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烙印(2 / 2)

聖者 九魚 1734 字 2021-01-19

亞戴爾被放在最後,很難說是不是又一種難熬而又無形的折磨,當他看到自己視之如父的曾經的主任牧師平靜地仰起臉,任憑那塊帶來屈辱與痛苦的烙鐵重重地打在他的臉頰上時。

或許就是這個原因,他被拖到行刑官前面的時候,他的心反而獲得了一絲平靜,烙鐵落在他的臉上,他聞到了皮肉烤焦的氣味,奇異地聯想到了他父親最喜歡的烤乳豬——如果廚子將小豬烤出了這種氣味,准會挨上一鞭子。

他沒有昏厥過去,被拖到一邊後,為他倒上具有魔力的葯水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兄長德蒙。

「祝你好運,」德蒙說:「我的弟弟。」

***

安芮在被流放的那些人身上體現了她最大的仁慈,她給了他們一天修養的時間,還允許帶上他們可以帶上的東西。

羅薩達的牧師們(曾經的)什么都沒有,他們所有的東西都被放在了聖所自己的房間里,作為瀆神者,他們只要一踏入羅薩達的聖所就會被淺金色的光芒所燒灼,痛不欲生——他們連一件用以遮蔽身體的衣服都無法拿到,原先那些穿在身上的衣袍也已經被監牢的守衛丟進了火爐。

克瑞瑪爾脫下身上的黑色斗篷,披在年老的主任牧師身上,為他擋開冰冷的雨水與更加冰冷的人類的目光,主任牧師習慣性地想要做出祝福的手勢,卻被一陣比起方才的烙鐵也毫不遜色的劇痛打斷,他閉上眼睛,不讓眼中的沉痛與失望暴露在外。

凱瑞本將自己的斗篷給了另一個似乎是被折斷了肋骨的牧師,他略帶一絲躊躇地觀望四周,人群已經散去,夜幕即將降臨,帶來雨水的雲層遮蔽了殘余的光線,連接著廣場的各條街道上一片漆黑,只有兩三家酒館的燈還亮著。

就在凱瑞本想要試著去酒館看看,是否能夠買到幾條床單時,一個突兀而嘹亮的咒罵聲突然打破了他們的平靜,克瑞瑪爾與凱瑞本轉頭看過去的時候,一個肥胖的女人正從門里丟出件寬大的袍子——還沒等袍子落在地上,她就用力地關上了門,門拍打在門框的聲音大的就像是可以震動整個廣場的地面,門里還喋喋不休地怪罪著某個愚蠢的女仆毀了她最喜歡的一件袍子,以至於她不得不丟掉它,因為它就是一灘臭不可聞的垃圾。

克瑞瑪爾看了凱瑞本一眼,走過去撿起那件袍子,它一點都不像它的主人所說的那樣糟糕,它是雙層厚棉布的,白色,七八成新,非常干凈,只有胸口被澆了一大塊看上去十分新鮮的咖喱醬漬,醬漬里還沾著幾塊細小的土豆粒,它們還是熱的。

一個男人急匆匆地從廣場的那一頭跑過來,他頭頂著一個包裹,胳膊底下還夾著一個,吧嗒吧嗒地跑過赤身裸體的牧師身邊,在經過最後一個牧師的時候,他夾著的那個包裹突然掉了,而那個剛被燒灼過面頰的牧師根本沒法喊出聲音,當凱瑞本發現此事時,那家伙早已跑的無影無蹤了。

凱瑞本撿起包裹,那是件被緊緊卷起來的衣服,衣服里是一小罐劣質的麥酒。

然後一個酒館老板突然從他的窗戶上扔出了半打被撕破了的床單——如果你非得說被匕首割裂也算是被撕破的話。

在回到克瑞瑪爾與凱瑞本暫時借居的旅店的路上,他們撿拾到了更多被人們丟棄的「垃圾」。

旅店里燈火通明,身著黑色喪服的旅店老板站在門口,兩條掃把似的眉毛不愉快地倒立著:「我可沒有房間給你們住,」他說:「只有馬棚,隨便你們。」

說完他就走開了。

馬棚里被清掃過,還有一個據說是為了保證「馬匹」干燥溫暖的火盆,一大桶給「馬」喝的清水,和另一桶給「馬」喝的,熱氣騰騰的燕麥粥。

牧師們在遭到同伴們的傷害與殺戮時並未哭泣,在赤裸著身體被關進牢獄時並未哭泣,在被驅逐出羅薩達的聖所時並未哭泣,在被判決流放與遭受烙刑時並未哭泣。

現在他們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