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1 / 2)

碎玉投珠 北南 2392 字 2020-06-01

購買比例不足,此為防盜章, 24小時候撤銷。

丁漢白中午在對面的追鳳樓吃飯, 博物館的領導請客,感謝他之前雕刻漢畫像石, 吃完從酒店出來,隱約看見丁延壽帶紀慎語進了玉銷記。

他應酬完過去, 門廳只有伙計在,步入後堂操作間看見丁延壽親自擦機器。「爸。」他喊道, 走一步倚靠門框,「你今天不是去二店么?」

丁延壽說:「你二叔跟爾和在, 不用湊那么多人。」

兩句話的空當,丁漢白注意到桌上的紙箱, 里面層層報紙裹著,拆開是那塊芙蓉石。他就像個炮仗, 急眼爆炸只需一瞬間:「你怎么又碰我這料?!紀珍珠呢!我讓他看著, 他這個狗腿子!」

話音剛落, 紀慎語從外面跑進來:「誰咋呼我?」

見是丁漢白,他解釋:「師哥, 師父讓我帶過來拋光, 沒想做別的。」手里的鹿皮手絹濕噠噠, 他將細雕過的芙蓉石擦拭一遍, 轉去問丁延壽, 「師父, 我們是不是各拋一半?」

丁延壽也擦好了打磨機:「你拋他那半, 他拋你那半。」

拋光是玉雕的最後一項,最後這一下要是沒哆嗦好,等於前功盡棄。這塊芙蓉石他們定稿花費一天,勾線出胚花費一天,細雕更是廢寢忘食身心俱疲,一旦拋光完成,這場切磋就有了結果。

前面都是各憑本事,但丁延壽讓他們給對方拋。

丁漢白蔫著樂:「你想看我們互相使壞,還是合作愉快?」

丁延壽也蔫著樂:「那就看你倆的覺悟了。」

石頭不能劈兩半,那他們只好分先後,紀慎語率先給丁漢白那半拋光,沉心靜氣,忽略掉身後的父子倆,極認真地完成。

他之所以認真,不是怕怠慢會惹丁漢白炮轟,純粹太喜歡這物件兒,只想盡力達到完美。

完成後交接,紀慎語忽然惴惴,他能心無二致地為對方拋光,丁漢白能嗎?

他按照紀芳許的方法雕刻,要是丁漢白故意使壞,成品的光感必然大打折扣。

紀慎語立在一旁沒動,垂眸盯著那塊銀漢迢遞,機器開了,他伸食指點在丁漢白的肩頭。丁漢白抬臉看他:「有事兒?」

他不好明說:「……別劃著手。」

丁漢白似覺可笑,沒有理會,剛要開始便感到肩上一沉。還是那根修長的食指,按著他,繭子都沒有卻帶著力道。

他再次抬臉:「你看上我這肩膀了?」

紀慎語憋半天:「……千萬別劃著手。」

丁漢白幾欲發飆,揮掌將紀慎語推開,這時丁延壽在後面幸災樂禍:「他這是對你不放心,怕你壞了他的功德。」

「師父……」紀慎語急忙沖丁延壽打眼色,再看丁漢白,那人儼然已經橫眉冷對。真是不好惹,他轉身去整理庫房,結果如何聽天由命吧。

客人來了又走,喜鵲離梢又歸,如此反復。

紀慎語立在後堂檐下,等屋內機器聲一止便偏頭去看,看見丁漢白拿毛筆掃飛屑,沉著面孔,抿著薄唇,毫無大功告成的興奮。

難道真沒拋好?他擔心。

丁漢白久久沒起身,注視著芙蓉石不知在想什么,想夠了,看夠了,只字未言去了屋外洗手。紀慎語野貓溜家似的,輕巧躥進去檢查,一眼就笑開了。

「師父!」他向丁延壽獻寶,「這座叫銀漢迢遞,人物鳥禽都有,你劃的四刀改成了銀河……師哥拋得真好。」

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有點不好意思。

丁延壽戴上眼鏡端詳,評價:「設計出彩,雕刻的手法也沒得說,人物清瘦,不像漢白慣有的風格,開始我以為是你刻的。」

紀慎語答:「師哥說這料晶瑩剔透,而且雕牛郎織女,瘦削才有仙氣。」

他回頭看一眼門口,丁漢白還沒回來,可他等不及了,問:「師父,你覺得哪一半更好?」

丁延壽反問:「你自己怎么看?」

這話難答,答不好准得罪人,但紀慎語打算實話實說:「單純論雕刻技藝的話,師哥比我好,他太穩太熟了,我和他一起雕的時候就非常吃驚,也非常佩服。」他頓片刻,湊近給丁延壽說悄悄話,「不過我這部分光感好,每一刀都是最好的位置,是不是師父?」

丁延壽一愣,隨即嗤嗤地笑起來。他原本四個徒弟,那三個向來怕他,也恭敬,許是他帶著一家之主的威嚴。而丁漢白難以管教,吵起來什么都敢嗆嗆,叫人頭疼。

從來還沒有哪個徒弟這樣離近了,眼里放著光,像同學之間嘀咕話,也像合謀什么壞事兒。他把紀慎語當養兒,此時此刻小兒子賣乖討巧,叫他忍不住高聲大笑,樂得心花怒放。

丁延壽也壓低聲音說悄悄話:「是,芳許的絕活你都學透了。」

紀慎語並非一定要分高下,他更想獲得丁延壽的認可,讓對方認為他有價值。「師父,其實……」他欣喜漸收,「其實我原本想捂著這絕活,只有我會,那我對玉銷記就有用。」

丁延壽點點頭,認真聽著,紀慎語又說:「但是你對我太好了,師哥又是你親兒子,要不我教給他?」

洗手歸來的丁漢白仍沉著臉,不知為何拋個光像破了產。紀慎語見狀覺出不妙,抱起芙蓉石躲災,逃往門廳看櫃台去了。

屋內只剩下丁家父子,丁漢白落座嘆口氣:「說說吧,師父。」

丁延壽道:「不相伯仲,手法上你更勝一籌,怎么著也不至於這么意難平吧,難道你還想大獲全勝?」

丁漢白大獲全勝慣了,只勝一籌就要他的命,他還輕蔑地笑話過紀慎語,現在想來怎么那么棒槌?關鍵是……他有些害怕。

他怕紀慎語有朝一日超過他。

也不能說是怕,還是意難平。

「兒子,放寬心。」丁延壽很少這么叫他,「行里都說我的手藝登峰造極,我只當聽笑話,但別人怎么誇你,我都接著。你是我兒子,你從小有多高天分,肯下多少苦功,我最清楚,只要你不荒廢,你就能一直橫行無忌。」

丁漢白被這用詞惹笑,笑完看著他爸:「那紀慎語呢?」

丁延壽如實答:「慎語太像芳許了,聰慧非常,悟性極高,毛病也都一樣,就是經驗不足。之所以經驗不足,是因為他們喜歡的東西多,又因為太聰明什么都學得會,無法專注一樣。」

丁漢白打斷:「還會什么?」

丁延壽說:「那我說不好,他跟著芳許十來年,不可能只會雕東西。」略微停頓,拍拍丁漢白的手背,「你根本不是怕被攆上,你怕,是因為他擁有你不具備的東西。他喜歡雕東西,雕什么都傾注感情,可你捫心自問,你是嗎?」

這正是讓丁漢白不安的地方,丁延壽早說過,他出活兒,技術永遠大於感情,難聽的時候甚至說他冷冰冰地炫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