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四十六章 心扉(1 / 2)

楚臣 更俗 3340 字 2021-01-18

奚荏在跨院里等了一天,臨黃昏看到韓謙在孔熙榮、郭卻的陪同下,從行營回來,迫切的問道:「潭王殿下總不可能白白就要你交出兵權,今日有什么補償給你」

馮繚沒有官身,又不想像孔熙榮、郭卻二人混跡在扈從隊伍里在偏院等上半天,他也是看到韓謙回來,才拉著馮翊趕過來相見,笑著說道:「倘若我是殿下,新設樞密院,便叫大人任副使,這不僅能消掉大人肚子里的怨氣不說,還能堵住敘州一系將卒的嘴。」

「樞密院、政事堂諸多人選在殿下到繁昌之前就已經商議好了。」韓謙將拆散廣德軍制置使府、暫使他二伯韓道昌主持三縣之事以及今日大議的一些事情,都說說給馮繚、馮翊他們知道。

「什么」馮翊像是只被踩到尾巴的貓,差點就要跳起來,再也控制不住肚子里的牢騷,說道,「解除掉你廣德軍制置使的職務不夠,立時拆散廣德軍制置使府還不夠,竟然還將你二伯派去主持三縣婦孺安置之事,這不是故意惡心人嗎難不成他楊元溥還真幼稚到以為你與你大伯、二伯已經恢復到親密無間的關系了」

「夠了,馮翊,你不要說多了。」見韓謙臉色陰沉,馮繚勸阻馮翊不要再發牢騷下去。

馮翊這兩年是改變很多、是成熟許多,但倔脾氣還沒有改觀多少,越說越來氣,還越說越滔滔不絕:「李知誥、李長風、鄭暉、高承源、柴建、顧芝龍、黃化等人都是兼任都指揮使的統兵之將;陳德作為武德司使,負責宿衛之事,被你甩八條街的周元還兼領工造呢,唯有你這個咨議參軍事說起來好聽,卻沒有兼領其他實職,僅僅是在樞密院給楊致堂、李普二人打下手,這不是打發叫花子嗎難不成濟濟一堂的人物,真有誰的功績能超過你」

「」馮繚拽了拽馮翊的衣袖,叫他住口。

韓謙長吐一口氣,似要將胸臆中的惡氣吐掉,這才跟馮翊說道:「好了,不要在我面前發這種牢騷了。這時候真要攤上一堆事,戰後還怎么回敘州去」

「這倒也是的,既然都決意要回敘州,在這邊就不該有太多的得失之心」馮繚順著韓謙的語氣說道。

哪怕是自欺欺人,現在也必須堅持住這樣的統一口徑,要不然很可能就遠不止眼前這點麻煩了,馮繚心想還得跟馮翊好好說說,將嘴巴守得更緊一些。

楊元溥要收走韓謙手里的兵權很正常,在馮繚看來並不奇怪,但他一度以為楊元溥會在其他方面給韓謙足夠的補償。

沒想到當年那個身體孱弱、臉色蒼白、身邊僅有三兩只小貓小狗跟隨的少年,現在能出手如此狠辣果決,馮繚也是禁不住暗暗心驚,心想楊元溥這次算是親手徹底斷絕掉他與韓謙的那點師生之誼,果真要下定決心做一個孤家寡人了,接下來他們也應該更認真的考慮經營敘州之事。

韓謙也不想一直糾纏在負面情緒之中,不管怎么說,他在繁昌城里就必須得是一副風輕雲淡、甘之如飴的樣子,岔開話題問馮繚:「你白天有去見楊欽」

「我去見過楊欽了,聊了聊池州水戰前後持續二十多天的情形,」馮繚說道,「在池州,五牙軍水師打得極其被動。要不是池州城東有齊天湖,湖口又淺窄,方便五牙軍水師撤入後堅守,到現在能不能攻下池州還是兩說呢」

五牙軍水師與樓船軍水師爭勝長江,在池州城外打得很被動,韓謙是早就知道的,只是楊欽這貨肚子里筆墨粗淺,貼身跟隨的兩名書辦又都不幸戰死,他親筆寫來的信函里能將事件講清楚就不錯了,但對池州水戰的具體總結,卻遠沒有達到韓謙要求的程度。

楊欽目前還在水師編制之列,目前要隨時防備樓船軍水師戰船有可能從下游突襲過來,他不能隨意離開水寨,韓謙便叫馮繚去見他。

馮繚也是見過楊欽之後,將池州水戰的諸多細節以及韓謙之前有疑問的地方問清楚,這時候一一說給韓謙知道。

「高承源乃是崇文殿侍衛出身,指揮馬步軍作戰或許還有些水准,之前卻沒有接觸過水戰,而僅僅是左右龍雀軍諸將里,潭王並沒有其他人更能值得他信任,他才得以執掌五牙軍,還不如野路子出身的楊欽呢。」馮繚說道。

「楊欽可不算野路子,從我身邊出去的人,怎么可能是野路子」韓謙雖然臉色陰翳,但說話間卻透漏著不容置疑的自信,說道,「但恰恰是如此,楊欽與高承源未必好相處吧」

「哪有可能會好相處」馮繚說道,「楊欽編入五牙軍,連副都將不是,哪里會有半點話語權」

楊欽是水寨頭子出身不假,不過也只能說是在楊潭水寨遭鍾彥虎出兵屠滅之前楊欽是野路子,但在他帶著楊潭水寨的殘部撤入敘州之後,無論是參與五峰山造船場的建設,還是參與快速帆船、列槳戰帆船等新船的研制,以及後續組建敘州水營,編訓水軍,楊欽都直接參與,或者就是第一經辦人。

消藩戰事期間,敘州水營所承擔的作戰任務也不輕。

雖然楊欽沒有直接組織指揮大規模水師戰船作戰的經歷,但要說他是野路子出身的水軍將領,大楚諸路水師將領里,除了楊澗外,大概也沒有幾個拿得出手的人物了。

不過,楊欽雖然在敘州便是兵馬副使,統領一千敘州水營精銳將卒、十數艘敘州戰船編入五牙軍,接受高承源的統一指揮,卻僅擔任營指揮,有能耐也沒有發揮的余地。

這很顯然也是岳陽對韓謙擅往金陵奪李普兵權一事的警惕,不願意看到敘州一系的將吏有機會再居高位。

想到這事一向隱忍的馮繚也禁不住氣惱。

要不是韓謙奪李普兵權,以極其巧妙的謀算徹底逆轉了大楚的局勢,楊元溥憑什么耀武揚威的君臨繁昌城

然而楊元溥以及他身邊一個個堪稱當世頂尖的人物,無視韓謙的大功,卻死死的盯住韓謙擅奪兵權這件事,叫誰能咽得下這口惡氣

韓謙沉吟片晌,說道:「我看有沒有機會,叫楊欽專司敘州戰械的運輸護衛」

左廣德軍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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敘州一系的武官外,普通將卒乃至從左右龍雀軍逃歸將卒出身的武官、老卒,韓謙都沒有辦法直接帶走,但楊欽所部卻是敘州的嫡系兵馬,韓謙離開金陵時,是要直接帶回敘州的,這時候自然不能再叫高承源的瞎指揮,造成無謂消耗。

天色很快就徹底黑了下來,韓謙左右無事,帶著奚荏將院子里的燈籠點亮起來,這時候張平登門過來。

韓謙知道張平是為什么事情過來,將張平等人請進內宅,一邊讓奚荏將王珺找過來。

看著張平身後的弟子吉祥以及姚惜水,韓謙臉色微微陰沉下來,當下也不避諱,站在廊前直接問張平道:

「張大人,殿下說要怎么處置王家小姐」

王珺的問題,韓謙自然不會在大議或上午的進辭表時提出來,而是在清晨去見楊元溥之時遇到張平,跟他言語一句,希望他在楊元溥得空閑時提一嘴,以便盡快將王珺的去留問題決定下來。

沒想到這事這么快就有了結論。

「殿下吩咐准備一棟院子叫王家姑娘及侍婢住進去,但只要不出城,都不拘行動,」張平說道,「我怕下面人不懂事,怠慢了王家姑娘便親自過來走一趟正好韓大人你隔壁有間院子空出來,王小姐明兒便可以住進去。王小姐有什么事情,吩咐吉祥、惜水安置便成。」

「有勞張大人了,」王珺斂身施禮道,頗為感激張平能惦記著她的事情親自跑一趟,又朝吉祥、姚惜水斂身施禮道,「有勞安大人、姚司記」

吉祥,入宮之前生長於一個窮困的安姓人家,乃是張平在宮中任內寺時里帶出來的一名弟子,也可以說是晚紅樓在宮中培養的弟子,與安吉祥同樣在大楚宮里長大的,還有好幾個小宦這些年來安吉祥隨同張平一直服侍在楊元溥的身邊。

張平與馮翊他們趕到金陵任監軍使,安吉祥也隨張平一起,在攻陷郎溪之後,安吉祥曾代表張平隨袁國維、韓鈞趕岳陽報信。

不過,之後除了袁國維重新返回郎溪外,韓鈞留在太妃身邊,而安吉祥也留在楊元溥身邊服侍。

韓謙心里顯然並不會因為安吉祥是張平的弟子,就認為他就是張平能夠信任的嫡系。

在滔天權勢誘惑面前,不要說師徒,父子反目、兄弟鬩牆都是常有的事情。

王珺的事情,是韓謙請托張平找楊元溥辦的,很顯然楊元溥即便不想面子上做得太難看,但也並不特別放心張平,才會額外吩咐由安吉祥與姚惜水具體經辦這事吧

很顯然,他這個「師父」,是楊元溥眼下第一個要斗倒的目標,唯有他「倒下」之後,楊元溥才會挨個去收拾李普、太妃。

想到這里,韓謙禁不住心里冷冷一笑,卻不知道楊元溥在著手去收拾自己的娘親、岳父時,會發現怎樣的驚喜在等著他。

張平也知道很多細枝末節根本瞞不過韓謙的眼睛,為化解眼前的尷尬,嗅著鼻子問道:

「什么酒好香」

「那當然是我家的獨家秘方盪雁春了,」韓謙笑著指向飯廳方向,問張平道,「我這邊剛剛准備要用餐,張大人、安大人、姚姑娘一同留下來喝兩杯」

「你啊你,在廣德任制置使,禁釀禁酒,你今天才將制置使頭銜去掉,便忍不住要破戒了你這酒是從哪里搞來的」張平笑著問道。

雖然楊元溥沒有直接下令禁酒,但從後方城池征調過來的物資里,沒有酒水一項,現在想在繁昌城喝到上好的酒水,絕不是什么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