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1 / 2)

碎玉投珠 北南 2480 字 2020-06-01

購買比例不足, 此為防盜章, 24小時候撤銷。丁漢白和紀慎語悶在書房畫了一整天,畫崩的宣紙落滿地毯, 他們要切磋, 那就得分清彼此, 他們又要合作,那就得有商有量地進行。

幾乎是同時擱下筆, 橫開的宣紙並起來, 兩幅相同主題的畫躍然眼底。紀慎語吭哧咬了嘴唇一口,就像睡覺時突然蹬腿, 無意識行為, 但咬完心里發慌。

他無暇比較,專注地盯著對方那幅, 飄動的人物衣飾和振翅的烏鵲都太過逼真, 紋理細如發絲,繁復的褶皺毫不凌亂。他想起丁漢白畫鬼魅紋, 每一筆都細致入微,引得看客拍掌叫好。

丁漢白懶散驕縱,畫作卻一絲不苟,所以紀慎語驚訝。

「有什么想說的?」丁漢白也審視著兩幅畫,「你這幅我說實話, 拿出去很好, 在我這兒湊合。」

紀慎語已經欽佩對方的畫技, 便沒反駁:「怎么個湊合?」

丁漢白隨手一指:「咱們畫不是為欣賞, 是為雕刻打基礎,所以務必要精細,要真。有畫家說過惟能極似,才能傳神,你這『極似』還不到位。」

紀慎語虛心接受:「還有別的問題嗎?」

丁漢白瞥他一眼,似乎沒想到他會如此謙遜,於是指出問題的語氣放軟一些:「畫講究兩大點,布局聚散有致,色彩濃淡適宜。咱們只需看布局,你覺得自己的布局有沒有問題?」

紀慎語端詳片刻:「活物太集中,偏沉了。」

他坐好重畫,徹底沒毛病之後與丁漢白合圖。合圖即為共同完成一幅,對著一張紙,把各自的畫融成一幅,不能偏差,不能迥異,要外人看不出區別。

姿勢擁擠,紀慎語的右臂抵著丁漢白的左臂,即將施展不開時丁漢白揚手避開,把手臂搭在後面,半包圍著他。二人屏氣,蘸墨換筆時或許對視一眼,此外別無交流。

一場無聲的合作隨日落結束,一整幅畫終於完成。

丁漢白點評:「能畫成,那為什么之前不畫得精細點?」

紀慎語也是刻苦學過畫的,不願平白被誤會,起身跑去卧室,回來時拿著本冊子。硬殼封皮只印著紀芳許的章,他說:「這是我師父的畫,你看看。」

丁漢白打開,里面山水人物各具其形,線條流暢簡單,設色明凈素雅,然而不可細觀。但凡細節處都寥寥幾筆帶過,韻味有了,卻沒精心雕琢,讓人覺得這畫師挺懶。

丁漢白搖搖頭:「不對,我家也有紀師父的畫冊,不這樣。」

丁漢白翻找出一本花鳥冊,是紀芳許年輕時送給丁延壽的生日禮物,翻開一看,花花草草都極其逼真,鳥禽都活靈活現,難以仿制的精細。

紀慎語隨即明白,紀芳許後來迷上古玩,重心漸漸偏了,反正有得也有失。

一夜過去,丁漢白又不上班,大清早拎著鋁皮水壺灌溉花圃,丁香隨他姓,被他澆得泥濘不堪。澆完去書房等著,准備上午完成勾線。

紀慎語叼著糖果子姍姍來遲,往桌前一伏:「師哥,我有個問題。」

丁漢白用鹿皮手絹擦石頭:「什么問題?」

紀慎語說:「咱們不是要切磋嗎?可是合雕一塊東西必須保持同步,那怎么分高下?」

丁漢白抬起眼眸,目光就像紀慎語雕富貴竹那次,語氣也不善:「你能跟上趟兒就行了,分高下?比我高的也就一個丁延壽,分個屁。」

紀慎語猛地站好,他早領教過丁漢白的狂妄自大,但沒想到對方仍這么看不起他。

二人守著芙蓉石勾線,這石頭是他們不容怠慢的心頭愛,因此較勁先擱下,盡力配合著進行。紀慎語已經見識過丁漢白勾線的速度,他師承紀芳許的懶意畫風又不能一夕改變,漸漸有點落後。

他知道丁漢白在放慢速度等他,但放慢四分正好的話,丁漢白只放慢不到兩分。

紀慎語手心出汗:「師哥,等等我。」

筆尖順滑一撇,丁漢白完全沒減速:「求人家等干什么?可能被拒絕、被嘲笑、被看不起,不如咬牙追上,追平再超過,那就能臊白他、擠兌他、壓著他了。」

紀慎語咬緊齒冠加快,眼觀鼻鼻觀心,堪堪沒被落下。好不容易勾完線,他沁著滿頭細汗問:「等某一天我真臊白你、擠兌你、壓著你,你會怎么辦?」

丁漢白回答:「不怎么辦,那怪我自己沒努力。」他把毛筆涮干凈,筆桿磕著筆洗甩水珠,珠子甩出去,臉上卻浮起淡淡的笑,「永遠別恨對手強大,風光還是落魄,姿態一定要好看。」

紀慎語點點頭,自打來到這里,丁漢白對他說了不少話,冷的熱的,好的壞的,他有的認同,有的聽完就忘。剛才那句他記住了,連帶著丁漢白的神情語氣,一並記住了。

畫完就要出胚,從構思到畫技,他們倆各贏一局,眼下是最根本最關鍵的下刀刻,沒十分鍾再次出現分歧。

丁漢白做賊似的,偷瞥對方數眼:「珍珠?」

開腔還裝著親昵,他說:「粗雕出胚,你拿著小刀細琢什么?」

紀慎語捏著長柄小刀:「傳統精工確實是粗雕出胚,可我師父不那樣,點睛幾處要點,把整體固定好,中心離散式雕刻。」

丁漢白想起南紅小像,他當時給予高度評價全因為光感,可是下刀不能回頭,必須每刀都提前定好。「這樣是不是決定亮度?」他問,「其實你確定的是光點?」

刀尖霎時停住,紀慎語有些急:「你、你不能……」

丁漢白饒有興致:「不能什么?」

紀慎語難得疾言厲色:「不能偷學!這是我師父琢磨出來的,不外傳!」

這種技法和傳統雕刻法相悖,看似只是提前加幾刀,但沒有經過大量研究和練習,根本無法達到效果,外人想學自然也不容易。

丁漢白故意說:「別失傳在你手里。」

「不牢你惦記。」紀慎語勁勁兒的,「將來傳給我的兒女,再傳給我的孫輩,代代相傳無窮無盡……沒准兒還會申請專利呢。」

丁漢白笑,掩在笑意之下的是一絲後悔。他把話撂早了,紀慎語也許真能與他分個高低,拋開靈感妙思,也拋開獨門技巧,他只觀察對方的眼神。

紀慎語醉心於此時的活計,面沉如水,只有眼珠子活泛。眼里的情緒十分簡單,除卻認真,還彌著濃濃的喜歡。

丁漢白回想一番,紀慎語沒這樣看過他爸,沒這樣看過姜采薇,更沒這樣看過自己,只如此看著這塊芙蓉石。但他明白,如果換成雞血石,換成瑪瑙冰飄和田玉,紀慎語的眼神不會改變。

他說過,一旦拿刀,眼里心中就只有這塊料。

他做得到,紀慎語也做得到,但存在大大的不同。

出胚完成已是午後,紀慎語回房間了,丁漢白用鹿皮手絹將芙蓉石蓋好,靜坐片刻想些雜七雜八的,再起身迎了滿身陽光。

天兒這么好,不如出去逛逛。

丁漢白換上雙白球鞋,不走廊下,踩著欄桿跳出去兩米,幾步到了拱門前。卧室門吱呀打開,紀慎語立在當中:「你去玉銷記嗎?」

丁漢白揣起褲兜:「我玩兒去,你要想跟著就換衣服。」

紀慎語挺警惕:「去澡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