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四十六章 心扉(2 / 2)

楚臣 更俗 3340 字 2021-01-18

「我卸去重任,可以說是一身輕松,以我的腦瓜子想要搞幾壇好酒,還是有辦法可想的。」韓謙笑著說道。

「那你給我兩壺提走,我沒工夫留在你這里細斟慢飲,」張平也不客氣的說道,「吉祥、惜水卻是可以留在你這里喝兩盅,王家小姐有什么事情,也可以直接吩咐他們。」

見張平更明確的暗示安吉祥翅膀已經長硬了,韓謙當下也只是微微一笑,暗感張平著安吉祥與姚惜水兩人留下來,另一方面或許是楊元溥想看看他在大議之後的反應吧

韓謙當下便讓馮翊將兩壇雁盪春拿布封裹好,叫張平身後跟著的另兩名小宦提好先離開。

待張平離開後,韓謙看了安吉祥、姚惜水一眼,又對王珺說道:「從今天起,王家小姐你便不再是我的階下之囚,與我們一起喝兩杯吧,也算是為你明天的喬遷之喜慶賀。」

「從這院子里搬過去,還不一樣都是籠中鳥,哪有什么可慶賀的」王珺身邊侍婢抱怨的說道。

事實上隨韓謙從廣德過來,韓謙並沒有嚴加看押她們,她們隨時能脫身走掉,她卻不明白小姐為何還要堅持跟著韓謙到繁昌繼續做階下囚。

王珺美眸瞪了侍婢一眼,低著頭跟韓謙說道:「那便叨擾了。」

「安大人、姚姑娘請」韓謙伸手請安吉詳、姚惜水往飯廳方向先行。

「不敢」安吉詳還不敢仗著剛得殿下一點信任便在韓謙面前放肆,堅持請韓謙先行。

姚惜水也是安分守己的跟隨在韓謙的身後,穿過游廊往飯廳走去,但她暗中打量走在前面的韓謙、王珺。

王積雄病逝於敘州,韓謙不容王積雄葬於敘州,王珺護棺到岳陽擇地安葬,王珺也代父留在岳陽守孝。

當時岳陽與楚州關系還算和睦,之後因為靜山庵一役中的齷蹉,雙方關系斗轉直下,就在岳陽有心扣押之時,王珺從岳陽逃走,藏身金陵城東南的茅山之中修身養性。

沒有人會料到韓謙突然出現在金陵,更沒有人會想到韓謙抵達金陵之後,便從李普手里奪走桃塢集兵戶殘部的指揮權,還在偷襲楚州軍駐守的溧陽城之後虛晃一槍撤守茅山,王珺因此才意外落到韓謙的手里。

整件事看似有很多的巧合之處,但看整個過程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赤山軍與楚州軍惡戰好幾場,但無論怎么說,在還頗為講究名士風度的當世,韓謙即便性情再乖戾陰狠,但只要稍稍照顧到他父親的聲望,也不可能將怒氣撒到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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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迢迢隨其祖父到敘州吊唁的王珺身上,只能作為特殊的「戰俘」進行軟禁,甚至都不能有過度的刁難,軟禁起來還得好吃好喝的伺候著。

而韓謙有意交卸兵權,此時將王珺移交出來也是理所當然。

之前顧芝龍曾扣押投效安寧宮的戶侍郎中尚文盛之子尚仲傑等三十多個跟安寧宮及楚州有較深牽涉的人物交給信昌侯李普,李普這次也將這些人帶到繁昌城來。

這時候岳陽還下令諸州拘捕與安寧宮及楚州兩派有較深牽涉的人等。

這么做卻不是要大開殺戒,沈漾、鄭榆等人主張這么做,主要還是想著能掌握一些能從內部瓦解安寧宮及楚州的籌碼。

王珺就比較特殊了,一方面她是信王楊元演手下頭號謀臣王文謙之女,但同時她又是名相王積雄的孫女。

無論是沈漾、鄭榆、楊致堂,還是潭王楊元溥,都不想給自己的名望里留下加害名相之後的污點。不要說加害了,甚至要不要用王珺作為與楚州談判的籌碼,大家都還很有些不同的意見,生怕落下以婦孺相要挾的惡名。

韓謙表示恭順,將人交出來的,楊元溥找沈漾合計了半天,覺得還是先安排一棟院子里軟禁起來再說。

這整件事也是怎么看都沒有什么問題。

楊元溥之所以叫安吉祥與姚惜水直接處置這事,主要也是擔心張平私下與韓謙接觸太多,同時姚惜水回到繁昌,作為內廷女官,楊元溥總也得安排點事情給她做。

然而這一刻,姚惜水走在韓謙與王珺的身後,總覺得有說不出的別扭,卻又不知道這別扭的感覺來自於哪里,心里只是想,這么好的一個籌碼,難道因為一群假惺惺的家伙愛惜自己的羽毛,就沒有用處了嗎

繁昌城里條件很簡陋,韓謙在飯廳里用餐,從來都是不忌諱跟下面扈衛同擠一張飯桌的,但今日情況特殊,馮繚擔心下面的扈衛不能掩飾心里的情緒,便提前安排扈衛在外院用餐,飯廳就支起一張方桌。

也沒有什么男女不同席的規矩。

不僅王珺、姚惜水入席,奚荏也坐到韓謙身邊,然後馮繚、馮翊以及孔熙榮陪著安吉祥入席,剛好湊一桌。

他們住進繁昌城,果疏菜肉目前暫時是輜重營統一供應,雖然條件簡陋,但韓謙的地位擺在那里,卻不會有什么短缺,有條筍、高筍、臘肉,還有馮繚去見楊欽帶回來的長江白鱗魚剁塊紅燒、魚頭加豆腐燉成奶白色湯。

王珺看著奚荏拿著酒壺,給各人碗里倒上酒,看著粗陋的陶碗、琥珀色的酒液晶瑩剔透,想到往事,說道,「祖父在世時便喜歡喝雁盪春,常嘆此酒問世太晚,以致他沒幾年好喝,掐頭算尾,祖父生前卻也是喝了四五十壇才辭世。我平素陪祖父喝酒,其他烈酒渾無感覺,卻是此酒很有些滋味。」

「哪豈不是說你喝一兩壇雁盪春也能無礙」馮翊饒有興致的問道。

「哪里能這么糟踐酒喝兩三壺有酒意上頭,便該止了。」王珺淺淺一笑,說道。

「你喝兩三壺才有酒意上頭,馮翊喝兩三壺卻要滾桌子底下去人事不知了。」韓謙笑道。

「興許是王珺吹牛賺我,我今天怎么也都要陪著喝滿三壺。」馮翊不服氣的說道。

姚惜水看奚荏手里所執的酒壺是小壺,三壺滿一斤,換作其他酒,她喝三五壺也沒有問題,但問題是雁盪春是真正予人以燒心撓腸之感的烈酒,心想王珺能兩三壺才有酒意上頭,那是天生對酒不敏感。

看著奚荏執壺斟酒過來,姚惜水遲疑著卻也沒有伸手阻攔,她卻想看看韓謙是真心無掛礙,還是一切皆是裝給別人看的。

「桌角添三只凳子,三位也坐下來喝一杯,以往有怠慢的地方,韓謙在這里向你們賠不是。」韓謙招呼王珺的兩名貼身女婢以及姚惜水身後貼身女婢也坐下來喝酒。

姚惜水當然能看出王珺身邊的兩名貼身女婢身手不錯,這兩人之前受到的軟禁限制要嚴厲一些,但韓謙不害怕,她沒有什么好擔心的,只是給身後的葉非影遞了一個眼色,叫她一切如常坐桌角陪著喝兩杯酒意思一下就行。

她才不信韓謙能從葉非影身上看出什么蛛絲馬跡來,誰能想象當初那個瘦不拉嘰的假小子,四五年過去竟然出脫得如此的水靈,還苦練出一副如此敏捷的身手

當世人還沒有養成小口飲酒的習慣,即便是姚惜水心里警惕著,但酒過三巡,還是感到醉意有些洶涌,不敢留下來出丑,當下便與同樣醉意上頭的安吉祥告辭離開。

看著在安吉祥、姚惜水離開後韓謙臉驟然冰冷下來,王珺見她身邊的兩名侍婢也都喝醉了,忍不住問韓謙:「三皇子如此待你,你心里是否很是失望」

王珺也是席間聽姚惜水與安吉祥二人說的話,才知道楊元溥對韓謙的諸多安排,但她卻終究猜不透韓謙會有的反應,忍不住才有這一問。

「我從頭到尾都說過,我只是為了卻先父的遺願而來,對其他並無期待,自然也就沒有所謂的失望。」韓謙面無表情的說道。

王珺站起來將要告辭,看到兩名婢女先互相攙扶著出去,馮繚、馮翊也走到院子里,她潔白如鹽的細牙微微咬著嘴唇,看向韓謙問道:「我其實有一點始終都沒有想明白,天佑帝為何先調你的父親進金陵擔京兆尹」

「我還是那句話,我只是為了卻我父親的遺願而來金陵。」韓謙答非所問的說道,也似乎對王珺的這個問題毫不感興趣。

然而在旁邊收拾剩酒的奚荏聽了卻是一震,難以想象王珺竟然也能看到這一點。

「那我告辭了。」王珺知道韓謙終不可能跟她吐露心扉,低下頭走出室外。

雖然她猜到韓謙知曉金陵慘案、回敘州守孝的那一刻,就已經對所謂的大楚天子徹底失望了,但韓謙在楊元溥身上投入這么大的心血,一步步將他扶持到君臨天下的一刻,真正走到師徒情義斷絕的一步,心里又怎么可能沒有一點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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