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部分(2 / 2)

房事 未知 6277 字 2021-01-19

女孩父親請茂生到他們家做客,說了許多千恩萬謝的話。得知他在公路上干活,想讓他到他們的工廠來工作。女孩父親是做黑陶工藝的,廠子規模不大,十幾個人,產品主要銷往省城,效益還不錯。

女孩姓袁,叫袁玫。高中畢業後跟父親在廠里工作。

八十年代初期,改革開放剛剛開始,許多民營企業是以個體戶的形式存在的,還沒有得到大家的認可。政府部門雖然提倡,但是支持力度很有限,主要精力還是放在支持國營企業上。一些不甘在單位混日子的人悄悄地辦起了自己的企業,有的甚至賺了一定的錢,但是沒有得到大家的肯定。農村人一聽說私人辦的攤子就認為是不務正業——跟公家作對還能有好果子吃?遲早也是關門。

茂生雖然高中畢業,但是對個體戶也沒任何好感。在他認為,那都是在單位混不下去的人才干的營生,農村人很少涉及,弄不好會被當作資本主義尾巴割掉的。因此,盡管他非常喝望跳出農門,但對目前的這個「企業」卻沒有興趣。

沒興趣也得干,要不吃飯也成了問題。

黑陶是項復雜的手工勞動,是土與火的藝術。采泥、練泥、揉泥樣樣有學問;手工拉坯、成型、壓光、鏤空、壓線每道工序都是工藝;入窯燒成更是最為關鍵的一個環節,成敗全都在此一舉。黑陶靠還原焰燒成,為了燒出漆黑明亮的效果,在最後壓火的時候要用瀝青封窯。濃烈的煙焰在高溫里與坯體相結合,陶器就成了黑色。從踩泥到最後拋光處理,包裝出廠,每件產品都要經過上百道工序。特別是半成品和燒成階段,損耗很大,因此成本相對較高,價值自然不菲。

茂生從小酷愛美術,初中時候還在縣文化館辦過幾次個人畫展,因此有很好的基礎。幾天後,他就能使用刀子在坯上刻字了。三個月後,又學會了拉坯和鏤空工藝,在廠里的作用越來越大了。

袁玫對他越來越離不開了。看他時的眼神象一團燃燒的火焰,那火焰茂生是能強烈地感受到的,熱辣辣的能把人溶化。袁廠長對茂生也很信任,幾次都准備帶他到省城談生意,讓他多接觸一些客戶,以後就能獨當一面了。袁廠長沒兒子,就一個女兒,看得出他的良苦用心。

茂生不能去省城,這里離縣城遠,很少與人接觸,到了省城豈不自我暴露了嗎?因此每次他都借故推辭,令袁玫百思不解。對袁玫他也保持著一定距離。茂生知道,自己是殺人犯,遲早要被逮捕的,說不定會被判死刑,誰跟了他豈不毀了一生?茂生越是這樣,袁玫就越想靠近他。上學的時候有那么多的男生追她,她都不屑一顧,茂生是她的救命恩人,人又老實本分,不會花言巧語。父親也喜歡他這一點,可以說,茂生就是他苦苦尋找的乘龍快婿。袁玫認為茂生一直有嚴重的自卑心里,思想壓力太大,等自己用感情慢慢地感化了他,一切就會好起來的,她對自己充滿信心。

十六茂強不見了

入秋的時候傳來令人震驚的消息:瓦窯溝的煤礦發生了瓦斯爆炸!茂華丈夫受傷了。

茂華帶著孩子趕到醫院,丈夫與其他幾位重傷者正在急救室搶救。聽說這次礦難死了十幾個人,他算是幸存者。

茂華站在外面渾身發抖,眼淚止不住地流。上次帶著孩子到煤礦上找他,看見那不願看到的一幕,茂華傷心欲絕,想一死了之,後被人救了上來。丈夫說那個女人根本不可能跟他結婚,他是不得已才那樣的,以後不會再跟她來往了,要茂華相信他。茂華說你要跟她結婚我不阻攔,我給你騰地方。丈夫撲通一聲給她跪下了,說茂華我想通了,孩子不能沒有親媽!你放心,我跟那個女人不會有結果的。

茂華相信了丈夫的話,說心里話,她還是愛他的。男人嘛,一個人在外面受那樣的苦,犯點錯誤也是可以原諒的,只要他改邪歸正,以後對自己好就行了。茂華說你去上班吧,放心,我會照看好孩子的。丈夫說等我再干上幾年,就能給咱要一院底子,咱先修三間瓦房,讓你娘倆住著。茂華當時就哭了,說如果有了房子這輩子跟著你也算沒白活。小兩口在破窯里拉了一晚上話。

結婚那么長時間,丈夫還是第一次跟自己說這么多,夫妻徹夜長談。

然而丈夫去了那里還是拒絕不了那個女人的誘惑,聽說他們還混在一起。茂華睜只眼閉只眼,全當什么也不知道,從此沒有再去煤礦。丈夫給父母捎錢的時候想著他們,她拒絕花男人的錢,一個人拖著孩子過苦日子。過年的時候丈夫回來了。他帶回很多東西,茂華不稀罕,全扔出去了。晚上丈夫跟她親熱,她不讓,狠狠地抓了他一把。丈夫打了她一巴掌,拂袖而去,茂華摟著孩子哭得一塌糊塗。

第22節

這樣的時候,丈夫卻出事了,能否保住性命還不知道。茂華本來已經晾涼的心突然翻騰起來,懸在了嗓子眼。她忽然發現自己原來是深愛著他的。男人死了,天就塌了,以後的日子怎么過?她娘倆該咋辦?這是一個殘酷的現實問題。

那一夜,茂華抱著孩子和公公、婆婆還有從省城里趕回來的小叔子在外面走廊上坐了一夜。

凌晨時分醫生出來問病人家屬,茂華嚯地站了起來。醫生說病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手術很成功,只是面部煤渣太小太多,沒辦法取凈,他以後可能不好看了。婆婆說不好看就不好看,老婆娃娃都有了,又不再相媳婦,只要我娃命保住了就比啥都強。我求過菩薩了,菩薩保佑我兒沒事的!說完便給醫生跪下了。醫生忙扶她起來,說救死扶傷是我們的職責,老人家請不要這樣,趕快起來。茂華搖醒了孩子,對著他使勁地喊:「小毛,你爸沒事了,你爸沒事了!」已是淚流滿面,不能自己。不一會,手術車推了出來,整個人被白布纏著,只能看見人的輪廓。茂華撲了上去,喊著丈夫的名字,被護士擋了回去。

三天以後,丈夫醒來了,看見了身邊的親人。茂華把孩子高高舉起,抱在他跟前,孩子稚嫩的聲音使男人流下了眼淚。

礦上的領導也來了,要他好好休息。茂華男人忙問其他工友情況,當得知死了那么多人後,他又一次流下了眼淚。

茂華男人在醫院住了三個多月,但仍落下了終身殘疾。三個月來,茂華悉心地照料著他,讓男人感動得一次次流淚。男人說我是個混帳東西,守著你這么好的女人還不知足,差點丟了你。茂華說現在丟不了啦,我不會再走了。等你康復得差不多了,不要再去上班,我們回家去吧。

礦上賠償了一些錢,茂華用這些錢買了磚,修起了三面磚窯。

鳳娥考上大學,錄取通知書來了,整個村子都了起來。要知道,這是小村建國以來的第一個大學生呀!大家原來是把更大的希望抱在茂生身上的,沒想到他已經失蹤半年了,杳無音信,錯過了高考機會,真是太可惜了!

白豆花借了隊上的鑼鼓,一幫人敲著在村子巡回。老槐樹下人聲鼎沸,大家爭著要看鳳娥的錄取通知書。福來及時發表演說:「——牛皮不是吹的,火車不是推的!我關福來沒兒子,卻生了個大學生女兒,還有一個在拖拉機站工作的女婿!——我福來說這話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讓你們知道,上天是有眼的,是公平的,黃泥村人老幾輩了咋就只有我家才出了大學生,我的祖墳積了德,積了德!——你們得好好想想這個問題!」豆花在下面敲著小鑼,高聲地說:「我老漢說的都是實話,大家給他來點掌聲,咋樣?」鳳娥臉漲得通紅,拉了父親一把,說你盡說些啥呀!咋能這樣跟人家講話哩!母親白了她一眼,說咋拉,我娃就是能行嘛,還不讓我誇?他們想誇,有這個福分嗎?眾人一開始還想看個究竟,見福來兩口子那樣,一哄散去了。豆花說你們不要走嘛,不想看大學通知書了?——沒文化!看見白秀還站在那里,就一把拉了過來,說:「他們想看我還不讓看呢,來,你看看,多光彩呀!」鳳娥見茂生媽遠遠的站在那里,眼睛紅紅的,准備過去打招呼,茂生媽看見鳳娥瞅她,低了頭,匆匆地離開了。

茂生走後三個月的時候,茂強也不見了。茂強當時在鄉上上初中,每天往返回家,從不在外面過夜,那天晚上卻沒回來。母親問遍了一起上學的伙伴,都說早晨就沒看見他。茂生媽慌了,忙去鄉上找到了茂蓮,茂蓮聽後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說男娃娃家,不安心呆在家里,就知道往外面跑。茂生媽說你看這事咋辦?茂生出去三個多月了,沒有音訊,這茂強又跑了,他們在外面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么活呀!茂英說茂強不會是去找茂生了吧?茂生媽說我想也是的,可是中國這么大,他上哪去找呀!茂蓮聽得不耐煩了,說二媽(當地風俗把父親的兄弟按年齡大小叫大大、二大,他們的妻子就叫大媽、二媽)你回去吧,都那么大人了,還不知道好歹。別管他們,讓他們在外面受受罪,受不了就會回來的。茂生媽心里堵得慌,說你盡說沒心肝的話,你當然不c心的。說完就抹著淚出去了。茂英追了出來,說二媽你吃了沒有,沒吃飯我給你做。

茂生媽沒理她,徑直走了。

茂強是在一個早晨偷偷爬上一輛停在路邊的貨車來到銅城的。到了銅城司機才發現了他,大為驚詫。司機說你不要命啦!摔下來就不得活了!茂強說沒事的,我把自己綁在了車上。司機這才發現他用前面剩余的繩索把自己緊緊地綁在帆布上。司機讓他下來,茂強又渴又餓,手腳都發麻了,弄了半天也不能解開。司機把他弄下來的時候真想踢他幾腳,發現只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孩子,就作罷了。司機說你不在家呆著,跑出來干啥?茂強說我要找我哥哥。司機說你哥哥在什么地方?茂強說不知道。司機說不知道怎么去找?茂強就不說話了,一雙手不停地在胸前摳弄。吃飯的時候司機給了他一個饅頭,茂強狼吞虎咽,幾口就吃完了。司機說你過來,我讓你吃飽,你給咱把這車貨卸了,咋樣?茂強說車上裝的啥?司機說紙箱,你把它扔下來就行了,有人來拉。

那天晚上,茂強一個人直干到深夜,才把紙箱子卸完。

茂強在外面漂泊了十幾天,每天都到處打問,看有沒有見到一個中等個頭,十八歲,長得和他相象的年輕人。有人心情好,還會接著再問兩句。大多數人根本就不理他。

茂強很難過。

茂強出來的時候身上沒帶一分錢,餓了就去食堂喝些面湯,甚至吃人家剩下的飯菜。後來他看到撿破爛可以賣錢,就邊撿邊繼續打問。茂強來到銅城的原因是因為聽哥哥說過這里,還說有機會帶他到銅城去玩的。銅城是一個產煤的地方,到處都是黑黑的煤塵,一天下來鼻腔里全是黑的。晚上走累了就隨便找個地方睡下,有一次睡到半夜,被一群喝了酒的年輕人打了一頓。後來,他覺得確實沒希望了,父母在家不知道急成啥樣子了——茂生杳無音信,他也不辭而別,於是又爬上了一輛貨車,回到了縣城。

茂強回來後村里人差點都認不出來了:頭發象草籠一樣亂,臉黑得就剩了眼睛;衣服已經看不出什么顏色,黑糊糊一團,只有笑的時候才露出一嘴白牙。母親抓住他就在p股上打,打著打著抱頭痛哭起來……

大姐、二姐聞訊都趕了回來,豆花、白秀等村人也來了,圍了一屋子。幾個要好的伙伴拿來了自己的衣服,讓茂強換上。姐姐燒了一鍋水,要給他洗澡,茂強不讓,等她們全出去了才把自己泡在大盆里,洗了很長時間還不見出來。大家進屋一看,人早就在里面睡著了。

十七茂強的第一筆生意

第23節

茂強比茂生小幾歲,從小性格倔強。做了什么錯事,母親打他從不告饒,也不躲避,母親本來只想咋呼咋呼,他這樣子,氣得她只有狠狠地打了。茂生小時候經常受人欺負,茂強沒有。有一次母親病了,父親沒錢給看,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茂強拿了一把刀,讓父親把母親殺了,省得再借錢看病。父親被無奈,才又出去借錢。茂強回來後抱著母親大哭,母親才知道茂強是最疼她的。紅星有一次上門找事,被他堵在了院里,拿了一根g子拼命,嚇得紅星扭頭就跑。他經常嫌父親窩囊,把光景過成這個樣子。自己長大了一定要重振家業,讓黃泥村的人刮目相看。他做事干脆利落,跟伙伴們玩從來都講究信用,不畏強者,也不欺負弱者,因此成了孩子王,干啥一呼百應,村里的孩子都圍著他轉。紅星組織拆房的時候茂強不在,回來後跑到紅星家里,拿了根竹竿就挑房上的瓦。後來紅衛回來妥善地處里了這事,茂強才沒有繼續鬧騰。由於小時候貪玩,茂強學習基礎很差,知道自己考學是沒啥希望的,於是便對茂生寄予了很高的期望。高考預選揭曉,茂生回到家里,看見黑蛋、茂雲也在,就想跟他們開個玩笑,說自己沒預選上。母親聽了半天沒說話,父親咳聲嘆氣,一p股坐在了灶火。茂雲當時就哭了,說茂生你是家里唯一的希望,怎么連這一關也過不了?茂強冷冷地看著哥哥,一句話也不說,顯得非常失望。茂生見他們這樣,忙說我是騙你們的,我預選上了!姐姐高興得當即就跳了起來,父親從灶火站起,臉上也看到了紅光。母親長出了一口氣。茂強跳下炕,對哥哥怒目圓瞪:「哥,你有什么資格開這樣的玩笑?是想看一家人的熱鬧嗎?——預選上有啥了不起的,值得你這樣折騰一番!要是真考上了,那才算本事!」說完狠狠地帶上門走了。這次哥哥的失蹤對他影響很大,家族復興的唯一希望就要破滅,心中的理想也難以實現了!因為在那時,農村人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夠走出去,離開黃土地,才能改門換戶,光宗耀祖!而今,父母年事已高,兩個姐姐都出嫁了,茂生又不在,他覺得自己一夜之間長大了。

長大了的周茂強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么事情了。於是他退了學,一個人跑到縣磚瓦廠,找到廠長想承包廠子。廠長說你今年多大了?茂強怕人家小看自己,就多說了幾歲,說我十八了,已經成年了。廠長說你憑什么來承包這個廠子?你有特別的燒磚技術還是銷售門路?茂強說我剛從學校出來,這些還不會,但只要你給我時間,不出半年我就什么都會的。廠長給他發了根煙,笑著送他出來,說小小年紀能有這個勇氣,已經很不錯了!你先回去上學吧,等學好了文化知識,有比燒磚更重要的事情等你做哩!茂強不甘心,又來到縣第一商場,找到主任,沒想到主任就是白秀男人,光聽說他在縣供銷社系統,不知道就在這里負責,看來今天是找對地方了。主任說你找誰?茂強說我就找你,你是黃泥村的吧?主任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明白他說的話。茂強說你是官做大了,就不認識我了,我可認識你。我是茂蓮她二大家的,我叫周茂強。主任臉上的表情有所變化,指了一下凳子,要他坐下。主任說你不在學校念書跑這里來干什么?茂強說我來想跟你談一件正經事情。主任說我跟你有什么好談的,我還忙著呢。說完就離開了。茂強站了起來,說你聽我說。主任頭也沒回就走了。過了一會來了個女的,說你喝水吧?喝水我給你倒。茂強搖搖頭。那女的說你不喝水就先回去吧,我們主任開會去了,要很晚才能回來。

茂強在商場轉了一圈,左看右看,都是自己買不起的東西。於是就來到街上。街上正在逢集,很多人。路邊傳來飯灘的叫賣聲,一股濃濃的香味飄了過來,他舔舔嘴唇,突然覺得很餓。

去了一趟銅城,沒找到哥哥,茂強還是增長了不少見識的。他詳細地尋問了南市的j蛋價格,發現比北市的要貴一些,於是就萌生了賺錢的想法。可是賺錢需要本錢,他分文沒有,怎么辦?他發現北市上有一個同學的母親在賣j蛋。茂強說嬸子你j蛋賣多少錢?女人以為他要買,說人家都賣一塊錢十個,你要的話就給你十一個吧!茂強說我不要j蛋,我們有個同學家開飯館,要買j蛋的。女人說他能要完嗎?茂強說差不多吧。你在這里等著,我去看看就回來。說完便提了j蛋,匆匆地趕往南市,不一會便把j蛋賣掉了,刨過給人家的本錢,凈賺了一塊多錢!於是他又用這一塊錢作本錢,從北市買了j蛋運往南市,半天下來居然賺了三塊錢!——這可是一個人兩天的工錢呀!

初戰告捷,茂強非常高興,去商場給母親買了件背心,給父親買了一條卷煙,又在集市上買了二斤豬r,搭了去塬上的拖拉機回去了。

家里並不知道他退學的事。茂強回到家後天已經黑盡了。他帶回來的東西把父母嚇了一跳。

「——哪來的?」父親問。

「是不是碰上了你姐夫?他給咱買的?」母親說。

茂強笑而不答。

他說都不是,是我做生意賺錢買的!老人瞪大了雙眼,說你去學校念書,作甚生意了?茂強說我已經不上學了。然後把他到縣城的經歷給他們說了。父親一聽就火了,拿了煙就往外扔,母親也坐在那里生氣,說我不穿你買的背心!明天趕緊給我回學校去!你哥要是知道了,還不氣死!說完就流下了眼淚。茂強本來想讓他們高興,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他跳下炕,重重地關了門,消失在濃濃的夜色中。

十七(2)飛來的愛情

轉眼間又是一年的春季,茂生跑出來已經一年了。這些天坐卧不寧,寢食難安。袁玫不知怎么回事,以為他有病了,因此對他更加體貼入微。

將近一年的相處,袁玫覺得茂生是一個性格比較憂郁的人,好像一直都心事重重,問他什么,又說沒事。過年的時候,袁玫曾經想跟他回一趟老家,順便也看看他的父母,被茂生婉言謝絕了。有時,這個性格憂郁的人顯得很憔悴,讓人看著心疼;有時,他又恢復了青春的本來面目,變得熱情洋溢,很有激情,讓人琢磨不透。當然,這樣的時候一般很少。如果他展開了笑顏,袁玫也會跟著樂好幾天。

剛過完年的時候他們去了一趟省城。茂生實在找不到搪塞的理由了。他謊說自己感冒了,戴了一頂長筒帽子,圍了一條厚厚的圍巾,外面只露兩只眼睛。袁玫被他的滑稽打扮搞笑了,說你就象契柯夫小說《裝在套子里的人》中的別里科夫,把自己裹得這樣嚴實。茂生笑了笑,沒理她。袁玫已經習慣了他的古怪脾氣,有時問什么他也不說,沉默好長時間。沒有理由。茂生也覺得自己都快要瘋掉了,再這樣下去他會精神崩潰的。有那么幾次,看著女孩純真的笑容,他真想將真相告訴她,讓她不要再愛自己,可是話到嘴邊怎么也說不出口。家里不知道怎樣了?母親身體可好?父親是否還經常嘆息?茂強在學校是否逃課?大姐現在不知過得好不好?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就在瘋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