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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事 未知 6118 字 2021-01-19

九十三(1)尾聲:最後的相聚

茂生離開袁玫後,兩人很少見面。

2005年國慶節的前一天,袁玫打來電話,說想一塊吃頓飯。

下班後茂生就過去了。

一段時間不見,袁玫似乎瘦了很多,顯得更苗條了。

袁玫在王府飯店要了一個包間:總統88,可容納18個人同時用餐,大套,有專人鋼琴和茶藝,特色菜餚現場烹飪,沙發、電視一應俱全。這里經常被作為高級行政會議的召開地,最低消費兩千元。

「都請些什么人?」茂生問。

「就請周總一個人呀!」袁玫笑嘻嘻地說。

「那有點太誇張了吧?我們兩人要這么大包間?」茂生不解地問。

「什么叫誇張?周總現在是紅人呀!廟小了怕你不來!」袁玫揶揄地看著他。

「哪里的話!你啥時候叫我沒來?」茂生說。

「不說這些了。你想吃啥?點菜吧。反正有最低消費,別想著給我省錢。」袁玫說。

「那好吧,我就挑最貴的,燕、翅、參、鮑都上吧。喝什么酒?」茂生這些天心情很好。

「飛天茅台。來兩瓶。」袁玫說。

「你不要命了?就咱倆,喝得了這么多?」茂生有些納悶。

「能喝多少喝多少!喝不了可以帶走呀!」袁玫不以為然。

酒菜很快就上齊了。袁玫斟滿了酒,跟茂生碰了一下,說:「茂生,祝你事業有成!」然後一飲而盡。

茂生也喝完了。

兩人你來我往,不知不覺一瓶酒就完了。袁玫要開第二瓶,茂生不同意,她就生氣了。

於是第二瓶酒也打開了。

「茂生,你是不是很討厭我?」袁玫有些暈暈乎乎的樣子。

「沒有呀!我怎么會討厭你?」茂生也覺得頭大了許多。

「那你為啥老躲著我?」一雙眼睛痴痴地盯著他看。

「我沒躲你。是你自己這樣認為。我應該感謝你。在我最狼狽的時候,你兩次收留了我。」茂生說。

「可是兩次我都沒能留住你!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袁玫說著眼淚便流了下來。

「你什么也沒有錯。錯的應該是我。」茂生說。

「為什么?」袁玫不解地問。

「——不,也許咱倆都沒有錯……」茂生有些語無倫次。

「茂生,你說實話,你是否喜歡過我?」袁玫趴在桌子上,仰起頭,定定地看著他。

「……也許,是吧。其實你挺好的,就是說話太直率,讓人有些受不了……」茂生訥訥地說。

「呵呵,要是沒有秀蘭,你會不會選擇我?」袁玫問。

「……也許吧。我也不知道。不過跟你在一起我會覺得很壓抑。」茂生說。

「我又不吃你,壓抑什么?」袁玫用手指在他的臉上劃了一下,象妻子一樣把他的衣領往平拽了拽,在他的頭上撫了一下,然後又端起了酒杯。

茂生覺得自己快要飄了起來,頻頻舉杯。袁玫有些坐不穩了,倒在他懷里。

「——喝!人生短短幾個秋呀,不醉不罷休!東邊我的美人,西邊黃河流。來呀來個酒啊,不醉不罷休,愁情煩事別放心頭……」茂生有些飄飄然,酒精的作用使他已經得意忘形了……

第二天上午,太陽已經很高了,茂生才從被窩里爬了起來。

他吃了一驚,發現自己赤身l體地睡在袁玫的床上!

床上很凌亂,一看就知道曾經發生過什么。

昨天晚上自己是和袁玫的床上度過的,是否發生了什么,他記不起來了。

該死的酒!今天還要回家給父親過壽,秀蘭一定等著急了。

——袁玫哪去了?

這時他忽然發現床頭櫃上有一封信,是袁玫留下的。

「茂生:

我走了。

當你看見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登上了去溫哥華的飛機。幾天前就訂好了機票,我把分公司都關閉了。長安總店還有總廠的法人都轉到你的名下了,已經辦了過戶手續,你現在就是公司唯一的法人。拜托你不要讓它消失,我不會再回來了。

我喜歡你,二十年如一日。也許是五百年前的一個約定,注定了我今生的愛情悲劇。二十多年前的一次邂逅,讓我把心交了出來,從此無法收回。說實話,在這漫長的時間里,我遇到很多優秀的男人,他們無論從氣質或才華比你有過之而無不及,可就是收不了我的心。我曾經強迫自己去愛別人,但是怎么也做不到!我總是拿他們和你相比較,他們盡管也優秀,但身上沒有你的那種憨厚,朴實,還有那份倔強和強烈的責任心。對愛情,對家庭。

第157節

別看我在外整天風光,內心酸楚有誰知?一個人走過了這些年,風風雨雨,我挺了過來。如果不是你離開榆城,我可能還會繼續我的生活。可是你的到來徹底打亂了我的生活,我無意傷害你的家庭,但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這樣的日子讓我無法忍受,我只有選擇離開,離得越遠越好。

昨天晚上,你的樣子很可愛。第一次見你這樣完全放松。我們象兩小無猜的孩童一樣在床上打鬧,你讓我實現了做女人的願望,我一直懷疑自己是否在夢中。當我們緊緊地融合在一起的時候,我哭了。我不知道那是激動還是傷心,總之你需要我,我就把自己交給了你。

——知道嗎?我是胰頭癌晚期,沒幾天活頭了。你昨天也看出來了,我瘦了很多,這不是減肥的結果。

我是從六月開始覺得腹漲消瘦,八月進行身體五臟全面檢查,沒發現任何問題。九月初又查,還是沒有發現問題。但九月下旬再查,做了個b超,胰腺ct後,被確診為胰頭癌晚期!我當時就暈了。

一般癌症都可以通過手術、化療來緩解病情,甚至穩定病情。但我的病醫生說暫時不考慮手術、放化療等損傷性治療手段,以免病情急劇惡化。目前的治療以改善症狀,提高生活質量,延長生命為主,醫生建議我服用一些扶正固本的抗癌中葯,可減輕痛苦。這種姑息治療法無異於等死,我知道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已沒多少時日,因此在我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我想留下一些值得珍藏的美好回憶。醫生說這病和喝酒有關,要求我堅決戒酒。我也明白大量飲酒對病情的危害性,但是我願意。命運如果安排我今天就死,我無怨無悔。

你的愛將是我的精神源泉。我會珍惜那點滴滴的回憶。我走了,今生我們不會再相聚。我祝福你家庭幸福,事業蓬勃發展,同時也祝福我自己。

再見吧,親愛的!以後的日子,你要注意身體,特別是不能再那樣喝酒了,傷身子。

吻你!

袁玫

2005年10月1日早晨6點」

看完信後茂生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這樣的分手是他所沒想到的。他不知道該愧對誰。是秀蘭,還是袁玫?也許兩個女人都對不住。

茂生昨天其實也注意到了袁枚的一些不正常。首先是她瘦了很多,容色不好。盡管臉上撲了一層粉,難以掩飾容顏的憔悴。昨天喝酒的時候她哭了,緊緊地依著他,臉上掛著笑,渾身抖動,淚流滿面……但是茂生怎么也沒想到,這樣一個風華絕代的女子竟然會得了那樣的絕症!

他的心沉沉地往下墜,用手抓了頭發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一滴濕熱的y體滾了下來,在胳膊上流淌……

九十三(2)尾聲:父親的壽辰

今天是老父親的八十歲壽辰,已經通知了所有親戚,村里人也會來,晚上一定很熱鬧。

回到家里,秀蘭把一切都准備好了,正在那里生悶氣。花花說爸爸到哪去了?現在才回來!秀蘭說你明知今天要回家,晚上不回來,手機也不開。茂生有些心虛,低著頭說:「昨晚喝多了,手機沒電自動關機。」頭仍在嗡嗡作響。

「你這樣子能開車嗎?要不我們搭車回吧。」秀蘭見他萎靡不振的樣子,很不滿。

「沒事。收拾一下,走吧。」茂生到衛生間沖了一下,感覺清醒多了。

他們去超市買了很多東西,後備箱里都塞滿了。花花要坐在前面,被茂生呵斥了幾句,女兒委屈得哭了。

長這么大,茂生從來沒對她說過重話,更沒吊過臉。

「你今天是咋啦?有啥話就說嘛,干嘛對孩子發火?」秀蘭摟著花花乖哄,女兒哭得更傷心了。

一路上車里很沉悶,一家人都不說話。

走到洛縣的時候花花說她餓了。茂生說再堅持一個小時就回去了,餓了車上有零食。花花說她要吃米飯。秀蘭說早晨吃飯早,她也感覺餓了,不如停下來吃了再走。

茂生喜歡吃面,花花喜歡吃米飯,秀蘭無所謂。做了米飯茂生回來不高興,做了面條女兒就開始絕食,弄得她經常為做飯頭疼,三口人常做兩樣飯。秀蘭說你們父女倆真難伺候,等花花大了,我出去給人打工,你們都在外面買的吃!

進餐館要了兩盤菜,花花和秀蘭都要米飯,茂生不想吃。

剛坐定,一個熟悉的聲音飄了過來:「——呀嗬嗬,茂生你咋來啦?」

茂生抬眼一看,原來是工藝廠的小王。

「你怎么會在這里?」茂生說。

「工藝廠倒閉了,要吃飯呀!就要到這里來了。」小王笑嘻嘻地說。

「在這里干啥?」茂生問。

「弄了個批發門市,呵呵。——來來來,幾年沒見了,聽說你在省城發了財,喝兩盅!」小王盛情相邀。

「發什么財,給人打工哩。你們喝吧,我還要開車呀。」茂生說。

「吆嗬,你還耍大了!是不是嫌酒不好?咱來瓶五糧y!」小王說。

「不是,我真的要開車,以後有的是機會,到省城我請你!」茂生說。

「開車咋了?少喝幾杯嘛!我一會也要送貨哩!要不我送你回去。——你不賞這個臉,是不是瞧不起咱鄉里人?」小王有些不悅。

「小王,茂生不能喝酒。」秀蘭說。

「嫂子你快別騙我了!我哥的酒量我還不知道!在工藝廠能喝過他的有幾人?」說完不由分說,就把他拉了過去。

幾杯下肚,話就多了起來,無非是工藝廠的今昔,許多人吃不上飯,令人感慨。

「不能再喝了!趕快走吧,家里那么多人等著里!」秀蘭有些著急。

「好吧!茂生——你有事,最——後一杯!」小王說完又滿滿斟了一杯,雙手敬上。

茂生知道,不喝了這杯,他是走不了的。

他閉上眼睛,一飲而盡。

「再——來一杯……」小王已經醉了,被同桌按在椅子上,大家揮手讓茂生趕快離開。

「你沒事吧?」秀蘭看見茂生有些飄,很不放心。

「——沒事!這——點酒……」茂生發動機器,一腳油門,奧迪便輕輕地上路了。

頭昏昏沉沉的,可能是劣質酒的原因。茂生平時喝這么多,根本沒事的。

腦子里亂七八糟,盡是事。一會是公司的,一會是家里的。公司今年的銷售形勢不錯,除曲江朝陽外,北郊的兩個項目賣的也不錯,已經銷售過半了。

老父親肯定已經在公路上了。每次茂生回去,只要他知道了,就會提前在公路上等。茂強說長安到北塬最少需四、五個小時,你中午再去也不遲。父親連連點頭,卻一大早就蹲在那里了,每次都是這樣。等到兒子終於回來了,茂生要他坐在車上,父親不同意,讓兒子把車開慢點,看見人要打招呼,不要揚起灰塵。村里人爭著問:「——茂生回來了!」父親也笑著向他們點頭,一張沒有門牙的嘴張得很大,飽經滄桑的臉上洋溢著少有的紅潤,似乎每條皺紋都舒展開來了。

——啊,父親。

車子開始翻越界子河川道,對面就是北塬了。界子河位於洛縣和鹿縣交界處,是洛河的支流。也是當年紅軍和白軍的分界線。兩邊的盤山公路崎嶇陡峭,司機需謹慎駕駛。這里夏天還好,冬季下雪經常賭車,一堵就是幾個小時。

這時茂生突然想起了袁玫。

第158節

哦,袁玫!這個苦苦愛戀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女子,她在自己最困難的時候兩次收留了他,使他有了二次騰飛的機會。她比秀蘭先到,本來是有機會贏得他的愛情,y差陽錯,也許是命運的安排,他們這輩子只能作情人。她在自己生命的最後日子選擇了離開,一個人默默地舔拭傷口,然後悄悄地消失……今生今世,他們真的不能再見了嗎?

袁玫這會可能正在轉機,也許已經在太平洋上飄洋過海了。此時此刻,她的心情一定也很難受……

酒精的作用讓他感覺有些頭暈。

車子駛向一個急彎道。突然,一輛貨車從外車道迎面駛來,茂生慌忙一打方向盤,猛地踩剎車,奧迪發出尖銳的聲音,在原地轉了個圈,居然沒翻!

茂生驚出一身冷汗,酒一下子全醒了!

——好險呀!秀蘭和孩子都嚇得哭了。

一家人坐在路邊休息了一會,秀蘭堅決不坐他的車了,也不讓花花坐。

這里離黃泥村還有十多公里,步行需兩小時。盤山路上,茂生一個人慢慢地開著,走走停停。秀蘭母女邊走邊玩,孩子的頭上綴滿了野花。

崖畔上的杜梨樹碩果累累,落霜後就會變得黑里透紅,蜜汁一樣浸人肺腑;澗地上的蘋果樹枝頭繁茂,滿樹的蘋果象一張張孩子的笑臉圓潤可愛,散發出一股誘人的清香。

十月金秋,該是豐收的季節了!

上塬後茂生把她們拉上了車,一腳油門,幾分鍾就到了。

遠遠地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村頭躑躅。老父親望眼欲穿,張著沒有門牙的嘴迎了過來。

看得出來,他在這里已經等了很長時間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