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三章 勝算(2 / 2)

楚臣 更俗 1581 字 2021-01-18

這樣赤山軍才有可能以少量的馬步兵,將來自宣城的援兵封擋在石佛山、麻姑嶺以南,才能為主力兵馬爭取更多強攻郎溪城的時間。

顧芝龍從宣城調派兵馬,想要從南漪湖西岸的泥濘道路繞行增援郎溪,即便赤山軍不派兵馬拖延,也至少要多走上一天;而那時赤山軍第三都一萬兵馬也已經從廣德推進到郎溪城下,在楚州軍主力南下之前,他們就有足夠的兵馬,一邊封鎖、攔截宣城的援兵,一邊組織對郎溪城的攻勢。

馮繚見不能勸趙無忌,他當然也不會帶著幾名侍衛留下來等後面的步營,他不擅騎馬,體力這時候也快透支耗盡,便叫侍衛將自己綁在馬背上,跟著大部隊冒雨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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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德寨的夜雨停歇下來,姚惜水還撐著油紙傘,站在一座殘頹的木樓欄桿前,眺望西面的校場。

黃昏後,韓謙對駐廣德寨的騎營、侍衛營以及第三都所部進行了全面的動員,一隊隊兵將,迎著夜雨,依次走入西校場——韓謙也是一直站在點將台之上,渾身叫雨水澆透,目迎將卒進來。

「人生來有何不同,為何你們生來便要被打上奴婢的烙印,連抬起頭來看人便是不敬大罪?你們溫順,你們認命,你們總寄望大人老爺們能有一絲憐憫,但多少年來,你們寒暑不綴,耕荒挖渠捉蟲驅鳥,不敢有一絲懈怠,然而你們食不裹腹、面黃肌瘦,飢荒時食土充飢、易子而食。多少年來,你們晝夜不休,紡麻織綢,然而你們衣不遮體,赤足踏棘,寒冬時風雪來襲,你們瑟瑟發抖,凍死道側。有誰給過你們一絲憐憫?你們甘願你們的子子孫孫,都永遠匍匐於他人的腳下,你們甘願因為小小一個抬眼,就被遭怒斥乃至鞭打,卻不得有一絲絲的反抗?倘若你們認命,倘若甘願苟且一生,甘願匍匐在他人腳下去做賤民、賤奴,我,敘州刺史、江東招討使韓謙也給不了你們的憐憫。你們不認命,願意拿命一條,為自己、為子子孫孫拼一個不用在匍匐在他人腳下的未來,拼一個居有其屋、耕有其地、食有其谷、寒有其衣的將來,我、敘州刺史、江東招討使韓謙願與你們並肩持戟,戰於敵前!」

姚惜水不得不承認韓謙蠱惑人心的手段實在是強,他站在點將台上以嘶吼聲發出的這番喊話,她都注意到身後的侍婢葉非影都禁不住動容,冷聲說道:「韓謙御下是何等的苛刻殘酷,大概也只有他如此生性陰沉之人,才能毫無心障的說出這番話,騙這上萬烏合之眾不怕死的替他賣命。」

「為將顧芝龍誘出郎溪,竟不惜以其伯、其祖為餌,自古以來,大概也沒有幾個奸佞之徒能干得出這樣的事情吧?」

雲朴子瞥了一眼姚惜水身後那個叫葉非影、容貌清麗的少女,看她與張平、李普等人相當生疏,應該不是呂輕塵、李普這些年培養出來的核心子弟,之前在晚紅樓也沒有以歌舞伎出道,卻不知道姚惜水回到金陵後為何竟將她隨時帶在身邊侍候,哂然笑道,

「這樣一人,竟然還曾有臉假惺惺的說要在敘州為其父服喪以行大孝呢。」

「雲觀主以為韓謙此番偷襲郎溪城,有幾分勝算?」姚惜水問道。

姚惜水當然知道雲朴子的真正身份,但既然雲朴子當初乃是夫人與李普聯手逼迫歸隱,她此時在廣德寨要與他相處,也只能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或許有兩成勝算吧?」雲朴子說道。

「只有兩成?」姚惜水好奇的看過來,說道,「第三都將卒看似衣衫襤褸、面黃肌瘦,兵甲也嚴重不全,活生生乃烏合之眾也,但看他們剛才進校場的規整,卻又不得不說韓謙治軍確有過人之處。韓謙即便不從東面的九渡山將高紹所部調回,僅僅是叫駐廣德寨的兵馬傾巢而出,在西線也只能聚集兩萬兵馬。此時顧芝龍中了調虎離山之計,率嫡系精銳去了宣州城,郎溪城僅有四千多戰斗力堪稱一般的守兵,我總覺得韓謙這一仗總該有五成勝算呢。」

「顧芝龍舉棋不定,不是他生性多疑,優柔寡斷,實際上,此人善斷形勢、也知兵善用,因此早年才會在天佑帝率淮南軍渡江之時,斷然舉兵投附,而沒有理會越王董昌的招攬。倘若郎溪城被韓謙奪走,顧芝龍又豈不知他之後無論是投哪方,價值都會大降,這是其一,」雲朴子說道,「其二,就算王文謙此時不再溧陽盯著南線赤山軍的一舉一動,趙臻又豈能不明白郎溪城落於韓謙之手,是何等的非同小可?我想楚州大概是此時最希望赤山軍東進湖杭攪個天翻地覆的吧?」

「雲道長是說,林海崢第一都精銳主要駐扎在南塘寨沒有南移,並不是韓謙單純為了迷惑楚州軍與顧芝龍,而是要用林海崢所部攔截在溧陽的楚州軍精銳南下?」姚惜水這時候明白過來,為何雲朴子會說赤山軍的勝算不大了。

赤山軍目前最精銳的第一都要用來攔截楚州軍精銳南下威脅其攻郎溪城兵馬的側翼,還要分出大批的精銳兵馬到南線,攔截顧芝龍率精銳反撲回來,大概也就只能誘引眼前這些兵甲不全、身體孱弱、徒有士氣可用的第三都奴婢將卒去強攻郎溪城了。

而分到界嶺山西麓以及麻姑山的南北兩線攔截兵馬,有任何一處出現紕漏,都將代表韓謙全盤謀算提前崩盤。

如此權衡,韓謙這一次的勝算真就的確不會有多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