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七章 閑時雨(2 / 2)

楚臣 更俗 3480 字 2021-01-18

實際上敘州總人口還不到二十五萬,哪里可能擁有那么多的家庭織工

既然要在敘州搞初級工業體系,韓謙甚至在消藩戰之前那時候敘州種棉面積兩三萬畝時就在韓家所屬的織造院之外,大力鼓勵家有余錢余糧的大戶人家,招募織工開辦織造作坊或更大規模的工場,以消化日益擴大的棉田種植。

韓謙在敘州要做的,是不斷推進技術進步,以求在最短的時間內形成棉織產業規模,而不是千方百計想著保密。

敘州工造局,對紡車織機每有新的改進,除了直轄的織造工場先行試用一段時間外,也都會以最快的速度拿出來,供民間的織造作坊及工場采購。

除了工造局直轄的四家織造工場外,去年底敘州七縣五十九鄉目前總共建有一百四十余家中小型織造作坊,在全州雇佣一萬七八千織工,是敘州工造局所雇佣織工的五倍。

工造局及敘州遍及縣鄉的織造作坊,都已經普遍采用六到八線的紡車以及更大型的織機,所雇佣的一名織工差不多能抵三到四名家庭織工所出。

這里面涉及到的役工差,則是作坊、工場的盈利所在。

一家雇工百余人的織造作坊,一年所得,不比一座小規模的田庄稍差。

兼之相當一部分籽棉會直接用於填充冬服、被褥以及用於其他用途,再加上成千上萬部家庭紡車織機也在運轉著,敘州棉織業這才勉強有可能將當地及周邊州縣去年總計五十萬畝棉田的產出都消化掉。

而其中即便有一半的棉田所出織造成布,敘州在今年入秋後新的籽棉收獲前,也差不多能織出五百萬匹棉布。

從敘州發展棉織業的進程中,也能看出棉布更適合作為初級工業的天然優勢所在,同時在價格大幅下調之後,由於柔軟、保暖、牢固等各方面都要優於麻布,只要能進入州縣,則能大受歡迎只是進入州縣這個環節,並不容易,當世並非一個商品能自由流通的社會。

外界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主要也是敘州棉織業的發展是呈跳躍式發展,前幾年規模都極為有限。

就算在前年,也就是金陵事變剛過去的那一年,即延佑元年,敘州及周邊州縣植棉面積才二十萬畝。

而前年所產的籽棉是到九月底才收成,然後織造成布,則是拖延到去年才陸續運往各地銷售。

扣除掉地方織戶自身的耗用以及大規模征用軍中,去年往外輸出的棉布也就一百三四十萬匹;前年外銷的棉布更是僅有五六十萬匹。

因此,還不是特別的顯眼。

不過,去年所出的籽棉,到今年陸續織造成布,敘州需往外輸出的總量一下子激增到四百萬匹,這個就有些令人瞠目結舌了。

這時候哪怕是僅僅將其中的三分之一輸入金陵,都暫時已經超過京畿諸縣的承載能力。

州縣地方受地方世家宗閥控制嚴重,除了湖南、京畿以及通過長鄉侯王邕售往川蜀之外,目前也就江州、廣德府對敘州所產的黔陽布輸入不加以限制。

將諸多書冊,粗略的瀏覽了一遍,王珺揉著發脹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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穴,更清楚韓謙為何急於跟楊致堂合作了,更明白與楊致堂的合作暫時在沈漾那里遇到障礙,馮繚、郭榮為何會迫不及待的拿她與韓謙的婚約說事了。

韓謙之前除了需要從江東諸州縣招攬失地的貧民、流民補充棠邑勞動力的嚴重不足韓謙所著的書里,流民也好,失地貧民也好,都有一個共同的稱謂,便是勞動力更迫切需要江東諸州縣對敘州、對棠邑打開棉布販運進去的口子。

不要說敘州了,目前韓謙在棠邑一下子開墾出三十萬畝棉田,再有一個月就進入收割期,到時候將能收得兩千萬左右的籽棉。

棠邑才十二三萬軍民,夏秋衣被褥什么的都計算在內,平均一年耗用三百萬斤籽棉就頂天了,剩下的籽棉或直接或紡成紗線、或直接織造成布,都必須要成功的輸往江東諸州,才能換回各種棠邑所緊缺的物資。

江南東道總計十五州,人丁繁盛,計有六七百萬之多。

要是黔陽布能通暢無阻的販運於江東諸州縣,僅在江東所能輸出的黔陽布,規模將是湖南諸州的一倍以上。

與楊致堂的合作暫時受阻於沈漾以及江東世家勢力的阻撓,棠邑在一定程度上也更需要跟淮東媾和……

「咦,此間房,韓謙都不禁你進來,這是要打定主意將你扣押下來啊!」奚荏清晨時有事出去,臨近午時才返回,看到王珺坐在窗前伸懶腰,收起油紙傘,走到廊前來,隔著窗戶跟王珺說話。

侍女香雲委屈的站在廊前。

她清晨起床洗漱,看到王珺坐在隔壁的這間屋里翻閱文檔,也想跟著進來,卻不想被院子里當值的侍衛攔住。

這院子里涉及到的敘州及棠邑兵機密太多了,不僅嚴禁她進去,也嚴禁她在這院子里隨意走動她走到哪里,都有一名女侍盯著,而王珺卻沒有限制,她就郁悶了。

王珺抬起頭,看到奚荏鬢發被雨水濡濕、腋下卻夾著一疊文函,也不知道她一早去哪里了,比韓謙離開還早,卻也沒有理會她的調笑,問及唐時余等人的去向。

她昨夜隨韓謙過來後,唐時余以及護隨她的兩名扈隨都沒有再出現,不能一聲都不問。

「留你在這里做客,叫他們回去了唐時余已經隨船隊離開回揚州去,你那兩名扈隨,則還住在南巷的客棧里,你要有什么事情,吩咐人去說一聲便是。」奚荏說道。

他們是信任王珺,但王文謙身邊的人值不值得信任,就兩說了。

唐時余本身就是揚州的探子頭目,昨夜留他們在營中歇了一夜,今天一早就將他們打發出營,怎么都不可能給他們在營中行走自由的權力。

過了一會兒,韓謙也撐傘走回來,王珺才意識到已是午時,韓謙、奚荏都回後宅陪她用餐來了。

用餐時,奚荏將帶回來的文函遞給他看,王珺才知道是水軍襲擾巢湖西岸及北岸的作戰計劃。

不管怎么說,韓謙都不會放棄棠邑水軍在戰船上的優勢持續不斷的打擊駐守巢州的壽州軍。他也不覺得這么做,會叫本應該主要負責對巢州敵軍進行軍事打壓的淮西禁軍占便宜。

再說水軍出擊襲擾巢湖西岸、北岸,主要也是趁著秋熟在即,趕著過去搶掠地里的庄稼、牲口;即便不會濫殺無辜,也會盡可能的脅裹更多的平民遷入棠邑。

軍事僵持、對峙就是這么無聊。

沒有能力一舉撕開對方的防線,獲得戰略性的優勢,但除了守穩己方的防線外,還是要想盡一切辦法,不斷的滲透敵方轄域內部,盡一切可能破壞、襲擾敵方的農耕生產。

孔熙榮率游擊軍據五尖山西出襲擾,主要執行的就是這個策略,三四個月來,兩千多精銳在山里補給都依賴於對敵占區的強行征收,還將擄掠來的四千多平民,送到滁河南岸安置。

馬上就要到秋熟時分,即便承受不起強硬堅城要塞的傷亡,休整四五個月的棠邑兵也應該要輪流殺出營城,活動活動筋骨了。

這份方案僅僅是軍情參謀司所似定的草案,韓謙坐在餐桌前,瀏覽了一遍,拿醮墨筆寫下幾點意見,便吩咐奚荏轉交其他人審閱。

用過午餐,韓謙沒有急著去前衙,留在院子里先寫一封信,之後找來一輛新造的四輪馬車,載著王珺、奚荏等人,他則穿著蓑衣,與韓東虎及諸侍衛騎馬趕往歷陽城。

過去兩三年,歷陽城雖然是幾經轉手,但都非常幸運的沒有怎么經過戰火的摧殘。

李知誥放棄歷陽城,考慮過壽州軍奪取後主要會用以駐兵,不能摧毀城牆,燒毀城中的屋舍根本就沒有意義,於是完整的讓出歷陽城。

而等周處率部圍城,城中守軍最後選擇獻城投降,這座在天佑帝開國之前重新修繕的城池,得以完好的保整下來。

說實話,要不是這里地勢頗高,即便開挖運河也沒有辦法形成一條供千石船駛入的航道,眾山環抱、易守難攻的歷陽城,卻是極適合作為棠邑的軍事政治中心。

只是沒有河運,便是韓謙無法容運的最大缺陷,也注定它只能成為未來東湖城的陪襯。

不過,王珺乘馬車進入此時的歷陽城,卻是另一番感受。

歷陽城千余涉縱深,規模不是很大,馬車穿過城門,長街所鋪的青石板已經踩磨得光滑,長街兩側各種一排香樟樹,翠綠濃蔭,雨滴被樹葉遮擋,已經變得稀疏,痕跡卻顯得更為清晰。

香樟樹後的屋舍鱗次櫛比、儼然整飭,牆腳石階長有厚厚的青苔,門戶上斑駁的油漆,院牆爬滿青翠的藤草,還間雜一些細碎而清艷的紅蕊。

兩側的屋舍里也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樣子,長街之上也僅有稀稀廖廖的行人在雨中行走王珺聽唐時余說過,奪得歷陽城後,韓謙僅將極少數民戶遷入歷陽城安置,歷陽城大多數的屋舍還是空的。

走進這樣的城池,王珺則仿佛是回到揚州城里的某個角落。

「你說我該請誰到揚州說親,你父親才會痛快的同意讓你嫁給我」韓謙提了提手里的韁繩,身子往馬車靠過來,問王珺道。

「啊」王珺正想著長街兩側門扉緊閉的宅子里曾經發生過怎樣的悲歡離舍,聽到韓謙這話,都懷疑是聽錯了,轉過頭來,明澈的眼眸怔怔看著韓謙,半晌不知道說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