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雙親罹難(2 / 2)

漢魏文魁 赤軍 1600 字 2021-01-22

在前一世中,他的父母很早就逝去了,那時候僅僅是個孩子的他,內心還無法存留足夠理智的對待死亡的認識,然後是與朋友、女友的死別——對於在另一個時代又重新蘇醒過來的他,或者不如說是生離。為此再難重聚的生離,他用了整整一個冬天來做心理建設,當這份悲愴終於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沉埋心底的時候,他卻偏偏又經歷了此世的死別。

他緊緊地盯著這兩具已經僵硬了的屍體,而自己不僅四肢,甚至連脖頸、眼瞼、瞳仁都似乎已同樣地僵住了,想要移開視線,卻又根本不能。那一刻,天地間的一切似乎都已經不再存在了,什么飢餓、寒冷、痛苦,似乎全都不再存在,並且從來也不曾存在過。腦海中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耳畔突然傳來隔壁老王無比悲愴的哭聲,他是在哭自己那條老狗。

這應該是侵入樂浪郡的高句麗兵做的孽,不但殺了人,還搜光了兩家僅有的一點點種糧,並且把隔壁老王家那條老狗烤熟吃掉了,連狗皮都已帶走,光剩下一些布滿牙印兒的殘骨。

後來阿飛安慰老王說,未見得老狗就是被吃掉了,那滿地散碎的骨頭,也許是高句麗人自己獵得的狼獾,至於老狗,高句麗人見它擅長打獵,於是順手牽了去。當然這話連他自己都絕對不信,老王卻並未反駁,只是問他:「狼獾是啥了?」

最終,阿飛草草地挖了個坑,埋葬了那對理論上是自己爹媽的夫婦。在極度的震驚過後,他恢復得比那痛失老狗的隔壁老王要快得多,倘若他其實不是他,而是這具軀體的原主人,那肯定是個徹底冷血、冷酷的到連自己都要鄙視自己的家伙。

當他搬動那兩具僵硬的屍體的時候,他只是感覺,自己是在背負著自己的屍體;當他把屍體搬入坑中的時候,他只是感覺,是他自己躺在那無比簡陋的墓穴當中;當他向坑中填土的時候,他只是感覺,是在往自己的臉龐上潑撒灰土……

戰爭、混亂、死亡,這就是他所穿越來到的時代啊,這就是他所將要面對的幾乎是必然的命運啊,這一切,難道就不能夠改變嗎?難道自己最終也會遭逢同樣的命運嗎?那么他們還有他來掩埋,自己又將會由誰來掩埋呢?會不會變成惡狼、烏鴉,甚至只是螞蟻口中之食,就這樣了無聲息地誕生,然後又了無聲息地腐爛……

墳坑填實了,阿飛拆下木耒的鏟部,豎在墳上,然後端起石刀來想要刻幾個字,卻又不知道刻什么才好——他並不清楚爹媽的名字,平常他們只是簡單地用「你」來互相稱呼而已。最後,他只好艱難地刻了宋體的「考」和「妣」兩個字。

老王驚詫地在一邊觀察他的舉動:「你、你怎么會寫字的?」

「你認識嗎?」

「不、不認識……我不識字。」

「所以這不是字,」阿飛長長地嘆了口氣,「只是符號罷了。」

「符號又是啥了?」

第二天,阿飛帶上一包野菜、野果,邁上了前往朝鮮的不測征程。這一路上無疑充滿了艱險,好在他有一張舊弓傍身,普通蟊賊是不敢貿然前來惹事的。當然啦,那也因為他們沒能看到他藏在包袱里的鵪鶉羽箭,否則肯定不會對這半大孩子客氣。

他先返回縣城,去氏家的貨棧打探消息,貨棧里還有幾個當晚一起保著氏勛氏公子打算從南門落跑的半熟臉,知道他曾經救過少主的性命,對他還算客氣。果然,氏勛早已經返回朝鮮去了,不過很可能並未進城,而是居留在列水以北的家族庄院當中。

所謂列水,就是流經朝鮮城北牆外的一條大河,根據阿飛另一世的記憶,在平壤旁邊的,那肯定是大同江了吧。

從縣城前往氏家庄院,距離其實並不算遠,還不到一百里地,阿飛花費了整整一個白天,那天傍晚時分,終於進入了庄院的范圍。那是一片占地好幾畝的建築群,土牆外有木籬環繞,並且角落上還豎立著幾具粗陋的箭櫓。他還沒能找到入口的所在,忽然耳畔一陣狂吠,只見一群猛犬也不知道從哪兒撲將出來,惡狠狠地直取自己的哽嗓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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