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2 / 2)

碎玉投珠 北南 2480 字 2020-06-01

他心有余悸,搓澡蒸桑拿的滋味兒簡直繞梁三日。換好衣服跟丁漢白出門,丁漢白騎自行車馱著他,晃晃悠悠,使他差點忘記梁上的「渾蛋王八蛋」。

「師哥,」紀慎語道歉,「對不起啊。」

丁漢白毫不在意:「沒事兒,那次怪我忘了接你。」

就這兩句,說完都沒再吭聲,一路安靜著到達目的地。大門進去,長長的一片影壁,後面人聲嘈雜,來來往往的人絡繹不絕。

紀慎語跟著丁漢白走,繞過影壁踏入一方大千世界——玳瑁古玩市場。

滿目琳琅,滿地寶貝,先摘出真假不論,一眼望去各式各樣的好看,叫人目不暇接。人和器物一樣,多又雜,丁漢白踩著緊窄的路開始逛,稀罕這個著迷那個,把紀慎語忘到腦後。

紀慎語也顧不得其他,每個攤位都仔細瞧,蹲久了還被人踹屁股,起身後搜尋一圈,見丁漢白在不遠處挑串子。他過去旁觀,覺得木頭串子真難看,扭臉望望,不少攤位都在賣木頭串子。

老板努力誇贊自己的木頭手串,紫檀,油性大,金星漂亮……丁漢白把玩著,說:「十個紫檀七個假,我看你這珠子質感不行,過兩年就得崩茬。」

老板打包票:「不可能,我這絕對不崩!」

丁漢白又說:「不崩說明密度小,上乘木料都密度大,那你這原材料就不行。」

老板被他套住,左右都沒好,眼看就要吵起來。紀慎語往丁漢白身後一躲,薅住丁漢白衣角拽一拽,不想惹事兒。

誰知丁漢白挑完刺兒竟然乖乖掏錢,把那幾串全買了。

他們逛了很久,從頭至尾沒有錯漏,最後在小賣部外面喝汽水,桌上攤著那些手串。紀慎語拿起一條,聞聞皺眉:「假紫檀。」

丁漢白首肯:「確實。」

那你買來干什么?紀慎語想問。沒等他問,丁漢白先問他:「木質的,核桃的,極品的十二瓣金剛,你覺得這些手串怎么樣?」

紀慎語想都沒想:「難看,倒貼錢我都不戴。」

丁漢白飲盡橘子水:「我也覺得難看,可好些攤兒都賣,比玉石串子紅火。這就是行情,就是即將炒熱的流行趨勢。」

這古玩市場就是個縮影,泛濫的假貨,無知的買主,圈子里的人越來越多,真的、好的卻尋不到市場。變通就要降格,具體到玉銷記,降格就是要命。

「那怎么辦?」紀慎語這次問了。

丁漢白答:「不怎么辦,這樣也挺好,高級的還是高級,俗氣的更迭變換都無所謂。」

他們繼續逛,但紀慎語沒之前那么興奮了,他隱隱覺出丁漢白話沒說完,換言之,丁漢白跟他說不著。

他還隱隱覺得丁漢白心里藏著什么,藏著高於玉銷記的東西。

又逛了一會兒,丁漢白見紀慎語兩手空空,想盡一下地主之誼:「有沒有看上的,我給你買。」

紀慎語自覺地說:「我看看就行,沒有想要的。」

丁漢白誤會他的意思:「是不是怕選中贗品?」

那一刻,紀慎語透過丁漢白的眼神讀出得意,再一看,丁漢白渾身散發著游刃有余的大款氣質,他以為丁漢白要糟錢,卻沒想到,丁漢白湊近對他講了句悄悄話。

「這些我分得清真假,絕無錯漏。」

紀慎語被領著轉悠,停在一處攤位前還發著怔,他看見各式孤品玩意兒,一時有點花眼。丁漢白讓他挑一個,他隨手挑個琺琅彩的胸針。

丁漢白蹙眉:「你戴?」

「我送給小姨戴。」他說。

丁漢白奪下放回去:「我送你,你送小姨,借花獻佛還明著告訴我,我用不用再謝謝你?」

他說完揮開紀慎語的手,親自挑選,篩掉瑕疵貨和贗品後一眼確定,提溜起一條琥珀墜子。「就這個。」他把墜子扔給對方,付完錢就走人。

回去的路上將要日落,紀慎語在後座看墜子,捏著繩,手忽高忽低尋找最好的光源。對上遠方的晚霞,琥珀打著轉兒,把千萬年形成的美麗展露無遺。

他說:「謝謝師哥。」

丁漢白蹬著車子,沒說不客氣。

紀慎語又問:「為什么選這個送我?」

「顏色好看。」丁漢白這次答了,卻沒說另半句——像你的眼睛。

各自回房,丁漢白始終不知道紀慎語閉關做過什么,也不知道今天的頹喪是因為什么。而紀慎語服了軟,還道了晚安,總之暫釋前嫌。

月落日升,丁漢白險些遲到,吃早飯時狼吞虎咽,動作一大又杵掉紀慎語的包子。到單位時仍然晚了,晚就晚了吧,頂多被張寅說幾句。

丁漢白做好挨批評的准備,結果張寅端著茶杯在辦公室溜達,而後立在窗口吹風,像家有喜事。他伏案工作,片刻後肩膀一沉,抬頭對上張寅的笑臉。

「有事兒?」丁漢白納悶兒,這廝今天好反常。

張寅問他:「你不是吹牛一腳能跨進古玩圈么?那去過市里幾個古玩市場沒有?」

多新鮮啊,丁漢白說:「去過,又不要門票。」

張寅天生的挑釁臉,招人煩:「那你淘換到什么寶貝沒有?」

丁漢白答:「那里面沒什么真東西。」他懂了,這人有備而問,想必是撿漏了。果不其然,張寅拍拍他肩膀,招手讓他跟上。

主任辦公室的門一關,丁漢白看見桌子中央擺著一青瓷瓶,張寅滿臉的顯擺,等著聽他說一句「佩服」。他彎腰伏桌上,全方位地端詳,張寅還給他紫光手電,胸有成竹地說:「別整天吹,用真東西說話。」

丁漢白目不轉睛,連抬杠都忘了。

「怎么樣?」張寅逼問,「看出真假沒有?」

丁漢白看得出,器型款識哪哪都過關,那上面的臟污更是有力證據,證明這是件海洋出水的清朝青瓷瓶。但他糾結,他莫名其妙地感覺眼熟,仿佛在哪兒見過。

他當然見過,這就是他扔掉不要的那堆殘片。

他當然又沒見過,因為紀慎語捂得嚴實,脫手之前密不透風。

張寅顯擺夠就攆人,丁漢白站直往外走,拉開門回頭問:「你在哪個古玩市場淘的?賣主什么樣?」

「玳瑁。」張寅說,「賣主是個敗家子,換完零花錢估計不會再去,你不趕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