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九章 年節(2 / 2)

楚臣 更俗 3469 字 2021-01-18

而新帝與福王年紀幼小,似乎確是很容易染疫夭折,怎么叫人不心動?

再者說,楊聰並不甘願純粹作為作為一名質子,幽居信王府里,他內心也渴望有閃耀表現的時刻。

他自以為在秦問、張憲、周啟年面前沉穩矜持,但在秦問三人離開後,便迫不及待的將王文謙、殷鵬請入秘室,以茶相敬道:「先生對父王忠心耿耿,父王不能盡信先生的話,我深感惋惜——不知先生有什么辦法,能助我說服父王著趙督帥出兵商洛?」

王文謙不置可否的淡然說道:「王爺英明神斷,從武關出兵真有秦問所說諸般好處,王爺他不會看不出來,並不需要世子苦心相勸……」

王文謙的回答,自然難叫楊聰滿意,但也無法拿王文謙怎么樣。

王文謙與殷鵬告辭,回到他們居住的西跨院。

除了妾室許氏、十多家仆女婢以及許氏所生、年僅十二歲的幼子王流雲外,王文謙再沒有叫王家其他子侄隨他遷入金陵;殷鵬卻是拖家帶口十數人都遷入金陵,加上奴婢,西跨院三十多間屋舍,卻是住得滿滿當當,甚是擁擠。

許氏正帶著兩名侍婢,坐在後院檐下,親手扎元宵節用得上的彩燈。

王文謙閑來無事,坐到檐下,拿起來竹蔑子扎兔兒燈。

「可有在城里找到一處合適的宅院,都叨叨小半年了,怎么還沒有見一個動靜?」信王府西跨府狹窄,許氏一心想著搬出去住,但奈何王文謙不想著了痕跡,有機會逮到便嘮叨兩句,說道,「王遠年前都跑去東湖了,你還要避什么嫌,有些嫌疑是你想避就避得了的,照我說,還不如干脆搬到東湖住去得了?」

王文謙心思閑靜的扎著兔兒燈,似沒聽著許氏的話;殷鵬坐在一旁不吭聲,也不好隨便接話。

雖然大人早就打定主意這輩子不再入仕,但他心里知道許夫人怎么都要為少公子往後的出路著想。

除開王珺之外,棠邑對子弟入仕沒有限制,殷鵬也知道這應該是許夫人心想去棠邑的一個關鍵原因。

在棠邑之外,許夫人因為出身,無法正式的續弦成為繼室夫人——雖然這在大楚不是不能開特例,妾身出身的女子封誥命的也有幾例,比如之前蘇紅玉乃是賤籍出身,但作為晚紅樓子弟,在宮變之前還是得封浩命,不過大人無心再入仕,就沒有這個能耐了——這也導致年僅十二歲的小公子始終是妾生庶子,不要說襲恩蔭了,將來連推舉入仕的機會都沒有。

見王文謙又裝聾作啞起來,許氏嗔怨著丟下手里的活,帶著丫鬟進屋去了。

殷鵬蹲在石階前,看淺池里的薄冰,在日頭照耀下似有融化的跡象,轉頭看王文謙手停在那里,心思似岔到別處去了,問道:「大人在想鄧均二州之事?」

「這個輪不到我操心。」王文謙說道。

「棠邑使逆後、章新春歸朝受審,卻是很令人意外啊,消息傳開來,金陵城里議論紛紛……」殷鵬說道。

王文謙輕嘆一口氣說道:「韓謙是要正其父之名,還是鳩殺逆後惡宦以泄私恨,雖然會有糾結,但最終並不令人意外——我剛才在想的,是世子他的心思,年後似乎活絡了許多啊?」

「大人在想這個啊?世子他入京為質,心里怎么都少不了怨氣,現在政事堂諸公有求於楚州,世子不想困居王府之中,想要有所作為,心思活絡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殷鵬說道。

「年節前後這五六天,傳入王府的消息,也未免太密集了啊?」王文謙蹙著眉頭問道。

「有什么不對勁嗎?」殷鵬想了想,說道,「不管有什么不對勁,世子在信王面前說話,也沒有多少分量,倘若真有人故意往這邊散播消息,怕也是揮不出什么作用來……」

「世子在信王面前說話到底管不管用,這也只是各人心里猜測的事情,又或者幕後之人的用意就在這里——當然,這與我們也沒有什么關系,不去管什么不對勁,明日我們真是要出去找宅子,這邊也實在是太擁擠了一些,而再拖下去,我耳朵都快被那婆娘嘮叨起繭子了。」這么多消息,有關李秀遣人見李磧這事,最叫王文謙起疑,但他此時也只是哂然一笑,叫殷鵬將一副紅染宣紙遞給他,裁出一塊,拿漿糊粘到扎成兔子形狀的竹籠子上……

…………

…………

在刻意引導之下,絕大多數官員都還休沐在家、安渡年節之際,信王楊元演欲使趙臻出兵武關以迫使棠邑軍兵馬撤出鄧均二州之事,在金陵府的各家府邸宅舍之間傳得風風火火,跟真的似的。

而這時候黔陽侯為謀鄧均二州,以便被朝廷抓住把柄,甚至不惜暫時放棄父仇,也要將逆後、章新春等人送入金陵受審的消息也在暗中流傳開來。

這兩種消息,也將年節時的金陵城搞得風聲鶴唳、人心惶惶,擔心朝廷與棠邑的關系緊張起來,這日子又沒法過得安生了。

太和二年的元月十日,韓謙便在棠邑正式頒布動員令,著孔熙榮在鄧均二州,收編年前投降的兩州所有兵戶精壯,將西北行營軍從當前的兩萬,直接擴編到三萬兩千眾;並使蘇烈作為先鋒將,在接到令函之日就率前鋒軍即日起出武關,進入商洛地區,與李磧所部及梁洛王朱貞所部會合,打擊敵軍在商州北翼的防寨,為大軍商洛攻入渭南、進攻雍州打開通道。

除此之外,原駐守淮陽、東湖、棠邑的三旅精銳,都要在原先之前的基礎之上,容納屯田兵各擴編到八千人馬;除了趙啟、林宗靖所部水步軍繼續駐扎東湖、棠邑等地,馮璋、何柳鋒兩部兵馬一邊擴編,一邊北移到石梁及霍邱兩地,加強淮河沿岸的防御。

並以周憚為,以馮宣、溫博、韓東虎三人為副將,組成一萬八千精銳戰兵及兩千匠師營的先遣行營軍,經蔡汝兩州北上,進入河洛,准備協助梁軍出華州,從東翼進攻雍州。

與此同時,韓謙上疏金陵稟明此番兵馬擴編調動以攻雍州之事,並敦請朝廷提前撥付今年的八十萬石糧草,以補此番用兵軍資之不足。

同時奏疏里也稟明東湖已經下令要求赤山會分布各地的商船,第一時間全力收購淮西所緊缺的戰略物資,然後集中到東湖、棠邑、淅川河口等三地,支持後續的戰事消耗。

因此,赤山會在接下來的這段時間,船舶會高度往東湖、棠邑、淅川等地高度集中,還要請諸州縣給予方便。

元宵節都還沒有過去,河淮戰事尾聲還沒有徹底消除,棠邑諸部將卒剛剛經歷河淮戰事休整才兩個月,便再一次將兵馬擴編十萬以上,並有五萬精銳兵馬從武關道及函谷道兩路協同梁軍進攻雍州,仿佛一顆巨石砸入平靜的湖泊之中。

近在咫尺的棠邑,進行這么大規模的兵馬擴編調動,特別是赤山會的商船6續往淅川、東湖、棠邑三地集中,各方密報早兩天就傳入金陵城里。

沈漾與楊致堂、楊恩、鄭榆、張潮等人正在猶豫是先派人緊急趕往東湖質問其事,還是先下令諸州縣加強對赤山會過境商船的盤查、留滯。

秦問這時候拿到棠邑遣人遞過來的奏折,走進政事堂,「忿憤」不已的有力揮動手里的奏折,朝廳堂里的眾人說道:

「韓謙為謀奪鄧均二州,如此壓榨兵力,當真可以是稱得窮兵黷了!」

今日在政事堂值守的是鄭榆、黃惠祥、張潮三位參知政事,但張憲、周啟年作為中書舍人,平日就在政事堂應卯,他們神色沉重的從秦問手里拿過棠邑奏折閱覽。

他們作為中書舍人,照規矩地方直接送入尚書省的奏折他們要先過一遍,不重要的事分送到諸部院司擬議,諸部院司不能決定的奏折才會交給政事堂值守的參知政事覽閱給出一個初步的處理意見,最後才會匯總到沈漾及兩宮太後處,而軍國要政,還要在政事堂召集樞密會議議決。

張憲對秦問的話深信不疑,因為昨天夜里他在信王府楊致堂那里,剛剛得到內線傳回來的消息,說是梁軍此次邀棠邑助攻雍州,條件是棠邑助西梁軍奪回雍州等關中腹地,而西梁軍則將蔡州以及潁州西部地區割讓給棠邑。

換在其他時間,棠邑得蔡州、潁州兩州的價值不大,但蔡、潁兩地劃入棠邑,將使鄧均兩州更緊密跟棠邑連在一起。

諸多消息匯集到一起,便由不得他們不信了。

而一旦他們信以為真,眼睜睜看著赤山會成百上千艘商船以及成千上萬的船工水手往淅川、東湖、棠邑三地集結,反應也就遲疑起來,沈漾、楊致堂也只是下令各地盯著赤山會的動向。

短短十數日時間,赤山會在淅川、東湖、棠邑三地集結的船工、水手規模過四萬人,而大小舟船更是多達兩千余艘。

這一消息傳到金陵,沈漾、楊致堂等人才恍然驚覺到赤山會短短六七年的時間,竟然展到如此規模,沒想到鹽鐵轉運使司所掌握的情報早就過時,一直以為赤山會的船工、水手規模僅有七八千人。

由於赤山會的商貨船以及船工、水手,平時都分散於大楚諸州縣的溪河湖江及諸多大小碼頭運輸商貨,沒有誰察覺到這一異常……</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