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2 / 2)

碎玉投珠 北南 2392 字 2020-06-01

丁延壽也警告過他,無論他愛不愛這行,都得擔負責任,他應了,從未松懈,但也僅此而已,無法加注更深的感情。

門廳里安靜無聲,西邊櫃台擺著銀漢迢遞,紀慎語坐櫃台後頭,膝上放著盒開心果,為掩人耳目還在開心果里摻一把冰飄,假裝自己沒上班偷吃。

咔嚓嗑一粒,扔起來仰頭張嘴,吃到之前被人伸手接走。他扭頭看丁漢白,沒說什么繼續嗑,嗑完主動給對方,問:「你和師父聊完了?」

丁漢白「嗯」一聲:「誇你了。」

紀慎語又問:「師父誇我,你吃味兒嗎?」

丁漢白說:「我誇你來著。」

紀慎語信,他一開始就知道丁漢白在意什么。嗑完開心果,他與丁漢白無聲地看櫃台,有客人一進來就詢問芙蓉石,他們倆裝傻子,答都不好好答。

精雕細刻,不舍得。

但最後還是賣了,開張吃半年,紀慎語高興地跑去找丁延壽,喊著他給玉銷記掙錢了。丁漢白獨自悶笑,不太明朗的心情也跟著好起來。

二人待到關門打烊,下班後丁漢白訛丁延壽請客,干脆又去了對面的追鳳樓。吃飯時,丁延壽問紀慎語是否想念揚州的館子,沒想到紀慎語搖搖頭。

「揚州館子和師父吃遍了,不新鮮了。」他說,「後來師父也不愛下館子,只讓保姆變著花樣做,這不吃那不吃,養生。」

丁漢白隨口說:「養生還早早沒了。」

嘴太快,不妥也已說完,小腿骨一痛,丁延壽在桌下踹他一腳。他夾起焦黃的牛油雞翅給紀慎語,說:「來,別生氣。」

紀慎語喜歡這雞翅,咬一口嘟囔:「沒關系。」

師徒三人飽食一頓,回家時天都黑透了,不過小院換了新燈泡,比平時亮許多。丁漢白明天終於要去上班,進屋後就站在衣櫃前找衣服,紀慎語澡都洗完了,他才堪堪准備好。

丁漢白磨蹭著去洗漱,洗完在院里走來走去散步,見卧室燈亮著,喊道:「珍珠!出來!」

紀慎語閃條門縫:「大晚上為什么要散步?」

丁漢白故意答:「養生啊,向紀師父學習。」

紀慎語跑出來揍他,喊他大名,踢他要害,卻樂著。他伸手制住,擰巴胳膊,絆著腿,卻假裝求饒。

對方腕上套著個東西,涼冰冰的,甩來甩去不消停,丁漢白一把攥住:「你這手鏈真大氣。」

紀慎語搶過琥珀墜子,笑意還沒散,露著幾顆白牙。

鬧騰夠了,丁漢白關燈,小院頓時黢黑,他和紀慎語在這黢黑中往前走,接著上台階,到門口時分別。「睡吧。」他不常說晚安。

紀慎語忽然拍他:「師哥,我想回贈你一個禮物。」

過來一陣風,梢兒上的喜鵲叫了,夜空里的雲也被吹開,星星露臉,月光讓丁漢白看清了紀慎語的面孔。

那人雙目灼灼,認真地要和他禮尚往來。

禮物……叫人莫名想起假翡翠耳環。

丁漢白退後直言:「你可拉倒吧。」

最震撼他的是,價值那么高,卻是件仿品。

仿品等級復雜,最低級的就是市場上的假貨,批量生產,外行人也能一眼辨出;其次高一級,光看不夠,要上手摸;再高又可細分,全憑作偽技藝的精湛程度。

紀慎語忍不住想,梁鶴乘知道那瓶子是贗品嗎?會不會珍藏許久,一直以為是真的?他松開窗棱,惶然轉身,全然忘記丁漢白還在窗外,只顧自己難安。

抬眼瞥見書桌上的青瓷瓶,他又產生新的疑惑,丁漢白連自己做的這件都不能十拿九穩認出來,怎么能信誓旦旦地認定百壽紋瓶為假?

紀慎語說出心中所想,丁漢白沒答,只招手令他跟上。

一步躍出走廊,丁漢白隨手將背包扔石桌上,兩手空空帶紀慎語去了前院。前院最寬敞,丁延壽和姜漱柳的卧室關著門,門口卧著只野貓。

丁漢白土匪作風,開門氣勢洶洶,把野貓嚇得躥上樹。他領紀慎語進屋,直奔矮櫃前半蹲,蹲下才發覺沒有開小鎖的鑰匙。

紀慎語蹲在一旁:「紅木浮雕?」

剛才還三魂七魄亂出竅,這會兒看見櫃子又開心了,丁漢白沒理,在床頭櫃中翻出一盤鑰匙,每一枚鑰匙上有小簽,按圖索驥終於將鎖打開。

他從櫃中取出一花瓶:「你看看這個。」

紀慎語拆開棉套,大吃一驚:「百壽紋瓶!」

熟悉的款識,觸手冰涼滑膩,紀慎語的腦中本就烏泱一片,這下又來一樁奇怪事。丁漢白起身去床邊坐著,說:「我也許分辨不出你那個百壽紋瓶的真假,但我確定這個是真的,所以那個就是假的。」

紀慎語問:「這個是怎么來的?」

丁漢白笑出聲:「是你爸連著那本圖冊一並送給我爸的,所以鎖在櫃子里,不舍得擺出來落灰。」

峰回路轉皆因緣分奇妙,紀慎語抱著瓶子撒癔症,半晌咧開嘴,望著丁漢白嗤嗤笑。這時院子里野貓狂叫不止,貌似有人來了。

犯罪現場沒來及收拾,丁延壽開門出現,看見他們倆之後瞪眼數秒,反射弧極長地喊道:「大白天在這兒干什么?!」

丁漢白拽起紀慎語,說:「我告訴他紀師父送過你一個百壽紋瓶,他好奇,我就讓他看看。」

丁延壽不買賬,反問:「你的鼻煙壺雕完沒有?」

貓在古玩市場好幾天,早把功課忘得一干二凈,丁漢白敷衍扯皮:「那天上班幫組長搬東西,把手傷了,疼得我使不上勁兒……」

「放屁!」丁延壽氣得踹門,「你又連著曠班,當我不知道?!」

丁漢白混不過去,繞過圓桌往外沖,還不幸挨了一腳。紀慎語見狀放下瓶子,喊了句「師父息怒」,也速速奔逃。他們倆狼狽又滑稽,回小院後把氣喘勻,紀慎語進書房繼續寫作業,丁漢白拿上白玉也進去,要雕鼻煙壺。

椅子挨著,紀慎語盯著做一半的數學題迷茫,解題思路斷了。

丁漢白湊來:「我數學不錯,給你講講。」

這毛遂自薦的語氣太篤定,紀慎語只好乖乖奉上卷子,他原本認為丁漢白是不愛學習的那類人,待題目講完,稍微有些改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