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部分(2 / 2)

表妹難為 未知 6187 字 2021-01-19

林太太聽了這話,眼珠僵硬地轉了一下,落到宛氏的肚子上,終於有了點兒活氣,嘴唇動了動:「冤枉啊――」

「伯母!」綺年不忍看她蒼老凄苦的面容,「逝者已逝,您就是為了孫子也要多保重。」

林太太放聲哭起來。林悅然緊摟著母親,短短幾個月,她也憔悴得不成樣子,鮮花一樣的小姑娘都要熬干了,也跟著痛哭起來。

宛氏連忙湊過去:「小姑,婆婆還病著呢,萬不可這樣痛哭的,何況這樣地哭,若被人聽見,怕也是要連累世子妃的。」

綺年不由得仔細打量了一下宛氏。二十左右的年紀,雖然熬了這幾個月,但看起來要比林太太和林悅然都好些,且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可見並沒有亂了方寸:「嫂子也是有孕的,也要自己保重身子。宅子里若缺了什么,叫人來找我便是。」

宛氏連忙答應,極口稱謝,又回頭去勸慰林太太母女,好容易才讓兩人住了哭聲。

馬車駛了片刻才到城西,這小院地腳兒並不好,但從大門進去便見里頭房舍整潔,院子里甚至還有一棵上了年頭的槐樹,在院子里投下半片樹蔭。院子里且有兩個丫鬟兩個小廝候著,連郎中都請了一位。

「人手少了些,伯母且先住著罷。」綺年跟林太太從前的關系,皇帝只要一查就能知道,所以綺年也並不避諱。可是皇帝縱然明知林大人之死有問題,也不會願意看見林家女眷仍舊錦衣玉食呼奴使婢,因此綺年也只能給這么幾個人了。便是那兩個丫鬟也只有一個年紀大些,另一個不過小丫頭罷了,只能幫著掃掃院子燒燒火之類。以免引來皇上的不滿,反害了林太太等人。

林太太哭得太厲害,此時已然有些脫力了,兼且在府里圈禁的日子搓磨太甚,到了這會兒便撐不住。兩個丫鬟忙將她扶到床上,郎中一診脈乃是外感風寒又內有郁結,症狀十分凶險,於是忙忙地開方抓葯。再有宛氏是有孕的,雖然身子尚好,胎氣也有幾分不穩,又是開方子抓葯。只忙得四個下人都不夠用。綺年少不得讓如鴛立冬等人都搭手幫忙,折騰了半日才安頓下來,捉個空兒將林悅然拉到外屋,嘆道:「如今伯母病了,嫂子又有孕,妹妹要把這家事理起來了。」

林悅然只覺得這幾個月像做夢似的,垂淚道:「周姐姐,如今父親和大哥都去了,我們孤兒寡母,日後可怎么辦……」

綺年深深嘆了口氣,心想這么十五六歲的女孩子乍然遇上這種事,也難求她一夜之間就成熟起來:「妹妹且照顧著伯母和嫂子罷,待伯母身子好了,再商議日後的事。」

148、挑撥離間種禍根

九九重陽;持螯賞菊。

去年這個時候,郡王府一家子還進宮去領宴呢,今年太後自然是沒這個心情,太子妃又有孕要養胎;朝中還在清算永順伯的案子;皇後索性就免了賜宴的事;讓各宮中自己慶祝去罷;倒也省得像去年似的;再鬧出太後登高摔下來的事。

郡王府今年也沒有怎么大辦。一來秦王妃和秦采都算在孝中;雖然皆是出了嫁的女兒和孫女;但老東陽侯對女孩兒素來疼愛,從情上來說也不能輕易忘懷。

綺年樂得如此。她現在是孕婦;一怕c勞;二又不能吃螃蟹,看著別人吃是件多「凄慘」的事,還不如眼不見嘴不饞。

「世子妃忍一忍,明年這時候就能隨意吃了。」小滿看綺年那樣兒,忍不住掩著嘴笑。

「走開!」綺年揚揚手里的書作勢要打她,「你這是說我嘴饞么?沒上沒下的。」

小滿笑著往後躲了躲:「奴婢這不是怕世子妃心里不快么。」

綺年環視滿屋子抿著嘴的丫鬟們:「有敢笑的,立刻拖出去打板子,看你們還能不能吃到。」

眾人都笑了,小雪嘴快道:「世子妃放心,今年世子吩咐了,咱們院子里上下都不許沾螃蟹的邊兒,大家都不吃。」

「這也不好……」綺年心里甜絲絲的,「你們吃你們的,只別叫我看見就行。對了,林家那邊去送了節禮沒有?」

小雪忙道:「送過了。因林太太病著,林少乃乃又有身孕,也沒有送螃蟹和酒,只送了重陽糕等四色點心,又送了十兩銀子的月例。再就是葯鋪那邊已經說了,用的葯全記在世子妃賬上。奴婢看著歇了一夜,林少乃乃和林姑娘的臉色已好了許多,就是林太太這病,怕是難好。」

「若是總想著故去的人,怕真是――」綺年嘆了口氣,「只盼伯母能看在未出世的孫子份上。」郎中已經悄悄跟她說了,人最怕有心病,林太太憂傷驚悸過度,才弄得里應外合病根深種,若是人能想得開還好,若想不開,恐怕纏綿病榻一兩年,還是免不了要去的。

「誰看在未出世的孫子份上?」外頭傳來趙燕恆的聲音,站在門邊的如菱忙打起簾子,一眾丫鬟們如今已經快成了習慣,看看房中茶水齊全,便統統都退到外屋,留兩個人隨時備里頭使喚就是了。

「這些丫頭們跑得倒快。」趙燕恆看看放下來的門簾,「如今你有身孕呢,怎么還叫你端茶倒水嗎?」

「不過是給你端杯茶而已。」綺年笑笑,「我都四個月了,太醫都說胎氣穩固,端個茶還累著了不成?那農家里挺著大肚子還下地干農活呢,怕什么。」她身體底子好,比之一般閨秀結實很多,除了太子出事那陣兒擔憂勞神之外,太醫對她很滿意,直說只要胎兒別補得過大,將來生產不難。

趙燕恆也笑了,小心地把她摟在腿上坐下:「胡鬧!如今不是已經去修剪花枝子了?我看再要不管,你是不是也要扛把鋤頭去下地?」

「閑著無事活動一下罷了。」綺年摸摸他臉,「真要扛鋤頭也不用下地,待這些花都謝了,我去挖個d葬花。不說這些,看你又皺著眉,是不是有什么事?」

趙燕恆如今並沒有什么事瞞她:「永順伯反了。」

「反了?」綺年嚇一跳,「不是連他府里都圍起來了,怎么反的?」

「押解上京的路上被人劫了。他竟然養了幾千兵馬,直接搶了人退進了渝蜀的山里。」巴蜀之地十萬大山,幾千人往里頭一退,還真是沒法找,「皇上大怒,下令兩地知府全力緝拿。不過――只怕難。」

「那我收留林家人,會不會給你惹麻煩……」綺年很是歉意。

「那倒無妨。」趙燕恆拍拍她的手,「林家是怎么回事,皇上心里十分明白,否則也不至說罪不及婦孺,按說謀害皇子,滿門抄斬都是一定的。再者幾個女子,又病的病弱的弱,不算什么。就是永順伯這一反,皇上震怒,已經定了抄斬,家中的女眷是全不得活了。東陽侯府也不得好,若不是當初秦楓是太後親自選的,恐怕這次還要受點牽連呢。」忽然笑了笑,「不過,秦楓的事卻是王妃在太後面前提起來的,這事,皇後娘娘已經在皇上面前透了風了,皇上今日召見父王,隱隱地也提了一句,說兒女親事還是由當家人做主的好,尤其是嫁女之事,後宅女子不知外事,男子到底好不好她們不能知曉,多有許錯了人的。」

這就是隱晦地對秦王妃表示不滿了。秦楓到底是大長公主的孫女,如今反了一個永順伯,把自己姑母的孫女也要殺掉,皇帝也怪尷尬的。他不好去埋怨太後,自然就只有遷怒於說媒的秦王妃了。

綺年表示對此樂見其成,有幾分幸災樂禍地笑了笑,突然想起來:「那,二妹妹的親事,王妃就不能c手了吧?」

趙燕恆一笑:「多半便宜了張家小子了。」昀郡王之前是懷疑趙燕好有什么私相授受的事,如今疑心去了,又看張執確實是個不錯的,門第上也合適,自然心里就願意了,「你往張家遞個信兒,托個親近些的媒人上門提一提罷。」

「那就讓韓伯母或者許伯母來。」綺年早就想好了,「許伯母人最端正,韓伯母是從小看著玉如長大的,替她的小叔做媒也順理成章,無論哪位都成。」

「這事你安排便是。」趙燕恆點點頭,又想起一事,「前些日子碰著永安侯世子,聽他的意思要跟咱們做親戚了,我想你家小表妹跟國潤的事也好說起來了。」

永安侯世子,就是尚了公主的那位探花郎,孟燁的大哥,他說的便是孟涓與吳知的親事。吳若釗權衡之後,還是替兒子定下了這門親,畢竟如今這親事對吳知有百利而無一害,至於將來萬一有什么變故的時候――難道還能指著庶子媳婦家救命不成?

只是吳知如今還是個白身呢,預備著明年下場去考秀才,若考出來了,再提成親的事也好聽些。永安侯夫人極重名聲,並不願人說她不給庶女尋好親事,竟然嫁個白身之類的話。

「舅母早就想提這事了,只是礙著雪表妹至今還沒動靜呢……」吳知雪自跟秦家退了親之後一直沒尋到合適的,鄭氏一邊為著大女兒成了太子良娣又有了孕而歡喜,一邊也為小女兒至今沒動靜擔憂。

「先把親事定下來,國潤也是要考功名的,並不是說就急著成親,前頭國廷還沒辦親事呢。還要後年才有春闈,至少要等到那時候。」按照金國秀當初的說法,總要金國廷考出進士來,才好風風光光地迎娶孔家姑娘。

綺年點著頭答應。趙燕恆摸摸她微凸的小腹,很是憧憬:「不知道咱們的孩兒是什么樣子。若是兒子,一定要文武雙全,若是女兒,就要才貌出眾。」

「你想得美呢。」綺年好笑,「文武雙全也就罷了,只要孩子不笨,還能教得出來。這才貌誰敢打包票?容貌那是老天爺給的,生出來若長得不美,你難道還能換一個不成?」

「胡說!」趙燕恆蠻橫地圈住妻子的腰,「我們的女兒自然是美貌的。」

綺年笑而不答。兩人膩歪了一會兒,就聽外屋如鸝笑道:「宮嬤嬤怎么來了?」

趙燕恆頓時眉頭一皺:「要不要我打發了她?」

「就放著罷。」綺年扯著他領口上的玉扣子玩,「這會打發回去,掃了大長公主的臉面也不好,你犯不著得罪她。橫豎沒人搭理她,隨便她去折騰,看能玩出什么花樣來。」

趙燕恆皺著眉:「聽說她最近跟林秀書攪在一起了?」

「嗯,說秀書畫出來的花樣子格外好看,果然是讀過書的人,花樣子不俗氣,中了王妃的意,時常借了去給王妃刺綉。」綺年懶得理睬,「如今永順伯都倒了,林秀書也沒了靠山,我打算過幾天找個借口把她打發到庄子上去算了,所以這幾天也沒理她,隨便她到丹園討好去。」

宮嬤嬤笑答道:「王妃叫我過來看看,世子妃有孕可不能用螃蟹這等寒涼之物,恐你們年紀小沒生養過不知輕重,所以來叮囑一句。這盒子里是東陽侯府送來的菊花糕菊花餅,王妃叫給世子妃送來的。」

「無事獻殷勤,非j即盜。」綺年輕輕說了一句,從趙燕恆膝上站起來,「我去打發了她。」自己打簾子走出去,「辛苦嬤嬤了。如鴛,把糕餅給夏軒和秋蘅齋各分一份,跟她們說是王妃賞的。」

「這何勞世子妃c心。」宮嬤嬤連忙道,「這里還有兩份,老奴一會兒就給雲姨娘和采芝姑娘送去,王妃說了,菊花糕不多,只有世子妃這里有。」

「那就替我先謝過王妃,明兒一早我去給王妃請安的時候再親自道謝。」

宮嬤嬤連忙躬身答應,又笑道:「上回秀書姑娘給王妃畫的那個菊花樣子針線房綉了出來,王妃十分喜歡,想著叫秀書姑娘過去再給王妃畫副梅花和水仙的,世子妃看――」

綺年笑了笑:「王妃用得著她,盡管把人帶過去就是,就是不回來也使得的,我叫人把身契送過去就是。」

「這哪里能成呢……」宮嬤嬤陪著笑道,「王妃不過是偶爾用她一次,怎能帶走世子妃這里的人。老奴先告退了。」若是把秀書直接放在了丹園,那還有什么用。

「世子妃,奴婢去跟小雪姐姐說一聲,今兒晚上盯住了秀書。」如鸝自告奮勇,一溜煙跑去找小雪了。

趙燕恆從屋里出來:「若不是永順伯送的人,倒真是把人給丹園就是了。」拉了綺年的手,「以後宮嬤嬤再過來,你只管說乏了,連見也別見。這些宮里出來的老東西,y私的手段不少,甚至有在衣裳里縫上些葯物,讓人聞久了就傷身的。宮里的嬪妃難生養,頗有些是被這些老貨害的。」

「嗯,我防著呢,所以每回她來,我都離得遠遠的。再有楊嬤嬤一直盯著她,她房里的擺設都是極簡單的,藏不住東西。」另外她每隔半個月就請太醫來診一次脈,若有什么變化也能提早發現。

趙燕恆輕輕哼了一聲,手覆上綺年肚子:「這菊花糕拿出去,驗過了若無毒就分給下人們吃了。誰若要害我們的孩兒,別怪我翻臉無情!」

宮嬤嬤自節氣居正院出來,先去了秋蘅齋見了怡雲,然後去了夏軒。

夏軒如今比秋蘅齋還安靜。前些日子綺年特意給秋蘅齋送了兩個活潑的小丫鬟過去,叫她們逗著怡雲說話的,因此怡雲院子里倒比從前多了些活氣,反是夏軒這里,三個通房只剩采芝一個,還是被綺年暗地里禁了足的,連伺候的丫鬟都沒精打采,走進去竟然聽不見點聲音。

宮嬤嬤悄悄進去,外屋里竟連個丫鬟都沒有,只有采芝獨自坐在里屋,借著天光綉一雙鞋面。宮嬤嬤悄眼看過去,是一雙石青面子綉了大紅杜鵑花的睡鞋,瞧著采芝綉完一個花瓣,便笑道:「采芝姑娘真是好針線,難怪從前能做世子身邊的大丫鬟呢。」

采芝抬頭見是宮嬤嬤,臉上並不見笑容,只欠了欠身道:「嬤嬤怎么過來了?」

宮嬤嬤不惱不氣,自己撿了張凳子坐下,笑道:「王妃送來的菊花餅,世子妃讓給姑娘送一份過來。」

采芝嘴角微微撇了撇,接過去放在一邊:「嬤嬤代我向王妃和世子妃謝賞罷。」

宮嬤嬤嘴里答應著,斜著身看采芝綉的鞋面:「這樣的好針線,怎沒見多給世子和世子妃做些穿?」

采芝心里一陣苦澀。她送去的針線還少嗎?什么中衣、襪子、睡鞋、荷包,每次綺年都是笑吟吟收下,卻從沒見用過一次。

宮嬤嬤察顏觀色,笑嘻嘻地道:「說起來,聽說夏軒原有三個人的,如今只有姑娘一個了,可見姑娘是有福氣的。又是從前伺候過世子的,必是得世子和世子妃另眼看待了。瞧這屋子里的東西,比那外頭普通人家的正房乃乃還強得多呢。」

采芝心里更苦。暗想何曾得了綺年另眼看待,倒是急著將自己嫁出去呢。

宮嬤嬤又誇獎了幾句,聽見外屋有動靜,便起身告辭。打簾子出來,正碰上一個丫鬟進來,便笑道:「這不是小蜓姑娘么,這是做什么去了?」

小蜓是伺候采芝的丫鬟,自打知道采芝不得世子妃的歡心,便有些懶怠了,方才乃是跑到廚房去跟廚娘說話,蹭些重陽糕吃,這會兒一見宮嬤嬤,忙笑道:「我去廚房給姑娘催點熱水,嬤嬤怎么來了?」

宮嬤嬤拉著她笑道:「我來給姑娘送菊花餅的,姑娘正在里頭綉花呢,我們出去說話,莫擾了姑娘。」壓低聲音道,「我還帶了些松子糖哩,去喝杯茶可好?」

宮嬤嬤初來時,院子里的丫鬟們都知她是宮里出來的,又是大長公主送來的,心里總是要存幾分畏懼。只是後頭她一句話說錯就被綺年捉住了把柄,得她磕頭求饒才沒被送回東陽侯府去,從此在節氣居里就沒人將她很放在眼里了。小蜓也是如此,宮嬤嬤閑著無事有時逛到夏軒來,倒還要給她帶些點心。如此三番兩次,小蜓也隨便了許多,聞言便帶了宮嬤嬤到耳房里去,正好剛取來熱水,抓了一把茶葉沖了,兩人坐著說起話來。

采芝雖在房里坐著,耳朵卻聽著外頭的動靜,聽見宮嬤嬤說跟小蜓去喝茶,不由得起了疑心,悄悄也出了里屋,繞到耳房後頭悄悄聽著。初時只聽兩人說些京城里的閑話,又說如今太子即位,世子妃是太子妃的救命恩人,想必日後也更尊貴了雲雲。采芝聽得不耐煩,正要走開,就聽宮嬤嬤道:「世子妃這一胎,瞧著世子好生仔細。」

小蜓心里笑話宮嬤嬤前倨後恭,臉上卻只不露,只管吃那松子糖,隨口道:「這是世子妃頭一胎,再怎么仔細也不為過余的。」

宮嬤嬤點頭稱是道:「瞧著你年紀輕,倒明白。宮里頭多有頭胎小產的貴人,傷了身子,再不能生育的。也都是年紀輕的緣故,不知利害。」

小蜓也只是隨口一說,倒沒想到宮嬤嬤說得如此厲害,不由得道:「小產也盡有,怎就不能生育了?」

宮嬤嬤笑道:「所以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