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部分(2 / 2)

表妹難為 未知 6192 字 2021-01-19

「只是這頭幾年,小河庄怕是沒什么出息了。」

「我知道。」綺年扳著手指,「買茶苗花苗,雇師傅來教,還要買炒茶制香的家什,加上工錢,估計這兩年之內總要投進一萬銀子去。」

「夠用么?」趙燕恆摸摸她被陽光曬得紅撲撲的臉頰,「若是手頭緊,叫立春去我賬上提銀子。」

「現在還不用。」綺年笑眯了眼。郡王府給了她五萬銀子的聘禮,這里頭現銀就有三四萬之多,置辦完了嫁妝也還有一萬多現銀,何況還有小楊那里的生意和兩個鋪子頂著,周轉並不為難。但趙燕恆的話實在好聽,那種「卡拿去,錢隨便花」的感覺最讓女人喜歡,不一定是要花他的,但是這種感覺實在好。

「世子爺真大方,妾身要是哪天沒銀子用了,就去找世子爺要。不知道世子爺有多少身家呢?」

趙燕恆伸手把她摟到自己腿上,好笑地點點她的鼻尖:「別擺出一副財迷相來,回頭讓立春把賬本收拾收拾給你看。有一半是母妃的陪嫁,還有些是父王的賞賜,也有這些年我在外頭悄悄置的產業,其實也不算多,值個二三十萬銀子吧。你省著點花,別花光了,本世子爺就得帶著你去街上討飯了。」

趙燕恆話音未落,窗戶外頭哧地一聲有人笑了。綺年嚇了一跳,趙燕恆已經抓起桌上的茶杯揚手甩了出去。茶杯穿破窗紙摔出去,只聽外頭人哎喲一聲,卻沒聽見茶杯摔破的聲音,想來是裝模作樣的。綺年聽著那個聲音耳熟,想了一想:「周——」

「就是那個混蛋!」趙燕恆沒好氣道,「還不快滾進來。」

周鎮撫穿著一身便服,手里拿著那個完好無損的茶杯,笑嘻嘻地翻窗進來,先對綺年行了個禮,便嬉笑道:「秀材你好黑的手,險些砸得我破了相。」

「誰叫你聽壁角,活該!」趙燕恆瞪了他一眼,雖不曾真動氣,卻也覺得有些尷尬。

綺年看周鎮撫臉上還有茶葉末兒,忍著笑拿了條干帕子塞給趙燕恆,又沏了一杯茶上來。周鎮撫拿著趙燕恆扔給他的帕子擦了擦臉,乍舌道:「幸而不是滾開的水。」

若是滾開的水,趙燕恆又怎能拿去砸他,看他那樣兒也忍不住想笑:「放著大門不走偏要翻窗,合該澆你一頭的滾水!」

周鎮撫拿著帕子裝模作樣聞了一聞:「是毛尖,且是今年的新茶!」

綺年實在忍不住笑了起來,趙燕恆看了她一眼,柔聲道:「你先下去罷,叫外頭人莫要進來,也莫要說漢辰過來了。」

綺年怔了怔,哦了一聲退出去了。周鎮撫斜了趙燕恆一眼:「怎的,莫非怕我多看了世子妃?」

「胡鬧!」趙燕恆板起臉,「你說的那些事哪有件好的,她聽了徒增煩惱罷了。」

周鎮撫咂嘴道:「當真是體貼,只是我看世子妃又不是那經不得風雨的,別人聽了或要驚怕,她卻未必。」眼看趙燕恆揚起了眉,馬上擺手,「言歸正傳,言歸正傳,你心疼自去心疼,我不過白說兩句話。永順伯與東陽侯府的親事已然定了十月十八,欽天監選的好日子。永順伯遞了表,說成親之後就要動身返回渝地了,你看他會乖乖回封地么?」

「他自是想呆在京里的,就是太後和鄭家也不想讓他回去。只是他此時要留在京里,卻是一無借口二無好處。」趙燕恆沉吟著道,「若是要支持三皇子,便是回了封地也是一樣的。他若不傻,必會離京的。」

周鎮撫端了茶喝了一口,冷笑道:「皇上對他一直疑心著,若只是支持三皇子倒也罷了,就怕他自己有不臣之心。」

「他便是再有不臣之心,身份上也擺在那里。休說上頭還有三位成年皇子,便是都沒了,也輪不到他。」趙燕恆擺擺手,「太後倒是真心想著他開枝散葉平安一生,雖說只是個伯,但太後若去求求,給他個世襲罔替,倒也能保得子孫順遂。若是保三皇子,若成了,縱有個從龍之功,也不過就是封侯封公,照樣的五世而斬,也未必強似如今;若是三皇子不得大位,便更得不償失了……我若是他——實在想不出有什么不回封地的理由,須知他若賴在京城里不走,皇上便是不疑也要疑他了。自然,他即便是離了京,京中諸事也是逃不開他的眼的。」

「這倒是。」周鎮撫又喝了口茶,「我照著尊夫人所說的綉娘之事去查了,果然,華絲坊雇佣的綉娘有近千人之多,其中怕也雜著些真正的細作,幸而發現得早,若再過個三年五載,怕是這張網就要連京城都網住了。如今僅據我所知,從巴蜀一地往京城這邊走,各府道州縣官員怕是都在這網里了。」

「你可稟報了皇上?」

周鎮撫點了點頭:「可是仍無實證可說華絲坊就是永順伯的產業。皇上倒有心去渝地查一查他的銀錢動向,只是沒有借口派人去。」

趙燕恆審視他片刻,揚了揚眉道:「你可是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來了?」

周鎮撫嘿嘿一笑,摸著頭道:「我只想著,秦楓不也是你的表妹么?」

「胡鬧!她姓秦我姓趙,要送嫁自有她親兄弟,我這表兄算是什么!」

周鎮撫嘆道:「我若能去早便去了,只是鄭家如今盯著我,實是不敢亂動。」

趙燕恆毫不客氣地戳穿他:「怕是你覺得我有個郡王世子的身份,即使有人疑心也不敢隨意動我罷?」

周鎮撫嘿嘿地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道:「聖上如今春秋正盛,便是皇長子得了東宮之位,將來也還有十幾二十年呢。」

趙燕恆明白他的提醒。雖然皇長子也是皇帝屬意之人,但天家無父子,皇帝同時也防著兒子們呢。這些臣下們偏向哪位皇子無妨,但若因著皇子忘了皇上,那就是罪了。皇帝就是皇帝,即使是自己的兒子,也絕不允許挑戰皇帝的權威。你首先是要忠於皇帝,然後才是忠於皇帝選出來的太子。

「我總要有個理由才能出去……」新婚燕爾,且夫妻二人看起來又十分和諧,若沒個理由就跑出去,豈不是明擺著讓人疑心嗎?

周鎮撫撓撓頭,推脫地道:「這理由你自己想罷,橫豎你是極聰明的。」見趙燕恆眼刀橫過來,馬上求饒道,「我當真是沒主意了,如今這腦袋里亂哄哄的有一百只蜂子飛來飛去——皇上才接著密報,上回廣東獻俘被劫之事有了消息,為的是滅口!」

「滅口?」趙燕恆臉色微微一變,「滅誰的口?那群俘虜能說出什么了不得的消息來?」

周鎮撫聳聳肩:「這我可就不敢妄言了。不過你昨日午後就離京了,自是不知道西北張家軍親兵與兩營軍和五城兵馬司的人較量的場面,皇上大發雷霆,把兩營軍的幾名將軍和區區在下都罵了個狗血淋頭。恰好下月就是張將軍四十生辰,皇上命人帶了壽禮去邊關賞賜,又想起兩廣總兵的功勞來,於是又把在下罵了一頓,連著羽林衛的幾名勛貴子弟,加著兩營軍里的十幾個人,一總打包扔到廣東去了,說是叫我們去看看人家當兵當成什么樣兒,學會了才准回來。」

趙燕恆似笑非笑:「因此你要去廣東了?」哪里是去學廣東的兵,分明是去查這滅口之事的。

周鎮撫擠擠眼睛:「正是。因此這永順伯的事,我是實在顧不上了,據我所知,皇長子是在皇上面前薦了你……」

「皇長子?」趙燕恆眉頭緊皺,「他薦我,豈不招得皇上疑心?」

「皇長子說,上回你出京遇了流匪,臨危不懼,非但逃得性命,且將流匪所在之處都能摸清,可見有呂老將軍遺風,只怕並非傳言中的紈絝之徒。」周鎮撫咳嗽一聲,「自然,在下也就順水推舟地說了幾句。」

趙燕恆眼里微微有一絲笑意:「你說了什么?」

周鎮撫翻翻眼睛:「我只說上回在大明寺後山遇了你,乃是換了裝束想去文會上走走。皇上英明,自是要問為何一個堂堂郡王世子,要去文會還要喬裝打扮。此中原因在下自是不解,只說大約你這些年名聲在外,如今想要浪子回頭,又怕眾人笑話罷。至於皇長子又會說些什么,在下可就不知了,亦不能妄加打探。」

趙燕恆沉吟不語。他沒想到皇長子會撿了這個機會將他推上去。至於皇長子要說什么,他亦能猜到幾分,無非要借與自己相識多年的金家兄弟之口,將他多年來不得不示弱以自保的事情稍稍透露幾分。或許連這示弱之舉也不必宣之於口,皇室中人,各種手段只有比後宅更花樣翻新,這等韜光養晦的舉動,當年便是皇帝自己也是做過的,又何須講得太明白呢。只要有了皇帝的話,以後他的舉動就不僅僅是在皇長子眼前有功勞,在皇帝那里也是功勞了。

周鎮撫想了想,又叮囑道:「皇長子之所以薦你,乃是因著你是秦家姑娘的表兄。秦家姑娘的長兄比你位高,不可久離,次兄年紀又還小,二房的兩個兒子一個外放,一個又是庶出的,都不合適。最重要的——」他壓低了聲音,「東陽老侯爺身子怕不成了,孫子們都想著守在眼前,因此你去送嫁才能順理成章。皇上自是不會如今就信了你,少不得還要派人與你一起去的,到了那邊,就看你的了。」

趙燕恆明白他的意思。永順伯的賬哪里是好查的,若是自己能在皇帝派去的人眼前露了鋒芒,怕是比在皇帝眼前直接表現還要好些。

周鎮撫眼看時間不早,起身伸了伸腰:「我可得趕回去了,明兒就要被打包丟去廣東,你自己拿主意罷。」

綺年在外頭屋里坐著,終於聽見窗戶響了一聲,而後趙燕恆慢慢走了出來,面上神色若有所思,抬頭見了她便笑了笑:「等得可急了?」

「也並不太久。」綺年觀察著他的臉色,「可是有什么事?要立刻回城么?」

「與此事無關。」趙燕恆挽起她手,「不是說要去外頭弄什么野餐么,走吧。你將帷帽戴上,這會兒日頭毒起來了。」

綺年已經叫如鴛如鸝准備了幾個攢盒,這時候拎上,一行人就往山腳下去了。綺年邊走邊看趙燕恆,直看得趙燕恆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臉上難道有花么?」

「你有心事。」綺年認真地說,「若是不能說與我聽的就罷了,若是不怕我聽,有什么事不妨說出來,我雖不見得能出什么好主意,也沒准能給你提個醒兒。」

趙燕恆輕嘆一聲:「並不是不能讓你聽,只是有些事你聽了徒增煩惱而已。」

「這有什么。人說夫唱婦隨,你既煩惱,我跟著煩一煩又有什么?你有什么煩心事,不與我說,卻想與誰說去,嗯?」

趙燕恆看她斜著眼瞥自己的樣子,不由失笑:「自然是只能與你說的。」

「那就說唄。」綺年看看四周無人,只有自家的丫鬟和立秋立冬兩個小廝綴在後頭,便伸手抱著趙燕恆一條手臂,仰起臉來看著他,「為妻的洗耳恭聽。」趙燕恆怕是不習慣將外頭的事盡數告知妻子的,畢竟這個時代,男主外女主內,除非用到夫人外交,否則這些男人們怕是都不會有這種自覺。不過沒關系,趙燕恆不說,她可以問,循序漸進,總有一天趙燕恆會習慣於和她萬事都有商有量的。

立秋眼尖地發現了綺年的動作,忍不住斜眼看了一下如鴛如鸝,喃喃道:「世子妃與世子爺可真是恩愛。」

如鸝聽著這話不像,脹紅了臉剛要說話就被如鴛按住了,抬眼看了他一眼,平心靜氣地道:「這自是應該的。」

立秋其實是想說世子妃在外頭與世子爺未免有些太親密了,卻被如鴛這句話全噎了回去,不由得干笑了一聲道:「是應該的,自然是應該的。」

如鴛不再說話,又轉頭看著前面。立秋平日里偶爾一見,只覺她不言不語的,萬想不到說出一句話來也能噎倒人的,不由得暗想真是人不可貌相,有其主必有其仆了。

幾人慢步走到山腳下,一條小河淙淙流過,河邊樹林倒也干凈,便四周用錦帷一圈,里頭鋪開茵席席地而坐。趙燕恆畢竟不想多說,因此只說了怕是要去渝州探查永順伯,只是自己剛剛新婚,沒個理由不好離家。且若是去了渝地,少說也要耽擱一兩個月,又怕綺年在家里有難處。

綺年思忖了片刻,上下瞄了趙燕恆一眼,抿著嘴一笑:「要說這個倒也不難,你屋里現放著好幾個通房,隨便哪個,我與你鬧上一番,這理由也就有了。」

趙燕恆啞然,半晌才道:「這是什么主意!」心里卻覺得這主意其實過得去。

綺年笑道:「這主意雖餿,卻合著你素日里的形象——」一句話沒說完,趙燕恆已經伸手過來撓她的癢:「胡說!顯著是縱得你無法無天了,連本世子都敢打趣起來。」

夫妻兩個笑了一會兒,綺年方一邊理著鬢發一邊說道:「何況你為著這個離家,王妃定然歡喜,估摸著也就不會給我下絆子,說不准還要拉攏拉攏我呢。」

趙燕恆苦笑道:「別說,這餿主意當真不錯,只是——」若傳出去,少不得綺年得落個妒嫉的名聲。

綺年認真地道:「你別管這主意餿不餿,外人怎么看是外人的事,我們自己知道就行了。倒是你去渝州,千千萬萬要小心,多帶幾個人去,務必平安回來。」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就是沒讀過書,也見過趙燕恆狼狽受傷的時候,這趟去渝州,那是永順伯的地方,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萬一有點什么沖突,永順伯豁出去了,趙燕恆就要危險。

趙燕恆聽她說到「我們」,不由得心里暖洋洋的,也斂了笑容認真道:「我自會小心。本不想與你說這些,就是怕你憂心,現在說也說了,我定平安回來,你也要自己保重。」

兩人相互許了諾,核計了一番,時間也已近午。再是自我安慰說無事,也沒有那個野餐的輕松心情了,用過午飯就坐上馬車往回走。

眼看著馬車進了城門,沒走幾步呢,就有人橫刺里沖出來,一頭撞到車前面,若不是這進了城馬跑不起來,立冬又是個練家子,手上死死扯住了馬韁,必定要踩上這人。馬兒咴咴幾聲,前蹄都立了起來,立秋一邊安撫馬匹一邊忍不住喝道:「走路不帶眼睛,你作死呢!」忽見撲在馬車前的人抬起頭來,雖然臉上抹得黑一塊白一塊的,那眉眼卻是識得的,連忙低聲往車里回:「爺,是,是胭脂姑娘!」

綺年正在馬車里打盹兒,冷不防驚了這一么一下,若不是趙燕恆護著,一頭就要撞到車廂上去。聽了立秋的話不由得撩起簾子往外看了一眼,果然是胭脂,穿著一身青布的衣裳,不施脂粉還滿身塵土,一見趙燕恆便落下兩行淚來,倒是別有一番楚楚可憐的風韻。

趙燕恆眉頭一皺,沉聲道:「不是送你回鄉了么?怎的又來京城了?」

胭脂往前爬了一步,哭道:「爺救救奴罷,那鄉里也呆不住,有人,有人硬著奴做妾呢……」

這會兒街上來往的都是人,人人都看著這出戲。趙燕恆眉頭擰得死緊,正要說話,卻覺得綺年輕輕扯了一下他的衣角,在他耳邊小聲說:「這也是個機會,正好也看看她想干什么。」她才不相信胭脂是因為有人硬著做妾才跑回京城的呢。

趙燕恆想起他們的計劃,不由得暗暗嘆了口氣,干咳了一聲道:「立秋去尋個客棧,先把她安置下來再說。」

103、三春山房雙演戲

「凌波樓的胭脂?不是說贖了身給送走了嗎?」秦王妃聽著秦嬤嬤的回報;不由得詫異起來。

秦嬤嬤兩眼發亮地笑道:「王妃可不知道;那胭脂本事不小,竟跑回來了。當著街上那許多人的面就撲到世子的馬車前頭。世子叫立秋去尋個客棧將她先安置下來,世子妃可就不歡喜了;聽立冬透出來的一句半句話,似是當時就跟世子撂了臉。」

秦王妃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這可是她糊塗了;既然當日能送走了,如今跑回來;世子也未必就要她的。」

秦嬤嬤笑道:「小家小戶出來的丫頭;哪里有這樣的心胸?且那小蝶在院子里聽了一耳朵;還提起了從前的事呢;雖未聽實在,卻似是指著宮里那一位。」

秦王妃嗤地笑了一聲:「我當她多大方;聽了紫菀的話無動於衷,原來一總積著呢。只是發作得不是地方――世子這些日子都在書房,想必是惱了。」

「這成親也有兩個月了,新鮮勁沒了,自然如此。世子身邊難道還少了人不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