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2章 番外篇:徐軻(前世篇)(1 / 2)

徐軻,字孝輿,子桑郡人士。

出身寒苦,幸遇恩師,才有機會學得一身本事。

在沒有遭遇十七歲的大變故前,他也曾無數次暢想過自己的未來,也曾擁有滿腔熱忱。

盡管生活貧苦,但仍然苦中作樂,身體的貧寒無法讓他的精神也變得貧瘠。

恩師對徐軻的樂觀略顯擔心。

越是光風霽月的人,一旦遭遇挫折,要么越被打擊越頑強,要么徹底被毀,墮入深淵。

東慶朝野上下以士族為尊,留給寒門子弟的生存空間並不富裕,更別說徐軻的家庭條件連普通寒門都比不上。這樣驕傲的性格,一旦遭遇現實的接連打擊,他真擔心徐軻會受不住。

恩師隱隱有預感,但沒有直接與徐軻明說,只是想著等他再年長一些,師徒倆好好談談。

萬萬沒想到,一念之差,徐軻身陷牢獄。

「被人捉拿丟入大牢?怎會如此?」

徐軻恩師被家中小廝喊醒,聽了消息驚得忘了言語。

孝輿怎么可能殺人?

「快,替我換衣去見郡守!」

徐軻恩師在當地也算小有名氣的名士,開了一間私塾,學生之中他最喜歡的便是徐軻。

盡管出身貧寒,但悟性極佳,做事仔細又有耐心,且有過目不忘之能,教導起來十分省心。

他還打算等徐軻弱冠之後,舉薦他去上京找朋友,替徐軻謀個前程呢。

怎么成了殺人犯了?

子桑郡郡守看在名士面子上,透露了一點兒內情。

原來,徐軻母親去集市買菜的時候沖撞貴人,被貴人隨行的小廝一把推在地上摔了腦袋,一命嗚呼。徐軻那日剛下學在家,聽到這消息悲憤萬分,抄著刀子就去找人報仇,結果砍死了那位貴人的家丁。他一人寡不敵眾,最後還是被抓住毒打一頓,丟進了大牢——

郡守嘆道,「知道是你的得意弟子,老夫派人好生照顧他了,在牢里不會吃太多苦頭。」

恩師聽了滿腦空白,許久才道,「殺母之仇,本該報的,孝輿何錯之有?」

郡守忍不住翻白眼道,「倘若親眷被殺之後都以殺止殺,這世道還有什么王法?」

恩師怒道,「王法?孝輿母親被殺,那位『貴人』與他的爪牙走狗可會遭報應?遭王法懲戒?」

東慶的律法說著好聽,但真正實施起來,卻是狗屁倒灶的玩意兒。

士族「誤殺」寒門或者庶民,明面上是說嚴懲不貸,真正運轉一番,也就罰個錢而已。

士族能用錢買一條人命,寒門或者庶民就不一樣了。

他們襲擊士族,罪名比正常量刑還會重上幾分。

哪怕徐軻殺的家丁是賤籍,那位士族出身的「貴人」也會讓徐軻一賠一償命!

郡守道,「你與我說這些有什么用?你的學生——這性情實在是太烈了——說得好聽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說得難聽一些就是根本沒有謀算。他是玉,那個什么家丁連瓦都算不上……」

也就是相熟,郡守才會對徐軻恩師說這些,不然早就氣得趕人。

半晌,恩師問道,「孝輿的性命無礙吧?」

郡守道,「那戶人家是打了招呼要徐孝輿死的,不過你要是運作運作,大概能流放……」

恩師為了徐軻忙上忙下打點,最後還是打入賤籍,黥刑流放三十年。

盡管郡守有照顧,但從牢獄被提出來的徐軻依舊瘦得脫了形。

「授業之恩、救命之恩,徐軻終生不忘。此去路遠,不肖之徒無法侍奉左右,還請恩師保重身體。」一身囚衣,徐軻臉上沒了幾月前的輕松開朗,眉宇間寫滿了陰翳,雙眸寒沉。

恩師給徐軻送行,最後還是嘆了一聲,將准備好的行囊教到他手上。

「為師已經打點好了,你……好好照顧自己……」

徐軻接過,心里卻不怎么樂觀。

恩師能幫自己打點,那戶人家一樣能派人打點,暗中讓徐軻好看。

他滿身狼藉,腳踩殘破的草鞋,被拘著踏上了流放的路。

正如徐軻所預料的那樣,徐軻剛出了子桑郡便被私下賣入牙行,被插著草標兜賣。

「倘若我有一日能直上青雲,欺我的、辱我的、憎惡我的,通通都該死!」

喪母之痛、牢獄之災讓他在短短一年內迅速成長。

哪怕臉上的刺青烙印潰爛,讓他在酷暑天高燒數日,他也頑強地活下來。

母親故去,但嬸母還在,他豈會輕易死去,讓親者痛仇者快?

輾轉販賣,徐軻成了某戶士族大家後院廚房洗菜小工。在他精心謀劃之下,勤快聰慧的徐軻順利被廚房管事看上眼,再加上他識文斷字,一步步從廚房成了府上賬房小管事的心腹。

第二年春天,轉機終於來了。

徐軻作為士族貴女的陪嫁資產一起進入了另一戶人家。

這戶人家,也是東慶高門大族之一,兩家聯姻屬於強強聯合。

徐軻靠著自己的能力又往上爬了一些,踹掉了原先的小管事,順利入了男主人的眼。

別誤會,倒不是他的容貌被男主人看上,而是徐軻發現這位男主人儒雅外表下潛藏的野心。

盡管這位男主人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對徐軻卻有知遇之恩,救他與水火。

在他的幫助下,徐軻脫了賤籍,將寡居的嬸母從子桑郡接了過來。

對於這些人上人而言只是舉手之勞,對徐軻而言卻是命運的顛覆和轉折。

這之後,東慶大亂,徐軻效力的男主人趁勢而起,成了亂世之中某些名氣的諸侯之一。

徐軻也趁勢挾私報復,讓亂兵沖入子桑郡那戶士族人家。

在滅人滿門之前,先讓他們好好品嘗品嘗臨死前最大的羞辱。

亂世局勢,風雲變幻。

有可能前一日還醉舞笙歌,第二日便被人斬了首級,懸掛羞辱。

成了階下囚的徐軻看著舊主被懸掛的屍首,漆黑的眸子平靜無波,一聲不吭降了新主。

也有寧死不屈的同僚,唾罵徐軻見利忘義,渾然忘了他是哪家養的狗!

「先主真是瞎了眼,才信任你這么個天生反骨的白眼狼!」

徐軻腦後生有反骨,他干脆利落投奔新主的舉動似乎也驗證了這點。

反骨小人,不可用,不可信!

世人以他臉上黥刑印子辱他,直言他是反骨小人,種種難聽的話,他都聽過。

徐軻只是冷漠反駁,「多說無益。」

又兩年,徐軻靠著出色的能力獲得新主姜芃姬的信任,新主對他委以重任。

徐軻也沒辜負姜芃姬的信任,各處都打理得妥妥當當。

「徐孝輿,我勸你——」

一日慶功宴後,徐軻與滿身酒氣的風珏相遇,二者擦肩而過的時候,他聽到後者口中喃喃。

「何意?」

徐軻停下腳步,冷靜看著風珏。

「倘若孝輿有何處做得不好的,還請不吝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