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101(1 / 2)

☆、95

春節本是合家歡聚、熱鬧非凡的時候,但太多的人家不在北京,往日擁擠不堪的一座城,此時反而顯得空盪寂寥。已經立了春,氣溫還是極低,空氣也不好,清晨灰蒙蒙的街道上,平日里棱角尖銳、線條筆挺的建築物只剩一個個模糊的輪廓,高的甚至看不到頂。整個城市都是渾濁的灰色,看不見太陽,路燈還亮著,偶爾有幾輛車開著燈慢慢的駛過,到了極近的時候才顯出車頭,接著車尾很快的消逝在視線里。

一輛破舊的白色面包車從霧霾中飛馳而來,車身破破爛爛,像隨時要散架,偏還突然急剎,呲的一聲停在路邊。車門拉開,只見車上甩下一個裹著黑衣、光著雙腳的男人,隨後飛奔而去。

黎舒的身體搖搖晃晃,踉蹌著往前撲了幾步,險些跌倒在路邊。掙扎幾次,好容易穩住,幾個大踏步,伏倒在路邊的花壇上。他的雙肩劇烈的顫動著,低著頭干嘔了很久,才勉強撐著胳臂支起身體,試圖慢慢的挪動步子,東倒西歪的往前走。

黎舒赤著雙腳,頂著一頭亂發,臉頰燒得通紅,大約是空氣太冷的關系,他用衣服把口鼻掩了,只一雙通紅的眼睛留在外面,張惶警覺的望著四周。

魏蕾一夜未睡,就在幾天前,她跟黎舒在上海做完宣傳,黎舒叫她留在家里過年,讓安妮也回去香港,自己一個人回了北京。她本以為工作暫告一段落,忙了這麽久,總算有個好結果,大家開開心心的休息一下,能過個好年,誰知大年三十的早上,鄭鳴海打電話過來,告訴她黎舒不見了,他找不到他。

她還清楚的記得自己當時只覺得可笑,她是不信的,黎舒這麽大個人,怎麽可能就平白無故消失,還不是這兩人談個戀愛太麻煩,又鬧了別扭。

可鄭鳴海的聲音在電話那頭幾乎崩潰,她終於意識到不對,趕緊趕回北京,接下來的二十幾個小時,她都不知道他倆怎麽熬過來的,找不到任何線索,任何蛛絲馬跡,他好似就這麽平白無故的消失了,就像十年前那次,一夜醒來,這人就像從不曾出現過一樣。

大年初二的早上她踏進派出所時,總算看見消失三天的黎舒。他微蜷著身體斜躺在沙發上,頭有氣無力的搭著,一只手極不自然的垂在地面上,雙唇干得起殼,一邊唇角烏青,還掛著血跡,幾乎整個半張臉都是腫的。他木然空洞的眼睛盯著天花板,回答民警的問詢,聲音緩慢、幾不可聞:名字?

黎舒。

年齡?

30。

出什麽事了?

我不知道,有人打了我,然後搶劫。

什麽時候的事?

二十八晚上,大約10點。

怎麽今天才報案?

當時我暈了,然後被人拖走,帶走了。

帶到什麽地方?

我不知道,我一直被人綁著眼睛。

綁架?威脅你了嗎?身上的傷怎麽來的?

他打我,威脅我,不讓我走,還……

黎舒頓了一下,毫無光亮的雙瞳在眼眶里轉了轉,但仍像是什麽都沒看到一般,繼續麻木的回答:強奸。

這兩個字一出口,幾個警察面面相覷,為首的警長干咳一聲,「這個……」

「黎舒──!!」鄭鳴海大喊出聲,沖進門來,魏蕾則依舊站在門口,在黎舒說出那兩個字時,她腿都軟了。黎舒渾身一震,空洞的雙眸泛起光亮,瞳孔慢慢聚焦,看向來人,又驚恐的放大──他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麽,身體已經落入鄭鳴海的懷抱:「小舒!小舒!」

「啊……啊──!」黎舒張大嘴巴,拼命的想說話,但能夠發出的只有沙啞機械、完全不成調的聲音,鄭鳴海的擁抱沒能讓他安心,反而渾身顫栗,抖得跟糠篩似的,「我,我!!」

「他威脅我……說要毀了我……」

「你松手!」見黎舒的反應強烈,她清醒過來,沖過去趕緊拉開鄭鳴海,「快放開他!小舒,小舒!我們先去醫院!」

三人亂作一團,一旁的警察勸道:「救護車已經叫了,你們先不要急,我們要先了解了大致情況,才能立案。」

冷靜,冷靜,一定要冷靜,除了冷靜以外,別無他法。

魏蕾一直在心中默默的念,警方、醫院、蜂擁而來的記者,她在一片混亂之中要保持正確的判斷,准確的行動,以及最鎮靜的表情,至少此刻,事情弄清楚之前,她不能讓別人知道,黎舒到底發生什麽。

醫生做好急救和醫療鑒定,將黎舒安頓好,暫時穩定住病情,緊接著黎舒就接受了警方再一次問詢筆錄。

魏蕾一早就聯系好的律師也趕來,去年幫黎舒打合約官司的那位張律師幫他們介紹了一位刑事案專家,送走警察後,他又來跟黎舒溝通。陳柏接近40的年紀,臉龐瘦削黝黑,顯得十分嚴厲:「黎先生,我知道你現在狀態很糟糕,但請你再堅持一下。」

「剛才你做的筆錄,我看了,細節不夠。接下來警方還有好幾輪的筆錄要做,他們會一步步,反反復復問你發生什麽。現在我是你的律師,我要在最短最快的時間內知道真相,你必須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的告訴我。」

黎舒此刻正安安靜靜躺在病床上,他身上纏了綳帶,手上也打上了石膏,渾身上下四處都塗了葯,另一只手則掛著點滴。他一動不動,抬眼看了看他,再轉動眼珠環顧四周,鄭鳴海終於出去了,只有魏蕾和安妮在。他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對律師點點頭,「你問吧。」

「好,」律師面無表情的翻開自己的筆記,對他道:「黎舒,整件事情現在並不完整。從你去樹林,到搶劫,再到綁架,非法拘禁,故意傷害,強奸,這是幾件事情,也是幾項不同的罪名,你必須完整的將事情回憶出來,並且提供嫌疑人線索,才能有進展。」

「整個事件中,最復雜也是最難定罪的部分,是強奸。g據我國刑法,強奸罪受害者不包括男x,之前也未有成功定罪案例,但既然事實發生,又有證據,還是可以告他。」

「現在請你再詳細復述一遍,我問細節。」

「你為什麽去樹林?」

「齊清約我,還我在片場的錄音。我本不想去,不想再搭理他。但那天晚上我越想越想不通,就想問一問,他為何這樣對我。」

這話依然沒有前因後果,陳柏卻只問:「你當晚見到他了嗎?」

黎舒搖搖頭,「我過了約定時間才到,沒見到他。」

「我在樹林呆了一會,心情漸漸平復下來,打算離開。」

黎舒說話很慢,沒幾句就開始咳嗽,安妮連忙把水喂到他的唇邊,稍微潤了潤喉嚨之後,他繼續道:「這時我看見有人動我的車,趕緊往那邊跑。然後……」

黎舒捂住頭,皺著眉說:「然後有人打了我,開始我沒暈,只覺得眼冒金星,腦袋很疼,他們把我摁到地上,翻我的衣物,想搶我的東西……」

「後來,後來我就暈了,腦袋越來越疼,徹底暈過去之前,我只知道我的車被開走了。」

「再醒來的時候,我已經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才說了幾句,黎舒又停下來,他垂著頭,自言自語道:「頭真疼。」

「你知道過了多久嗎?」

「不知道。」黎舒搖搖頭,「我的表,手機,車鑰匙,什麽都沒了,當時的外套還在身上,但什麽都沒了。」

「我一直被人蒙著眼睛,頭很疼,很疼。我說放開我,我要走,就被打了。」

「有人和你說話嗎?你能形容一下嗎?」

「是個男人,他沒說話,把我的衣服撕了,壓到我身上……」

「我拼命掙扎,他就一直打我,還把我的手綁了,說……說我再動就毀了我的手。」

說到這里,黎舒慢慢的抬起頭,張了張嘴,看向魏蕾和安妮,「你們先出去一下好嗎?」

「不要出去。」陳柏沈聲搖搖頭,「黎先生,你要打這場官司,就不能怕,請繼續。」

黎舒再次低下頭,「他這樣威脅我,我很生氣,還是繼續跟他打,他就將我雙腿也綁了,拿東西……捅我肛門。」

「我聽到哢擦哢擦的聲音,我知道他在拍照,他一直哈哈的在笑。」

「他說你不是說我有病嗎?我今天就讓你看看什麽是有病。」

「就是這句話,讓我知道他是誰。」

「是誰?」

「周東。」

黎舒抬起頭來,雙眸放出不正常的光,幾乎咬牙切齒道:「他說他要毀了我!!他說我要是不聽,他就把照片公布出來,他以為我會怕?他以為我會怕?!」

黎舒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幾乎歇斯底里的叫起來:「他以為我會受他控制了?!不可能!!」

說完他又開始笑起來,「哈哈,哈哈!!我還有什麽可怕?!尊嚴都沒有了我還有什麽可怕?!」

陳柏平靜的看著他,房間里非常的安靜,只有黎舒沈重艱難的喘氣聲,過了片刻,陳柏繼續問道:「他什麽時候真正強奸你的?我是指實質x交。」

黎舒霎時間臉煞白,他抖了抖雙唇,牙齒格格的打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折磨了我很久,還給我打針,他要我求他,說我求他,他就放過我。」

「那你求他了嗎?」

「沒有!沒有!!」黎舒激動的掙扎起來,將吊瓶架扯的!啷!啷的響,手上的針也扯掉了。

「夠了!!」鄭鳴海不知何時已經悄悄的進來,他鐵青著臉,對陳柏說:「今天先到這里。黎舒現在需要休息。」

說完他站到黎舒身邊,幫他重新整理好吊瓶,扶著他躺好,摁了牆上的電鈴喚護士:「葯水還很多,小舒,今天我們還是要輸完才行。」

黎舒一只手打著點滴,一只手打著石膏,他無法拒絕鄭鳴海的碰觸,當他的手掌碰觸到他的頭頂時,他下意識的往下面縮了縮。

鄭鳴海有點尷尬的收回手,「我忘了,醫生說你有腦震盪,不能碰。」

「我很清醒,」黎舒卻說,「我會想起來。魏蕾,魏蕾,幫我准備,你發通稿,我要開發布會,我要告他。」

「黎舒,」魏蕾也走到他的床邊,她直視著黎舒的眼睛,「你明白這麽做的後果嗎?」

「什麽後果?」黎舒自言自語的反問,「還能有什麽後果?」

魏蕾出來送陳柏,她顯得j疲力竭,靠在醫院的牆壁上:「陳先生,今天謝謝你能來。但我想你不適合,你這樣逼他,g本不是想幫他。」

「魏小姐,」陳柏搖搖頭,「請你諒解,我沒有傷害他的意思。這類案子,都是這樣,越是到後面,對被害人的傷害越大,往往還要配合心理疏導才行。」

「那又怎麽樣!」魏蕾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不要你幫了,行不行?!」

她瞪大了眼睛,已經淚流滿面,卻毫無知覺,挺直腰背張開雙臂將病房門擋住。陳柏微微一震,掏出自己的手帕遞給她,輕聲道:「你擦擦眼淚吧。魏小姐,請你相信我,這案子,全中國沒有哪個律師能夠接下來,除了我。」

「我會盡力幫他,絕對會為他討回公道。」

作家的話:

大家情人節快樂~~

☆、96 上

黎舒帶傷在醫院開了簡單的發布會,只做通報,不做問答。

大批的記者守在醫院門外,能夠進來的極少,發布會結束後,他搬到頂樓最隱秘的病房,保安守住通道,不讓任何旁人進出。

他現在需要好好養傷,全身多處淤青,軟組織損傷、手骨骨折、肋骨骨裂,聲帶也嚴重拉傷。這些都還不算,傷得最嚴重也是最難治療的,還是最難以啟齒的地方。黎舒整天都在發著低燒,盡管已脫離危險,黎舒仍感到神經綳緊,警察記者律師,他要應付一波又一波的詢問與一再的窺探,必須隨時保持警醒,片刻都不得放松。

「小舒,小舒,」鄭鳴海叫醒假寐的黎舒,拿起白色瓷勺在碗里攪了攪,舀了一勺送到他嘴邊,「來,吃點東西好不好,醫生說你可以適當補充點流食,體力才跟得上。」

黎舒睜開眼睛,花了好幾秒鍾才看清鄭鳴海的臉,房間的窗戶開著,他的臉背著光,表情平靜,目光溫柔,頭發略微有點亂,下巴一圈烏青;從前刀刻一樣的五官,不知從何時起,看起來柔和了許多。

這次他也不像以前那樣,一邊照顧他一邊埋怨他,說黎舒你怎麽老讓人c心這樣的話,他只是在一旁平靜的照顧他,就像他不過是患了場重感冒那樣平常。

黎舒垂下眼眸,目光落在潔白的勺子和泛著白色泡沫的食物上,他胃里是很難受,但比起渾身上下哪里都痛的感覺來說,胃里的這點難受,實在算不得什麽。

但他仍默默張開雙唇,沒滋沒味的強咽下去。滑膩微涼的食物從口腔慢慢滑過食道,直到胃里,那種觸感沒有絲毫的慰藉,只感到惡心。

見黎舒乖乖吃完,鄭鳴海露出白牙,對他笑了笑,鼓勵式的親在他的額頭。

黎舒這回倒沒有躲,雖然脖子明顯的僵著。他抿起雙唇,沒有受傷的那邊嘴角努力的扯起來,好似在對鄭鳴海笑,看起來還不錯的樣子。於是鄭鳴海收拾東西轉身,誰知剛一離開床邊,就聽黎舒哇的一聲,開始吐。

「咳咳!!咳咳咳!!」黎舒一陣狂咳,鄭鳴海急忙拍他的背幫他順氣,他一張臉漲得通紅,撕心裂肺的咳,好半天才漸漸停息。吃下去的東西自然全吐了,再加上嘔出來的酸水,糊得床單上到處都是。

鄭鳴海趕緊拿毛巾幫黎舒擦嘴,小心的抱起他,讓人換了床單。重新將他安頓好之後,鄭鳴海將他鬢角汗濕的發縷了縷,生生把想嘆的那口氣憋回去,沈聲道:「小舒,你不想吃,可以告訴我。咳這麽厲害,傷怎麽能好。」

大約是咳太厲害的關系,黎舒紅了眼眶,他躺在病床上,剛恢復了一絲光亮的眼睛再次黯淡,他抬手遮住臉,一字一頓的說:「我也不想這樣。」

鄭鳴海俯下身,雙臂撐在床兩邊,將黎舒虛罩在懷中,他低頭看著黎舒的手,這雙優雅修長的手,現在一只打著石膏,一只因長時間扎針,青青紫紫,血管突兀,完全不成樣子。

他想親他,但生怕再弄痛了他,只敢輕輕用干燥的雙唇掃著他手上的皮膚,因y體淤積,顯得冰冷的皮膚。黎舒的手不住的顫抖起來,汗毛gg都是立起來,聲音也抖得厲害:「你為什麽,什麽都不問我。」

「我都知道,」鄭鳴海稍微退開了一些,怕黎舒再情緒激動,安慰道:「你已經反復說過,我都知道了。小舒,我們現在不要想太多好不好?你先治病。」

「我也不想這樣。」他機械的重復著,聲音拖著哭腔,「但我又讓你傷心了。」

鄭鳴海拉開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你想知道我怎麽想,是不是。」

他抬起手,輕撫著黎舒的眉目,深情款款的注視著他,「我很傷心,也很憤怒,我最愛的人,被害成這樣。」

「但我時常在想,十年前你離開我的時候,和現在情況相比,哪個更糟。」鄭鳴海自嘲似的輕笑一聲,「哈,黎舒,其實我也不過是個自私的男人,你受到這麽大的傷害,我還是覺得,比起從前我再找不到你的那種絕望,現在你還在,就不算最糟糕了。」

「即使我變成這樣?」

「對!」鄭鳴海篤定的點頭,他的目光漸漸斂去溫柔,變得尖銳而鋒利,好像年少時那樣炙熱不羈,撫在黎舒臉上的手也突然用力:「對!即使是這樣!」

黎舒剛要開口呼痛,即被鄭鳴海狂躁激烈的吻住,他似乎完全忘記黎舒受傷,只管壓在他身上,扣住他的後腦勺,撬開牙關,在口腔中攻城略地。黎舒嗚嗚的悲鳴著,躲無可躲,下意識的抬手打他,被鄭鳴海一把抓住,死死的摁在床頭。

「鳴海!你瘋了嗎?!」

聽到動靜不對,魏蕾和安妮趕緊沖進來,魏蕾氣得要命,她揪住鄭鳴海的頭發往外扯,「你冷靜點!!你干什麽?!」

作家的話:

這篇文快完結了。。。有。。。出個志的想法,不知道有人支持嗎?我會先在會客室開個簡單的調查帖子。。。><

☆、96 下

魏蕾小心翼翼的關上房門,松下一口氣,立刻感到眩暈。她跌坐到病房外的長椅上,鄭鳴海正坐在上面,埋著頭抽煙。她有氣無力的又捶了他一把,想說你不要再逼他了,這不是他的錯,想說他已經夠可憐,你不要再刺激他,盡量對他好一點……想了半天,魏蕾張了張嘴,磨著牙只說:「鳴海你混蛋!」

鄭鳴海搖搖頭,使勁吸了最後一口,扔掉煙頭,自言自語的說:「他折磨了我很久,還給我打針,他要我求他,說我求他,他就放過我。「魏蕾,他說的話,我都快會背了。」

他的聲音堅硬而沙啞,他把臉埋到掌心中,喃喃道:「我還記得十年前他離開的時候,你跟我吵架,你罵我沒用,我氣得要死,但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有什麽錯。可是到今天我才知道,我還是同從前一樣無能為力,一點辦法都沒有。」

鄭鳴海注視著自己的兩只手,寬大厚實的手,卻空空如也,一如往常,「我依然不能保護他,甚至無法安慰他。」

他的聲音太過沈重,魏蕾原本就已揪成一團的心,愈加慘烈的痛起來。痛到極致,好似已經不能忍受的時候,她深吸口氣,卻反而安慰他,帶著略微嘲諷的語氣說:「好了,你倒比黎舒還不如。」

「什麽事情過不來,既然已經發生,黎舒已經選擇面對,你就不要拖他後腿。」

「你看他多堅強,一直也沒掉過淚。」魏蕾說著說著,眼淚忍不住落下來,「他昨晚情緒很糟,你不在的時候,他跟我說,小蕾,我對不起你,明明說過不再讓你擔心,還是食言了。」

「他說我原本已經不在意了,可那天不知道怎麽搞的,就是突然想不通,心里特別難受,想不通為什麽他們要這樣對我。我只是想繼續唱歌,繼續做音樂,還想跟鳴海一直好下去,就這些了,真沒有想過太多……是不是這樣都算貪心?但是小蕾,你放心,我知道後果。我就要一個公平,其它,我什麽都不要了。」黎舒躺在床上,在微弱的燈光下跟她講這些話,魏蕾都不忍心問,黎舒,以後你怎麽辦?

也許真的沒辦法再想以後,只能想此刻,至少此刻的黎舒是勇敢的,他的目光至少此刻是平靜的,他還有信念支撐著他,他還有目標要去完成,所以,他不能夠崩潰,也不能夠垮。

然而這一切隨著母親的到來幾乎瞬間瓦解。當黎舒的媽媽出現時,魏蕾和鄭鳴海都很驚訝,沒想到她會來,但現在黎舒的事,全世界都知道了,她知道也並不奇怪。

「我初一的時候在家等你們回來,」她對鄭鳴海說,「我做了好多的菜,等你們回來,我好多年都沒有做過這麽多的菜。但是我沒等到你們,只等到黎舒的新聞。」

她看起來也相當疲憊,比鄭鳴海前兩年見她時又顯得蒼老了許多,她的兩鬢已斑白,年輕時的美貌與豐潤,已經只剩一些殘破的影子,勉強還敷在臉上。

在進病房前她下意識的攏了攏發髻,低著頭拉扯了一下衣袖,才拉開門,去見她十幾年未見的親生兒子。

黎舒半靠在床頭,他的手上又重新扎了針打點滴,安妮幫他塞上耳機,雙耳剛剛充斥滿音樂,宏大激烈的交響樂在耳邊響起,擯除掉了外界一切的聲音與干擾。

「……媽?」黎舒張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開口喚道,他聲音有點失控,見幾乎已經全然陌生的母親靠近自己,他慌張的往後縮了縮,卻是毫無用處。

「啪──!!」回應黎舒的卻不是母親溫柔的微笑,而是一個響亮的耳光!

☆、97 上

「你看看現在你都成了什麽樣子!」

母親打開包,將里面的報紙扯出來,用力甩到黎舒身上,她淚流滿面,怒不可遏:「你自己看看!!你怎麽會變成這副樣子?!黎舒,你太讓我失望!」

黎舒的臉上火辣辣的疼起來,眼前一黑,嘴里又漫起已快習慣的血腥味。他不敢吭聲,睜開眼睛後,戰戰兢兢的低下頭翻看報紙,自從出事以萊,魏蕾一直沒讓他看外界的消息,連絡都給他斷了,再則他也沒j力去多想,也沒追問過,現在猛然看到,倒吸一口冷氣,愣在當場。

他有料到這事的影響有多糟糕,卻沒料到幾乎每張報紙都是頭條,張張都印著他的臉,最初在公安局里最凄慘的樣子;他們還在版頭配上黑色chu大的標題,看來觸目驚心,倒不像他是個受害者,反而像個罪犯;內容更是一個比一個驚悚,不過幾天而已,案子遠還未水落石出,他所經歷的一切已被人無限放大,他們肆意的猜測擴展,掩飾不住的嘲笑與侮辱,仿佛等了許久,總算等到這一天的好戲。他的痛苦不過只是媒體博眼球的工具,他們甚至斷言說什麽強奸是假,潛規則才是真!

黎舒氣得渾身發抖,他抬起頭來,沖母親辯解道:「我沒有!媽!我沒有!!」

「你閉嘴!」母親指著鼻子罵他,眼看又想要動手:「你以為誰會信你?!你以為誰會同情你 ?!你知道別人說什麽嗎?!他們笑你,說你變態,惡心!!」

「伯母!別這樣!」鄭鳴海沖過去擋在黎舒面前,魏蕾也過來幫忙想把母親勸開,誰知這舉動更是大大的刺激了她,她扯著鄭鳴海的衣服尖銳的叫起來:「你放開他!我教訓我兒子關你們什麽事?!放開他!都不許碰他!都是你們害了他!!」

活到三十歲,這還是黎舒第一次見到母親如此失控的樣子,她一向冷靜自持,幾乎到冷漠的地步,在黎舒的記憶里她就沒有哭過,也從沒有真正開心的笑過,他甚至覺得此刻母親帶給他的震撼,比剛才看到報紙時的還大。

他推開鄭鳴海,咬著牙翻身下床,雙膝一軟,忍痛跪在地上,垂著頭低聲道:「媽,我錯了。你信我,你信我好不好?你信我。」

見到黎舒這副m樣,鄭鳴海心里那些糾結的復雜情緒瞬間便都沒有了,只剩下單純的心疼,他皺緊了眉,架住黎舒的肩膀,試圖扶起他,「黎舒,黎舒,你先起來。」

黎舒卻一動不動,仍舊倔強的跪在地上,他的臉白得像紙,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只顧繼續喃喃的念著:「不,媽,你要信我,我沒錯,我沒要人可憐,我不要,我只要你信我……」

「那又有什麽用!!啊?!我問你,我問你!」母親淚如雨下,她像每一個脆弱的、對孩子完全無能為力的母親一樣,捂著臉哭訴:「你要折磨我到什麽時候,啊?!我怎麽當初就生了你?!你為什麽非要走這條路?!你為什麽非要男人,你做個正常人不行嗎?!」

這話像把鋒利的刀一樣狠狠扎進黎舒心里,他揪緊了x口,痛得無法呼吸,眼淚瞬間就如斷線一樣落下,自己卻毫無知覺,兩瓣嘴唇一張一合,聲音生硬得就像個機器:「媽,你不要生氣,這輩子是我對不起你。你就當沒生過我,就當沒我這個兒子……」

「這話我當年就該對你說,媽,媽,對不起,我生來就這樣,我注定讓你失望……你的養育之恩,我這輩子,都還不起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黎舒連跪也跪不了,整個人搖搖欲墜,不住的往下滑,「我不要聽這些!!」母親還是沒放過他,她劈頭蓋臉的往黎舒身上打:「你太不爭氣!我不許你再這樣下去,我不許!!」

她哭著撲到黎舒身上,抱住他的頭:「你以後要怎麽辦?!你告訴我你以後要怎麽辦啊……」

☆、97 下

鄭鳴海坐在床邊,不斷的幫黎舒擦拭額頭的冷汗,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黎舒的臉上,他緊緊閉著眼睛,還沒能從昏迷中清醒,再加上高燒的折磨,他的臉上時紅時白,冷汗不斷,想來十分難熬。

鄭鳴海看得心急如焚,他仰起頭小心翼翼將吊瓶開關稍微開大了一些,醫生告訴他,這瓶葯輸完了黎舒就能退燒,可他怕葯走太快黎舒會疼,猶豫了片刻,又將開關再次調小。見黎舒雙唇一張一合,像在說話,鄭鳴海趕緊俯下身仔細聽,卻完全不知他在說什麽,只得悻悻的吻了吻他的面頰,將唇貼在他耳邊。

黎舒的母親木然的坐在一旁的椅子里,她眼睜睜看著醫生護士為暈倒的兒子急救,看著醫生教訓鄭鳴海,再看著這個男人守在兒子身旁,細心體貼的照顧著他,姿態溫柔親密,完全旁若無人的樣子。

她慢慢的回過神來,問一旁的魏蕾:「你們誰幫他管錢?」

「公司的帳公司管,他私人的帳……」魏蕾有點遲疑,「我在幫他管。」

黎母看看了她一眼,嘆道:「我就知道。」說著她又從包里拿出個信封,遞給魏蕾,「幫他收著吧,這里面是他這幾年給我的錢,我哪里用得上,都給他留著了。現在是他要用錢的時候,都拿去吧。」

「這個……」魏蕾真不敢接,只好說:「伯母,您放心,他不缺錢的。」

「他不是去年打官司輸了嗎?賠了很多。」黎母搖搖頭,神情黯然,「我都知道,沒人不知道。」

魏蕾總不能說舊情人又私下把錢還他了,但這錢無論如何是不能接受的,「沒有,伯母,真不用擔心,他不缺錢。這是他的心意,您收著吧……」

母親接連搖頭,緩緩的落下眼淚,她捂著臉悲戚的自言自語:「我不要錢,我不要錢……我要我兒子,只要我兒子……」

母親的悔恨,鄭鳴海的焦急,魏蕾的無助,以及外界紛紛擾擾的喧鬧,黎舒都感覺不到了,他已經閉上眼睛,他想休憩,想暫時的逃開這一切。

但當曾經籠罩他的黑暗再次降臨,明明已經逃開,已經強迫自己坦然的面對它,一次次的告訴自己那沒什麽大不了,他不會輸不會怕,可誰料它們早在心中生了g發了芽,那些被刻意壓制在心底,壓制在靈魂最深處的分分秒秒、每個細節,都會再次在腦海中浮現,再一次在身體上真切的感知,仿佛剛剛才愈合的傷口又被生硬的撕開,那痛苦居然比當初經歷時來得還要殘忍,還要可懼。

半夜里從噩夢中驚醒,他渾身抖個不停,他在夢中瘋狂的大喊,醒來時只徒勞的張著嘴,喉嚨里卻好似被人掐著卡著,無法發出任何聲音。艱難的睜開眼,再努力張大眼睛,黎舒想看清周圍的一切,想找到熟悉的感覺,但頭頂只有全然陌生的天花板,有月光的冷夜,只有病床前的儀器散著些微光亮。狂烈的心跳漸漸平息之後,黎舒終於感到他身邊還有旁人,沈重緩慢的呼吸在耳畔響著,靜夜里愈加的鮮明,那氣息太過危險,如同一頭野獸悄悄伏在他身旁,不知何時就會向他撲來!

黎舒猛的從床上坐起來,顧不上痛,翻身下床就想要逃,鄭鳴海被他驚醒,他趕緊開了燈,見黎舒驚恐的盯著他,「你走!放開!滾開!!」

「是我!黎舒,你看清楚!」鄭鳴海抓住他的肩,強制x的把他摁到懷里,他低低的吼道:「是我,鳴海!鳴海!!」

鳴海,鳴海,黎舒跟著鄭鳴海在心中默念這兩個字,在心中曾念了千百遍的名字,它像鍾聲,希望的鍾聲,漸漸敲亮了黎舒的心。他從狂亂中慢慢平靜下來,乖順的再次躺好,望著鄭鳴海:「真的是你?」

「是我,是我!」鄭鳴海撫m著黎舒的面頰,激動得雙唇微顫,這還是出事以來,黎舒第一次這樣看著他,終於真正的看見了他,「小舒,我知道你難受,你告訴我,你告訴我,你哭出來好不好?」

「啊……」黎舒的雙眸卻只是有點濕潤,並沒落淚,反而扯起嘴角,答非所問的笑著道:「你老叫我小舒,呃,都一把年紀了。」

「不過我喜歡聽,你這麽叫我的時候,總覺得好像從前。」

他在微笑,鄭鳴海卻更想哭,他把黎舒冰冷的手捂在掌心中,輕輕的揉搓著,「你高興就好。」

黎舒偏著頭,依舊直愣愣的看著鄭鳴海,「鳴海,可是我們,真的回不去了。」

☆、98 上

「黎舒,你不要想太多,」鄭鳴海安慰道,他的臉上也露出一個淺笑,「好好養傷,我們好起來再說。」

不料黎舒卻搖頭,一字一頓的說,「我好不起來了。」

「你什麽意思?」鄭鳴海再次感到心焦,見黎舒不看他,便扳過黎舒的臉迫他來看他,「你什麽意思?!你話說清楚!」

「我好不起來了,鳴海,你很好,但我好不起來了。」

病房里暖氣充足,溫暖舒適,即使剛才睡著,鄭鳴海也沒覺得冷,但此時渾身一抖,打了個冷戰,聲音也變了調:「黎舒,你什麽意思?!你又要跟我分手??」

黎舒略微茫然的張著嘴,愣了半晌,繼續疲憊的搖頭,「你想多了,鳴海,我只是說,我只是說,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說我好不起來了……我沒有把握,還能像從前……」

黎舒疲累不堪,鄭鳴海又何嘗不是,他的神經沒有一刻放松過,就是守在黎舒身邊,握著他的手入睡,也依然會做噩夢,失去他的噩夢,兜兜轉轉這麽些年,他依然會在夢里不斷的失去他。鄭鳴海低下頭,緊緊拽著黎舒的手,沈聲問道:「黎舒,你是不是心里還忘不了榮耀錦?」

「你……又扯哪兒去了?」黎舒一臉的無辜,他努力搖了搖鄭鳴海的手臂,急忙辯解道:「我沒有!」

鄭鳴海無聲的嘆了一口氣,「好了,好了,我知道。」說著他輕輕掀開黎舒的被子,松開他的褲頭,從床下拿出夜壺,放到他的胯間,「解個手,今天輸了好多y。」

黎舒微微有些臉紅,但也只得裝作並不在意的樣子,輕輕哼了哼。鄭鳴海見他半天尿不出來,握住他被尿漲得半硬的器官擼了兩把,吹著口哨哄道:「別緊張,尿出來就舒服了。」

黎舒將手抬起來遮住臉,咬著牙,渾身輕顫著淅淅瀝瀝的尿了出來,他不敢去看鄭鳴海的臉,知道他正盯著恥處。那里也面目全非了,周東拿煙頭燙他,剃得亂七八糟,還因長時間的勃起和玩弄,尿道到現在炎症都沒有消。勉強尿干凈之後,鄭鳴海又用酒j和濕巾將他的下體仔細擦干凈了,再替他把褲子穿好。

做完這些之後,黎舒仍把臉遮著,又出了一頭冷汗,鄭鳴海趕緊拉開他的手,拿熱毛巾幫他覆臉和脖子。黎舒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鄭鳴海便順勢將毛巾往下,解開他襯衫的衣領,想幫他把身上也擦一擦。

「不用了。」黎舒扯住他的衣袖,輕聲說道:「身上還好。」

「哪里會好?」鄭鳴海不依,仍繼續解他的衣扣,黎舒抓住自己的衣領,哀求道:「真的沒事。你不要看了。」

「噯,」鄭鳴海不以為然的笑笑,「你昏迷的時候我看過,醫生上葯的時候我也在,有什麽?」

話已經到這份上,黎舒依然固執,他閉著眼搖搖頭,「可我現在醒著。」

「啪」的一聲,鄭鳴海隨手把毛巾甩進面盆里,先將燈光調暗,起身端了盆子轉身要走,「那你休息吧。」

「鳴海!」黎舒一著急,不管不顧的撐起身,撲到鄭鳴海背上,單手緊緊摟著他的腰。

他將臉貼在鄭鳴海身上,透過薄薄的棉質衣料,使勁的蹭他,他哽咽著,語無倫次的喃喃道:「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不是……」

鄭鳴海身形晃了晃,穩住手里的面盆,再挺直腰背,他想輕輕拍一拍黎舒的手背,輕言細語的好好安慰他,現在的黎舒不能再受刺激,他需要安靜,需要情緒穩定,需要他給他強大有力的支撐──但他做不到,在手指再次接觸黎舒皮膚的一剎那,他能做的只是再次將他的手緊緊的抓牢,十指纏緊,恨不得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將他捏化。

兩人就這麽靜靜的僵著,不過就過了一兩分鍾,甚至也許也就幾十秒鍾,對於兩人卻是耗盡力氣,全身像要虛脫。

黎舒渾身的痛,似已通過緊握的手,貼緊的臉龐傳到鄭鳴海身上,鄭鳴海張開嘴,想要說話,喉嚨卻因被哽得生疼,只能發出巨大的嗚咽聲,同時眼淚順著臉龐的輪廓,一滴滴流下。他從未如此絕望過,就像走在水流湍急,亂石叢生的谷底,抬眼望去黑黝黝的山遮滿了整個天空,y冷的濕氣不斷侵襲身體,沒有出路,不得解脫。

他放下手里的東西,慢慢的轉身,將大半個身體都落到床下的黎舒扶到床上。他全身都抖著,雖然哽咽,並沒像鄭鳴海那樣落淚,反而張大了眼睛看著他:「我,我會好的,我保證,你給我一點時間,鳴海,我會好的,我保證……」

鄭鳴海一語不發,他只是弓下身體,將額頭抵在黎舒的額上,手順著他的脖子往下,一顆顆解開他的衣扣,一顆,兩顆,三顆,四顆……

他像膜拜聖物一樣親吻黎舒的身體,虔誠得猶如前年第一次得到他的那個下午,盡管如今他的身體上已遍布傷痕,裹著紗布,葯味刺鼻。

黎舒仍在喋喋不休的念著,鳴海,鳴海,我會好的,我保證,我會好起來,你相信我,很快好起來的,你信我……

鄭鳴海沒有回答,他只顧著吻他,如果一定要他回答,也只會是簡單的重復那三個字: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98 下

我愛你,我愛你──這是黎舒多年前最渴望聽到的話,也是聽過多少遍的話,他曾給他莫大的慰籍和溫暖,給他閃著金光的夢,卻未料到有一天它也會沈重得讓人窒息。黎舒睜大眼睛望向虛空,他感受不到他的吻,只感到渾身冷得似冰。

「你們怎麽搞的!」黎舒的主治醫生將病歷往桌上狠狠一摔,罵道:「千叮嚀萬囑咐,要讓他安靜!盯緊一點,要照顧好!你們倒好,都要逼瘋他?!這病還要不要治?!不治趁早另請高明!」

醫生火冒三丈,因黎舒的身份特殊,這幾天醫院已經被媒體歌迷弄得不堪其擾,作為主治醫生他也成天被人堵,千方百計就想從他那里挖出點什麽。好容易黎舒病情剛穩定下來,這可到好,一大早護士查房,只見黎舒將大半瓶葯都吃了,葯片灑了一地,半個身體掛在床邊,再一次陷入昏迷。

「我……昨晚後半夜他醒來,情緒很不好,後來非要趕我走,我只好走了。」

鄭鳴海坐在椅子上埋著頭,緊緊抓著自己的發,陷入深深的自責中,「我沒想到,他會這樣,我怕自己情緒失控才……」

「他是病人,你聽他?!今天要是再晚上一會兒,人都不知成什麽樣!」

「唉!」他狠狠的跺了跺腳,搖著頭道:「算了!現在沒辦法下來,只能請j神科的醫生來看──」說到這里,他見鄭鳴海臉色愈加難看,壓低聲音勸道:「你們不要諱疾忌醫,他的j神狀態太差,恢復本來就不算好,再這樣下去,傷更難好。」

「他不是!」鄭鳴海突然抬起頭,怒目瞪著醫生,他雙目赤紅,布滿血絲,神情看著竟有些駭人,替黎舒辯解道:「他不想怎麽樣,他醒來後跟我講他就是想快點好起來,晚上痛得厲害才吃葯的,他只是一時控制不住,想多吃點好得快!」

醫生被噎得夠嗆,忍不住又想發火,但鄭鳴海的樣子實在又看著可憐,只能語重心長的再勸:「你們家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病人再痛,你也不能替他痛。但是,他是病人,你是好的,他控制不住是因為他生病了,你不能也這樣。要他好起來,不光要照顧他,很多事情還需要你們替他做決定,推他一把,給他減輕負擔。」

這邊鄭鳴海為了黎舒的病焦頭爛額,那邊魏蕾則為案子的事情c碎了心。黎舒在第一時間不管不顧的報了警──即便這樣,也有那麽多媒體要造他的謠,有那麽多人不肯相信他。陳柏走進來,一面擦額頭的汗,一面對她說:「不好意思,來晚了。」

「沒事,辛苦了。」魏蕾神情懨懨的,在電腦前抬了抬眉毛,問道:「怎麽樣?」

陳柏搖搖頭,「不太好,但也不太壞。」

「周東一直不肯認,如果不是證據確鑿,這會兒誰也不能把他怎樣。但最後如何定罪,現在很難說。還好當時黎舒開記者會,把這事捅出來,要不然……」

說著他脫下西裝擼起袖子,把胳膊露給魏蕾看,上面一大團烏青,「這幾天我一直收到恐嚇電話,想阻止我管這事,今天在停車場,一下車就給人打了。」

魏蕾蹭的站起來,「你沒事吧?!」

「哼!我沒事!」陳柏y沈著臉,「我做律師這麽久,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這幫人,太無法無天!!」

陳柏倒是個干脆人,說完之後也就過了,並不對著旁人訴苦,他若無其事的放下袖口,又道:「還有一件事,齊清那邊恐怕只能放棄了,證據不足,黎舒沒見到他,他又有不在場證明,很難定罪,周東一口咬定是黎舒約他出來。」

魏蕾心頭一跳,總算明白那鋪天蓋地的謠言從何而來,接著陳柏又道:「不管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現在越快開庭越好,拖下去便宜了周東。另外,現在媒體是關鍵,雖說司法不能夠被輿論左右,但現在的情形,對黎舒很不利。」

「那該怎麽辦?!」魏蕾激動起來,「就這麽放過他?!他不是第一次害黎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