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雪【6-1】(1 / 2)

華胥引小說 唐七公子 2284 字 2021-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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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公儀薰意識里抽身而出,她竟然還在沉睡。藤床一側的安神香燃了一半,雖然不能聞到味道,但看公儀薰形容,可以推測這香質量很好。

我很躊躇該怎樣來告訴她這結局。其實她的目的一開始就不是讓人為她解惑,說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不過是因經歷了那么多,終於對活著這件事產生懷疑罷了。

她一向認為自己是為了還債才凝聚成魅,讓我看她的記憶,也只是想得到確認,倘若什么恩怨情仇都在前世便了結,今世她的存在便毫無意義,她希望我說出口的話,是她從頭到尾都對不起公儀斐,她還欠著公儀斐。

這是在潛入那段記憶時,有一瞬的無意與她神思相和,所讀到的她的思緒。

可事實並非如此,辜負公儀斐的那些,卿酒酒最終以死償還。死後留在這世間的執念,也不是因對他有所虧欠。

所幸五年之後,她回來了。可真是很難解釋為什么她回來了,公儀斐卻是那樣的態度。他不是到她死都還深愛著她么難道說終歸是時間強悍,再如何深厚的情感也敵不過光陰摧殘

沉思半天,我跑去屋里給公儀薰留了張宇條,告訴她在這段記憶里看到七年前公儀家被她所毀,而她死於家變那日的流箭之中。

很多事我都不明白,以我此時水平,貿然和她解釋只是鼓勵她自毀。一只為還債而生的魅,她不需要太清醒,可也不能太糊塗,即便本不該以獻祭的姿態為償還而活,先暫且這么以為也好,至少給我時間把這些事搞清楚。

我一邊思考著這些嚴肅的問題一邊往院外走,想著要回去畫幅魚骨圖來全面分析下,完全忘記身邊還跟著慕言。一不留意撞到他身上,我揉揉額頭,他抄著手居高臨下冷冷打量我:不是說等公儀薰醒過來我們才能出來嗎

我愣了愣,頓時想起半個時辰前是怎么騙他的,鐵的事實面前,任何辯駁都顯得蒼白無力,這個時候除了以不變應萬變沒別的辦法了。

我鎮定道:你聽錯了。

他挑了挑眉:哦

我點點頭道:嗯,你肯定聽錯了。

他不動聲色笑了笑:連耍賴都學會了,很好。

我挺起胸膛,凜然無畏道:說我耍賴,那你拿出證據來啊。

他從袖子里取出一個好看的玉雕娃娃,乍看有點像我,雲淡風輕道:昨日得了塊好玉料,雕了這個本來打算送你的。

我默默地把挺起的胸膛縮下去,抱住他胳膊:我再也不和你耍賴了,都是我不好,我真是太壞了。承認完錯誤立刻伸手去搶那個玉雕娃娃。

他手一抬,輕飄飄躲過,似笑非笑遒:求我啊。

我飛快道:求你看他沒有反應,握住他的袖子:求求你

他愣了半響,一邊扶著踮起腳抱住他袖子的我站好,一邊把娃娃放進我攤開的掌心里:你要不要這么沒骨氣

我認真觀看手心里的玉雕娃娃,發現果然長得很像我,心里很開心,聽清楚他的話,想了想,那就有骨氣一點吧,那你今天晚上不要睡床了,睡地上吧。

我覺得我本質上應該是個販夢的,這職業一聽就很神秘高雅,但最近辦的事沒一件同販夢有關系,所作所為只是朝仵作或細作無限靠近。

幾日前巧遇君瑋,他覺得長此以往總有一天我會發展成個百曉生,開一座堂口專門做幫人探案的生意,還站在文學家的高度高屋建瓴地為這座堂口取了名字,叫做拂爾摩絲情報堂什么的,認為這很時髦地含有一點羽族風采,又不失華族風范,是一個一旦用了就會紅遍九州的好名字。

我想,將來怎么樣著實很難說,關鍵是現在,我要怎樣才能搞清楚公儀斐到底在想些什么呢讓君瑋去色誘是不成的,公儀斐好似並沒有那方面的興趣不,也許可以,要不然讓他去色誘公儀斐的夫人

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思考如何同君瑋提議才能讓他不忍拒絕,靈光一閃突然想到兩句鬼斧神工的勸詞,趕緊爬起來想要下床將它記在紙上。

慕言正半靠在床頭看書,散了頭發,身上僅著絲制中衣,一條腿微屈著擋住床沿。我風風火火地就要從他腿上爬過去,被他一把拎回床里,目光從書卷上抬起來:這么坐立難安的,身子已經大好了

我臉紅了一會兒,假裝很痛苦地咳了兩聲,病弱道:沒,沒有但還是不死心地想下床。我著實是個沒什么記性的人,此時不記下來,明早起床八成就忘光了。趁他好像沒注意,一點一點往床尾挪。

他沒有理我的小動作,抬手翻了一頁書,突然道:公儀薰的事,你是無論如何都要管了

我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想管

他好笑地看了我一眼:你有什么我是不知道的

我撇撇嘴:我小時候的事你就不知道。

他合上書,屈腿撐著腮:那你說給我聽聽。

若是往常,我一定興高采烈地自己就把話題轉到另一個方向了,可這次不一樣。

看到公儀薰就像看到我自己,無法想象,若是沒有胸中這顆鮫珠,即使我得以重生,也是凝聚成一只不知前塵的魅,再也記不得慕言就如同她不記得公儀斐我跪坐著趴在慕言膝上,輕聲道:我想幫公儀薰,搞不好我是這世上唯一可以幫她的人了,你想,如果就連我也不願幫她,要是有一天我需要誰來幫我,可世上唯一幫得上忙的那個人卻不願意,那可怎么辦呢

燈火微漾,帶得屏風上燭影搖晃不休,良久的沉默,我都覺得是不是無論如何都說服不了他了,頭頂卻響起他沉穩嗓音:既然如此,與其讓你沒頭蒼蠅一樣亂撞,不如我來告訴你。

我驚訝抬頭,正見他探身吹滅床頭的竹燈,床前唯剩幾握月光,他回身攤開薄被,將我拉進被子里蓋好,差不多入睡的准備都做足了,才緩緩道:公儀薰兩年前凝聚成魅,是陳世子蘇譽相助,這樁事,你大約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