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部分(1 / 2)

表妹難為 未知 6209 字 2021-01-19

功能 和功能!阮夫人脫口而出:「一個賤婢,死就死了!難不成你還敢為了她休我?」

阮盼自父親回來,就在隔壁屋子悄悄聽著,眼見阮夫人開始還好,後來越說越是扯成一團。本來此事自然是阮家兄弟有錯在先,可是母親道理講不清楚,反而扯到蘇氏身上去了,若說上今日不給人參的事,恐怕有道理反成了沒道理,連忙叫丫鬟取了一盅蓮子粥來,親自捧著進去。

碧璽正在著急,見姑娘來了不由大喜,連忙打起簾子:「姑娘來了?」

女兒既進來,阮海嶠自然不能當著女兒的面與妻子爭吵。何況妻子雖有些糾纏不清,這個女兒卻是最懂事最貼心的,當下臉上也露了一絲笑意。

阮盼只當沒有看見母親臉上的淚痕,將蓮子粥捧到父親面前:「娘就知道爹爹今日又要吃酒,特地叫廚下煮了蓮子粥。瞧爹爹這一身酒氣,先喝一碗粥再用飯,心里也舒服些。」

阮海嶠接了粥,嘆道:「還是我兒懂事孝順。」

阮盼微微笑了笑,轉身過去攙扶阮夫人:「娘好好地陪爹爹用飯,這大半日水米不進的,若是身子不舒服,明日去外祖母處送葯的事,還是女兒去罷。」

阮海嶠聞言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粥碗:「送什么葯?」

阮盼輕嘆了口氣:「表妹被二弟用弓弦抽在臉上,當時就起了一道紫痕。母親忙著叫人找出了雪蓮化淤膏,只不知——能否派得上用場。」

雪蓮化淤膏對於青腫之傷極有療效,但若是傷口破了皮就不能用了。阮海嶠聽見兒子竟然抽傷了人家姑娘的臉,不由得臉色也有點變了。小孩子打鬧不算什么,但姑娘家傷了臉可不是小事,忙問:「傷的是你哪個表妹?」

阮夫人冷笑一聲:「老爺這話有趣,想來若傷的不是我大哥的女兒,便可以無事了?」

阮海嶠臉上也不由得紅了一紅。他倒沒有想著無事,但若抽傷的是吳若釗的女兒,那麻煩當真就大了,若傷的是來吳家投親的兩個姑娘,總歸能稍好些。

阮盼輕嘆道:「傷的是喬家表妹,外祖母最心疼的……」

阮海嶠也知道喬家姐弟是吳若蓮所生,當年顏氏就最偏愛這個女兒,如今——心里一煩,不由得拍了拍桌子:「這兩個孽障,真是無法無天了!」

阮夫人心中暗喜,忍不住道:「早跟老爺說,蘇氏教不出什么好的來,老爺只是不信。便是風風光光抬了姨娘,爛泥總是糊不上壁!」

阮盼暗叫不好,想攔母親都來不及,果然阮海嶠眉毛一豎,怒道:「你說得好聽,當初叫你抱來養,你又不肯!」

一句話拱起阮夫人舊仇新恨,銳聲道:「賤婢生的賤種,也想掛了嫡出的名份,做夢!」

阮盼連連頓足:「母親不要再說了,那總是我的弟弟!」眼看著她已經把事情翻了過來,阮夫人一句話又給翻了回去。

說起來阮夫人在京城的貴婦圈里倒是進退有度,皆因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對身份低於她的人會端架子,但也不忘個禮數;對身份更高的貴人則帶幾分討好卻並不太過。且阮家是世襲罔蘀的爵位,雖然公侯勛貴京城里不少,但天子之澤,五世而斬,這種世襲罔蘀的爵位卻不多。且阮家不但有爵,還有財,當初阮家得爵的那位鎮守西北,有「不敢犯邊將軍」的美稱,且因當時軍費短缺,皇帝親口允他可在當地開需,自行取銅鑄錢,取鐵鑄器。十年下來,阮家將羯奴擊退三千里,收復了大片的草場,打得羯奴俯首稱臣,數年不敢再有反心,阮家自己也撈得盆滿缽滿。返京之後皇帝封賞爵位,阮家老家主十分精明,將歷年開需所得上繳一部分,並將當地一切需產細細繪圖獻與皇帝。這可是一筆巨大的數目,皇帝大悅,說阮家忠勇,當即就把一個普通的國公爵直接加了個世襲罔蘀的帽子,戴到了老家主頭上,並且還賞賜宅子良田乃至京郊附近的山林。至此,阮家之富,京城無兩。且阮家歷代子弟皆精於經營,雖然未曾再有「不敢犯邊將軍」之類的不世出英才,但也沒出過敗家子。幾代下來,財富有增無減。

因著這兩條,京中貴人雖多,阮海嶠也只舀個虛銜辦點小差事,但阮夫人與阮盼在後宅的交際圈中身份卻極高。身份高好辦事,阮夫人在家做姑娘的時候也是琴棋書畫皆通的,加上有人捧著,只消應對得當,就有極好的名聲。可是偏偏回了自家的宅子,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自然,說來說去也只怪阮夫人沒生兒子。若生了嫡子,兩個庶子她不肯養那真是天經地義?偏偏如今嫡子眼看是沒影的事,庶子倒長到十三歲了,阮海嶠就是再不想寵妾滅妻,為了將來承爵的事也要想想辦法。故此,阮夫人在這後宅之中,就硬是在這件事上圓轉不過來。

阮海嶠聽了女兒的話,忍不住嘆了口氣:「你聽聽,盼兒倒都知道那是她的弟弟,你呢?庶子不能承爵,莫非你想我百年之後,讓別人的兒子來襲爵嗎?」只有庶子相當於沒兒子,那就只能過繼,到時候就是讓別人家的兒子來當這個英國公了。

阮夫人一時還沒想過來,只怒道:「你休想把那兩個賤種記到我名下!」

阮海嶠拍案而起:「盼兒勸勸你母親,無論如何,這幾日就把你兩個弟弟記到你母親名下!」說罷,掀了簾子揚長而去。

阮夫人氣得伏桌大哭,阮盼只好不停地勸慰。屋子里的聲音,連外頭廊上都聽得一清二楚。片刻之後,回廊暗處y影里有兩人輕輕動了動,看身形應是兩個女子。一人低聲道:「還不快點送進去?」

另一人微有些怯意:「夫人正在發怒……」

前一人帶笑道:「你只管聽姨娘的進去就是,必有好處。」

阮盼正勸著母親,只聽外面碧璽道:「二小姐來了。」抬頭便見自己的庶妹阮語站在門口,似乎有些不知所措道:「姐姐,我給夫人和姐姐做了個荷包……」

阮夫人也忙收了淚,碧璽趕緊打了水來伺候她洗臉。阮語將手中荷包放下,親自上來伺候,口中道:「夫人莫氣壞了身子,可有什么事比自己身子更要緊的……」

阮夫人此時已想明白了,橫豎自己是沒了生兒子的希望,與其將來過繼隔房之子,還不如將庶子記到自己名下。就是丈夫也得因此讓自己三分,那時候再想法子舀捏蘇氏便是。只是蘇氏兩個兒子,若一下子都記了嫡子,這賤人還不知要如何張揚。這口氣實在咽不下去,轉眼看見溫溫順順的阮語,同是姨娘所生,阮語跟著親娘李氏從來都是隨時守分,對自己又恭敬——一念閃過,頓時冷笑起來:「盼兒,去將你爹請回來。既要記在我名下,李姨娘也是姨娘,比蘇氏差什么?我只將麒兒記到我名下,麟兒仍叫他跟著蘇氏。你父親不是常說後宅要和睦么?行,我將語兒也記到我名下,這才算一碗水端平呢!」

阮語一時愣住了,直到碧璽推了她一下才明白過來,登時心中一陣狂喜,連忙跪下道:「女兒怎敢有如此妄想……」難怪姨娘讓她這時候進來,本以為進來了免不了又如從前一般要承受嫡母的怒火,卻料不到竟有如此好事!

阮夫人一手就拉了她起來,冷笑道:「正因你不妄想,我才定要抬舉。越是妄想的人,我偏不如她的意!碧璽,叫針線上立時給二小姐按大小姐的例裁了新衣裳,再叫賬房上舀銀子去給二小姐打新首飾,待在族譜上記了名,我也要帶著二小姐出去走動走動!」

26骨r聚二房回京

「姑娘;您看大少爺給您送什么來了?」如鸝拿著一對兒草編的畫眉,喜滋滋地跑進門來,一直遞到綺年眼前。

綺年正在桌上寫字。已經被禁足二十幾天了,倒是給她留了不少時間出來好好練字。從前在成都的時候,她要管著一家子人的衣食住行;還要想著外頭的生意;又要擔憂著吳氏的病;雖然也寫字;可總靜不下心來。就像張先生說的;她沒耐心。學刺綉;是因為時人重女紅,姑娘家沒有一手好針線,將來是要被婆家拿捏的。但是字就兩說了;柴米油鹽醬醋茶,這里面可沒一手好字什么關系。

如今被禁了足,每天也不用c心什么。李氏知道她是平白吃了一場冤枉,越發的叫丫鬟婆子們小心侍候,湘雲天天變著法的說笑話哄她開心,心情反比平時更好。這時候再來平心靜氣地寫字,不過短短二十天,自己都覺得這字有點脫胎換骨的意思了。

湘雲接過那對畫眉,笑起來:「大少爺從哪里找來的這東西?編得還真是巧。我知道了,定是松煙那壞小子去給大少爺尋來的。」

因是嫡長子,又要在外頭走動,吳知霄身邊有兩個大丫鬟,兩個小廝。起的名字也有趣,兩個小廝分別叫做:松煙、項煙,都是墨的名兒;兩個丫鬟叫:月白、孔丹,都是紙的名兒。

「是編得巧。」綺年擱下筆,用手指戳了戳那畫眉,真是活靈活現,連眼眶上那道黑眉都跟真的似的,「勞煩表哥了。如鸝,可給松煙荷包了?」

如鸝微微撅了撅嘴,如燕跟著走進來:「姑娘放心,已經給了。松煙小哥是伺候大少爺的,還要捉著空兒來給姑娘送東西,好生辛苦,哪能不謝呢?」

湘雲瞟了一眼,提著畫眉笑道:「待我去弄個籠兒來,當真放進去給姑娘掛到檐子底下,遠遠看著也跟真的一樣。」說著,笑吟吟出去了。

綺年等她腳步聲聽不見了,直接冷下了臉:「你是怎么回事?有人送東西來不賞銀子,你是頭昏了不成?莫不是幾十個大錢也看在眼里了?前些日子才說過你,還以為改好了,沒想到這才幾日就又原形畢露了!」

這話說得不輕,如鸝臉都紅到耳根,眼看著就要掉下淚來:「我還不是為了姑娘好。眼看著老太太偏心不待見姑娘,這才到吳家幾天哪,就讓姑娘禁足。將來還不知怎樣呢。這些日子姑娘沒少打賞出去,雖說幾十個大錢不算什么,可是賞得多了也是個數兒。姑娘統共幾千銀子傍身,大半還給了楊管事在外頭尋鋪子。楊管事到現在還沒來,萬一……我這不是想給姑娘省幾個嗎?大少爺是吳家嫡長子,將來舅老爺的家業都是他的,他身邊的小廝哪差這幾十個大錢呢。」

綺年氣得指著她,如燕趕緊把她的手壓下去:「姑娘別氣,我教訓她。你真是糊塗了!老太太是老太太,大少爺是大少爺。不說別的,單說姑娘住在這里,吃的穿的用的,難道舅老爺和舅太太還問姑娘要過銀子?姑娘本來心里不安,你倒好,有便宜要占些,沒便宜也要占!松煙那正經是伺候大少爺的,不管給咱們院子跑腿,大少爺更沒必要給姑娘送東西。還不都是看著那天……特地來給姑娘寬心的?姑娘得了好就要念著,難道買這些東西,大少爺不要花錢的?姑娘不把銀子給大少爺,那是免得一家人生分,可是也要叫人知道,姑娘念著別人的好呢。你小氣了這一回,人家只說姑娘不會做人,傷的是姑娘的名聲!」

如鸝被教訓得抬不起頭來,低著頭喃喃地不知說些什么。綺年真是拿她沒有辦法,擺了擺手:「算了,以後這些事全部由如燕來管,你就管著我的衣裳首飾,平常幫我分分線,磨磨墨。」

如鸝紅了眼圈,想要分辯,就聽外面湘雲笑盈盈道:「表姑娘過來了?」趕緊低了頭自己退下去了。

喬連波帶著兩個小丫鬟笑嘻嘻地進來:「表姐又在寫字了?昨天張先生還說,表姐的字眼見著就脫胎換骨了,還拿著好生教訓了我一番呢。」

綺年笑著叫如燕收了筆墨斟上茶來:「這兩個丫頭看著怪眼生的。」

喬連波叫兩個小丫鬟來行禮,不好意思地說:「舅母前天送來的,這個是藕花,這個是菱花。我說在康園人手足夠了,舅母說姑娘們身邊都該有年紀差不多的丫鬟……」

「舅母說得是。」綺年打量一下兩個小丫鬟,長得倒有五六分相像,「是姊妹兩個?」

「回姑娘的話,」藕花大一點,也活潑些,屈一屈膝,「奴婢們是表姊妹。」

「倒有趣。」綺年笑起來,給如燕使個眼色,「都下去喝茶,你們也親近親近。」

小丫鬟們跟著下去了,喬連波才小聲說:「表姐,上次踏青的事,你,你可別生我的氣。」

「這是什么話。」綺年看看她的臉,那條鞭痕已然消失,肌膚又是瑩白的了。大約是吃了一段時間的補葯,喬連波的臉色也紅潤了些,頭發上散發出清淡的桂花香油味兒,「天幸是沒破皮留疤,否則我睡都睡不著了。」說到底,還是她提議出來賞花的。雖然說顏氏不公道,但如果喬連波臉上真落了疤,綺年也要內心不安。

喬連波摸了摸自己的臉,其實也有點後怕:「四姨母讓人給送了雪蓮化淤膏來,用了之後確實覺得涼涼的十分舒服,一絲痕跡也沒有留下。」

「表弟怎么樣?沒嚇著吧?」

「沒有。」喬連波倒有些發愁,「可是阮家的表哥們是國公府的公子,也不知會不會記恨章兒。」

「我想不會。說起來,阮家少爺們也是孩子氣,這事過了大概也就撒開手了。再過些日子大家都長大些,自然不會如此。」

「那就好。」喬連波嘆了口氣,用穿著綉花鞋的小腳輕輕踢著桌腿,「當初在家里,雖然也會受欺,可是終究還有父親和母親。縱然父親他——總還覺得有個倚靠。可是如今……外祖母對我們雖然疼愛,我,我總是害怕……」

「我都明白。」綺年也是同病相憐,「如今有舅舅和外祖母,我們也不算是無依無靠。你也不必總是這么懸著心,我看你這身子不好,跟思慮太過也有關系。若是放開心思,說不定比吃葯還要好些。」

喬連波忍不住抹了抹眼角:「我這些話,也就只有跟表姐說了。若換了別人,怕早惱了我,焉肯再跟我說這樣的貼心話……」

綺年趕緊拿帕子給她:「你看你,又哭了。總是流淚很傷身子,以後要多笑才是。咱們兩個是一樣的,當然話就說得深些。你有什么不痛快的,告訴我,我總替你分解分解。」

喬連波破涕為笑,拭了淚道:「有表姐這句話,我以後常來。其實我早就想來看表姐,只是外祖母總怕傷處見了風,不許我出來。」轉頭看見湘雲在外頭屋檐下踮著腳尖掛鳥籠,忍不住道,「那畫眉鳥是草編的嗎?遠遠看去跟真的似的,我聽說是大表哥送來的?」

「表哥大概怕我禁足寂寞,叫松煙送來的。」綺年拿出一雙鞋來,「我給舅母做了一雙鞋,只是鞋面上綉的這個蓮蓬看著總覺得不大真,表妹幫我看看?」

兩人正討論著應該用什么針法和絲線,珊瑚快步從院門進來,一見房里二人就笑了:「表姑娘原來來了這里,翡翠正找呢。」

喬連波趕緊放下針線:「可是外祖母找我?」

「可不是。」珊瑚走得微有些氣喘,「二太太和幾位姑娘的馬車就快到了,老太太讓姑娘們都趕緊收拾收拾,一會兒去康園見二太太和姐妹們呢。」

喬連波回康園去換衣裳,珊瑚這邊也催著綺年更衣。如鸝忙出來,幫著綺年換了一身玉色暗紋綾衫,蜜合色裙子,又打開首飾匣子:「姑娘戴枝略有顏色的釵可好?」

綺年搖了搖頭:「還拿那枝鑲貓兒眼的銀蓮花簪就行。」

「這枝上巳節的時候已經戴過了呀。」如鸝不太情願,「表姑娘們都看見過了的。」

說是表姑娘們,其實指的就是吳知雯一個人。綺年擺擺手,「不過是見二舅母,別去晚了失了禮數才是最要緊的,快點,不要晚了。」

吳若釗在衙門里不能回來。幾位少爺在書院里離得不遠,也都被小廝們叫了回來。除了吳知霄與李氏一起去大門處迎人,其余人都跟著顏氏在康園大廳上等著。

綺年瞥了顏氏一眼。吳若錚是庶出,當初在顏氏手下討生活也不易。顏氏並不苛刻庶子女們在吃穿上的用度,但也不著意去扶植管教,連娶妻也只是隨便給他娶了個五品文官的庶女,岳家並不能有太多的扶持。所以吳若錚能一路做到正四品的知府,比吳若釗還更辛苦些。跟嫡母的關系自然也就更微妙一些,不知道此次吳若錚又高升回京,顏氏心里是個什么滋味兒。

遠遠就聽外頭說笑聲傳進來,一個清亮的婦人聲音,多少帶了幾分山東口音,笑道:「大侄兒數年不見,竟長得這般高了,人也白凈,看著比我家的就多些書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