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四章 蜀使(一)(1 / 2)

楚臣 更俗 3366 字 2021-01-18

趙孟吉七月上旬往平陽府,出任新成立的河東行省按察使,而出任第二中央行營軍都統制的韓東虎,則正將牙帳從滎陽行業入孟州。

第一中央行營軍在完成整編組建工作之後,其主力將進入沁水,與李秀所率領駐守那里的太岳行營軍會合,前期將沿沁水河谷東進,負責進攻澤州西部的陽城。

而韓東虎所率領的第二中央行營軍,主力除了半負責監視汴梁及衛州、懷州的東梁軍外,在戰事啟動後,前期還要從太行陘翻越太行山南麓山嶺,直接進攻澤州州治晉城南部地區。

前者由於在軹關陘大捷之中,趁敵軍增援不及之時,已經奪下最重要的太岳山南麓偏西的沁水城,已經將沁水城以西到翼城縣境這一段險隘要沖之地掌握在手中。

之後沿沁水河谷出兵,進逼陽城,沿路沒有特別險要的關隘。

然而始於沁陽縣北部的太行陘,就險要多了。

太行陘又名丹陘,雄踞太行山南端,陘闊三步,長四十余里,可謂是孔道如絲、蜿蜒盤繞。

蒙軍除了有大量守軍固守晉城外,在晉城南八十里的天井關,也駐以精銳兵馬。

天井關並非一道關城,而是通指包括天井關、橫望隘、小口隘、碗子城、星軺驛等一系列關隘城寨在內的防御體系。

當年朱裕率梁軍精銳經太行陘、白陘北進,也是攻打這兩陘的關隘太艱苦、傷亡太大,以致兵抵澤州城、潞州城下,不得不選擇長期圍城、困城,晉南戰事前後拖延兩年多時間都沒有結束,最終被蒙兀人抓到機會。

韓東虎進駐孟州,他還兼領孟州府制置府一職,兵民等事一把抓。

他也不著急,第二中央行營軍除了後方在虎牢關的駐地需要建設,他目前在孟州主要是推動加強孟州東翼的防御。

針對晉城方向的敵軍,他僅僅是命令沁陽守軍在太行陘南隘口外天平嶺修築城寨,拓寬天平嶺到沁陽的驛道,改造溪河橋梁,為後期大規模用兵做好准備。

同時還是集中大量的人力、物力,繼續開挖孟州城東南的攔河大壩。

五月底禹河水勢,就徹底漲了上來。

一部分河水沿著滎陽城東的南岸大堤缺口,繼續往賈魯河、沙潁河里傾灌,但也有一部分河水,從年初挖開的缺口,流入禹河故道,但這還不夠。

照韓謙的安排,要爭取明年春季之前,將攔河大壩全部挖開,滎陽以東的大堤缺口也要修復如此,使禹河之水徹底重歸故道。

這樣一來,洛陽|水軍的戰船到明年就能夠在冰封期之外,沿禹河直接殺入下游的魏博等地;而隨著潁水、渦水兩岸洪泛區的消退,河南行營軍也能大規模進入豫東地區機動作戰,為後續收復武陟、汴梁等地做好准備。

當然了,收復武陟、汴梁等地的前提條件,是晉南戰事能順利先完結掉。

雖說早初蒙軍調用大量的人力物資,運土截河、築成大壩,但禹河水勢漲上來漫過缺口,對孟州軍民而言,現在將缺口一步步擴大,讓河水將泥沙往下游沖帶走,則要容易得多了。

數艘挖泥船用巨錨固住在缺口處,直接用水流沖擊兩側葉輪,帶動絞盤及用精鐵豎軸固定到一起的刮泥輪板,將船底的泥沙攪動起來,讓水流帶走。

缺口幾乎是每時每刻都在迅的擴大,韓東虎預計八月底水位降低之前,大壩主體就能挖開,後期只需要加強疏浚。

相對韓東虎及孟州軍民樂觀的估計,據汴梁稱帝的朱讓及其東梁軍的將吏,心情就難受多了。

滎陽戰敗、梁師雄及兩萬魏博精兵被全殲滅,蒙軍於汾水河谷潰敗,趙孟吉歸降洛陽,他們已經是倍受打擊,甚至都不敢從懷州、汴梁出兵威脅孟州。

然而,噩耗並沒有就此止步,他們還沒有緩過神來呢,王孝先、王元逵兩部兵馬前後被殲滅,雍岐鳳同原慶邠延麟等州完全落入洛陽的控制之中,前後總共也只用到三個月。

這意味著洛陽徹底解決西翼的安全問題,之後的戰略重心將徹底的往北線、東線轉移過來。

當然,六月之後,洛陽一方面將關中的兵馬轉移到河津休整,一方面將滎陽的一部分兵馬調到禹河北岸的孟州,各方面都顯然洛陽下一步的戰役目標是晉南的澤潞兩州。

然而,朱讓及東梁軍的將吏就能感到僥幸了?

梁師雄戰歿,汴梁城是沒有太多精兵強將了,但武陽侯梁任這些人,這些年來也經歷過不少戰事,基本的戰略眼光還是具備的。

晉南倘若失陷,他們將難以守衛懷兩州,而洛陽兵鋒還將從釜口陘及沿禹河延伸進魏博,將割裂他們與蒙軍的聯系,他們到時候能獨力抵擋越過潁水東進的洛陽兵馬嗎?

唇亡齒寒。

烏素大石派遣王籌到汴梁,要求他們加強|衛懷二州的兵力,從東面牽制洛陽在孟州的兵馬,使之難以全力沿太行陘北上,但問題在於,經過這些年來的苦戰,最後兩萬多魏博精兵也都隨梁師雄葬送於滎陽城中了。

朱讓從汴宋魏博青淄等州強征精壯,目前在汴梁、武陟等地是又擁有逾七萬兵馬,但問題在於,這七萬人馬,既缺乏訓練,甚至都兵甲都不齊全,有什么資格跟洛陽精銳在孟懷兩州之間荒原之上野戰?

朱讓只能派遣使臣,趕往徐州、亳州,催促徐明珍、司馬潭派遣精銳北上。

相比較司馬潭稱楚軍擾邊,無力抽出一兵一卒,徐明珍派遣養子徐晉及大將趙明廷率三千騎兵趕到汴梁聽候調令,已經算是相當積極、客氣的。

然而即便有徐晉、趙明廷率領的三千騎兵,又能抵得上多大的作用?

年逾五旬的趙明廷身穿鎧甲,策馬駐於大堤之上,眺望武陟大壩缺口已經被大洪沖開兩百余丈寬,中間還並排停泊著五艘挖泥船不斷的攪刮泥漿,任河水沖往下游,眺望武陟大壩以東的河道里早已經是濁浪滾滾,心頭也泛起諸多的無力感。

禹河斷流前後有九年時間,從武陟往東的兩岸泥堤九年時間都沒有經歷半點的修繕加固。

今年武陟大壩才扒開

一部分缺口,使武陟以東的故道水位僅有截流前夏秋季的一半高,然而南岸的曹州、濮州以及北岸魏博境內的長垣等地,已經好幾處殘堤被大水沖開,兩岸田宅洪水泛濫。

二三百年來泥沙沉積,不知不覺間使得禹河從滎陽往東的河床,已經懸於兩側的平川之上,大堤年久失修的後果,在今年入夏後就徹底暴露出來。

禹河今年還是有一部分河水泄入賈魯河、沙潁河奪淮入海,要是等到明年,韓謙派兵馬徹底堵住滎陽東面的缺口,禹河之水完全重歸故道,汴梁以東的禹河故道兩岸地區,又將是何等洪水泛濫的情形?

趙明廷這時候必需考慮,他們要是千里迢迢繞到濮州東部渡過禹河,增援到孟州東部地區,在汴梁兵馬被禹河擋在南岸的情形下,要是洛陽兵馬不急著進攻晉南地區,而是從孟州出兵,進攻東部的衛懷兩州,他們與衛懷兩州的地方守軍加起來,僅有一萬五千兵馬,等守多久?

雖然趙明廷深知唇亡齒寒的道理,而且他們這些年來跟梁軍血腥廝殺不休,沒有緩和的可能,但他也是跟徐晉主張,他們這點兵馬,投入孟州以東地區,都不夠塞牙縫的。

倘若蒙軍不能守住晉南,他們應該早作其他打算。

徐晉因為驍勇善戰,才為徐明珍收養為義子,也可謂是壽州軍第一勇將,但這些年來在棠邑軍、在梁軍手里吃的虧太多、太大,望著眼前的滾滾濁流,不需要趙明廷提醒,他心里也滋生不出多少豪情壯志來。

人總要跟現實低頭的。

蒙軍十三萬精銳被滅於王屋山南北,王孝先、王元逵八萬多兵馬守不住關中三個月,他身後這點兵馬,夠塞什么牙縫的?

這時候趙明廷注意到北岸有數隊騎兵從孟州城方向馳來,停在北岸大堤附近加強戒備。

趙明廷還以為他們在南岸這邊觀察敵情,引起梁軍主將的注意,對方也有什么人物到對岸觀察這邊,很快他們注意到對岸梁軍的警戒規模及等級,要比他們想象中高得多,就連禹河上游也有數艘鐵甲戰艦快往大壩缺口附近駛來。

韓謙此時在孟州?

趙明廷猛然間意識到這點,等過一炷香後,遠遠看到一隊騎兵從孟州城方向往對岸的大堤趕過來,看儀駕的規模,定是韓謙在其無疑。

趙明廷甚至想到一個可能,在所有人都以為梁軍這個秋天會對晉南動攻勢,那會不會虛晃一槍,出兵進攻武陟、汴梁呢?

看似梁軍此時的部署都是在針對晉南用兵,但朱讓真要將大股調往北岸的衛懷兩州,牽制從孟州往北進攻太行陘的梁軍,梁軍集結於河津、孟州的數萬兵馬,連同其駐守許州、陳州的兵馬,大舉進攻武陟、汴梁,他們要如何應對?

大壩差不多掘開,梁軍有著強大的水軍戰力,禹河南北的兵馬調動極為便利,但東梁軍所控制的懷州、衛州與汴梁看似也是隔河而望,但是要避開梁軍水師的兵鋒,兩地的兵馬就必需繞到濮州以東渡河才足夠安全,相當兩地的兵馬被硬生生拉開上千里的距離。

趙明廷尾椎骨都有寒意竄上來,即便意識到這點,卻無計可施。

難不成韓謙集結十萬精銳進攻汴梁,徐明珍及司馬潭敢傾盡全力來援?

壽州軍撤守渦水、泗水之間的土地也已經有些年頭了,但這些年戰事不休,民生凋弊,四五萬兵馬疲憊。

壽州軍非但不能突破林海崢、趙無忌所率的下蔡、許陳防線,近年來還被梁軍的下蔡、許陳兵馬不時穿插、滲透進來,擄走數以十萬計的民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