他對命運的選擇很有點兒寓言化的意味。

再來看牛二這個角色,典型的農村版的「荒島余生」,全世界只剩一個人,其他都是走馬燈曇花現。

開始,只有他一個人,全村都死光,最後,還是只有他一個人,他與世人再無關系。整部電影正是圍繞他演出了一場場生死鬧劇。

首先是日本鬼子來了,滅了堡壘村全村,連懷著孩子的婦女都給挑了,之後的鬼子把奶牛抓了,還喝了奶牛的奶,那是洋人送咱中國人的奶,咋能這樣給壞人喝了。

牛二不服,牛二也不能丟下奶牛不管。但與其說牛二不能丟下奶牛不管,不如說他不能不管奶牛。如果不管奶牛,他活著還能做什么如果他逃走,他又能逃到哪兒去

日本鬼子演員中有兩個角色形象對比鮮明,一個是被迫留下來照看傷員有些蠢直的標准日本軍人,一個是從未殺過人會喂養奶牛的日本學生。

日本軍人對中國人深惡痛絕,自是吃了中國人的虧,口頭禪是「狡猾的支.那人」,抓住牛二,舍不得直接殺掉,偏要單挑,單挑完還有磨刀霍霍施行砍頭,結果由於速度太慢,最後被八路斃了。

日本學生不肯殺牛二,最後被八路嘣腿上,躲草棚逃過一劫,可惜沒逃過第二劫,跟之後的國.民.黨同歸於盡。

其實影片通過砍牛二並未體現出日本軍人多么的惡,日本學生的善卻體現得比較充分。與人們心中日本鬼子是壞蛋的觀念融合處理,得出的結論並非民族仇恨的災難,而是生命的災難。

日本鬼子在的時候中間還冒出兩個畫蛇添足沒事兒找死的游擊隊員,自認能搞掂日本人,奪得機關槍回去邀功,結果,門還沒進去,被炸死啦。

後來滅掉日本鬼子的游擊隊更是蹊蹺,開始還以為是之前的八路回來啦,後來有人喊有個老鄉犧牲了,然後就完了,宋錚上輩子看的時候都在想,就算時間再緊張,也得檢查是不是真的死了吧,如果沒死該救治也會救治的吧。

結果,只見游擊隊超效率的搬走自己的傷亡,將老鄉留在那里。

日本鬼子走了,難民又來啦,難民喝光奶牛的奶不成,還要吃了奶牛的肉,其實在食不果腹的年代想著吃了別人的牛,也的確罪不至死。在飢餓面前,人吃人的事情,歷史上都是有的,何況區區一個奶牛。

可奶牛是牛二的魂,是影片的魂,要吃牛這件事,必然是不能被允許的,是罪不可赦的。

牛二看著奶牛被難民抓住,在遠處一臉無能為力地痛苦,束手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