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部分(2 / 2)

欒氏佳人 未知 6064 字 2021-01-18

袁克明看到女兒終於肯出來,本來想叫打電話叫司機把欒家兄弟兩個給帶回來的,可沒想到袁晴一聽說是欒玉清和欒玉漱,臉色一白,又重新把自己關回房間里,死活不出來了。自己勸完老伴勸,老伴勸累了保姆勸。房間里卻始終安靜。

到秘書再打過電話來等候指示時,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

袁克明重重嘆一口氣,打了司機電話准備去辦公樓。誰知還沒走到樓下,已經聽到樓下一聲巨響後一片嘈雜。

袁克明向來對熱鬧毫無興趣,繞過人群要繼續走時,卻被人拉住,「袁市長,您──」

「有事?」袁克明皺眉。

「您家──」那人還沒說完,看到袁克明過來,人群已經紛紛退出一個大大的寬寬的缺口──那里所對的位置,往上數第五層的,正對的窗口,淡r色的塑鋼玻璃窗正反s著朝日白熾的光,看得人發暈。

而地上,一片紫紅,漿白之間,被暗紅的血跡所浸圍的女孩。白的衣,黑的發,五官卻已破碎。

可是二十多年的血脈親緣又豈容錯認?

袁克明一步一步走過去,蹲坐到地上,扶起女孩的肩,用衣袖慢慢為她擦拭臉上的血跡。秀長的眉,黑濃的睫,女兒和兒子一樣,都是隨了他的遺傳,毛發茂重。可現在那血都凝在了眉上睫上,細細的血珠宛如紅淚,一顆一顆,拭之不盡,

「啊晴,欒家小子根本就不適合你,怎么就這么──」就這么──

女兒不笨,從小到大都是優等生,從幼兒園到研究生,都是成績優異地一路直升,和兒子一樣是家里的驕傲。他又怎么忍心說她笨呢?

她就只是,只是──一

如果女兒一開始成天跟他嘰嘰喳喳「那個辦事員」多冷多傲多懶得理人時,他不是好笑著故意留下欒玉清來故意逗女兒氣得成天蹦蹦跳來讓他和老伴暗喜女兒總算有了個上心人的話,又怎么會……

現在女兒終於放棄了,他又怎么能怪女兒太過執拗呢?

「欒漪,你決定了就不要反悔。」他就這么讓她困?說幾句話就呵欠不斷。「欒漪?」袁曄拍拍窩在自己懷里的女人呵欠連天的小女人,「你是不是真的要和欒玉清斷了跟我?」

這話聽在欒漪耳中,卻奇怪地變成了另一種聲音,像欒玉清在她耳邊驚訝的笑,「欒漪,你是真的答應了?」

欒漪甩甩頭,明明兩個人的聲音根本不像──

「欒漪──」袁曄被欒漪重重地蹭了幾下頸側──那里一向是他的敏感帶,不由身體一陣麻軟,直朝椅背靠過去,欒漪居然也是全然無力地跟著他倒,兩個人的重量落到一個人身上,袁曄連躲閃的機會都沒有,後腦重重地磕到椅背上,眼前一陣金光亂閃。半晌才伸手拍了拍她,「欒漪,你可以了啊。」

欒漪卻不說話,只是緊緊縮在他懷里。

「姐~~我只是太上心~~」

「欒漪,你怎么了?」

「不行,我怕夜太長。」

兩個聲音漸漸地分不清幻覺還是現實,在欒漪腦海里糾纏得分辨不出來。別的聲音也開始慢慢冒出來:

「這小東西是咬我呢!……這才是親,你那是咬。」

「……人漂亮,話也開始說得漂亮了──想去人多的地方,嗯?」

袁曄看著原本偎在自己懷里嬌軟嫵媚的欒漪忽然開始抱頭抓心,頗吃了一驚,只憑本能地捉住欒漪,「怎么了?欒漪?怎么回事?」

「我們就這樣睡,好不好?」

「剛才你喜歡嗎?姐,你喜歡嗎?」

欒漪盡全力掙扎,換來的卻只是越縛越緊,越來越動彈不得,骨髓里像有什么東西在全力沖突嚙咬,既癢又痛,卻就是怎么都止不住,也怎么都動不了。只能拼盡全力,聲嘶力竭,「放開我,你放開我!」

她的力氣大得出奇,袁曄猝不及防挨了好幾下,臉上脖子上都是血痕。

看見她這樣子,哪里還敢松手?撓他都撓成這樣,撓上自己的話……

「欒漪,你怎么了?欒漪?」一面問,一面壓住欒漪,給自己學醫的朋友撥了電話,「……力氣突然特別大……嘴邊冒泡沫?沒有……痙攣,有點兒……不怎么說話,就哭來著,不打結,不僵……呵欠?她剛起來時,好像是一邊呵欠一邊兒淌淚來的……靠!」太過專心電話,壓著欒漪的身體一時不防竟然被她重重踹到了要害,眼前一黑時欒漪已經一邊拼命地抓撓著自己一邊掙開他跳起來往衛生間跑,袁曄本來想追,撐了一下身,卻用不上力,「你剛剛說什么?……你再說一遍──吸毒?!」

吸毒?!

袁曄萬萬沒想到竟然會得出這么個答案來。

還在愣神時,衛生間里砰砰連響,玻璃破碎聲,塑料制品落地聲混成一片。

袁曄再也不敢多呆,彎著腰勉強爬起身。

浴室里凡是瓶瓶罐罐都已經碎得滿地狼藉,蓮蓬頭開著,落在浴缸里朝天噴著水。欒漪也不知道是摔了還是怎么,伏在地上哭。發尾不知道是沾的沐浴y還是洗發水什么的,衣上身上都是臟污,最要命的是竟然還有血,也不知道是哪里破了,衣上,地上,觸目驚心。也不知道弄破的地方有沒有被化學品沾到。袁曄進去拉欒漪,可是才剛剛起身,欒漪卻忽然用力一掙,袁曄腳下打滑,自己也沒站穩,和她一起摔倒在地面──那里滿是碎玻璃。袁曄想要抓住什么撐一下,可是手上因為抓著了欒漪沾著沐浴y的衣服,勉強在牆上一蹭,還是重重地直朝地面落下去。

最後所見,卻只是血,大片大片的血,漫無邊際地淌紅了天空。

幾年來都沒有任何大案要聞的q市一天一夜間炸了鍋。

市長袁克明的一雙子女在同一天分別死於自殺和意外:女兒為個男人死了,還留下遺書'是我做了對不起xx的事,不要為難他';兒子卻是和個發了毒癮的女人相擁著死在別人家里──據說還是自己妹妹的未婚夫家。

一天之內,訃聞接踵連篇。

當晚,q市最大的房地產商欒永祺心臟病突發辭世。

袁克明女兒的未婚夫,原q市園林綠化局長,自殺殉情。

冬去春來,流傳於q市的情侶佳話仍然糜糜不絕。原來前園林局長竟然那么年輕,即便是印在粗糙小報上的黑白照片,一雙眼脈脈也如含情,和市長女兒的玉照一配,正堪稱佳侶天生,只奈何情深緣淺,忒也薄命。

「這報紙多少錢?」問話的是個很年輕的聲音,很溫和的語氣。

「三塊一張。」賣報的阿姨抓著手里的報紙,頭也不抬地答,雖然只是花邊小報,可是排版好,故事更好,看得了一遍又一遍,真是讓人一折三嘆,難以釋手。

「你黑人呢!怎么不回非洲去?!」這回的倒是個聲音清脆的小姑娘。

喲,還激起不平之音了哪!

賣報阿姨抬起頭,攏了攏老花鏡。

又攏了攏老花鏡。

站在她眼前的是個戴眼鏡的斯文年輕人,手上牽著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兩個人都是一看之下讓人轉不開眼睛的長相。這樣的漂亮,一般等閑可不易見。

「喂,你到底賣不賣的啦!」

「囡囡,不要鬧。」一面說,一面彎身抱起女孩,「也不是只這一份。」手上卻仍是掏出皮夾,遞給阿姨一張五元紙幣,「這張我買了。」

「哥~~」女孩不依,在年輕人懷里踢腿。

年輕人卻只是自顧自地接了報紙和零錢,抱著女孩走遠了。隱隱還能聽到溫潤的聲音輕輕在問,「叫我什么?」

「哥~~玉漱哥哥,這些不都是你寫的,還要買來干嘛呢?」

是的,都是他寫的。

編個故事而已,並不會太難。

欒漪不是好人,從來都不是。為什么到她死了真正灰飛煙滅了他卻還要記著她,惦著她呢?

「叫我什么?」

「呃,嗯──玉漱。」父親死了,母親瘋了,九歲的女孩就已經很懂事。

欒玉漱看著那雙神似的眼睛,定定地凝了好一會兒神,才匆匆轉了過去。

欒孌無聲地在心底'切'了一聲:又哭了。當她真的不知道。

如果活下去

番外:上山,上山,愛……

裹在人群里聽到旁邊的女生在電話里大呼小叫時,紀明程被噪音s擾得很無奈,爬山本來就已經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即便是體育系出身,可他所熱愛的運動,並不包括爬山這一項──何況還是陪一票中年婦女同事。

這次學校的福利旅游,挑的地方也福利:黃山蓮花峰。海拔1864米,再高一點點,可以'要吧?去死!'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腦子里忽然冒出了昔日女友欒漪的玩笑話。掛著身上琳琳琅琅一身的大包小包,紀明程搖搖頭,擦一下汗,繼續向前行。

身邊的女孩子仍在呱噪,「真的真的真的!背影都好帥!前面呢前面呢?……拍拍看嘛!瞪你一眼又不會死掉!……要不這樣好了,下次他瞪你時拍下──敢掛我電話???……哎呀,怎么這樣?──沒信號了?」女孩在旁邊拼命甩手機。

紀明程決定自己受夠了,側身想要繞過女孩往前走時,卻一時不慎被她砸了好幾下。

本來爬山也爬得煩了,紀明程回頭瞟了那女孩一眼,鄙視得很明顯──花痴!

女孩無意間打到人,本來也是訕訕的有點兒不好意思,被紀明程一眼看得臉都紅了,「你,你──」

紀明程也是好看的,劍眉星目,第一眼瞟過很順眼,第二眼瞧過很眼順的型,身量高挑,體格修長,看多了會上癮。

同伴遇上的是很愛女朋友的帥哥,她這里遇到的卻是單身帥哥。

「哎,你撞到人不用道歉嗎?」一時著急,女孩這么沒理找理地扯了一句。

紀明程嗤地一聲笑,頭也不回,直接往上沖──快也好,慢也好,該做的總是要做──以前欒漪在時,總喜歡這么說。輪到他身上時,這句話的意思往往就是催促;然而換到她身上,則變成'遲早都要做,不用擔心我不做',然後天荒地老無盡拖,一直拖到他忍無可忍地替她做完了,她臉上居然還是一副'看吧,早晚有人做'的表情。

真是氣死人。

是的,他生氣。

和她在一起時,他一直總在生氣:為她的不體貼,為她的不勤奮,有時甚至只是為她的不上進。

可是到她終有一天從自己的生活里徹底消失,他最想念的人,居然還是她。

氣她的不告而別。

留言、電話、信件……統統無回音,欒漪像是憑空消失,而他甚至沒有一點確切的定位,問過她的同學,查過她的地址,信件寄出卻統統都是'查無此人',家里電話倒是有人接過,各種聲音都有,老中青三四代,口徑統一,都是先問他是哪里人,然後再考慮回答──唯獨沒有欒漪。

一直都不肯承認的想念,在心底蔓延如著了魔的棘刺,扎出無邊的血痕傷斑。

他想念欒漪。

時隔多年,仍然想念。

哪怕只是路人看似無意的一句蠻不講理,也能令他想起欒漪。

所以在逃也似地沿著登山鐵索閃避百十來人後,看到那個被如珍如寶橫抱在懷里的身影時,紀明程耳邊仍然幻出熟悉的聲音,「你說我們在這邊山頂也結一次婚好不好?」嬌柔,軟媚,促狹里還帶一點點戲謔調侃。

「行啊!」回應的聲音年輕,清朗,卻是十足的寵溺溫暖。

「沒有婚紗──」

「你穿什么都好看。」

「不穿最好看?」

抱人的人笑了笑,不答。

除了欒漪,還會有誰會這樣子肆無忌憚?

紀明程的腳步略略一定,往上看時,卻只見一只手自抱著人的人的懷里伸出來,拈了方手帕,細細地在那人臉上沾了沾,「也沒那么累,放我下來。」

他盯著那在陽光下幾乎要透明了的手指,纖細,靈巧,養尊處優,向不沾染陽春水。

可是那話語里的體貼,溫軟,就像換過一個人,換了一次魂──欒漪在他面前,一向都是嬌慣到嬌蠻的,哪里還會懂得體恤人?

不是欒漪,一定不是。

他只是想得太過了,才會有幻覺。

欒漪對他曾經那么愛,那么愛……

愛到被他父母無端折辱也仍然為他著想,愛到因為吃醋會和女人上床,愛到──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只為男子擦完臉頰的手慢慢在他腦後收緊,然後一張像極了欒漪的臉半側著親了一下那男人的頰,「好了,你也──」聲音突然停住。

欒漪終還是看見了他,微微怔了一下,又若無其事將臉轉回去。

抱她的人顯然對她也極在意,發現她的異樣,就想回頭來看,可才一動便被欒漪扳了回去。「不許你看!」那人輕輕一笑,果然依她所言,不看就不看。

欒漪自己也轉回臉,貼在那人肩上。她也不看。

數年情思若等閑。

嫣華不改春風面。

紀明程忽然寧願自己沒有突然想起欒漪,沒有突然著了魔魘似地跑那么一段──至少,在他心里,也許她還會在某一天打開手機,發給他一條短信:'我要回來了,你房間里有沒有住上別的女人?'

或者,如果剛才她並沒有說話;如果,說了話也沒有回頭;如果,回了頭也不要怔然……他是不是還可以當作自己只是認錯人,而不是這樣,這樣──從此了無期盼?

番外:愛是e(上)

欒漪沒想到紀明程竟然會突然這樣'浪漫'。

其實從一開始發現爬山時跟在身後的人竟然是紀明程時,就該明白表示不願再見的。現在──

窗外'欒漪,欒漪!'的齊聲歡呼隔著玻璃窗振聾發聵。

欒漪本待不理,只是捏著欒玉清的手臂幫他輕輕揉捏,可是一連走神幾次,欒玉清的嘴角都微微揚起來,伸手拉欒漪躺下,「累了吧?」

「沒有!」漫長的盤山道,多半倒是被欒玉清抱著走的,跟他說累?欒漪失笑,手指順著欒玉清的眉眼慢慢描繪。手指畫過,再換唇來。

欒玉清很配合地和她一同無視窗外的聲音,甚至還很給面子地在這種環境里也有了反應。

如果欒漪可以將就一點的話,完全能夠依然琴瑟和諧無比。

可她忍不了。

窗外的聲浪甚至開始夾雜上有節奏的掌聲:「欒─漪──欒─漪──」

在這樣的聲音里她沒法鎮定。「我去看看。」欒玉清皺了皺眉,還沒來得及反對,欒漪已經起身拉開了窗簾──

不甚寬廣的賓館前庭站滿了人,正中間是一個心型大圈,由白色蠟燭構成,里面不容錯認的兩個字,尤其璨然:欒漪。

潔白的燭,橙黃的焰,流影曳光,在黑夜中看來燦然動人。

原來是這樣。

竟然就這樣出了名。

「欒─漪──欒─漪──」呼聲仍是一陣一陣。

「下去看看?」

欒漪馬上轉過身瞪欒玉清,提高了聲音:「為什么要去?」

「那就不去。」欒玉清微微一笑,傾身環住欒漪,汲取她發間馥郁清香,「走了一天,塵土滿面的,也該累了──去清洗一下?」

實在沒什么拒絕的理由,欒漪皺了一下眉,側過頭,剛想繼續刁難,已經被欒玉清擷取唇吻,相擁著直纏綿進浴室。

磨砂玻璃門再一次隔斷了門窗外的聲音,欒玉清打開了花灑,泠泠的水聲悉悉落在浴缸和地面,細碎的水珠似有若無地濺濕了欒漪的腳踝。而他則埋首在她頸側,含著她耳垂,輕輕舔咬著,身體抵得她隱隱發疼。

在以為欒玉清未婚的人眼里,他就是一顆鑽石,光華璀璨,冰冷而銳利;在欒漪面前,或者曾經欒玉清也有那樣的時候,冷漠而譏誚,不動聲色的驕傲讓他總是如在雲端,連招惹欒漪都是俯就的姿勢,讓她每每挫敗到無力,即便只是小小的以牙還牙看在別人眼中都是都是她的錯,讓她憎恨怨恨又不得不屢屢含恨遺恨。

如今的欒玉清,卻像是一泓溫泉,沈靜容忍,任何不公和挑釁到他這里都會自動自發消彌於無形──她給的痛,別人借她來給他的傷,在他這里真的就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地了無痕跡了嗎?

前一晚幾乎鬧了一夜,欒漪和欒玉清差點兒就在浴室湊合了一覺,誰都沒睡好。

她想解釋,他卻不要聽,一張口就被咬住唇。如此幾次,欒漪終於放棄。早晨去看日出,卻是溫恤如常地給她裹了自己的風衣,半摟半抱地擁著出去。

欒漪瞄了欒玉清好幾眼,他一直若無其事,就連經過賓館門前廣場清掃未盡的蠟燼時,欒玉清也是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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