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111完結(2 / 2)

「我不要,我不要啊,我要在他身邊,他什麽意思,他為什麽這樣……什麽?你現在不在他身邊?!你留他一個人?!你瘋了嗎?!」

☆、107

黎舒送走鄭鳴海,回到卧室,躺倒在雙人床上,他習慣的那一邊。

夜靜了,周圍安靜下來,他翻出cd,找了張夜曲,最干凈透明帶著點神x的音樂。

片刻之後,寂靜安寧的鋼琴聲在空盪的房間里響起,一閉上眼睛,鼻邊仿佛能聞到如昨日一樣的溫熱氣息。

伸出手mm身邊,被窩里哪有絲毫溫度,不過是片刻的錯覺而已。

他睜開眼睛,擰開床頭燈,想像往常一樣吃點安眠葯再睡,床頭櫃的抽屜里果然還躺著他的葯盒,與從前不同的是,盒子旁邊壓了張紙條,上面是榮耀錦的留言:你一個人,不可以亂吃葯,實在睡不著才能夠吃,只許吃一顆。

黎舒愣了兩秒,噗的一聲笑出來,榮耀錦總是這樣,一臉我是老板你得聽我話的樣子,跟他念叨些瑣碎得不能再瑣碎的小事。

可黎舒已經習慣了不要聽他,習慣了我行我素,反正最後都有他。

他流著淚把安眠葯往嘴里塞,一粒,兩粒,三粒,四粒……好像那是糖,甜的。

「你哭什麽哭?有什麽好哭的?」

黎舒又聽見榮耀錦的聲音,他看見他站在自己面前笑,雙手c在大衣兜里,有零星雪花灑在他發梢,那是接近十年前的倫敦,他們看完了一場音樂會,慢慢的散著步,往家里走。

「你這人真有意思,看麥當娜哭,看鋼琴獨奏也哭,是好不錯啦,但有沒有那麽嚴重啊?」

黎舒不滿的吸了吸鼻子,仰起頭要眼淚止住,半晌才深深的嘆了口氣,「你不懂。」

說完他自顧自的低頭往前走,榮耀錦無奈的搖搖頭,快步上前,倒退著走在他面前,「你不說,我怎麽會懂?」

黎舒停住了腳步,他的眼前又浮現出音樂會上的情景,看起來和他差不多年紀的中國少年,已經是世界級的演奏家。他在舞台上微微昂頭閉目演奏,燈光打在他光潔的額頭上,音樂自他的指尖蔓延,仿佛凝固了時間與空間,除了琴聲,這世界什麽也不剩。他也不再是他,他就是肖邦,他就是李斯特,姿態始終如同王子一樣優雅。直到謝幕的時候,他的臉上才露出青澀笑容,汗水粘著耳邊的柔軟卷發,兩頰露出兩個又大又深的酒窩,笑得如同孩子一樣。

「我羨慕他,不,我嫉妒他。」

「那是我的夢。」

黎舒年輕的臉蒼白又迷茫,「我想彈琴,想做職業鋼琴家,我一直就是為這件事而活著。」

「可是現在,你看,我放棄了。我沒有他的天賦,也沒有他的堅持。」

「他同我一樣年紀,已經可以從生彈到死,他一生只需面對鋼琴,面對音樂,而我,再也不可能。」

年輕的黎舒站在寒冷的倫敦街頭默默流淚,大口大口的呼吸冰冷空氣,任它們像針扎一樣扎進肺里。青春太美,青春太好,青春也太沖動,所以注定失去太多。他這時才真正意識他什麽都沒有了,原本該走的道路,他熱愛的東西,生存的方式,全都錯了,錯了,全錯了,並且再不能回頭。

榮耀錦揚起頭,輕輕的哈了一口氣,隨後沖黎舒微微一笑,雙手撫上他冰冷的面頰,「黎舒你還有我。」

「抬起頭,看著我。」他柔情似水的看著黎舒,仿佛掌心之中捧起的是這世界最美麗的花朵,「你在我眼里就是最完美,你的眼睛,你的聲音,從發梢到腳尖,都是上帝的傑作。」

「你不知道該往哪里走,沒關系,你有我。我不會讓音樂離開你,我會讓你放光,耀眼得誰也比不上。」

「我要讓全世界都愛你,像我愛你那樣愛你。」

黎舒看著他,突然覺得x口一暖,他吸了吸鼻子,沒有說話。

榮耀錦又默默的笑了,把自己的厚圍巾摘下,仔細的圍在黎舒的脖子上。

他拉了黎舒的手轉身走,沒跨兩步突然眼前一黑,黎舒又將圍巾搭在了他臉上。

那條超長的圍巾被黎舒拿來同時卷了兩人的脖子,他緊緊的靠著榮耀錦,和他並排走著,臉上笑嘻嘻的,並沒有去看榮耀錦,耳朵尖有點紅。

這還是榮耀錦第一次得到黎舒這麽親密的回應,心頭一跳,他立刻開心得簡直要飛起來!

他抓住黎舒的手腕就開始瘋跑,邊跑還邊哈哈大笑,黎舒忍不住笑著罵他,卻也只能捏著圍巾踉踉蹌蹌的隨著他飛跑。

雪越來越大,風也是,榮耀錦卻一點都不想回家。他一把將黎舒拖進路邊的電話亭,摁在牆上親,親得兩人都缺氧,頭暈目眩:「我愛你。」

黎舒的雙眼盈著水光,他覺得自己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完全陷在眼前這個人的溫柔里。

因他倆的體溫,電話亭的玻璃很快起了水汽 ,抬眼望去,只有紅色的頂和白茫茫的霧,這狹小的空間里,被榮耀錦緊緊的抱著,黎舒第一次感到無比安心。他用力回抱他,把臉埋在榮耀錦的頸窩里。他覺得這一刻無比安寧美好,心被裝得滿滿的,可惜榮耀錦還覺得不夠,他狂熱的吻著他,把手c進他的褲子里揉,甚至從大衣口袋里掏出潤滑劑──

喂! 黎舒叫起來,你搞什麽!成天就想著這事!

我想搞你啊……榮耀錦還滿腹委屈,他不依不饒的繼續進攻,一面甜言蜜語:寶貝,給我,我想要你,我愛你啊,當然無時無刻都想得到你…… 寶貝,你給我,把你給我,我把全世界都給你。

混蛋,混蛋!黎舒罵著榮耀錦,他渾身都在抖,熱得不得了,又有些怕,莫名的屈辱和恐懼一直纏繞著他,就算在他感受到愛的時候也是如此。他禁閉著雙眼,皺著眉頭,勉強自己打開雙腿,姿勢無比的艱難。

榮耀錦也急得快哭,他心里明白黎舒從來沒有忘記過他們之間那糟糕的第一次。

要有多難,要有多久,他才能走進他的心,得到他的心?或許他該再等一等,可他已經等得夠久,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黎舒,黎舒,他雙膝跪地,緊緊摟著他摯愛的人,聲音有些哽咽: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我會一輩子愛你,永遠不會離開你……我要你,我要你……

進入是艱難而痛苦的,兩人像困獸一般互相纏斗,直至鮮血淋漓也不願放棄, 非要將彼此吃拆入腹才得甘心。

瀕臨高潮的瞬間,黎舒的眼里只剩刺目的鮮紅與耀眼的白,他的耳邊充盈著鋼琴聲,絢爛絕美的音符,那一瞬間離天堂太近……

「黎舒!黎舒!!」

鄭鳴海瘋了一樣沖進屋子,他看見黎舒仰著頭,半個身子的懸在床邊,隨時都要掉下去的樣子。

他的一只手捶在地毯上,手腕上的舊傷又被被利刃拉開,暗紅的鮮血流了一地──

鄭鳴海抖著手查黎舒的呼吸和脈搏,他睜大了眼睛,面上肌r都扭曲得變了形,滿臉的猙獰。

「你騙我!你騙我!!」

鄭鳴海沖黎舒怒吼,捏起雙拳往他x口上砸,「混賬!混賬!!你太自私了!你怎麽能這樣對我!」

「怎麽可以這樣!!」

安妮在一旁完全嚇傻,邊哭邊報警,救命,救命啊,救救他,求你們救救他!

☆、108

黎舒,黎舒,你這傻瓜……

魏蕾俯身探在黎舒病床前,一遍一遍撫m他的頭發。

他已經從重症監護室轉出來,脫離生命危險,但一直沒能醒。如果不是鼻子里還c著管子,魏蕾都疑心他已經不在,他現在哪里還有昔日半分風姿,那副樣子旁人都看了鼻酸,何況最親近的人。

「我們帶他回北京吧,」 她含淚捏著黎舒冰冷的手,對鄭鳴海說道,「香港人生地不熟的,怎麽照顧他?光是錢有什麽用,這地方哪還有人真心待他。」

「嗯。」鄭鳴海抄著手靠在窗邊,,敷衍的應了聲,轉頭卻不以為然:「你問他樂意嗎?他就是死也要死在香港,我哪能帶他走?」

「你!」魏蕾狠狠瞪了鄭鳴海一眼,「傻逼嘛你!」

「你們都是對的,想干嘛干嘛,我管得了嗎?」

他走到黎舒床前,埋頭深深的看著他,五指c進他的發間,用力的抓緊,「我愛他愛得發瘋,可他要是心里半分有我,哪怕只愛過我一點,他也不會走這條路。」

「夠了!」鄭鳴海本就逆著光,聲音又冰冷,看著實在不正常,魏蕾一把拉開他的手:「你走!我就知道你們最後會這樣!好了我不想跟你吵,你累,你就回去休息,什麽時候想通了你再回來。我不強求。」

鄭鳴海鼻子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他也不再與魏蕾多說,轉身就走。他的感情,不需要旁人來印證。

魏蕾說得也沒錯,繼續呆在香港,僅僅是錢,並不能解決問題。黎舒自殺未遂,這爆炸新聞並沒有激起人們的同情, 反而滿世界的謠言與譏諷,什麽難聽的話都講得出來,而之前站在黎舒身邊的那幫朋友,此時也只能沈默。

可真回北京,又能怎麽樣,香港沒有安寧,難道北京就有?鄭鳴海明白魏蕾的想法,北京是他們的家,但僅僅如此,又有何用?

鄭鳴海站在空盪的走廊上,他沒有離開,只是在門口一支又一支的抽著煙,常常點上了又忘記抽,白白的燒光,再摁到旁邊的不銹鋼垃圾桶里。

為了避免打攪,他們已經很小心很隱蔽,醫院周圍就算是狗仔多,但絕對不會找到這里來。可這畢竟只是暫時,鄭鳴海不敢相信,他與黎舒,他與魏蕾,活到三十歲,以為早已經歷太多,早學坦然與堅強,到了此刻,竟落得個無處容身。

鄭鳴海一臉苦笑,他已不知哭給誰看又笑給誰看,他不想認輸,可事實他已經輸了。

唯一的安慰或許是罪犯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但這又能彌補什麽?

在鄭鳴海心中,周東就是下十八層地獄,也賠不了黎舒。

「喲,你也在。」

思緒被打斷,鄭鳴海猛的抬頭,瞬間睜大了眼睛:「你怎麽在這兒?!」

周東站在走廊的那一頭,頭發剪到很短,但身上的衣著與往日並無不同,鮮亮整潔,襯衫筆挺。他微微低頭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鼻梁上眼鏡擋著,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睛。

他將雙手c在褲兜里,慢慢踱到鄭鳴海面前,「聽說他病了,我來看看他。」

「你怎麽在這里?!」

鄭鳴海暗暗咬緊了牙,臉色鐵青,他用身體擋住了周東的去路,低頭盯著他。

周東又是一笑,「我病了,來香港看病。知道黎舒生病,自然要來看看他。」

「滾。」

鄭鳴海伸出手攔住周東,周東倒也不強求,順勢收住了腳,只往里探了探,望著緊閉的病房門嘆了一口氣:「我當初是真想對黎舒好。」

「偏偏要鬧成這樣,這又是何必?」

周東聽見鄭鳴海的手已經捏得哢哢的響,心里的快意更又加上了幾分。他很看不上鄭鳴海,偏偏黎舒心里只有他,又故意說道:「我知道黎舒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也無所謂。」

他m著下巴,微眯著眼睛:「他啊,那滋味……嘖,難怪你都為他發瘋,什麽都能忍。」

鄭鳴海閉上眼睛,他沒有動,像被人釘在地上,憤怒讓他的耳朵清楚的聽到自己心跳聲,呼吸聲,甚至血y在血管里奔騰的聲響。

還有周東離去的腳步,一步,兩步,不不緊不慢,閑庭信步一樣悠閑。

鄭鳴海深吸一口氣,睜開眼睛,抓起身邊的垃圾桶,兩個大跨步上前,突然狠狠往周東後腦勺上砸去!

黎舒知道自己睡了很久,很久。

有那麽一段時間,他覺得自己已經死了,純白的世界,全都是光亮,再沒有任何知覺,愛與痛,快樂與悲傷,漸漸被人抽走,他就這麽很舒服的躺著,直到永遠。

可他分明看見了鄭鳴海,看見他拿起不銹鋼的垃圾桶狠砸周東,鮮紅的血流了一地,混著飛舞的垃圾,紙屑煙頭齊飛,惡心極了。

鄭鳴海趴在他的床前,抖著手要他醒來,他跟他念你睜開眼睛看我一眼,求求你看我一眼──

他真的很想照他說的做,睜開眼睛,看到他,可是他的世界像被鎖上了,他去推門,拼勁了全力去推,可那鎖太重太沈,怎麽也不可能 推開。

他眼睜睜看著鄭鳴海被人抓走,他執著的眼睛,仍同從前一樣,像大海一樣溫柔而深沈。他感覺到那雙眼睛的時候,錐心的疼痛自心臟迅速蔓延,所有的感知都隨之而來,他能動了,能睜開眼睛了。

可當他真的能夠再見光明,真實的光明時,房間里卻空無一人。

半年後黎舒拖著疲憊的身體去監獄看鄭鳴海,他光是能夠站起來就花費了很長時間。

鄭鳴海的案子判得很快,過失傷人罪,量刑七年,周東則真的住進醫院,險些癱瘓了。

隔著冰冷的鐵窗,黎舒終於又見到鄭鳴海。多年的長發沒了,他頭發幾乎剃光,露出青色的頭皮,面部輪廓更顯得鋒利,甚至比以前還顯得年輕,神情也是輕松的,只是眼睛隨意的瞟著,並沒有直視面前的黎舒。

黎舒整個人像被剝了一層殼,變得瘦極了,兩頰完全的凹下去,細長的脖子梗著,低頭看著鄭鳴海,半天沒說話。

「你為什麽這麽做?」

他一張口,鄭鳴海的心就猛烈的跳起來,太不可思議,他以為他只是瘦了,沒想到聲音也嘶啞得不像樣子。

「呵,沒什麽啊。」

鄭鳴海眨眨眼,叉開大腿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雙手c在一起,大麽指不停的互相攪著,他自嘲的笑笑,「那天我是一時氣不過,他欺人太甚。」

「我是沖動了,」說著他將雙手舉起,大大的伸了個懶腰,笑容滿面:「哎,你看,我愛你這麽久,什麽也沒能給過你,好歹這次幫你報了仇。」

「誰要你報仇?」黎舒見他那副模樣,恨得磨牙。

他前天來的時候,正好遇見鄭鳴海的父母,頭發已然全白的鄭爸爸,比兩年前見他那次蒼老了好多,鄭媽媽也瘦了,曾經那樣和藹慈祥的老人,臉上只剩木然的表情。

他躲了起來,沒敢讓他們看見他。

「誰要你報仇!?誰稀罕?!啊!?」

黎舒提高了聲調,激動的站了起來,他想拉住鄭鳴海的衣領吼:「你瘋了嗎?!你這樣要我怎麽辦?啊?」

鄭鳴海沒有理會黎舒的情緒,他悠哉的翹著椅子,慢慢道:「有什麽大不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幾年而已,我覺得值。」

「你瘋了!你瘋了!」黎舒氣得發抖,他憤怒的拽著鐵窗使勁搖,「你以為我就會感激你嗎?你以為我就會等你了嗎?我不會!告訴你我不會!!」

鐵窗任他怎麽搖也無用,黎舒順手掄起凳子往玻璃上狠砸:「我不愛你,告訴你我不愛你,我恨你,我恨你!!」

兩旁的保安見這情景趕緊上前制住黎舒,把他的雙手押在背後,鄭鳴海本來要走,一見人碰他也發了瘋,他抓住鐵窗狂吼:放開他!放開他!!你們誰也別碰他!!誰也不許碰他──

☆、109 上

徐徐回望,曾屬於彼此的晚上

紅紅仍是你,贈我的心中豔陽 ……

魏蕾洗好澡,哼著歌裹著浴巾回到卧室,她的音響開著,多年前黎舒的歌聲在房間里悠然回盪。

已經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只要魏蕾一聽到黎舒的歌,她閉上眼,就仿佛回到香港,回到那個晚上。

他含淚歌唱的樣子,她想她一輩子都不會忘。

她吹好了頭發,坐在鏡子前抹臉,化妝水、j華、ry、晚霜,一層又一層,仔細的按摩,然後將包裹的頭發散,自額前垂到肩上,就像她二十歲時一樣。

只是她已經老了,盡管堅持上美容院,每天在家不厭其煩的早晚都往臉上抹好多層,她還是老了,只在這安靜的夜里,依稀還有當年的影子。她對著鏡子笑,微微低下頭,不由得想起從前遇見黎舒的那個晚上,她在火車的洗手間里照鏡子時的樣子。

那時候她什麽都不想要,只想要自由,到現在依然如此,可誰知它的代價是一無所有。

她仍然單身,這些年來仍忙著工作,唯一的男友,是當年幫黎舒和鄭鳴海打官司的那位律師。他追求她,說她不需要再一個人硬撐,說想娶她,她明明白白的告訴他,我心里始終住著一個人,從未離開過,這樣也行嗎?

律師先生當時毫不猶豫的說行,說即使這樣,他也可以。當時有那麽一瞬,魏蕾覺得這輩子都沒有這麽安心。

只不過一年後,他們還是分手,有天夜里魏蕾又夢見黎舒,夢見鄭鳴海,醒來的時候枕上濕濕的,全都是淚水。

魏姐姐,魏姐姐!在嗎,在嗎?!

安妮在手機上敲她,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但常常還像小女孩一樣天真,經常纏著她。

嗯,什麽?

魏蕾懶洋洋的回了信息,躺倒在床上,一頭黑色卷發像海藻一樣鋪散開來,她半闔著眼看了眼手機,安妮又在跟她絮叨絡上的事。有太多人和她們一樣,沒有忘記過黎舒,他們還在不斷的回憶他懷念他,把他的故事講了一遍又一遍,真的加上想像的,黎舒已經成為一個符號一段傳說,大部分時候魏蕾已經可以完全當作故事看了。

今天有篇同人寫得超級好誒!完全就是舒哥!連當年我跟舒哥認識的事情都寫對了!

完全就是那樣,太神了!她怎麽知道?我從來沒有說過啊!

那時我剛進公司,老受欺負,跟了個大牌歌手天天被罵,就坐在位置上哭,舒哥走過來看見,他就遞紙巾給我,問我要不要跟他,魏姐姐,你不知道,那時候他真的好像王子哦……

知道啦,你已經說過很多次了。

可是從來沒有人寫得這麽准啊!魏姐姐,舒哥的歌迷好了解他啊!不過,在那篇文里舒哥是個1號誒,笑死我了!

了解嗎?說到底只是每個人心中以為的那個他而已。

就像他於她是生命中最重要最特殊的人,她也不敢說完全懂他,而她於他,其實只是一個旁觀者,一個過客。

魏蕾笑著罵安妮都做母親了還成天沒個正經,要她早點休息。正准備關機,安妮又回了句:你知道嗎,周東的父親被雙規了,剛才的消息!

什麽──!!

魏蕾愣了幾秒,噌的從床上坐起來,趕緊搜索了准確消息,板上釘釘,周家確實倒了。

啊──哈哈,哈哈!

魏蕾倒在床上,捶著床笑得花枝亂顫,一頭卷發鋪散開來,波濤一樣。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這麽開心。

情緒漸漸平復之後,她的眼睛卻不由自主的紅了,她抹了一把臉,沒讓眼淚流下來。接著嘴角上揚,擠出一個微笑,她舉起手機,看著屏幕中的自己,因為躺著的關系,臉顯得比平時年輕多了,這回像透了年輕時的樣子。

她心情大好,發短信給她的律師先生:噯,我想生個孩子了。

這短信發出去後石沈大海,半天都沒有回音。魏蕾挑挑眉毛,不滿的哼了哼,打算關燈睡覺,誰知電話突然鈴聲大作,他終於還是打來。

你什麽意思?!你說清楚!!

電話那頭男人急了,魏蕾慢條斯理的回他:那個意思羅,你要不要?

你……你這瘋女人!

他在電話那頭咬牙切齒的把電話掛了,不到半分鍾,又發短信過來:你等著,我馬上就來!

作家的話:

這章結束還有最後一章,也許還有個番外,也許沒有。。。

☆、109 下

又是一年聖誕,香港如同往常一樣不太冷,全城都放了假,四處都熱熱鬧鬧,三三兩兩的人群,隨處可見的笑臉,紅色、綠色、金色,將整座城都裝點得喜氣洋洋。

黎舒坐在車內,看這窗外的景色從眼前滑過,五彩十色的光影映在他眼底,年復一年,這光彩也全都一個樣。

他已經很久沒有機會能跟榮耀錦一起過節了,今天恰好是他能夠去看他的日子,他買了禮物,還有一大束鮮花帶去給他,自己也難得的換了正裝,不過當年的西服套在身上,實在顯得有些空盪。

他現在已經可以有半個月去看他一次的機會,他與李蔓薇仍在進行漫長的拉鋸戰,都在等對方放手,看誰的耐心足夠,只是李蔓薇手上有十足十的籌碼,而他已經一無所有。

他來到醫院,果然病房里有人,男孩稚嫩的童音模模糊糊從屋里傳來,今天是聖誕,即使原本屬於他的時間,但兒子要來見父親、要和父親過節,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他抱著花在門口等了很久,才見李蔓薇領著兒子出來。

她依然年輕美貌,處於一個女人全盛的時光。黎舒後來才知道,榮耀錦當年已經腦死亡,是李蔓薇的堅持才讓他撿了一條命,盡管至今仍沈睡不醒。

李蔓薇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面上無悲無喜,她牽著兒子,微揚著下巴從他身邊走過,身上有並不太濃烈的女香。倒是阿仔睜大了回頭望黎舒,他穿得也很周正,一身兒童西裝,再加上一個紅色小領結,腦門大大的,眼睛很亮。

他好奇的看著他,腦袋一歪,沖他天真的笑了一下,接著扮了個鬼臉,那模樣活脫脫一個小榮耀錦。

「你兒子又長高了,好皮。你小時候是不是也那樣?」

「我本來也想買禮物給他,但他媽一定不會收,算了,以後有機會再說吧,他好像也不是太討厭我。」

黎舒將帶來的花束c進花瓶,點上蠟燭熏香,打開音響。榮耀錦的房間很舒服,單看裝修不會覺得是間病房,深褐色的地毯柔軟極了,藏藍窗簾含了金色絲線,華貴又大氣,連病床也不會一眼看穿,仔細看才會看到各種儀器在床頭擺著,像鐐銬一樣把病人銬在床上。

黎舒調暗了燈,在床頭靜靜的看著榮耀錦的臉,他面帶微笑,就像他的愛人只是睡著。

「我很想你,」他溫柔的撫m著榮耀錦的發,現在他的頭發倒是一g白的都沒有了,全都黑得發亮,「你有想我嗎?你睡這麽久,有沒有夢到過我?」

「我那個時候,真的覺得又見到你了,和你在一起,好像你一直抱著我,你說,」

他拍著榮耀錦的臉,笑了:「地老天荒是不是就那樣?」

「你倒是說啊,你倒是睜眼看看我啊。」黎舒皺著眉頭,捏榮耀錦的臉頰玩,榮耀錦的時間已經靜止,沒有表情的臉上,額頭是光的,面頰凹得厲害,但並不難看。

相較之下,黎舒看著顯老,如果榮耀錦睜開眼睛,就會發現他倆將近10歲的差距,現在已經抹平。

「你一直說你愛我,現在也是對不對?」黎舒一面自言自語著,一面掀開榮耀錦的被子,從腳底開始給他做按摩。

榮耀錦被照顧得很周到,但黎舒每次來仍會幫他按摩,從腳趾到小腿,到大腿,到全身,他在家學了一整套的按摩方法,全都實踐了在他身上。這是他唯一還能夠為榮耀錦做的事情,雖然榮耀錦並不是真的需要他。

「你啊,從前那麽多甜言蜜語,怎麽不講了呢?成天講我愛你,講到我耳朵起繭。」

為榮耀錦做完按摩,黎舒小心翼翼的躺到他身邊,他的頭朝他耳邊歪著,胳膊靠著一起,腳也同榮耀錦一樣,自然的支在被子外面。

黎舒閉上眼睛,想起多年以前他倆去海邊度假,也是這樣並排躺在沙灘上,和著海風和浪濤,榮耀錦仍有說不完的情話。黎舒嫌他煩了就趕他去沖浪,榮耀錦扛著沖浪板往海里走,背脊的肌r和柔韌腰線在陽光下晃得人眼花。

「阿錦,阿錦,」黎舒在被子里握住榮耀錦的手,「如果可以,我真想就這麽跟你一直睡下去。」

黎舒的睫毛上盈著淚花,聲音哽咽起來,「可是不行,我沒有選擇的權利。」

他把榮耀錦的手拉起來,在唇邊不斷的吻著,「阿錦,你到底要不要醒,嗯?」

「到了明年夏天,鄭鳴海就出獄了。」

黎舒忍著眼淚,故意輕松的說著:「你知道的,我這人真沒什麽耐心,又花心,你要是不要我,我轉身就走,說到做到。」

「阿錦,阿錦,」黎舒說著說著,終於還是淚流滿面,「我再給你半年時間,再有半年,你要不醒,我就跟別的男人跑了哦。」

「……我說真的。」

☆、110

榮耀錦的時間靜止了,鄭鳴海的何嘗不是。

整整7年時間,鄭鳴海在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無知無覺的活著,他失去自由,被迫幾乎剃光了頭,被迫穿著灰藍囚服,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做重復乏味勞作,讓人連思考都忘記的那種。時間也仿佛看不過這命運的捉弄,沒有忍心在他身上留下過多的印記,如今的鄭鳴海,依然五官如刀刻,看起來也就剛30歲的樣子。

直至今日,要出獄的這天,他也沒什麽太大感覺,只是很鄭重的提前告知家人朋友,不要來接他,誰也不要,他就想簡簡單單的回去,就當出門旅行了幾年。

「海哥,你今天真走了啊。」

上鋪的男孩探出頭來,他睜大眼睛帶著羨慕的表情看著鄭鳴海,年輕的臉上稚氣未褪,眉眼干干凈凈,即使幾乎剃光了頭,也並不難看。鄭鳴海沒搭理他,埋頭收拾著自己的東西,鼻子里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海哥,」他翻身下床,湊到鄭鳴海身邊,「再給我看看唄,就一眼!」

「切,臭小子。」鄭鳴海拍了一把男孩的頭,「邊兒去,有什麽好看的。」

「怎麽不好看,你日日看夜夜看,看了幾年,我就看一眼都不成麽,再說,你這一走,咱們這輩子怕是都見不著了。你也該滿足滿足我呀!」

「就一眼,一眼!」

鄭鳴海收拾完東西,轉過頭來揚揚眉,將手中的照片伸到男孩面前,就停了兩秒,迅速收回,「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看過!──吶,就一眼。」

「啊!!」

男孩叫起來,他終於又看見黎舒,好幾年了,照片早讓鄭鳴海揣得毛了邊,褪了色,但黎舒那張臉,他如畫的眉目和唇邊的微笑,仍像一道光一樣, 瞬間照進男孩的心田。

「等我出去,我也要剪這個頭!」男孩巴巴的拉住鄭鳴海,「海哥再讓我看看唄,回頭給忘了!」

「看什麽看,那能一樣嗎?」鄭鳴海笑著推開男孩,「你啊,剪了也白剪。」

「嘁──」男孩悻悻的躺倒在床上,酸溜溜的說:「什麽了不起,你這麽寶貝他,他知道嗎?他看都沒來看過你。」

「說不定啊,哈哈,」男孩幸災樂禍的笑了,「他早跟別人跑啦!難道還等你!」

鄭鳴海一愣,倒是難得的沒反駁他。

他低著頭,想起多年前的一天晚上,他喝醉了,反問他的發小雷子:黎舒不愛我,我就不能愛他了嗎?!

為了這個愛字,不知不覺,半輩子就這麽搭了進去。

愛了黎舒整整十七年,可想起他來只記得他最初的樣子和七年前的樣子,這麽長的時間里還有大片大片的空白,其實與他無關。

「海哥,海哥!」見鄭鳴海沈默,男孩倒過意不去起來,他故意嬉皮笑臉的道:「有什麽大不了的!他要真不要你了,你等著我!我沒他好看,但起碼比他年輕!」

「去你的!」鄭鳴海無奈的笑了,他轉過身,毫不留情的在男孩頭上敲了個爆栗:「你這臭小子,就知道跟我皮!」

說完他拍了拍男孩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你還小,不要放棄,以後出來了找我。」

「……哥,謝謝你。」男孩鼻子一酸,委屈的點點頭,鄭鳴海再次揉了把他的腦袋,揮了揮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鄭鳴海離開監獄時已經是正午過後,他穿了件多年前的黑色t恤,已經給洗得毛了邊,七月火辣辣的太陽當頭曬著,空氣熱得把地面都扭曲了。他皺著眉頭,臉上的熱汗立刻往下滾,高牆之外的街道上塵土飛揚空ar無一人,唯有蟬鳴此起彼伏,音調如同他在高牆內聽到的那樣枯燥。

他閉上眼睛,微微仰起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陽光太強烈,即使閉了眼,這世界也都是一片紅,看得到光。

終於結束了,這回他總算有了重獲自由的真切感,他的嘴角再次浮起笑,邁開大步往前,姿態如同過往一樣瀟灑。

「鳴海。」

黎舒慢慢的從街道旁邊的樹林里挪出來,站在街口喚他。

從清晨八點黎舒就來了,他只知鄭鳴海今天出獄,只能夠等。

鄭鳴海有些恍惚,他好像又看見黎舒從前的樣子,干凈的白襯衫,有點發白的牛仔褲,發型很簡單,劉海稍微有點長,剛剛掛在眉梢,眼睛黑得發亮。

「鳴海。」

黎舒再次出聲,他嗓子快燒著一樣的疼,他皺著眉,一臉的尷尬,手指不由自主的抓緊了褲子。

他知道現在的自己糟糕極了,曬了這麽久,汗都不知出了幾層,頭發里粘膩得不行,蒸籠一樣要冒煙。

他也知道自己老了,一張臉瘦得脫了形,再不是鄭鳴海記憶中的樣子。

但鄭鳴海還是一步步朝他走來,在他面前站定,一步之遙的位置,他倆的影子都連在一塊兒的位置。

鄭鳴海伸出手,輕輕撫上黎舒的臉頰,從額頭到鬢角,手指輕拂過輪廓,直至下巴頓住,黎舒就勢微微歪頭,唇碰了碰鄭鳴海的手,眼淚瞬間滑下。

他拖著哭腔問:「你還要我嗎?」

鄭鳴海沒有回答,他沈默了幾秒,展臂將黎舒擁入懷中,一手緊緊抓住他的肩膀,另外一只手則c入他的發間,像要把黎舒嵌進自己身體那種抱法,他覺得他們這樣就可以在烈日下將彼此融化。

「黎舒,我愛你。」

☆、111 尾聲

三年後。

美國西部時間下午5點鍾,黎舒走進鎮上唯一一家中國商店,打算買點東西填滿家里的冰箱。

「阿黎啊,來來,你好久沒來!」

剛一進門,黎舒就被店里的老板娘叫了去,她樂呵呵的拿出一大包東西塞給他,「喏,你王伯刻意要我留給你的,從老家帶來的老臘r,別地可沒有!鎮上廣東佬做的燒臘,哪有我這地道!」

黎舒連連道謝,忙m錢包要付錢,被阿婆生氣的攔下,「說留給你的就是給你的,你要買,店里貨架上挑,哪有從我手里送出去的還要你錢的道理!」

黎舒推不過她,只好暫時收下,他滿面笑容的道謝,盤算著下次也帶給禮物給她。

到這鎮上住了這麽長時間,他受到的照拂太多,本以為自己到了天涯海角,再也無人識

,沒想到附近的華人,尤其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們,都時常記掛著他。

他站在貨架前,微微有些發怔,這家店已經很老舊了,光線有些黯,綠色木質貨架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中國貨,吃的用的應有盡有,配合著懷舊風的裝修,滿滿都是時光的味道,讓人不知今昔何昔。

掛面,綠豆,火鍋料,餃子,粉絲,黎舒一樣樣的撿起來就往籃子里扔,不管是什麽,總之他要把冰箱塞滿,如今的生活太安靜,這就是他生活中的頭等大事。

來日縱是千千闕歌

飄於遠方我路上

來日縱是千千晚星

亮過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這宵美麗

亦絕不可使我更欣賞

一陣熟悉的歌聲響起,黎舒埋頭愣了幾秒,才想起這是他曾經唱的歌。

抬頭循聲望去,店里的電視機上,正放著他十年前告別演唱會的畫面。

余音未盡,很快畫面一轉,娛樂節目的主持人在鏡頭上用誇張的語氣和表情說到:好啦我們剛才看到的是黎舒,不過呢今天的爆炸x新聞不是講他,而是講齊清,剛在法國拿到影帝的齊清。他們有什麽關系呢?我們都知道早年齊清被人稱做小黎舒,他們長得挺像──沒想到啊!他們x向也很像,這個齊清在拿了影帝之後,回國第一件事,就是出櫃啦!

接著畫面切到齊清,年輕的影帝先生在記者會上出櫃,他眼含熱淚,態度誠懇,身邊還站著他的愛人,同是影帝的江皓先生。

黎舒微張著嘴,花了好幾秒來消化這個消息,半天也想不明白怎麽回事,只得搖搖頭,轉身又去挑水果。

他看上了新鮮的橙子,一個個金黃飽滿的樣子,拿起來湊到鼻尖,聞起來還很香,讓人心情舒暢胃口大開,可電視還沒放過他,他們又把他出櫃的視頻拿來放,黎舒背對著電視,專心致志的挑水果,他想要圓一點均勻一點,完美一點的橙子。

「我是gay,嗯,好像你們都知道了。我有個相愛十年的情人,他也是男人,嗯……好像你們也都知道了。」

電視里十年前的他在舞台上講話,當年他這段出櫃的告白,全場歌迷回應給他的是善意的笑聲,他們理解他,支持他,依然愛他,就是不知道當年有多少人知道那是說榮耀錦呢?

當年他不僅僅是出櫃,更是和他、和他的愛情過去的自己告別。

當年他還年輕,離別、受傷、失去,都未曾將他打垮,他有放棄一切的勇氣,有重新開始的勇氣,就算沒有人能夠理解他。

那是他一生中最好的時候,已經足夠成熟還未開始衰老,他穿著火紅的襯衫站在台上,從容自信,一顰一笑俱是光芒萬丈,魅力讓人無法阻擋。

可那畢竟是當年了。

如今的黎舒已經可以做到無論別人怎麽講他,他都可以充耳不聞,當作那僅僅是別人。

「十年前的黎天王出櫃,可沒有像現在影帝這樣受祝福哦,不過這齊清從來同x緋聞不斷,倒不意外,當然但願這次新晉影帝能繼續紅下去,不要像黎舒──」再次提到黎舒,主持人的戲謔口氣不由得收了起來,顯得無限唏噓,「當年我們的黎天王太可惜,多少人愛他,不管後來發生什麽事情,他都稱得上華語樂壇最後的輝煌……」

黎舒抱著一大堆東西走出商店,他穿了件黑色棉衣,一雙舒服的帆布鞋和一條普普通通的牛仔褲,臉比從前瘦了許多,落日的光溫柔的從西邊s來,給他的輪廓鑲了一道金邊,睫毛濃重的y影因左顧右盼撲閃著,依然是眉目如畫,完美得像藝術品。

他還沒有等到他要等的人,他的眼睛漫不經心的四下看著,直到街角出現一閃而過的身影──曾經深愛過的人,哪怕只是人群中隨意的一瞥,哪怕只是一個背影一個輪廓,也瞬間讓人愣在當場,止住呼吸。

掛面,綠豆,火鍋料,餃子,粉絲,懷里的東西全都不受控制的往下滑,裝橙子的口袋也散開了,滾到滿地都是。

他愣了幾秒,慌忙彎腰去撿,匆忙低下頭,心在狂跳,天旋地轉,連眼前的橙子都看不准,伸手去夠,居然都撲空。

冷靜,冷靜一點,他這樣告訴自己。

但這沒用,他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看到被斜陽拉長的影子,即使只是身影他也認得出是他,此情此景,多麽像他無數個夜里的夢境──

「黎舒──!!」

黎舒聽到呼喚猛的直起身子,血y突然往上沖,又迎著太陽,頭暈眼花晃了幾晃,才將身體站直。

面前的街道空空盪盪,他站在商店門口,獨自一人。

鄭鳴海跳下車,他遠遠的看見黎舒便扯著嗓子喚他,見東西散了一地趕緊幫忙撿,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了扔上車,兩手一拍,親親熱熱的拉黎舒上車,「走,回家啦!」

黎舒坐在鄭鳴海身邊,依然望著剛才的方向,直到鄭鳴海伸手替他綁安全帶才有警覺,「又想偷懶?這可不行,安全第一!」

鄭鳴海捏捏他的臉,「怎麽,又發呆。」

「沒……」黎舒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抓住鄭鳴海的手,兩人緊握的十指間,無名指上戴著一模一樣的金色戒指,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他溫和的對著鄭鳴海笑了,濕潤的眼角滑下淚來,隨口解釋道:「太陽照得眼睛疼。」

鄭鳴海笑著回應他,使勁的摟了把他的肩膀,放開他打算走,黎舒卻松開安全帶,雙臂環住鄭鳴海的肩,久久都不願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