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1 漕渠流脂,谷米滿倉(2 / 2)

冠冕唐皇 衣冠正倫 2072 字 2021-04-11

經過幾百上千年的開墾發展,關中的耕墾環境已經不容樂觀,在沒有化肥這一現代農業利器產生的情況下,即便是農業技術有所改進,但也只是將這過程略作延緩,很難再有大幅度的提升。

盡管情況是這么一個情況,可是關中平原對於唐家社稷而言是有著非凡的政治意義,當然不可能完全放棄。特別是在接下來的西線戰略中,關中仍然會長期的作為政治與軍事中心。

一個以農業為根本的強大政權,其政治中心卻不能選擇設立在農耕環境最為優越的地區,這也是中唐以後大唐朝廷所面對的一個困境。

對於外部物資的嚴重依賴,也讓運河沿岸的淮西等諸藩鎮壯大起來,安史之亂所產生出來的藩鎮問題,真要對比的話,其發源地的河北三鎮給中央帶來的威脅甚至還比不上河南諸鎮。單單淮西一地,便先後出現李希烈、吳元濟等悍藩。當然,這幾個貨原本也都是河北佬兒。

想要維持住關中地區的地域優勢,就要加強對外的交流與溝通,同時也讓關中能有更多的生產方式選擇。所以除了編戶均田之外,對於民間手工業的推動,也是朝廷近年來一直在力推的一項政策。

這並不是罔顧農耕為基礎的立國之本,而是結合現實情況、因地制宜,順應時勢而做出新的改變。關中想要維持住其政治、軍事與經濟中心的地位,就要對普羅大眾有更大的吸引力。

雖然朝廷也可以通過改革漕運、倉儲等來改善增強關中對資源的聚合力度,但這與推動民間的商事發展並不相悖,二者大可以平行並進、相得益彰。

過去幾年,大唐國力之所以恢復得這么快,與商貿的繁榮也是有著極大的關系。雖然說各項內外政令的改革讓大唐的生產力快速恢復,但是像最近的河東、河北與河南等地,此前秩序也都深受破壞,短時間內並不能快速恢復對關中的輸血能力。

江南對關中的漕米輸送倒是逐年激增,像開元元年江南糧食運到關中總量還只有六十多萬斛,但到了開元三年,已經達到了兩百三十余萬斛之多。短短三年之內,規模激增數倍,這也極大的改善了關中對糧食的需求程度。

但若僅只於此,關中的糧食需求缺口仍然不小,哪怕不會滿地餓殍,但也不足以讓府庫充盈、谷米滿倉,可以盛論軍事的程度。

官方的糧食輸運力量便是如此,而除此之外,民間的糧貨供應也是激增。商行中自有古訓,所謂千里不販糴,糧食的長途運輸成本大、風險高,且利潤不夠可觀,因此民間行商,對於糧食的販運熱情並不高。

當然,糧食作為基本的生存物資、對於社會的穩定擁有著極強的影響作用,朝廷當然也不能放任民間商賈們囤積居奇,長途販運牟利。

但是這件事也並不是沒有變通的余地,隨著各地倉儲、漕運環境有所改善,常平倉這一制度便又重新煥發生機。

此前朝廷僅僅只是依靠地方官府進行經營,覆蓋面有限且效率並不高。而且官府在和糴的過程中,還存在著大量強買與攤派等現象,官員們往往為了政績與利潤,有的時候甚至連民戶們的口糧都不放過。

畢竟由官府進行的買賣,彼此勢力與體量本就不相同,又怎么可能形成一種普遍的互惠互利的平等局面。

所以朝廷便也放開商賈參與到和糴中來,地方上的常平倉只負責收納、轉運,而朝廷則專遣使員,與州縣官府會同糾察與監督,將糧食的和買進行一定程度的市場開放。

驪山一場講武,已經將京畿最近幾年所積攢的糧食都消耗的差不多了,甚至諸軍各自返回的消耗都頗成問題。但就算是這樣,李潼仍然敢放膽籌劃對外的攻略,就是因為眼下關中雖然糧儲不夠充分,但在其他地方,朝廷仍然直接控制著大量的糧食。

別處不說,單單洛口倉一處官倉,所儲備的糧食便有將近五十萬斛。而其他漕渠沿岸的各處官倉,儲糧或多或少,累加起來的總量都已經超過了三百萬斛。

眼下這些糧食還沒有輸入京畿,一則是眼下並不需要,關中仍能維持,二則集中在一起發運的話,沿途的消耗必然會有所增加。

但只要朝廷有了確切的計劃與需求,漕運沿途諸倉便可以次第起運,源源不斷的將糧草輸入京畿,以滿足朝廷在這方面的需求。

手里有糧、心里便不慌。而且儲備的增加,也並沒有給地方上帶來更加沉重的負擔,特別是沒有給地方官府增加格外的權力。

常平倉本身是一個獨立的系統,地方官府有一定的監督權,但卻沒有絕對的管理權。而這一套和買體系,由於民間的商賈力量廣泛參與其中,整個商貿體系的中心又在於關中。

他們參與和買,在這項交易中直接獲得的利潤很有限,但是能夠在後續前往長安進行商貿的過程中獲得一定的優待。比如貨品的折扣,以及緊俏商品的供給等諸項。換言之,如果不來長安,那其變現的額度就會遭到限制,達不到利益最大化。

如此一番安排,朝廷既確保了糧食這一條生命線的壯大與穩定,同時又能保證地方上的人物力量進一步向京畿集中。

而關中作為這一商貿網絡的中心,其優勢當然不僅僅只是建立在政策的導引方面。如今的關中,產業結構也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單單在籍的各類工坊匠戶,便達到了三十多萬戶,單單長安一地便有將近十萬戶的手工匠人。

這樣的產業分配,既保證了長安周邊有足夠的商品產出,又能緩解一直非常嚴峻的人地矛盾。大量的民戶投身於手工業生產中,對土地的需求自然便有所降低。

甚至許多有地可耕的民戶,除了基本的糧食生產之外,也更加樂意種植回報率更高的經濟作物。畢竟人對利益的追逐,那也是發乎本能的。

大唐國體龐大,自然可以進行區域之間加強交流、彼此互補的產業調整,並不需要在一地進行所有的產業布置。

關中如此龐大的一個手工生產規模,對於原材料的獲取自然也就有著極大的需求。所以對於噶爾家所提出的商貿請求,無論是出於戰略上的考量,還是實際的利益取舍,朝廷自然也就沒有拒絕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