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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自己夢見國破山河時,一位中年書生被囚於敵國,期間有許多人來勸降他,包括書生的舊主,但書生概不理會,並作下此篇。不久後,書生被處死,死前朝故土拜望,留下絕筆: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惟其義盡,所以仁至。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雲齋先生默念著這一句,良久,眼底竟泛出一點淚光,「阿岩,原文你可還記得?」

程岩稍一猶豫,還是點了點頭,將原文背了出來。

許久,雲齋先生道:「我讀此文,便知非你所作,並非單指文字,而是其中的氣節與氣勢,絕無可能出自你這樣的青澀少年之手。」說完,他又沉沉一嘆:「可惜了,真正的原篇卻不能傳世……」

庄思宜也是頭回聽程岩說了《正氣歌》的真相,震撼的同時又對程岩沒有避諱他而感到高興。

畢竟,程岩早前的一番說辭,可算是欺君了。

程岩確實信任庄思宜,他相信假設有一天他們依舊反目,庄思宜也不會借這件事來陷害他。

幾人沉默稍許,雲齋先生忽問:「今次之事,你們怎么看?」

程岩和庄思宜互看一眼,後者道:「學生認為此事頗為反常,皇上的處置似乎太激烈了……」

雲齋先生輕輕點頭,「我此次病中,有幾位老友來探望,跟我聊了聊。如今朝上暗流涌動,局勢不明,很可能有變。謹慎起見,明年春闈你們最好別下場。」

程岩心頭一驚,他本就為春闈一事而來,沒想到老師竟先提到此事。

反而庄思宜沒什么意外的情緒,他擰眉道:「山長可是指朝中南北之爭?」

雲齋先生微一頷首,轉向程岩,「阿岩對此倒是一直很擔心,可我先前想著皇上雖偏向北人,但南黨勢大,他多半會徐徐圖之。然而這次看來,皇上已經不想忍了。」

庄思宜沉聲道:「上回春闈的結果皇上本來就不滿意,余怒未消之時蘇省又出了舞弊大案,想來,皇上這番舉措是有震懾警告咱們南人的意思。」

雲齋先生:「但皇上終究沒下狠手,如今他放了阿岩,又下令復審此案,可見還是想給南人一個機會。若要是南人仍不知進退,延續上科『九南一北』的取士方略,後果將不堪設想……」

程岩略一思索,道:「老師,就算我們今次不考,也不能保證變數一定在明年,萬一是三年後呢?又三年後呢?只要隱患還在,變數就在,我們總不能次次都不考,或者等著碰運氣?」

庄思宜想了想,「此次主考官若是北人,我們或可一試。」

程岩:「就算是北人也要憑才取士,我們南方多年穩定,讀書條件遠勝北方,被取中的可能性本來就大得多,九南一北的情況依舊可能發生。」

雲齋先生:「阿岩是何意?莫非要如北人的意思,會試『逐省取人』?」

之前北方官員便提出過一種設想,稱科舉應按各省配給名額,一省應試的舉子中,每十名可配一個貢士名額。

但這樣一來,將大大縮減南方學子的機會,南派官員當然不同意。

程岩想著前生的處置辦法,斟酌道:「可否分南北卷?南北方學子分別錄取,再統一排名?」

雲齋先生怔了怔,盯著程岩看了許久,道:「你能這么快給出回答,想必思考過很長時間,但南北分卷同樣侵害的是南人的利益。」

程岩沉默半晌,「老師,北人為我們承受了戰亂之禍,讓我們有了安定的環境,若好處全都讓我們占了,對北人未不公。何況北人好武,若無法化武人為文人,又絕了他們入仕的根本,總有一日烽煙再起,那時國不成國,還分什么南北呢?」

他不是為了北人,是為了那三百多名冤死的南人,更是為了大安的長治久安。

雲齋先生面有錯愕,許久後,他釋然一笑,「言之有理,不過此事需要南北官員合力促成。若你執意要上京,我寫一封信給你,到時你帶著信去找戶部尚書關庭,他在北人中很有威望,若能得他相助,或許事有可為。」

程岩聽老師松了口,頓感渾身發軟。

他等了那么久,擔驚受怕了那么久,如今終於盼來一點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