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准問:「何人如此陣仗?」
周圍的百姓說:「大雍的三皇子,當今的睿王!」
看方向,應是離宮回府,馬首與客棧外的石獅子擦肩,愈來愈近了。容落雲立於人潮,目不轉睛地盯著車輿,小窗虛掩,僅留一道縫隙。
咚的一聲,一顆珍珠飛入車輿,滾落在地毯上,被一只戴著玉戒指的大手拾起。
倏地,又來一顆,再一顆,共飛進來三顆珍珠。一一拾起,那只手緊握住,另一只欲抬手推窗,卻頓在半空,最終輕輕放下。
馬車漸漸駛遠,人潮如初,又恢復之前的熱鬧。「客官里面請!」小廝已拎好行李,扯著嗓子喚道,陸准抬腿,一打眼愣住。
「表哥?」他疑道,「封腰處的珍珠白玉鏈怎散開了?」
容落雲攥著玉佩:「無妨,進去罷。」
一路顛簸跋涉,兩人終於抵達長安,暫且落腳。十七載過去,城中熙攘未變,老的死去,小的長大,估計沒人記得當年發生過什么。
待天黑入夜,華燈片片亮過夜空星,酒肆,煙花巷,攤販未的街市,比白日里還要勾人。直到丑時將盡,這座偌大的城才寸寸暗去。
小漳路,睿王府,最大的一處花園里,此時竟無一人值守。
玉戒指叫夜風吹涼,手心的三顆珍珠卻捂得暖熱,口中無聲,心中數著光景。
一張機,幽魂難覓怨聲悲,兩張機,樓台皆空燕來去,三張機,秋風側立恨遲遲,四張機,殘鍾催曉盼君歸……
直到九張機,園中落下一影。
青衫微擺,一張面容映著隱澀的月光。
圍廊開口處有三層小階,階上之人微動,一步步從昏暗中走出。過廊檐,又下台階,踏入這一地清輝。
容落雲垂手而立,沒有什么表情。
那人定住,足足默了半晌,才沉聲說道:「小蘅,別來無恙。」
第75章
更深露重,園子里冷風颼颼,一樹秋海棠被吹得直打擺子。睿王見容落雲衣衫單薄,側個身,領對方進了東邊的小暖閣。
下人全遣走了,得自己尋引火奴,再自己點燃幾盞小燈。容落雲在門邊立著,甫一亮起來,他的影子被拉長投在門板上。
睿王道:「小蘅,坐。」
容落雲未動,反應慢吞吞的,半天才邁出一步。不怨他,「唐蘅」這名字十七載未聽過,生疏得很,忘記原是他的本名。
從前,爹,娘,姐姐,都這般喚他。數步距離,他踱到桌邊落座,桌面蓋著一張壓紋的凌錦,邊緣垂著絛子,他悄悄地攏在兩手中把玩。
睿王就著燈火看他,一直沒移開眼睛。
容落雲頗覺不自在,垂著眸,而後伸手去夠桌上的茶盞。睿王回神,端起一把圓肚的金壺,親自為容落雲斟一杯茶。
容落雲啜一口:「勞煩三皇子。」
這是他今夜的第一句話,輕飄飄的,沒幾份誠意,倒是含著些敷衍。睿王一怔,低頭給自己也斟一杯,道:「從前一向直呼其名,喚我孟霆元。」
他看一眼容落雲,對方不吭聲,顯然以沉默來抗拒。
「還記得么,你曾為我伴讀大半年。」孟霆元溫聲說,「有一回,太傅出題目考我,你在殿外等了一炷香的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