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部分(2 / 2)

幻女 未知 6004 字 2021-01-19

「她找你什么事了」子玄問;這雖然是代表大家。

「她說,要和我談一次。」

「真不要臉!她還能談出個什么來!」天姿輕蔑地撒嘴。

「你准備去嗎?」子玄又問。

子安沒有馬上回答。他凝視著楚楚,想聽聽她的意見。

楚楚沒有說話,性急的天姿又忍不住了:「我看別去,她那個人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楚楚放下手中的粥碗,雙手支頤,憂愁地輕聲自語:「避而不見也不是辦法……」

然後,她信賴地看著子安說:「不如你去見她一次,好好跟她說……」

楚楚沒把話說完,子安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是讓他告訴凡姝,希望凡姝理智地斬斷對他的所謂「愛情」,妥善地了結他們之間的關系。

呵,楚楚,你太善良了,善良得讓人心疼,沈效轅和沈凡姝那樣對待你,你還要我好好跟她說,還要為她著想。有這樣仁至義盡的情敵嗎?

子安朝楚楚感動地點點頭,然後對子玄說:「你幫我給沈凡姝回個電話……」

「現在就打?」

「是的,現在就打。告訴她,明天下午,我去。」

他看到楚楚給了他一個贊同的然而又帶點兒凄然的笑。

第二天,一個寒風凜冽的冬日。下午三點左右,辛子安到了沈家。

華嬸把他直接領進了凡姝的起居室。

凡姝正背門而立,一頭長長的黑發技散在粉紅色的毛料衣裙上。

她明明已聽到辛子安的腳步聲,聽到辛子安已站在她背後,但她偏偏既不回頭也不說話。

子安不禁又一次罵自己好糊塗:即使單單從背影,也能夠明顯看出凡姝與楚楚的不同。

楚楚比她要瘦削些,顯得更為勻稱而頎秀,尤其是肩膀和腰肢的曲線,更柔軟優美,怎么早就沒能發現呢?

「你不准備向我道歉嗎?」凡姝畢竟憋不住勁,硬壓著火氣,平靜地開口了,一面就緩緩轉過身來。

她今天戴了頂黑色寬邊帽子,一朵與帽子相配的黑色絨花,佩在左胸。從帽沿上垂下一截黑色的面紗,正好遮到她的下巴。令辛子安驚訝而不解的是,她的手指上竟然還戴著那枚他給楚楚的訂婚戒指。

辛子安感到面紗後面那一真一假兩只眼珠都在死死地盯著他,他說:「道歉?為什么?我不明白。」

「為昨天在婚禮上,你竟然拋下新娘,獨自一人離去。」

「我不是獨自離去,我是帶著本來就該做我新娘的楚楚一起離去的。」子安說得理直氣壯。

那塊黑色面紗在微微顫動,凡姝的呼吸粗重起來。但她仍強制著自己,用平穩的語調說:「那么我呢?人人都知道你是向沈凡姝求的婚,你該娶沈凡姝為妻子。」

她故意用右手轉動著左手戴著的那枚訂婚戒指,似乎自己正在欣賞那枚訂婚戒指閃出的流異光彩。

這訂婚戒指倒是貨真價實的。是幻廬大火那一夜,硬從楚楚手指上摘下來的。

子安看著那戒指,想到他們對楚楚的殘暴行為,不禁怒火中燒。何況,到今天,凡妹還能說出這般厚顏無恥的行;本來想同凡姝平心靜氣談一談的念頭被無形打消了。

「我想這個問題不必由我來回答。」辛子安的話鋒變得銳利起來,「你們精心設置了一個謎,以為可以遮住天下人眼目。可惜,如今我已掌握了謎底。可以告訴你的是,這個謎並不精彩,更不高明!」辛子安說得慷慨激昂。他的聲音在這屋子里嗡嗡地回響著。

好像渾身的肌r突然綳緊了,沈凡姝筆直地站著一動不動,像一座雕像。

屋里靜了片刻,似乎他們兩人都在考驗對方的耐心,看誰忍不住先說話。

還是沈凡姝沉不住氣,她輕聲說:「你請坐。」

子安在離自己最近的一張沙發上坐了下來。

「我想給你看一樣東西。」凡珠說著走過來,把剛從衣裙口袋里掏出來的一張發黃的小照片遞給子安。

子安莫名其妙地接過照片。上面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照片太小,本來照得不清晰,再加時間長了,看不清女孩的五官長相。但至少可看出,這是一個清清秀秀的女孩。

「這就是我。七年前,在大火把我燒傷之前,我也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凡姝幽幽地說。

沉吟了一會兒,她又輕聲問道:「如果不是被火燒成這副鬼樣子,你會愛上我的,對嗎?」

這是一句詢問,但凡姝說得就像在敘述一樁肯定的事實。

「我們之間只有很膚淺的了解,根本談不上愛不愛。」子安坦率地說。

「可是,子安,我深深地愛著你!」凡姝熱情地叫道,又向子安走近了幾步,她的裙擺已碰到了子安的膝蓋,「我比楚楚更早愛上你,要早得多。當我第一眼看到報上登的你的照片時,我就愛上你了,那已經是兩年多以前的事了。我當時就說過,除了你,我決不會再愛任何男人,我一定要嫁給你!」

於是,你們父女倆就設計出這個惡毒的圈套,出賣楚楚,引我上鉤!辛子安憤憤地想。

你們是有罪的!辛子安真想對著凡姝大吼。

「子安,我比楚楚更愛你!」凡姝嗓音顫抖,她俯下身來,面紗飄拂到子安臉上,「兩年多來,我無時不在夢想著做你的新娘……」

凡姝那戴著訂婚戒指的左手觸到了子安的唇。

子安猛地把她推開,從沙發上站起。他幾步走到窗前,用力松了松領帶,感到從喉嚨到胸口憋得透不過氣來。

凡姝跌坐在他剛離去的那張沙發上。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哺哺地說:「婚禮前,我有兩夜沒合眼,想象著當我成了你的妻子後,我將會有多快樂,我……」

她猛地打住話頭,坐直身子,整整面紗,嘻嘻地笑起來。

「小古怪!這狗是有點兒古怪……」

聽到地突然說起了小古怪,子安警惕地回過身來。

他見凡姝在椅子上坐得直挺挺的,左胸上那朵絨花不知何時收她取了下來。此刻,她的雙手顫抖著,正神經質地撕著絨花的花瓣。

第十章

「幻廬失火後,我進屋去拿楚楚的日記本,看到她暈倒在地上。我高興極了,趕忙拿著本子走出來,關緊房門。我想,這一下,她的臉也會燒成跟我一樣了,嘻嘻。」

她說話節奏很快,雙手無法控制似地顫抖著。

那朵絨花在她手中已被扯得不像樣子。

只聽她又說:「可是,那個小古怪,不知怎么竟能打開房門,把楚楚拖出來,怕她會醒過來,我爸和老趙忙把她抱進汽車,拉到杜美路去了……要是她也燒成我這副模樣,你也就不會丟下我去愛她了。」

說到最後,凡姝流露出極大的遺憾。

太可怕了,這個惡魔般的女人。她像說故事似地欣賞著她的罪惡,她像一個魔鬼那樣嗜好食人r、吮人血,竟還指望我愛她!

子安緊咬著嘴唇,拚命想把正騰騰上升的憤感躁怒之氣硬壓下去。

他覺得太陽x上的青筋像要爆裂似地「嘴蹦」直跳。深深地吸了幾口氣,他才冷冷地說:

「如果你今天就是要我來聽你講這些,那么,我要告辭了。臨走前,我要告訴你,即使楚楚的臉被火燒傷了,我也仍然愛她,甚至比以前更愛。因為,大火毀滅不了她的靈魂,她的天性,而這些,才是我最愛的。」

子安大步朝門口走去。

但是凡姝已從沙發上跳起,趕過來,攔住了他:

「不。別走,子安,求你……」

她突然則。通「一聲跪倒在地毯上,兩手緊緊拉住子安的褲腿,哭著哀求道:

「求你,別這樣丟下我就走。無論如何,再給我一個機會……」

子安的心頭涌起一陣惡心得要嘔吐的感覺。但是兩腿被凡姝抱得死死的,根本無法邁步。

他緊皺著雙眉,捏緊了拳頭,不知怎樣才能擺脫這個半瘋狂的女人,才能使她明白,她不可能有什么機會。

他實在不願再看凡姝一眼,閉上了眼睛,沉重地說:

「你起來。」

凡姝仍跪在地上,抓住褲腿的雙手也不肯松開:

「那,你答應我不走……」

「你還有什么話,就請快說吧。」

凡姝這才站起身來。見子安已回到窗前,她也走到房間中央的圓桌旁,拿起杯涼開水喝了幾口。這才緩緩地說:

「我有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我已經說服了自己,在我們倆結婚後,仍讓楚楚留在這里。我答應你,一個月中你可以有一夜和她在一起……」

「你真……厚顏無恥!」

這是對他和楚楚愛情的最大褻讀,子安終於忍不住,咬牙切齒地罵出聲來。然後,又鄭重其事地說:

「你聽明白,我和楚楚彼此只屬於對方,我全部的愛都已經給了她。」

凡姝徹底絕望了。一股y險惡毒的仇恨之火燃遍了她的全身。

「辛子安,你痴心妄想!」她猛地把杯子往桌上一放,脆薄的玻璃杯立刻粉碎,她看著那破碎的杯子,就如看著情敵楚楚,一字一句惡狠狠地說:「你以為,我和我父親,會眼睜睜看著楚楚把你奪走?」

「我警告你們,誰都無權干涉我和楚楚的婚事!」

辛子安的嗓門也提高了。他想了一想,口氣嚴厲地說:

「再要搗鬼,我立即把你們的y謀全部公之於眾。除了丟盡臉面外,你們別想再得到任何東西!」

辛子安再也不想多留一分鍾,他毅然前門口走去。

「聽著,辛子安,我沈凡姝得不到你,也決不允許任何別的女人得到你!」

背後傳來凡姝的話語,聲音是那么y森、冷酷、恐怖,簡直令辛子安毛骨驚然。

他不禁地停住腳步,回過頭去。

一把銀色的小手槍,那黑幽幽的槍口正對著他,那握著槍的戴黑手套的手,竟然沒有一絲顫抖。

辛子安驚愕地張大了嘴。

就在他不知道該如何辦時,通向卧室的那道門猛地開了。

一團黑影沖出來,一個矮胖的黑臉婆子一下撲到凡姝身上。

凡姝手上的槍響了。但她的手已被那黑臉婆子托起,子彈打進了天花板里。

被那矮壯的黑臉婆子壓在身子底下的凡姝,發瘋似地高叫:

「放開我,我要打死他,打死他!」

子安從未經歷過這種場面,一時仍然呆呆地站著。

直到他覺察到那黑臉婆子拚命向他使眼色,一面發出「啞啞」的叫聲,要他快走時,他才猛然醒悟過來,快步走出了凡姝的起居室。

天姿留在辛家陪伴楚楚,已有兩晚沒回家了。而楚楚和她很談得來,還想多留她住幾天。這天晚飯前,她回寧波路,去取幾件替換衣服。

剛走進弄堂,就見自家大門口,秀玉正抱著小寶在寒風中瑟縮。小寶身上還裹著件大棉襖。

「嫂嫂,這么冷的天,站在門口干啥?當心小寶凍著!」

天姿邊說邊從皮包里掏出一塊糖給小寶,一面就想朝里走。

秀玉一把拉住她:「天姿,別,先不要進去。」

「怎么啦?」

「你哥說,誰都不讓進去。這不,還叫我抱著小寶在門口守著呢。要是有人來找,就說他不在家,我把鑰匙忘在屋里了,進不去。」

「屋里就我哥一個人?」

「不,還有兩個客人。」

「我進去看看。」天姿說著又要伸手推門。

秀玉抓住她的胳膊,幾乎是哀求道:「好天姿,別進去。他會打我的。」

對這個生性懦弱的嫂嫂,天姿又是憐憫,又是生氣:「你呀,太沒有用了!你越怕他,他就越要欺侮你!」

嫂嫂帶著懇求的神情,眼淚汪汪地看著她。天姿只好嘆口氣,不再堅持要進屋。

但是她答應過楚楚,再陪她住幾天,這才回來取件衣服的。現在進不了門,拿不出衣服,可怎么辦?

天姿忽然靈機一動,對嫂嫂說:「你把後門鑰匙給我,我從灶披間樓梯上去。我只要拿幾件衣服,等會兒還是從後門出來,哥哥不會曉得的。」

秀玉猶豫地問:「他萬一看到你,怎么辦?」

「放心吧,看不到,他們都在前面的客廳,對不對?」

老實的秀玉點點頭。

「那不就得了!快把鑰匙給我。」

看到天姿那堅決急迫的神情,秀玉無奈地掏出一串鑰匙,小心翼翼地挑出其中一把指給天姿,然後才把這一整串鑰匙都交給了她。

天姿接過鑰匙,對嫂嫂說了聲「你放心吧」就繞過宅牆,往後門走去。

「天姿,等等,」秀玉抱著小寶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你腳步輕點,快點出來。還有,萬一你哥看見了,可千萬不能說是我給你的鑰匙。」

天姿點點頭,又揮了揮手,就跑到後門去了。

她輕輕打開後門,悄無聲息地走過灶披間,正要舉步往樓上走去,忽然聽得前面客廳里傳出來的說話聲中,竟夾著「辛子安」、「楚楚」的名字。

她疑心而又有點好奇地站住了。

有個粗重的嗓門正在氣勢洶洶地說著什么。那一口蹩腳漢語讓天姿一聽就知道,他是個蠢笨而又剛愎的東洋人。

她馬上聯想到那天在辛子安家,哥哥天求提到,他的上司西村經理對辛子安很有好感,想讓子安去日本的事。今天哥哥讓秀玉守住大門,不讓人進去,那么鬼鬼祟祟的,莫不是在說什么秘密事兒?會不會跟子安、楚楚他們有關呢?

天姿頓時改變了上樓取衣的打算,輕移腳步,蹭到客廳門口,從門縫往里看去,並豎起耳朵,認真地偷聽起來。

客廳里正在說話的是西村。天姿不認識他,只覺得這個人一臉凶相,說話時露出兩個大金牙,臉l的橫r直抖。

他正指著天求的鼻子數落呢:

「我早說過,那個什么楚楚,弄出來以後,就交給我們。不怕他辛子安不上鉤。你的,打保票,說沒問題。現在,辛子安,日本的不去,你怎么交代?」

天求在西村面前,低著頭,誠惶誠恐地站著,兩條腿都有點微微打顫,不知說什么好。

看到哥哥這副軟骨頭相,天姿氣壞了。

這時,另一個頭戴黑色禮帽,身材更加魁梧的客人站到了天求面前。

天求略略抬頭看了他一眼,不覺露出恐懼的神色,朝後退了一步。

這個人天姿也不認識,連天求都不清楚他究竟是誰,只知道大家稱他「阿吳」,是上次西村派來協助天求救出楚楚的四個人中的頭頭,大概是個保鎮或打手之類人物。

阿吳y陽怪氣地拍拍天求的肩膀,說:「也難怪西村先生生氣。我們費那么大功夫,把那個楚楚弄出來,並不是吃飽飯沒事做,讓她和辛子安牛郎織女重相會的。西村先生讓我轉告你:不要以為讓沈凡姝結不成婚,你的事兒就算完了。我們的目的還沒有達到。」

天求急得一頭大汗。他忙說:「兩位別誤會,我一直在想辦法,一定要讓辛子安同意去日本。」

「那么,你的辦法呢?說出來,我們聽聽。」西村催著。

天求咬了咬牙,恨恨地說:

「辛子安這小子不識相,敬酒不吃只好請他吃罰酒。我們把楚楚再弄過來,馬上送到日本去。只要她去了日本,給辛子安寫封信,我保證辛子安非求著西村先生趕快幫他去日本不可」

西村眯起眼晴審視著沈天求,臉色似乎和緩了一些。阿吳卻依然懷疑,口氣冷峭地說:「這樣就行了嗎?不要又白辛苦一趟,把個楚楚弄出去了,那辛子安照樣不肯去,怎么辦?」

「這事包在我身上。你們不知道辛子安對楚楚有多好。不要說楚楚到了日本,就是她跑到天邊,那辛子安也會尋了去的,」天求一邊說一邊察看兩人的神色,又放低聲音,連聲地加了一句,「再說,楚楚這女子多么水靈鮮活,是個難得的好貨,把她弄到日本去,你們無論如何也吃不了虧的……」

這句話倒把西村和阿吳說得笑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