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部分(2 / 2)

表妹難為 未知 6193 字 2021-01-19

寒門學子身份低微,能攀上正三品大員的外甥女兒也就足夠了;勛貴人家自有爵位,只要不犯什么事,並不特別需要找個有力的親家來幫手。即使是要幫手,多半也不會打庶子媳婦的主意。且庶子將來是要分家出去的,到時候自立門戶,上頭又無公婆天天壓著,豈不逍遙自在?

李氏不由得就在心里盤算起各家勛貴人家的適齡庶子來。幼子什么的,雖然挑媳婦不像長子那么慎重,但恐怕也沒有哪家勛貴願意叫嫡子娶個父母雙亡的孤女的,吳若釗也只是說說,重點還是放在庶子身上。

「只是庶子就有些委屈我們綺兒了……」李氏忍不住還是說了一句。綺年論品貌論才能,絲毫不遜於那些名門貴女,自己也是嫡出的,嫁個庶子實在是……

「若日子過得舒服自在,外頭名聲上委屈一些又何妨。且就是要找庶子,也一定要挑那有上進之心的,斷不會挑個窩囊廢。」只要男人有出息肯上進,哪愁沒有好日子過呢?尤其綺年的出身擺在這里呢,硬件是沒辦法改變的。就是冷玉如,說起來本人比鄭瑾只有好沒有差,可是能嫁給張殊,還不是因為有個恆山伯府「義女」的名頭么?若是鄭瑾願意這門親事,又哪里能輪得到冷玉如呢。

李氏也明白,不過是感嘆一聲罷了。想了想又問:「那連波的親事,老太太可跟老爺提過?」她也不過比綺年小一歲,很快就要張羅她的了。

吳若釗擺擺手:「這種事,老太太怎會跟我提起。若老太太不提——你也不要問吧。」就怕出力還不討好呢。

李氏十分感動。丈夫能對她說這樣一句話,那已經是十分體貼了:「我曉得,只是怕老太太跟老爺提,倒叫老爺為難。」她最怕的就是顏氏要把喬連波塞給知霄。

吳若釗點頭道:「你莫擔心,霄兒的事,我自有主意。且老太太——也還不至糊塗至此。」

李氏這才放下心來,又說起別的事:「霞兒派人送了些東西回來,看樣子在宮里也過得不錯。說是皇長子妃胎像也平穩,如今靜心養胎,宮里的事都交給了她在管呢。」

吳若釗皺皺眉:「這是好事,只是霞兒千萬端正了心思,莫要起什么不該起的念頭。」如果想著搞掉金國秀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是大罪!

「我看二弟妹不是那樣糊塗的人。」別的不知道,但前幾次墨畫明明是回來訴苦的,卻被鄭氏罵得眼眶紅腫地回宮,便知鄭氏不是那等縱著女兒的。便是吳知霞要糊塗,鄭氏也能提醒著。

「皇上這總拖著不立太子也是件麻煩事。如今兩位皇子都大婚了,連三皇子都立了側妃,這還都一股腦兒住在宮里,實在也不像個樣子。」按說皇子大婚後就該離開皇宮自己建府,只有太子能住在東宮。可是現在太子也不立,誰能留在東宮也不好說,搞得大家都擠在自己的皇子殿里,就連妃嬪們去逛個花園子都不方便。

當然了,吳家現在算是長皇子黨了,自然也盼著長皇子能早入主東宮,總這樣拖著吊著,真是讓人煩心。

夫妻兩個正說著話呢,碧雲從外頭進來:「老爺,二少爺帶著阮表少爺、蘇公子和小孟探花來了呢。」

蘇銳和阮麒如今是跟吳知霄兄弟在一個書院念書,自然打交道就多些。孟燁則是常去許祭酒家,便與蘇銳相熟。今日也不知怎么聚在一起,說起寫字來,不知是誰先提的,便一窩蜂都擁到吳家來了。

吳若釗自然歡喜兒子侄兒多跟這樣人交朋友,更了衣親自到外院去見。

孟燁雖然點了探花,但他是侯府子弟,並不只靠著這個謀前程,故而雖則也在翰林院掛了個差事,卻並不是十分勤謹。上官心里明白,自然也是睜一眼閉一眼,由著他時而遲到早退。今日又是提早溜了出來找蘇銳,便跟著來了吳家。

吳若釗愛寫字,寫一手好字,在這上頭又好為人師。蘇銳則是極慕他一手好字,故而見了面便說到一起去了。說到興起時,便搬了筆墨來,年輕人們各寫一幅字,讓吳若釗品評。只阮麒站在一邊,與眾人有幾分格格不入,草草寫了一幅便問道:「幾位表姐表妹可在?前些日子聽說表姐在恆山伯府牡丹宴上寫了一幅字,被評為第一,姐姐回家好一番贊賞呢。」

吳若釗看他一筆字寫得只勉強有個架子,心想這真是紈絝子弟,就是喬連章,比他小好幾歲,從前還沒怎么讀過書,這一年下來寫出來的字也不比他差多少了。不過英國公府是世襲罔替的爵位,阮麒只要不犯砍頭的罪過,這一輩子都不用發愁,所以吳若釗也懶得說他什么,只道:「女兒家寫字不比男兒,只是怡情養性罷了。」

蘇銳也笑道:「小侄也聽說當日是吳姑娘拔了頭籌。」又笑向孟燁道,「聽說還有人要請孟兄去品評?」

孟燁擺手笑道:「豈有此理,閨閣筆墨,豈容我這等俗人胡亂品評。蘇兄切莫取笑。」

吳若釗點頭笑道:「探花之才,豈是用來品評閨閣之作的。「心想孟燁看著不羈,到底還是有分寸的。想當年孟家出的第一位探花孟二老爺,就是太過風流,當時京城淑女們也是開了詩社,他就當仁不讓地品評了一番,後頭居然還有好事人按他的品評出了一個榜,搞得滿城風雨的,讓正統之人很是看不順眼。

阮麒袖手心不在焉地看著別人寫字,片刻之後捉了個空向吳若釗道:「我姐姐說要向喬表妹求幾柄綉扇,這里還有幾樣小玩藝兒,是送給幾位表姐表妹的,今日一並帶了來。還要向外祖母和舅母請安。」

他到底是吳府的親戚,吳若釗便叫小廝過來:「好生送表少爺去松鶴堂給老太太和太太們請安。」

喬連章和吳知雱年紀小些,聽見有小玩藝兒,心思就有些溜掉了。阮麒雖只說送給表姐表妹們,又怎么可能把表兄弟們落下。吳若釗一眼就看出二人心思,便叫小廝:「送喬表少爺一起去吧。」別人的孩子不專心也隨便,自己的孩子卻不能放松,「雱兒這里有幾個字沒有用心,各寫十遍才許走。」

吳知雱只得低頭寫字,阮麒和喬連章帶著小廝們往內院里去。這些日子兩人已經混得熟了,從前杏林中的沖突似乎早都拋到腦後。阮麒拿出一把精巧的彈弓給了喬連章:「這是我給表弟特地帶的,可別叫外祖母看見。」

喬連章正是頑皮好動的年紀,加以吳家上下都對他十分照顧,漸漸的就脫了當初在家時的木訥懦弱脾氣,此時見了這彈弓自然心喜,連忙藏在懷里,還時不時地摸摸。阮麒見他喜歡,便問道:「這些日子,周家表妹都在做什么呢?」

喬連章隨口答道:「表姐時常出門呢,有位冷家姐姐要出嫁,表姐總去她家里,說是去幫著准備嫁妝的。」

阮麒又問:「可是恆山伯新收的那位義女?她不住在恆山伯府里么?」

喬連章哪里清楚,搖頭道:「這我不知,只聽大舅母說過是去冷家。」

阮麒想了一想,又道:「聽說周家表妹要及笄了?」

這個喬連章倒是聽姐姐說過:「是。大舅母說要請許多客人呢。」想想又道,「外祖母已說了,待明年我姐姐及笄,也要請許多客人來。」

阮麒並不關心喬連波之事。在他看來,喬連波一陣風兒都能吹走了的模樣,毫無意思,便順著自己的思路問下去:「表弟知不知道周家表妹平日里喜歡什么?既是及笄,我也該隨份禮才是,也算為上次杏林失禮一事道歉。」

喬連章剛要回答,卻忽然想起吳嬤嬤平日里說過的話,不由得心里也暗暗打了個轉兒:上次杏林之中,不僅是綺年受驚,他的姐姐連波才是受了傷的,可是阮麒送給過他東西,如今又要送給綺年,卻從來不曾提過要送給喬連波什么東西賠罪。

喬連章心里不免有些不自在起來,隨口道:「我也不知周表姐喜歡什么,平日里我多在外院,或者在松鶴堂,周表姐在怡園,並不多見。就是她去冷家,我也是聽我姐姐說的。」

阮麒卻不知道喬連章在想些什么,只笑道:「好兄弟,你幫表哥打聽打聽,表哥日後得了新鮮東西,少不得都有你一份。」

喬連章咧嘴笑了笑,裝作無意地道:「前次表哥送我的那只花籃,我送與我姐姐了,姐姐十分喜歡呢。」

阮麒對喬連波喜歡什么毫不關心,只當喬連章是向他要東西,隨口道:「送便送了,下次我再尋一只送你,保證比那只還要漂亮。好兄弟,你必要幫表哥這個忙才好。」

喬連章不由得垮了臉道:「其實不拘送些什么,都是表哥的一片心意不是?」

阮麒不以為然道:「這如何能行?既要送,就要送她歡喜之物。」

喬連章轉了轉眼珠:「表哥,你為何自己不去問周表姐呢?」

阮麒登時被噎了一下:「這,這怎么行……總之表弟你幫我這個忙,日後好東西自是少不了你的。」

喬連章點頭答應了。兩人一路已走到松鶴堂,顏氏正看著喬連波綉一條抹額,見兩人進來,喬連波便起身喚了聲表哥,見了禮便往屏風後頭避。阮麒忙道:「有幾件新鮮小玩藝兒,拿來給表妹賞玩的。」說著從小廝手里接過盒子親自遞上來,又道,「這些是給另外幾位表姐表妹們的。」

琥珀忙上來接了,顏氏就著她的手看了看,乃是一間草編的小院,除了房子之外,屋外還有水井、紡車之類,都只杏核大小,整間小院也不過兩個巴掌大,十分精致,便點頭笑道:「虧你有心了,這東西果然新鮮精致,放在窗前看著也喜歡。」又叫琥珀,「去請姑娘們過來,既拿了東西,也要說句多謝方是正經。」

阮麒便坐了下來,笑道:「不過是些不值錢的東西,哪里還值得姐妹們親自過來呢。」雖這么說,眼睛卻時不時地往外頭溜。顏氏對這個名義上的外孫也實在不知道怎么應酬,要說親近吧,根本不是阮夫人生的;若說疏遠,這如今已經記在阮夫人名下,將來英國公府都是他來繼承,自不能輕易得罪,只好有一搭沒一搭地問問阮盼的情況。

一會兒,吳知雯等人都走了進來,阮麒一瞧其中並無綺年,不由得有些失望道:「周家表妹不在?」

知霏嘴快,拿著阮麒送的草編小亭子愛不釋手,聞言就接口笑道:「綺表姐去看冷家姐姐了,這些日子都到申時才回來呢。」

阮麒應了一聲,便將送給綺年的盒子遞了給琥珀:「煩姐姐轉交周家表妹罷。」

表姐弟們年紀都不小了,吳知雯等人道了謝,阮麒便起身告辭,顏氏也不挽留,只叫人好生送回去,還是阮麒說帶了四個小廝足夠,辭謝了吳家的人。

出了吳府,他身邊的小廝看他悶悶不樂的模樣,便討好著道:「少爺這是怎的了?莫不是在吳府老太太處受了氣?還是吳府舅老爺又教導少爺功課了?」

阮麒一瞪眼:「放p!你不盼著少爺好,只盼著少爺受氣不成?」

小廝諂笑道:「小的哪里敢呢,只是看少爺悶悶不樂的,想著有什么法子逗少爺開心些。」

阮麒想了一想道:「你可知道冷府在哪里?就是恆山伯新收的那位義女家?」

這個小廝真的知道:「那離著恆山伯府並不甚遠,小的倒是聽人說起過。少爺要去?」

阮麒沉吟了一下:「走,遠遠的去看看。」

小廝不解道:「少爺要去看什么?」心想冷家就一位小姐,且已經要成親了,也沒聽說少爺跟冷家的公子們相識,倒是要去看什么呢?

阮麒瞪眼道:「多嘴!還不快前頭領路呢。」

小廝只得領著他去了。冷家不過是小門小院,小廝看自家少爺只騎上馬上遠遠看著,更加不解。不過他腦子極靈活,念頭轉了幾轉,便悄聲道:「少爺可是想見周家表姑娘?」

阮麒被說中心事,臉上微微紅了一下:「胡說!」干咳一聲,強道,「不過是今日送了禮,她不曾見著,也不曾聽她一聲謝,覺得有些虧了罷了。」

自打上元節出了事之後,英國公阮海嶠就重新給自己兒子配了幾個小廝,且嚴令他們:「若少爺平日里玩耍,你們勸不住也就罷了,回來只管與我說。若少爺做了什么大出格的事,你們若不死勸,回來一並打死!」故而小廝們雖然伺候著阮麒玩耍,卻也時時小心著,不敢叫他做了什么有違禮法或將自己身陷險境的事。

此時聽阮麒這般說,這小廝覺得有幾分不妙,便試探著道:「少爺也太與表姐妹們生分了,送一份禮還一定要表姑娘當面道謝不成?且少爺如今年紀大了,跟表姐妹們也該避諱著些兒,沒的傳出去壞了表姑娘們名聲,也叫人說少爺不尊重。」

阮麒不由得拉下了臉,想了片刻圈馬回頭道:「罷了,少爺不過一時興起,你就這般多話,敗興!回去罷!」

小廝松了口氣,暗想此事還是該個空兒與國公爺說一聲。阮麒將來是國公府世子,那婚姻大事都是要國公爺做主的,萬一真跟表姐妹們有些什么花前月下的想頭,傳出去他們這些下人少不得被打個半死。

62、手帕交初聚京城

綺年可不知道阮麒曾經跑到冷家門外來等著她;這時候;她正在冷玉如房里跟一個遠道而來的客人笑鬧成一團。

「萬沒想到你真能來的!」冷玉如緊拉著韓嫣的手,「原還當要再見你一面也不容易了。」當初她寫信去的時候,也不過抱了些許希望。韓嫣一個姑娘家;就為了手帕交的婚禮,就跑上千里路到京城來;實在也不太現實。

韓嫣一年多沒見,又長高了些。她本是幾人中年紀最大的;此時身子長開來;完全是少女的模樣了。她一手拉了冷玉如;一手拉了綺年;笑道:「這說的什么話,又不是生離死別;難不成你就一輩子不回京城了?」

「你怎么來了?伯父伯母也來了?」綺年也興奮得不行。

韓嫣臉上還有長途跋涉後的疲憊之色,卻爽朗地笑著道:「我跟娘來的,爹怕要等到年底才能來呢。」

「是伯父又高升了?」冷玉如驚喜道。韓同知這些年官倒當得十分順遂,但也並沒有多少高升的希望,本以為這輩子就在個五品上停住了呢。

「還是那年西山寺的事。」韓嫣放低了聲音,「究竟怎樣爹也不肯說,只聽說抓了個戲班子,里頭的戲子都身懷武功,似是與廣東獻俘被劫有關的。」

又是與廣東獻俘被劫有關?成都,京城,廣東……這事兒不小啊……

綺年稍微想了一下就拋下了,政治大事,她一個小草民還是別想那么多了:「那伯父會授什么官職?」

韓嫣笑道:「這我怎會知道,不過據父親的意思,大約正四品是會有的。」

正五品到正四品,這是連升兩級了,且外官做京官,又等於暗升半級,故而韓同知此次真可算是高升了。韓嫣笑道:「父親本說待年底進京授了官再接我和娘,只娘擔心哥哥,又正好趕得及玉如的好日子,我們娘兒們就匆匆來了。」

確實,韓兆已經二十三四,若成親早的,這時候兒子都抱上了。冷玉如抿嘴笑道:「韓大哥中了傳臚,此時伯父又升了官,合該好生挑一門親事了。」

說到韓兆的親事,綺年不免略有幾分尷尬,但見冷玉如似乎真的能放開了懷抱,心里也高興。韓嫣拉了她的手,大大方方地道:「我娘說了,你到京城都一年了,若有好姑娘,可不許藏私,都要告訴我才是。」

綺年頓時笑倒:「是是,我這便回去把認識的好姑娘齊齊列個名單,供你一一選擇,挑一個好嫂子可好?」

三人笑鬧成一團,綺年看韓嫣沒有跟自己生分的意思,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氣。其實她看得出來,吳若釗是真心欣賞韓兆,無奈孫姨娘和吳知雯只看門第……若是強壓著成親也未必做不到,可是若吳知雯不情願,過門後不好生過日子,豈不是反坑了韓兆?這會子韓同知再升官進京,想來吳若釗更要生孫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