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雪【3-1】(1 / 2)

華胥引小說 唐七公子 1802 字 2021-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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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儀薰說她只想知道記憶中那些好的事情,看來,這是個不容易想太多的人,真是恨不能將她引薦給君瑋。

有些人想得太多,做得就少,而一心做事的人,想法往往比較單純。仆人們暗地里講這兩年公儀薰在公儀家所作所為,不管是什么事總歸是干了不少事,可見著實是想得比較少。其實人生在世,不管做多做少,樂在其中就可以,當你快樂,你的世界也會快樂,在你世界里的人也會快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世界,有緣分的人,他們的世界才會有重合的部分。我想,公儀薰找我幫這樣的忙,是要找到自己同公儀斐重合的那部分世界。

月圓之夜,白衣的公儀薰再次來到我客居的院子,據說今夜外廳正舉行懷月明節的宴飲,想來無人會打擾我們。小仆將碧紗櫥安置在院中葡萄架旁,累累葡萄垂枝,似一壺壺碧色翡翠,涼月悠悠,照進櫥中一張輕榻、一床軟褥、一只繪了折枝花的枕前小屏。

剛安置好,公儀斐翩翩白衣的身影就出現在院門口。十來步外看著碧紗櫥前的公儀薰,沒什么表情:找了半日,你竟在這里。

公儀薰向前走了幾步,又頓住,月光投下一個頎長的影子。

公儀斐淡淡瞟她一眼,目光移向我,秋水桃花似的一雙眼攢出笑意:既然家姊親近君姑娘,便請君姑娘今夜代為照看家姊了,切勿讓她走出這院子。

我懵懂看著他,不知何意,而他已轉身離開,邁步前頓了頓:一年前那樣的事,我不希望再發生。

半晌無聲的公儀薰旋身撈開紗簾,我終歸好奇:一年前,發生了什么事

她合衣躺在榻上,淡淡道:無事,世家大族關於懷月明節的宴請,大約你也有過耳聞。

我確實有所聽聞,公卿世家常在月圓夜籌辦這樣的宴請,說得風雅正直,感明月入懷,邀君歌飲以紀流光什么的,實則不過以淫樂為手段的社交罷了,宴上歌姬舞姬任人挑選做樂,可想糜爛成什么樣。晁朝至此七百年,留下的紙醉金迷的風俗,懷月明節便是其一。

我坐得靠近床榻一些,她閉上眼睛,淡淡續道:去年公儀家的懷月明節,各方家主赴會,那夜我在外游逛,碰到兩個喝醉的客人,被誤以為宴飲上獻舞的舞姬。

我移了移枕屏,幫她擋住側旁的夜風:然後呢

她的手撫上額角,依稀疲憊模樣,嗓音卻漠然至極:然後我卸了他們的胳膊。一人一只。

我說:這

她淡淡道:阿斐很生氣,我似乎總是惹他生氣,或許,我由著那兩個家伙輕薄,他就不生氣了

我想了想,道:也許,他是氣他們竟敢輕薄於你。

她的手從額角放下,睜開眼睛,冷冷看著我:那種話,我不會再相信。

浮雲掩月,落花繽紛,淙淙琴音里,軟榻上公儀薰呼吸漸勻,大約已入睡。這琴音並非華胥調,只是有助眠功能。魅這種生物游走於星辰法則的邊緣,其實是沒有所謂以命為譜的華胥調的。我說不需要一只魅的生命,她付不出那樣昂貴的代價,其實我也織不出她的華胥之境。但好在有幻之瞳這種東西存在,又幸而她的願望只是讓我幫她看看被封印的記憶。對於形魅而言,精神先於肉體產生,精神和肉體相對於人類的緊密磨合,更像是兩個蹩腳湊在一起的東西,極易被分開,這樣不被肉體過多束縛的精神也極易被窺視。鮫珠之主以華胥引催動自身意識窺視這類精神的能力被稱為幻之瞳。在對方精神極平穩的情況下,不要說只是被封印,就算是被加密的記憶,幻之瞳也能清晰解讀出來。當然這種事其實是不太道德的,一般我不會輕易去解讀一只魅的記憶。主要是長這么大我也沒見過魅。假如慕言要是只魅,我天天沒事兒就解讀他的記憶玩兒。

閉上眼睛,眼前一派光怪陸離。亂石白沙,古樹枯藤,凄涼風景快速穿過身體。寒泉里荒鴉撲騰,剎那間一團白光爆裂開來,似墜落的點點晨星。耳邊冷雨淅瀝,陡然大開的視野,可見輝煌山門前,一副五色簾,幾塊青石板,白衣少女接過白衣少年手中的黑玉鐲,微微抬高的油紙傘下,一張冰雪般的臉毫無表情。那是卿酒酒,也是公儀薰。原來,這果然是他們初識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