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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到北京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鍾,黃昏時從武漢出發,入夜降落地面,已是兩個世界。這里再也沒有她熟悉的街道和店面,沒有她聽習慣了的武漢話,每一陣風吹來都是陌生的問候。

李玲如把劍玲直接帶到自己住的地方落腳,剛進門,就聽到外面響了一聲雷,她脫下外套扔在沙發上,還真下雨了。轉身朝她笑:喏,別客氣,隨便坐,這段時間你就住在我這兒,開銷全包,要是你覺得差點情趣,我還能弄幾個不錯的男人過來。

傅劍玲進門的第一時間就感受到這個屋子的生命力,當李玲如伸手打開主燈,整個房間一片溫暖,雖然溫暖,卻又有種與世隔絕的味道。那些幾何碎花玻璃作的 門窗一看就知道是手工繪制的,牆壁上的裝飾也都是名家的手工制品,而空間上又采用了開放式的設計,把卧室和浴室這種隱私性很強的地方也去掉了牆體直接展現 在眼前,讓人一進門,就產生一種與家合二為一的感覺。

這是李雲橋設計的嗎

嗯,我什么都沒管,就跟他說要是住得不爽,我就把這房子連他的設計一起賣掉。

傅劍玲忍住笑,這對兄妹的自我意識都很強烈。

也只有你這樣的藝術家能住這種開放式的房間。

沒錯呢李玲如從冰箱里面拿了一瓶礦泉水,咕嚕咕嚕喝掉一大半。

其實你是第一位房客。李玲如道:在你之前,我從沒讓外人到這兒來。

剛才聽你說得那么豪放,我還以為你經常帶人回來過。

李玲如呵呵笑:我只是想看看你什么反應。

傅劍玲拉扯了一下自己的外套,現在怎么辦,我就帶了一個包,什么生活用品都沒有。

濕區那邊的水台下面有套沒開封的旅行包,至於衣服嘛你暫時就穿我的好了,記住櫃子里左邊兩格全都是我很喜歡的衣服,你不許拿,右邊兩個都是我不喜歡的,你可以隨便穿。

傅劍玲松了口氣,在這開放式的房間里走了一圈,估計晚上她只能打地鋪了,因為李玲如家只有一張兩米八的大床擺在最里邊,靠床的那張牆上,還掛著一幅巨大的油畫,由顏色非常復雜的不規則圖案構成,一直盯著看,隱約能看出一個人的形象。

不得不承認,李玲如的畫有種讓人一直看下去的欲望。

李玲如在一邊道:這是我最有價值的一幅畫,有市無價,永不拍賣。

看見傅劍玲轉過頭來。

她又道:它的名字叫做。

北京比武漢冷多了。

那時候,傅劍玲從李玲如家的被窩里鑽出來,所感受到的清晨的凌冽氣,簡直有一種通人性的感覺。

李玲如習慣睡懶覺,傅劍玲喊了她兩次都不見她有動靜,只好自己先起來了,因為肚子餓,她打算先弄點吃的,結果打開冰箱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傅劍玲一聲嘆息,決定先去洗漱干凈,然後出門溜達一下。

出門時,傅劍玲只帶上了自己的包包,她必須去取點現金,然後再去買些私人用品。運氣不太好的是,她一大早還發現自己例假到了,下腹冷痛不已,潮濕的感 覺如影隨形。她還有些困,因為她昨晚一直在想怎么結束現在的狀況,是趁著現在還是周末,馬上再買機票神不知鬼不覺地飛回去呢還是干脆在這里逗留幾天

雖然這么想著,可是那答案卻在她走出李玲如的公寓樓時立刻浮現出來。

是因為這地方很陌生嗎

當她看到韋宗澤穿著一件灰色的外套,雙手交疊,就坐在樓前的長椅上打著盹,她以為自己眼花了。走過去,仔細看了看,發現他頭發被風吹得有點亂,還有缺乏血色的嘴唇看上去有點兒冷。

傅劍玲伸手推他,他馬上就清醒過來。一抬頭,看到傅劍玲扎著馬尾辮,正站在他面前,俯視著他,從他的視線看過去,還隱約能看到她鼻息處呼出一陣一陣白氣。

傅劍玲還以為他要跟她說什么,結果腰卻被他雙手一環,緊緊抱住,因他一直是坐著的,抱她時,他的頭便正好靠在她的腹部,很意外地,給她帶來一陣暖意。

太好了,你沒有走。他說,聲音聽上去有些發抖。

傅劍玲不知道該說什么,想了半天,還是決定先讓他松開手。他卻很配合,臉上還帶著幾分快樂。

你真這么怕我走嗎傅劍玲問道。

不是怕,是不想。他說。

真是你求李玲如這么做的嗎

是。他垂頭,不然我還能怎么做

說著,兩人已經走到大街上,韋宗澤道:你還沒吃早點吧,我帶你去。這邊我挺熟的。他一路帶著傅劍玲轉,這邊吃得東西不多,其實還沒武漢的早餐豐富。也許會不大合你胃口。傅劍玲跟在一邊,道:我知道,我又不是沒來過北京。

韋宗澤笑了笑,也對。

中盛的總部就在這邊,她倒是來出差過幾次的,但每次都是公司和旅館兩點一線,從未涉足其他地方。

我最近一直很忙。韋宗澤道,卻把自己家那一團麻的事說得不怎么要緊,但是我會盡量過來陪你,你在這邊多待幾天好嗎

為什么

我想帶你去一些我經常去的地方看看。韋宗澤說,說完露出個落寞的神情。

那時候,傅劍玲心里想著,是因為這地方很陌生嗎正因為陌生,所以不管韋宗澤說出什么話來,她都能聽得進去。

吃完早點,一直跟著他闖盪至今的葛離,同時也是許為靜的新婚丈夫,准時准點按照韋宗澤事先約好的時間出現在他們面前。看到傅劍玲時,他簡直喜出望外,傅劍玲,你來了呀。這句話,他四年前就幻想著能說一次。沒想到,真的實現了。

韋宗澤走的時候,看了她很久,直到葛離催他,他才肯上車。

傅劍玲自己提著一袋早點回到李玲如家,一路上還在考慮接下來該干嘛。可她才剛進門,包里的手機便響了一聲,提示有新郵件,她點開一看,是韋宗澤發的

我終於在這個地方看到你站在我的面前。我第一次覺得,襯在你身後的街道是如此真實。

傅劍玲只覺得自己有一種恍惚的感覺。

還在睡懶覺的李玲如似乎聞到早餐的味道,躺在被窩里模模糊糊地問:外面冷嗎

傅劍玲搖搖頭,雖然她看不見自己,一點也不。

又說:我剛才下樓,碰到他了。不知道他在樓下坐了多久。

而李玲如剛從被子里探出來,趴在床上找床頭鍾,聽到這句話時,她又把眼睛閉上了,頹然地埋首在床褥間,仿佛正在想想他們見面時的樣子,唔,我們昨晚 一下飛機,我就給他短信了。能忍一個晚上才跑來也真是難為他。唔,傅劍玲,在這個不熟悉的地方,遇到熟悉的故人,是什么感覺你心動嗎

關於韋家的事情,當地的報紙也有一些自相矛盾的消息,傅劍玲只知道他們家幾個兒子都在爭權奪利,有點像電視里演的那樣,又不完全一樣。李玲如說:不用 管他們家的家務事,很累,又很沒意思,反正宗澤那家伙不會在里面拖死的。她說著便笑:相反,他正如魚得水才對吧。我聽說韋伯父回來以後都提前立遺囑了,只 要韋宗澤肯留在韋氏,就可以從他兩個哥哥手里各取三分之一股份,再加上韋開嫻名下的幾家公司一直是他在管理。就算韋氏哪天完全變了風向也不會太奇怪的。

還是我家好,我爸爸直接對我和我哥都絕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