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部分(2 / 2)

房事 未知 6284 字 2021-01-19

天氣越來越熱,簡直讓人受不了。小小宿舍里擠了三個人,蔣路說誰他媽的給我一間房子,我就叫他爹!柳誠明整天發牢糟,動不動就跟茂生找事。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一直沒有對茂生說粗話。工藝廠人的文化素質都比較低,說話隨便,動輒就日娘帶老子,但沒有一個人在茂生跟前這樣粗野——畢竟,大家都覺得他是個文人,多少給他留點面子。

蔣路最近談了個女朋友,有時候晚上就不回來了,宿舍還能寬敞一些。白天下了點雨,晚上感覺涼快多了。茂生的心情跟天氣一樣變化無常,一會是家里的事,一會是呂玲窮追不舍,一會是茂強的事情,攪得他心神不寧,上班的時候沒精打采。白梅說茂生我求你了,你不要這樣嘛!你這樣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喬師說茂生有什么事就說出來,大家可以給你幫忙的。茂生也覺得自己的情緒影響了大家,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他於是強迫自己調整心態,盡量表現出高高興興的樣子。茂生的情緒一好,整個實驗室都活躍了起來。兩個女孩嘴里哼著曲子,要茂生給她們唱歌。茂生拗不過,就唱了一首《血染的風采》:

也許我的眼睛再不能睜開;

你是否理解我沉默的情懷?

也許我長眠再不能醒來;

你是否相信我化作了山脈?

……

他唱著唱著眼淚就流了下來,空氣在一瞬間又開始窒息了……

四十一(1)當上了車間主任

實驗室經過一段時間的運作後並沒有突出它的優越性,每個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誰也不服誰。張工天天工作到深夜也不知道搞出了什么名堂,要不就騎著自行車看原料去了,幾天不見人影;喬師除了每天練字外,兩個女孩纏著他講故事,一講就是一上午;茂生都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反正也沒人給他安排具體工作,整天無所事事的樣子,他也感到難受。這樣長此以往肯定不是辦法,實驗室應該是廠里的發動機,每天研制新工藝,開發新產品才對,可是茂生來都幾個月了還沒見過新產品是啥樣子。他隱隱地感到不安,找到廠長談自己的感受。廠長很感興趣,於是決定成立美陶車間。鑒於茂生原來的工作經驗,大家一致選舉他為美陶車間主任。剛來才幾個月就當上了主任,許多人內心不服氣。特別是柳誠明,公開站出來跟他叫陣。當車間主任雖然在工資上和原來並沒什么區別,但大家還是很在乎的。畢竟,當官總比在車間干活好。郝廠長對茂生很器重,經常問寒問暖,並在廠務會上明確表態要給茂生解決工作問題。郝廠長有兩個女兒,長得都很一般。大女兒三十歲了,至今沒成家。有一天喬師找茂生談話,說廠長很喜歡他,問他有沒有對象,話里透漏出那方面的意思,要茂生慎重考慮。由於他是農村戶口,一輩子只能干臨時工,要解決工作必須先解決農轉非才行。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的中國,解決一個農轉非指標比登天還難,許多人在城里工作了一輩子家屬還是農村戶口。如果做了廠長快婿,這一切問題將不言而喻。

茂生說自己已經訂婚了。

第63節

由於城鄉差別的巨大差異,解決一個農轉非名額要經過許多關口,三年五載能辦下來就算最快的了,就是市長答應了也不一定能辦成。可是不轉戶口,沒有糧本,吃糧要買高價糧,廠里的所有福利享受不上,每年一度的成人高考不能參加(帶薪上學),更重要的是別人永遠把你當臨時工,得不到大家的尊重,沒有安全感。後來經過郝廠長的不懈努力,茂生的事情上了市委常委的辦公會,歷經了近十年的時間才解決了問題,其中個中酸楚只有當事人知道。

工藝廠有一個臨時工已經干了二十多年,廠里天天說給他解決戶口,眼看孩子都大了,他現在已經是檢驗科的科長,戶口還沒解決。這個老臨時工一臉的滄桑,見到茂生的時候給他講述了許多其中的道道——一句話,不容易呀!鑒此,許多人對廠長的許願一笑了之,只有茂生很在乎。不管怎么說,既然從農村走了出來,就不能再回去了,一定要在外面創條路子,茂生對前途充滿了希望。有一天市長來視察工作,廠長親自介紹了茂生的情況,市長握著他的手說小伙子好好干,工藝廠大有作為。茂生很驕傲,從此工作起來心勁更大了。

四十一(2)收拾柳誠明

柳誠明從茂生當車間主任的第一天開始就曠工了。誰也不知道他每天在干些什么。早晨打掃衛生的時候大家都出去了,他坐在那里不動。喬師看不慣說他幾句,他就和喬師吵了起來,氣得喬師找廠長說他不干了。廠長狠狠地批評了柳誠明,罵得狗血噴頭。廠長一走,這小子照樣嘻嘻哈哈,看著茂生眯眯地笑,樣子象是挑釁。

茂生氣壞了。他跑到樓上找廠長。茂生說美陶車間有我沒他,有他沒我!柳誠明也是廠里的技術骨干,在石膏成型方面沒有人能比得上他,包括老呂。這小子自持有一點能力,工齡時間又長,於是除了廠長誰他都不放在眼里。廠長說這樣吧,你先下去,我會處理他的。茂生回來後就停了柳誠明的工作,從模型車間另調了一個人過來。柳誠明剛開始還得意洋洋,幾天後他就沉不住氣了。美陶車間根據考勤記工,停了工就沒有工資,財務室也不可能給他發錢。柳誠明正在四處找女朋友,每天都要開銷,這樣長期下去肯定不行。他於是就找到了廠長。廠長說狗日的誰停了你你找誰去,不要找我!柳誠明氣咻咻地找到茂生,說你為什么停我?茂生說為什么你自己知道,還來問我!說完頭也不回就走了。柳誠明氣得跳了起來:「周茂生,你給老子聽著,你停了我老子照樣上班!——老子不怕你!」茂生說我不要你怕我,咱們走著瞧!

第二天柳誠明就來上班了。茂生不安排他他就自己干,頭不抬眼不睜,誰也不理。這樣干了一段時間後又到了發工資的日子,柳誠明去財務室領工資,出納說這個月工資表上沒你的名字,美陶車間沒報上來。柳誠明受不了,找到茂生就要打架,被廠長唬住了,罵罵咧咧地回了宿舍。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茂生從廠外往回走,被幾個小青年攔住了。小青年說他們要抽煙,讓茂生去買。茂生說憑什么讓我買?沒錢就不要抽了。其中一個腳有些拐的人一揮拳就打了過來。茂生往旁邊一閃,小青年撲了空,倒在地上。其他幾個人一哄而上,把茂生壓倒在地,一頓拳腳後揚長而去。茂生挨了打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捂著黑青的臉回到宿舍,柳誠明看著他眯眯地笑,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這小子太無恥了,居然叫外面人來收拾我!茂生一時氣不打一處來,拿起菜刀就掄了過去。柳誠明沒想到茂生會跟他拼命,抱頭鼠竄。茂生邊罵邊追,柳誠明高聲地叫喊著:「——殺人了!殺人了!——救命!」宿舍的人都起來了,保安也跟了過來。大家拉住茂生,奪下他手里的刀子,柳誠明怕得瑟瑟發抖,躲在人後不敢出來。

這次事件後柳誠明收斂了許多,看見茂生目光躲躲閃閃,再也沒有原來那樣放肆了。廠長把他二人叫了上去,各打五十大板,讓柳誠明寫了檢查在廠里高音喇叭上念,柳誠明臉脹得通紅,結結巴巴地把檢查念完,頭上都冒汗了。寫完檢查後柳誠明要上班,茂生沒理他。柳誠明灰溜溜地走了。柳誠明走後喬師把茂生叫到跟前。喬師低聲地對他說:「茂生呀,得饒人處且饒人,柳誠明已經向你低頭了,你就給他個台階下來吧!你現在給了他台階,他會感激你的。」茂生心里其實也是這么想的。因為模型上還離不開他。新來的人做的東西根本用不成,模子一見漿就開始跑(跑漿,注漿專用語,指模具縫隙不嚴,泥漿倒進去後就流了出來),車間工人都不願意領。

柳誠明上班後乖了很多。背後他跟人說沒看出茂生文文氣氣,咋還是個二球!

四十一(3)小曹來了

美陶車間成立後原來的五個人不夠了,於是就增加人數,除了從生產車間調來技術比較熟練的幾個女工外,還需要一定美術基礎的人員。

這時候,小曹來了。

小曹叫曹虎,比茂生大一歲,孩子已經兩歲了。小曹來的時候穿一件灰色的夾襖,褲子上打著厚厚的補丁。大熱的天,他滿頭是汗,見了人畏畏縮縮地往後退,目光躲躲閃閃,不敢與人正視,茂生想起了魯迅小說里的閏土。茂生家雖然窮,但身上穿的衣服還沒有補丁,那條褲子換洗後也沒有再穿。小曹腳上的鞋不知道摞了多少補丁,腫得很大,已經看不清原來的樣子了。小曹拿了許多吃的,有白面,有西紅柿和茄子,還有土豆。茂生買了二斤油,兩人湊在一起做了頓飯,吃得滿頭是汗。

這頓飯也是他來工藝廠後吃得最舒服的一頓飯食。

茂生安排小曹在車間刻字。小曹開始不會,刀子一用勁就把坯弄壞了,嚇得他不敢再動。茂生於是就手把手地教他。小曹一整天跟誰也不說話,誰問他什么只是笑,或輕輕地應一聲,聲音小得象蚊子。大家讓他聲音大點,他的臉便漲得通紅,鼓足了勇氣還是說不出話來。一群女工更加放肆了,不停地開著他的玩笑,小曹渾身不自在,頭低得快鑽到褲襠里了。

小曹來後茂生有了說話的人,感覺日子過得很快。下班後兩個人便在實驗室的後院開始做飯,小曹總是搶著干活,什么也不讓茂生做。茂生問他什么,聲音也是很小,靦腆的象個女孩,臉一下就紅了。晚飯後兩個人開始聊天,漸漸地他們就無話不談了。小曹也是從小就喜歡美術,家里窮,高中畢業後就開始勞動了。

過了一個禮拜,不只是誰知道了小曹已經結婚的消息,大家就在工房跟他開玩笑,小曹把頭埋在胸前,羞得恨不能鑽進地縫里。呂玲說你媳婦漂亮吧?小曹搖搖頭,又點點頭;白梅說有呂玲漂亮嗎?小曹抬起頭看了呂玲一眼,吭哧一聲笑了,大家就知道小曹的媳婦肯定在呂玲之上。驗坯的時候是女工最忙的時候,驗坯要刻完字才可以開始,大家都想趕快驗完,就催著小曹快刻。小曹一緊張,手忙腳亂就把坯打壞了。女工辛苦一天,修一個坯很不容易,小曹於是萬分抱歉地給人家賠不是,答應等工資發了從自己的工資里給人家補。後來茂生制定了合理的損耗制度,刻字驗坯人員每天可以允許壞幾個坯,這才避免了和修坯女工之間的矛盾。

第64節

驗坯是一項十分輕松的工作,一般都是由最有經驗的修坯工來擔任。驗坯的時候每個產品都要根據廠里制定的標准嚴格檢驗,坯體的面積光不光,楞線直不直,壺嘴壺把是否在一條線上,口是否變形等等,可能都會影響到壺的質量,使其成次品,嚴重者甚至成了廢品,還要倒扣工資。有的女工辛辛苦苦干一天,一個正品也驗不上。修坯手法的輕重很難掌握,泥坯松軟,還要拿滾燙的水用大頭毛筆去洗,輕不得重不得,弄不好就掉在盆里成一灘爛泥了。驗上一個正品是九分錢,次品減半,超過一定比例還要扣工資。有的人修的坯干了之後全是裂紋,驗坯工「嘭嘭嘭嘭」一會就扳完了。這時你就會聽到女人輕輕的啜泣聲,被驗做廢品的女工淚流滿面地把那些廢品掃進原料堆,作為廢泥還可以利用。一天甚至十幾天的勞動就這樣白費了。這還不算,每個廢坯還要扣除一定的金額,因為前道工序如原料加工、磨漿、注漿等都會產生費用,後道工序必須為前道工序負責。剛開始學徒的人一個月之內是拿不到工資的。老呂管理車間之前每個學徒工每月還有十五元的學徒工資,老呂上台後就把這一項去掉了。老呂制定的記件工資技術熟練的人也拿不了多少。每個女工最多允許領二十二個毛坯,本事再好也會有一定的損耗,一天下來最多能驗二十個坯,有十幾個正品就相當不易,一月下來干得最好的也不過是五、六十元而已。有的女工干了半年每月僅拿幾元錢,每天要工作十幾個小時以上,經常天還沒亮工房的燈就亮了,夜很深了工房里面還有人在加班。因為工資定額都是老呂一手制定,大家便把怨氣全都發泄在他的身上,說老呂心眼太壞,以後不得好死。

四十一(4)沒人干的工作

工藝廠最艱難的活莫過於修坯了,女工們寧願干再苦再累的活也不願意修坯。修坯工每天都要動冷水,時間長了就會落下婦科病;有的人對礆過敏,一修坯渾身就起疙瘩。茂生到廠後廠里新上了二十孔推板窯和一百立方隧道窯,在隧道窯上干活的人一天下來跟礦井下上來的人沒什么區別,除了牙齒臉上全是黑的,就這樣女工寧願在隧道窯干活也不願意修坯。誰進廠後如果沒有被安排修坯,她背後肯定有人,大家都會刮目相看的。

工人們把修坯叫「刮壺」。毛坯領回來後要經過很多工序。先是用刀子把坯上的毛邊打掉,然後用修刀把不平的地方填平,如果坯體變形了,就用嘴去吹,然後蒙在塑料里放一晚,第二天一大早排隊去水房打水,滾燙的水冒著熱氣,用一只大頭毛筆蘸著水認真洗一遍,濕軟的泥坯一見水更軟了,弄不好就會掉進去。洗完坯後坯體的毛病便暴露無遺,需要用細細的釺子把沙眼和疤痕補上,然後用薄薄的塑料皮一點一點地壓光,直到泥坯閃閃發亮,玉潤光滑才肯放手。坯刮好後不能立刻見太陽,因為干得太快容易開裂。手法快的下班後加一兩個小時班就可以完了,手法慢的人十幾個小時呆在工房里,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壺刮好後先用濕布子蓋了,整齊地放在窄窄的板條上。板條都是統一規格,長約兩米,寬十公分。修坯工端著板條晃晃悠悠就起來了,刮好的壺隨著板條也在晃悠。女工們每天都要反復地重復這些工作,一會把坯端出去,一會又端回來。遇到下雨的時候一個比一個著急,因為刮好的坯千萬不能濺水,一濺水壺身就花了,次品也驗不上。遇到天氣不好的時候,工房里到處都是坯,高高的架子上穿得都是。坯完全干透後才能檢驗,檢驗工用墨筆蘸著墨汁在壺身上一畫,不同的畫法代表不同的等級,收坯人就會根據檢驗員驗的等級給修坯工計數,月底的時候車間主任再一塊匯總。

茂生剛來的時候影響最深的是送坯的時候,女工們扭著好看的腰肢,成群結隊地向放坯房走,每個人手上托著長長的一板條泥坯,板條隨著身子一晃一晃忽閃,隨時都有掉下來的可能。來工藝廠參觀的人都驚奇地瞪大了眼睛。當然也有不幸的時候,比如腳下被什么東西拌了一下,女工身子一歪,板條傾斜,上面的泥坯便劈劈啪啪地掉了——幾天來的辛苦全廢了!

刮壺是個技術活,急性子的人是干不得的,否則做出來的產品肯定是次品。刮壺是老呂跟郝廠長去江蘇宜興學回來的手藝,根據廠里的實際情況進行改進,最後把工藝流程定了下來。

老呂把自己的女兒安排在實驗室,每天不用刮壺;把妻子安排在紫砂車間驗坯,也不用修坯,引起了大家的強烈不滿。實驗室和驗坯拿的都是固定工資,每月收入有保障,而修坯工就沒那么幸運了。驗坯工很關鍵,產品質量的好壞全憑驗坯工手下的松緊,因此驗坯的時候肯定會得罪不少人。再好的人品一成驗坯工就和工人疏遠了,成了大家謾罵和攻擊的對象,因此有些人寧願不干這項工作。

老呂婆姨有次驗坯的時候把一個女工的三板條坯全報廢了。每根板條上約放二十多個坯,女工象愛護自己的孩子一樣愛護它,細心照料伺候,晚上丈夫把飯做好後端到工房里也沒時間吃,幾天時間才能修這么多,讓檢驗員一會就全報銷了。這個女工受不了,當時就坐在工房里放聲大嚎,邊嚎邊罵老呂婆姨良心壞了,不給人活路。老呂婆姨也不甘示弱,撲上去就開始對罵,兩個女人扭在一起打得難解難分。後來這個女工被開除了,老呂婆姨走進工房,剛才還歡聲笑語的車間一霎那靜了下來,空氣仿佛也不流通了,憋得人難受。大家都在用一種敵視的目光看她,看得她渾身不舒服。接連和幾位女工發生沖撞,老呂婆姨堅決不當檢驗員了,要求下車間修坯,大家很高興。工房里歡呼雀躍,象過節一樣熱鬧。

老呂婆姨是個有志氣的人,她說到做到,第二天便跟老呂學刮壺,在老呂的悉心指導下,幾個月後她就做到了一些女工幾年時間才能做到的水平,成了一名優秀的修坯工。

四十二小曹的家

呂玲對茂生的窮追不舍讓他很頭疼。他曾幾次都想找老呂把這事說清楚,幾次欲言又止,把話放下了。私下的時候有人也會開他倆的玩笑,口氣里明顯有揶揄的味道。白梅正在跟廠長公子談戀愛,郝帥給她買了很多零食,一天到晚腮幫子都在蠕動,嘴角溢出白色的東西,令人生厭。自從她跟郝帥的關系確定下來之後,一些人對她的態度馬上發生了變化,極盡阿諛奉承之能事。馬匹之能事,老呂自當先。她要呂玲帶白梅到家里,教育女兒向她學習。老呂不止一次在公開場合照顧白梅,把她安排在辦公室工作。郝帥於是就請老呂喝酒,喝得老呂舌頭都直了。

憑心而論,老呂在工作上一絲不苟,兢兢業業,給廠里的貢獻很大,理應受到人們的尊敬。茂生剛開始的時候也替他鳴不平,覺得人們待他太刻薄。通過一系列的事件,他對老呂的看法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兩人話不投機就吵了起來。茂生當上車間主任後,老呂被提升為生產科長,一下子變得更牛氣了,整天鼻孔朝天,走路的時候都飄了起來,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中午的時候去門房,茂生同時收到兩封信,一封是茂強的,一封是秀蘭的。他激動得沒走出門房就將信拆開了。

先看茂強的。

茂強說他們最近無戰事,每天守在那里,情況一切都好。

報紙上說最近老山戰火紛飛,我們又消滅了敵人多少名,收復了某某高地,茂強怎能說無戰事呢?看來他是不想讓親人擔憂。茂生的心情反而更沉重了,唯一可以證明的是他還活著,懸在空中的心多少落了地。

回到宿舍後他拆開了秀蘭的信。秀蘭信上說煙長勢很好,已經烤了幾房,還不錯;父母身體都好,讓他不要牽掛;出門在外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工作上好好努力,不要辜負廠長的期望……等等,就是沒有關於她自己的情況。整封信除了結尾部分署名「深愛你的人——秀蘭」外,找不到一個情呀愛呀的字眼,正統的都可以在工房給大家念了。

她把一切都安頓好了,就是忘了自己。

多么可愛的人呀!訂婚三年了,她付出的太多太多,自己卻輕描淡寫。從來沒想過要得到什么,哪怕是一句肯定的承諾。她象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球,消耗自己的能量,散發出滾滾的熱量,溫暖著這個家。工藝廠的女人一個個衣著光鮮,能說會道,嬌里嬌氣,有哪個能夠和秀蘭相比!?

第65節

中午的時候茂生夢見秀蘭來了。秀蘭怯怯地站在工藝廠的大門口不敢進來。茂生展開臂膀,正想把她抱在懷里,卻聽見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蔣路不耐煩地說了聲請進,茂生也討厭別人打擾自己午休,就看見呂玲進來了。茂生沒理她,倒頭就睡。呂玲說茂生你出來一下,我有話要跟你講。茂生無奈,只好隨她出去了,呂玲拿著一本《芥子園畫傳》給他。茂生說這是怎么回事?呂玲說那天在書店的時候看見你把這書拿起來又放下,放下又拿起來,戀戀不舍的樣子,我就知道你一定喜歡這本書,所以就給你買了。姑娘說完後羞答答地低了頭,一只腳不停的在地上擰著,心里好像有許多螞蟻需要踩死。茂生把書一把塞進她懷里,說了聲「神經病!」仍回宿舍去了。躺了一會出來,見呂玲還在那里,臉上淚汪汪的。茂生長嘆了一口氣。

周日的時候茂生想到小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