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有信仰的變色龍(1 / 2)

隨著拉法耶特侯爵的話音,一個穿著黑色的主教袍子的四十歲左右的腳有點瘸的中年人走了進來,向著其他人鞠躬致意。

「塔列朗主教!」小會客室中的幾個人一下子就認出這位教士。

這位主教大人,可是巴黎各個沙龍以及各個尋歡作樂的場所的紅人。他出身於一個沒落貴族家庭,從小就被送到神學院中學習。這也是很多的貴族家庭出身的子弟常常走的路。

一般來說,貴族家的子弟常常有這樣幾條出路。

第一,繼承祖輩的財產,然後當一個坐吃等死的快樂的肥宅然而塔列朗講的財產已經被前幾代的快樂的肥宅消耗殆盡了。

第二,去當軍官,然後拿著國王陛下的軍餉過好日子然而軍隊不需要一個瘸子軍官。

第三,去當文官,然後拿著國王陛下的俸祿、貪污的公款以及別人的賄賂過好日子然而要得到文官的位置,就需要先向人家行賄。塔列朗家里卻拿不出這個錢。

於是塔列朗就只有最後的一條路可走了,那就是去當教士。

當教士這條路其實也不錯,理論上來說,所有的信徒都是上帝的子民,在上帝面前都是平等的。但在事實上,總有一些人,在上帝面前比其他的人要更平等一些。一般來說,平民出身的教士,在教會中,最多做到本堂神父,主教以上的神職人員,清一色的都是貴族出身。

教會擁有大量的資產,能夠當上主教,也能過上好日子。

在薄伽丘的《十日談》中有一個故事。說是有個天主教徒勸他的朋友一個猶太人改信天主教。那個猶太人有點動心了,便向朋友表示,他要去基督世界的都羅馬去看看。

他的朋友聽了這個決定,大驚失色,他覺得,自己的傳教一定會失敗,因為沒有哪個人到了羅馬之後,還看不到天主教會的驕奢淫逸。那里根本就沒有美德,只有各種罪惡。

然而那個猶太人去了一趟羅馬,回來立刻就受洗改信了天主教,因為他覺得:「天主教會如此的腐敗墮落,但依舊屹立不倒,這一定是因為它的身後有真正的神靈。」

塔列朗和那個猶太人不一樣,他原本就信天主教,又在聖·秀爾比斯神學院里學習了五年的神學。這五年的學習,並沒有讓他「更靠近上帝」,反而讓他成了一個無神論者。不過看在教會能給他錢的份上,他依舊裝得非常虔誠。

靠著這裝出來的虔誠,在路易十六登基的時候,他獲得了蘭斯市聖雷米修道院院長一職,以及高達一萬八千利弗爾(一種銀幣,後來展為法郎)的年金。

靠著這筆錢,塔列朗在巴黎花天酒地地過著世俗貴族的生活。因為那個院長職務是個只拿薪水不干事的美差,他有的是時間。他在巴黎買了一所舒適的小房子,在蘭斯和都輪流居住,狂飲濫賭,尋花問柳。

借著這個機會他又認識了一些銀行家,他幫他們弄到教會,乃至王國政府內部的消息,而那些人則提供他各種財的機會,靠著各種證券投機,他又賺了不少錢。

塔列朗不是個守財奴,錢來得快,花的也干脆。靠著朋友們的幫助,在項鏈事件之後,如果不是因為王後的阻撓,他差點就成功地取代了羅昂的紅衣主教的位置呢。

雖然沒能當上紅衣主教,但是他還是將奧頓區大主教的位置弄到了手中。

因為塔列朗是靠著國王一步步爬上去的,所以在大多數人的眼中,他應該是個鐵桿的保守派、王黨,然而現在他卻出現在這里了。

「各位先生,很榮幸能見到你們。」塔列朗主教開口道。

「主教閣下,您突然來參加我們的集會,是有什么想要和我們說的嗎?」西耶士問道。

「阿圖瓦伯爵已經准備帶著家人離開法國,前往意大利。」塔列朗主教回答道。

「阿圖瓦伯爵」是路易十六的弟弟,也是最堅定的守舊派。後來的歷史學家托克維爾曾這樣評價他:

「我們在歷史中見過不少領導人,他的知識結構、文化水平、政治判斷力和價值選擇,會停留在青少年時期的某一階段。然後不管他活多久,也不管世上生多少變化,他都表現為某一時刻的僵屍。

如果有某個機緣,讓他登上大位,他一定會從他智力、知識展過程中停止的那個時刻去尋找資源,構造他的政治理念、價值選擇和治國方略。這種人的性格一般都執拗、偏執,並且愚蠢地自信,愚而自用,以為他捍衛了某種價值,能開辟國家展的新方向。

其實,他們往往穿著古代的戲裝,卻在現代舞台上表演,像墳墓中的幽靈突然出現在光天化日之下,人人都知道他是幽靈,他卻以為自己是真神。但是,他選擇的理念,推行的政策,無一不是霉的舊貨。」

「阿圖瓦伯爵要流亡國外了?」西耶士露出輕蔑的笑容,「他要逃了?他不是一個勁的要鎮壓我們的嗎?現在他卻要逃了?」

「他逃走了,只怕某位殿下就更高興了。」巴納夫卻皺起了眉頭。

「但這也是好事,不是嗎?」拉法耶特侯爵說,「國王的力量削弱了,如今除了我們,陛下再沒有可以依賴的力量了。」

「但是我們如今拿那位殿下鼓動的暴民一樣沒有太多的辦法。」巴納夫道。

「那就讓他繼續他的表演吧。那些暴民想要的東西,我們給不了,難道那位殿下就給得了?他在給自己的兄弟的房子放火的時候,他卻沒考慮過,自己的房子和自己兄弟的房子是連在一起的嗎?」拉法耶特侯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