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撐著頭,也不知聽進去多少。
他將酒倒入茶盞,一盞盞地喝,一杯杯地灌。慕萬水來看他,他才從奏折中抬頭,忽而笑道:「朕可真是夜以繼日地活著。」
慕萬水看他一眼,奉上茶:「陛下胡說什么呢?這詞怎么能這樣用呢。」
先帝留下的爛攤子多,大臣們互相推諉。漸漸地清官看他不上,貪官當他不存。
他沒有先帝殺伐果決、下不去刀,也沒有顧朝松公正明德、知人善用。他從小得寵,卻從未接受帝王教育,最後又與他父皇鬧僵,未得指點。就算得到指點又如何他父皇到最後,已然是個多疑暴君。他不知這朝堂上誰是好心,誰是壞意,誰是利己,誰是為民。
慕千山滿腦子帶兵打仗,朝廷勢力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有時候他坐在皇椅上,忽而出神,又忽而驚醒。
底下的大臣仍舊爭論,沒人注意他。
下達的政令或許是對的,或許是錯的,或許是對百姓有益,或許無用。其實他也不知。
他皇兄曾說過,為君者,要一心為天下。
「可是皇兄。」顧朝歌改著改著奏折,突然在想,「我沒有見過天下呀。」
作者有話要說:
此處借用嘉慶中衰,腐敗之盛,政令不出宮門。
身為一個胸無大志的人,只能感慨,當皇帝太難了,我還是選擇做個空調房里喝冰闊落吃西瓜的快樂咸魚~
日常比心(1/1)~
感謝大大們的地雷么么啾~
第35章第八章
子立在那,見顧朝歌一張張奏折地批。他批得仔細,然而坐立難安,東搖西擺。有時臣子用詞晦澀了,他還要拿著多讀幾遍。
燭火綽綽,火光映面,幾如一條條細且綿薄的鎖鏈,密不透風地將他摁在桌前。
這身影漸漸散去,四面黯淡無光。
突然,響起一串鈴聲。
「叮咚」
又一串鈴聲。
圓月如盤,曲聲起。
又一場宴席。
然而這一回,少了身姿妙曼的舞姬。群臣入座,各自低語。而顧朝歌一人高坐皇位。
年少的帝王眼簾半斂,看不清悲喜。
程舟環視一圈:「中秋?」
中秋佳節,月圓人圓。
顧朝歌支著頭,也不知看向哪。他手里不停,一杯酒盡了,自有宮人滿上。
他政事不比皇兄,玩樂也追不上父皇。於是百姓不痛快,他也不痛快。眼前醇酒香花,瓜果鮮美。他隨手拿了塊月餅,咬開竟是糖心,淌著蜜,膩得泛苦。頭上月色太明太亮,晃得他眼疼。底下又不知吹什么曲,熱熱鬧鬧地招煩。
中秋宴臣是南顧的習俗,他來了許多次。然而下頭上面卻又是兩處風光。他低下頭,恰能看見群臣也低著頭,不知說些什么。
正當酒酣曲盛之際,突有一老者上前:「值此中秋佳節,老臣有一物獻上。」
老者腰圓膀寬,堪稱穩重之姿。眼小唇厚,笑容可掬,親切非常。
顧朝歌:「什么?」
他不了解那大臣秉性,然底下卻有人皺眉,面帶不屑。
那大臣笑了聲,道:「陛下請看。」
他手里「啪啪」兩下,底下便來人抬上個蓋了布的籠子。大臣也不賣關子,手一拉,將厚布拉下。
「這是臣於山野間偶得的絕色,非我南顧中人。」他笑道,「如今獻給陛下,陛下大可當個寵物養養。」
聽聞此句,子眯起眼。他那雙鳳眼狹長微挑,卻每一絲每一毫都正好,多一分過盛,裁一寸又寡。眸里沉沉墨色,卻映著漫天煙火。周身寂寂青芒,偏伴了如霧長衫。
恍若欲雨長空,恍若流水結霜,恍若一重重花間,開出了冰雪。
籠子「嘭」的一聲,一人撞在鐵籠上。她一身獸衣,烏發披散,被突來的光照得睜不開眼。
大臣踹一腳籠子:「睜開眼,給陛下瞧瞧!」
她勃然而起,憤而嘶吼。然而大臣們卻驚奇不已。
原因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