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部分(1 / 2)

表妹難為 未知 6189 字 2021-01-19

功能 和功能!綺年在這里想著吳知雯的時候,吳知雯已經跨進了吳府的大門。月白色的襖子,蜜合色錦裙,在腰部只是微微豐滿了些,尚未有太明顯的輪廓。頭上戴一枝白玉如意釵,鬢邊幾朵蜜蠟綠松石的珠花,再不復從前那樣艷光照眼的打扮。

李氏在蘭亭院里看見這樣的吳知雯走進來,不由得也在心里暗暗地嘆了口氣——果然是跟從前不一樣了。

「給母親請安。」吳知雯拜下去,早有丫鬟們上來扶起來了,「這些年不在京中,沒能來探望母親,是女兒不孝。」從前在家中做庶女的時候,心里只埋怨嫡母不賢不慈,不肯寬待自己和姨娘,如今自己嫁了人,家中也有了妾室,才知道當初嫡母已然是足夠寬厚了。

李氏聽得怔了怔。套話人人會說,說得是否真心卻是能聽出來的,倒弄得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你是跟著姑爺外放,哪里說得上不孝。快坐下,雙身子的人處處都得小心些。」

孟涓上來見禮,吳知雯看著這個弟妹,轉過身去真心真意向李氏道:「母親對我們兄妹的恩情,沒齒不忘。」一般人家的嫡母,有幾個肯替庶子結這樣好親事的?

李氏略有幾分不自在地笑了笑:「你們叫我一聲母親,我自然要盡心的。」說了幾句家常寒喧的話,問到周立年,「上回來信說姑爺升了官,你父親很是高興,只是你這樣帶著身子千里迢迢的回來,實在不大謹慎,萬一路上累著了如何是好?」

吳知雯笑笑,不肯說自己是為了什么,只道:「相公升了官固是好事,但因升得快了,頗有人不服,如今一舉一動都有人瞧著呢,我怕在那里反給他添了累贅,便回來了。」欠身道,「相公還有一封信,讓我帶給父親的。」

「你父親在外頭指點雱兒和你表弟的課業呢。」李氏一邊說一邊叫人去請吳若釗等人,「既回來了,在家里多住幾日也好。」

吳知雯歉意地一笑:「多謝母親,只是——相公的生母是一起回來的。」說是沒婆婆,其實還有個應該叫嬸娘的婆婆。

李氏不覺皺了皺眉:「也罷,總歸是姑爺的生母,你好生孝敬著,姑爺也念你的情份。」不過這位生母確實有點不大省事,跟著已經過繼出去的兒子過日子算怎么回事?到底周立年這算是二房的兒子呢,還是仍舊算七房的兒子?這搞得稱呼上都沒法算。

吳知雯點頭受教,又說了幾句話,吳若釗等人已經回來,見了一番禮。吳知雯看弟弟比從前高了好些,眉宇間已經是成家男人的模樣,不由得心里大慰,說了幾句話,便拿出信來遞給吳若釗。

吳若釗略略有些訝異。按說周立年若是有什么事,前頭寫信來的時候就可以說,或者讓吳知雯捎句話也成,何必再特意讓她帶一封信呢?想著大約是女婿有什么要求不好對吳知雯啟齒,便特意拿了信到旁邊廂房里去看,只看了幾行,他臉色就變了。

信里並不是對吳家有所求,甚至根本沒提到吳家,信里寫的是他懷疑齊王已經不在封地,並列舉了一些蛛絲馬跡。齊王的封地在成都府,周立年卻不僅在成都長大,更因為行商走遍了整個成都乃至近旁的渝州,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根據他所列舉的線索來看,齊王確實可能已經悄悄離開了封地。

除了這些線索之外,信中並沒提到別的話,甚至沒有要求吳若釗將這些線索告知朝廷,但吳若釗捏著這信,手卻微微有些發抖。他為官多年,如何不明白這封信的厲害?吳家素來是不參與立儲之爭,只忠於九龍寶座上的那一位。即使吳知霞被點為太子妃嬪,吳家已經是太子一黨,那也是因為皇帝做出了決定,將吳家送上了太子的船。但周立年——他的這個女婿卻是主動參與了進來,大膽地向太子示好,將寶全壓在了太子這一邊!

目前來看,太子似乎是穩c勝券了,但他一日不登基,一日就不能算塵埃落定。可是翻過來說,畢竟齊王已經就藩,若是沒有真憑實據,太子也不能主動挑起爭端。現在有了這封信,太子就有了動手的理由。可是以吳若釗的眼光來看,太子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對付齊王,而是盡快繼位。此時若起爭端,萬一皇帝覺得太子對兄弟不慈,那反而要弄巧成拙。周立年這封信,成則有從龍之功,將來飛黃騰達皆自此信始;反之則是一敗塗地,若將來齊王登基,治他一個滿門抄斬毫無問題。自然,倘若真到了那一天,吳家也跑不了。

吳若釗緊緊地握著那封信坐著,直到吳知霄悄悄走了進來:「父親——」

「你看看這個。」吳若釗深吸口氣,將信遞給了兒子,「依你看怎么辦?」

吳知霄看完信也皺緊了眉,半晌才道:「依兒子淺見,須將此信呈交太子。」若是不交,吳家是兩頭討不到好,萬一因此使太子缺少警惕失去大位,那吳家就完了。

「為何不是呈交陛下?」吳若釗抬眼看著兒子。

吳知霄苦笑:「若呈交陛下,妹婿私自窺探齊王,居心叵測的罪名是跑不掉的。」若不是有心窺探,如何能得到這些線索?皇帝再怎么為了天下安定著想,也不會喜歡有人去揣測懷疑他的兒子。即使最後證明這些懷疑都是對的,皇帝心里照樣不舒服。皇帝不舒服了,你還想舒服嗎?

吳若釗深深嘆了口氣:「這封信,還是送去郡王府吧,讓郡王給拿拿主意。」

186山雨欲來風滿樓

對於周立年;綺年有類似的擔憂。並不是擔憂他站錯隊,趙燕恆與太子是牢牢綁在一條船上的;當然是越多人支持太子越好。她擔憂的是周立年這種激進的態度;就像當初他不顧吳若釗的反對一定要去參加春闈一樣。甚至吳知雯回京城養胎,還把家里人都帶了回來;未必不是他的一種態度。

不過這些話她都沒跟趙燕恆講;因為趙燕恆現在要擔負的壓力比她重得多;她能做的;也就是把王府里管理得井井有條,讓他不必為了後宅的事煩心罷了。

「丹園那里沒什么動靜?」將到產期;綺年覺得腰是越來越容易酸;但為了生產順利;她仍舊堅持每天在院子里走一圈。

豆綠垂手跟在她身後;恭恭敬敬地答道:「那邊倒是說過讓奴婢伺機給王妃下個絆子,但奴婢說王妃身邊的人跟得緊,找不到機會下手,那邊只罵幾句奴婢沒用,也就罷了。」

「也就罷了?」綺年重復了一下,有些懷疑。秦王妃真的死心了?還是因為被禁足確實有本事也無處施展?想想大長公主,想想秦家,綺年覺得沒有那么樂觀。

豆綠有些惶恐:「奴婢不敢撒謊。」

「也罷,院子里看緊些,到了那天,除了穩婆之外,其他各院丫頭們統統不許入內,你們必須有兩個人緊緊跟著我。至於你——」綺年看一眼豆綠,「在我生產之時驚慌失措險些弄錯了葯,打發到庄子上去就是了。」

這就是給了出府的理由,豆綠大喜,撲通跪下來給綺年磕頭:「奴婢謝王妃恩典。」提心吊膽了這么多年,終於可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

綺年是天快亮的時候發動的。一早晨節氣居是如臨大敵,趙燕恆沒出去,連昀郡王都在書房里坐立不安,只有肖側妃管著府里的雜事,還要隔一會兒往外書房傳傳消息,忙得不可開交。林悅然跟著她幫些小忙,見肖側妃終於得了閑坐下來,忙捧了杯茶過去。

肖側妃接了茶喝一口,笑道:「一家子都是這樣,要生孩子了就闔家都忙得腳打後腦勺。」

苑氏這些日子也住在荷園里,身邊跟了幾個丫鬟婆子,說是伺候,其實也是監視,除了能帶孩子出來走動走運,極少能出屋子的。今日借著機會也出來透口氣,聽了肖側妃的話便道:「王妃是尊貴人,肚子里是小世子,自然要仔細著。」看了林悅然一眼,心想若是小姑子能留在郡王府,豈不一樣是這樣尊貴?

肖側妃淡淡一笑:「林娘子有句話說對了,王妃是尊貴人,自然要仔細。為何這樣尊貴?皆因王妃就是王妃,是郡王正妻!若換了是別的侍妾通房生產,可沒有這樣興師動眾。這個道理,高門大戶也罷,小門小戶也罷,都是一樣的。」

苑氏低了頭不敢再說話,林悅然心下明白,輕輕拉了肖側妃的手低聲道:「多謝側妃,我都明白的。」在郡王府住的日子也不短了,難道還看不見郡王爺的態度么?前些日子雲姨娘過世,郡王這里就連一個側室通房都沒有了,卻也從沒見誰提過要給他房里添人的話。可見肖側妃說得對,王妃是不願給郡王添人的,若是自己當初鬼迷心竅非要湊上去,哪里會有好處?還不是把當初的姐妹情份都給毀了!

肖側妃含笑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一句話剛說完,丁香氣喘吁吁沖進來:「生了生了,側妃,王妃生了,生了個兒子!」

「這么快!」肖側妃大喜,「這才剛過午呢。快,快去給王爺報喜——不,我親自去!還有,闔府都放賞,各賞一個月的月例!」

外頭這通忙亂,綺年都不知道了,說起來這次生產時間也不是很久,她卻覺得特別累,只是支撐著聽穩婆說了一句「大喜,是位小公子」,就沉沉睡了過去。

再醒過來的時候屋里已經上燈了,床邊上坐了個人,正是趙燕恆,一見她睜眼便喜悅地道:「醒了?可想吃點什么?還有哪里不舒服?」

綺年覺得哪里都挺好,一生完孩子好像通身都舒服了:「孩子呢?」

「這兒!」趙燕恆從旁邊小床上抱過一個襁褓來,洋洋得意,「這孩子,哭起來的聲音極響亮,中氣十足,父親看了直說將來是個學武的料子!」

綺年知道他是摔斷腿後被迫棄武的,心中總有份遺憾,兒子若能習武也是圓了他的心願,不由伸手摸摸他的手才側頭去看孩子,只見一張紅紅的小臉兒,睡著了也擰著淡淡的小眉頭,小拳頭更緊緊攥著,不由得失笑:「怎么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品姐兒剛生下來的時候也不這樣啊。」女兒那時候乖乖的才不是這樣子。

趙燕恆表示反對:「說的什么話!這是兒子,自然跟女兒不一樣。」

「喲喲喲——」綺年看著他笑,「果然兒子就是不一樣,這才生下來呢,就不待見女兒了?我這就去告訴品姐兒,她爹不疼她了。」

「胡說!」趙燕恆哭笑不得,「誰說我不疼品兒,你這做娘的,怎這樣挑撥離間,哪里像做娘的樣子!品姐兒早就嚷著要來看你,莫不是來了就聽你說這些胡話?」

「亂糟糟的,沒把品姐兒嚇著吧?」綺年伸出手指輕輕戳了戳兒子的小臉,「品姐兒看過弟弟了?」

「看過了。」趙燕恆把兒子放到妻子身邊,俯□來看著這一大一小兩個,想著那邊房里還有一個小的,那心里滿滿的似乎有什么東西要溢出來,「親熱得很,還想抱呢。把r娘嚇壞了,好歹攔住。到底是親姐弟,這么小就親熱了。」

綺年抿著嘴笑,抬手摸摸自己胸前:「一會兒等他醒了,我給他喂回奶。」

趙燕恆皺皺眉:「你這回別看生產還順利,可是太醫說身子卻有些虛,乃是勞神太過的原因。若再給孩子喂奶,怕是身子更要虛了。」

「只喂一次罷了。」綺年覺得不大相信,「說來我覺得這次養得很好,家里又沒有什么不省心的事,怎么會反而虛了?別是太醫診錯了罷。」

「說是沒有不省心的事,也沒見你少勞神了。」趙燕恆替她掖掖被角,也幸好在她有孕之前秦王妃就被禁足了,不然還不知道有多少事,「只是,我得出京了。」妻子剛生產完畢,自己又不能守著她。

「這么急?可是事情有什么變化?」齊王只是疑似離開藩地,難道是抓到實證了?趙燕恆之前就說過出京的事兒,但沒想到會這么急。

「你生產那會兒,我接了封信,是漢辰送來的。他手里有鄭家私自募兵的實證,需要我去取。」

綺年敏銳地覺得不對:「周漢辰?他為什么不自己送回來,卻要你去取?」

趙燕恆略略遲疑了一下,綺年已經警惕起來:「說實話!否則我心里不安。」

「漢辰被人盯上了。」趙燕恆很想撒個謊,但又怕將來綺年從別處聽了實信,毫無准備之下更要慌張,不得不道,「白露已經傷重,怕是不治。」

「所以你要去援救他?」綺年忍不住要撐起身子,被趙燕恆輕輕壓了下去,「不,我只是去一趟,將那些人的注意力引到我身上來,然後讓漢辰回京。有些證據,只有漢辰親自呈上來,皇上才會相信。」周鎮撫不是任何皇子一黨,他是皇帝的信臣,他說的話才最為有力。而他親自回京呈上對齊王不利的證據,將來就是在新帝面前立了大大一功。

「所以你是去做幌子的?」綺年恍然大悟,「就像那一年你也是借口去祭外祖父,卻傳出消息說是遇了山匪!」做幌子,應該比當真拿了東西要安全一點吧?但也未必,幌子就是要把那些人的注意力全都引到他身上,如此才能讓周鎮撫安全回京。一時間,綺年心里跟滾油煎的一樣。

趙燕恆握了她的手,低聲道:「你放心,我帶著侍衛,必定無事的。」

「你那年也帶著侍衛,還不是——」綺年想想當初在青雲庵看見他的模樣,就覺得心里發緊。

「你剛生了孩子,可不能哭!」趙燕恆手忙腳亂地替綺年拭淚。這樣的事他不是第一次做,可從前並沒有人這樣地為他擔憂。

「我不哭。」綺年把眼淚吞回去,「只是你一定要小心,我和孩子們都等著你回來。」

趙燕恆用力點了點頭:「我一定平安回來,無論聽到什么消息都不要相信,你也要一切小心!」

新郡王的嫡長子洗三,自然熱鬧非凡。雖然孩子還這么小不能請封世子,但誰都知道,只要不是少年夭折,這個孩子將來穩穩的就是王府世子,未來的郡王。

趙燕好跟著張大夫人一起來道賀,借小姑子之便溜進綺年房間里,眉開眼笑:「恭喜嫂嫂!」拿出兩個肚兜,「這個是我綉的,嫂嫂別嫌針線不好。這個是我嫂嫂綉的,托我給嫂嫂帶過來——哎喲,都是嫂嫂,我都叫糊塗了。」

綺年也笑,接了肚兜:「我也有東西要送你嫂嫂,明兒洗三我不能去,你替我帶過去罷。」冷玉如比她晚一天生產,也生了個兒子,「哥兒可好?叫什么名字?」

趙燕好掩了嘴笑:「小名叫順哥兒,好著呢。今兒早上固哥兒去看弟弟,被弟弟撒了一頭一臉的n,氣得哭了一場。」

綺年也忍不住笑:「這才生下來兩天就這么精神,果然是張家的兒子呢。」

姑嫂兩個正逗著器哥兒,外頭如鸝脆聲笑道:「三乃乃來了?」打起簾子,柳逢碧走了進來。

「三弟妹來了,快坐。」綺年欠欠身,柳逢碧便坐了下來,看著器哥兒歡喜道:「哥兒長得好精神!」忙忙地拿出一對赤金的小腳鐲,上頭鏨著如意祥雲紋,十分精致。鐲子兩頭做成相對的蓮花苞,里頭各鑲一塊綠生生的祖母綠,雖塊頭不大,顏色卻極好。器哥兒瞪著黑葡萄似的眼睛看了看,把小腦袋扭開了。

綺年不禁笑道:「這傻孩子,不認得嬸娘給的好東西。」

柳逢碧聞言忙道:「嫂子可別這樣說,哥兒還小著呢,怎認得這些東西。」

綺年輕輕拍了拍器哥兒:「聽見沒有,你嬸娘多疼你,都不讓說你傻呢。」

一屋子人都笑起來。柳逢碧將金腳鐲交給旁邊伺候的丫鬟,道:「怎么不見大哥呢?」

綺年微笑道:「他呀,說要去祭拜外祖父,把生了兒子的消息報給外祖父聽,忙忙的就出京了。」

趙燕好也是才知道,忙道:「怎么這時候出去?好歹等器哥兒洗三過後也好。」

「這不是天氣漸冷了么,再往後路上難走。」綺年隨口回答,「怕走得晚了,趕不及回來過年。」

「這倒也是。」趙燕好點點頭,「外祖父家里離京城遠著呢。」

「是啊,橫豎只是個洗三,小孩子,弄得這樣鄭重其事的也怕折了福。」綺年邊說邊用眼角余光觀察著柳逢碧的神色,卻見她只問了一句就只顧著低頭去逗器哥兒了,並沒再追問什么。

一會兒前頭就有仆婦過來說時辰到了,要把器哥兒抱過去。綺年還在坐月子不能出去,趙燕好便和柳逢碧一起到前頭去了。洗三也不過就是那么些程序,縱然來添盆的人多些、身份貴重些,也不可能平白再生出什么新花樣來,熱鬧了一時也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