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章 兩個老帥(1 / 2)

戰隋 猛子 1634 字 2021-02-11

李景的回答讓宇文述十分不安。

雖說遠征軍一直屯駐於遼東,糧草輜重也大量囤積於懷遠、望海頓等邊鎮及北平、涿郡等邊郡,再加上安東十萬大軍參加第三次東征,朝廷不需要再從各地鷹揚府調集人馬,使得第三次東征的准備工作大大減少,但這並不意味著第三次東征只需准備兩個月就可以展開攻擊,這太倉促了,而李景、薛世雄等人之所以倉促進攻,主要是承受的壓力太大,來自方方面面的重壓讓他們喘不過氣來,他們迫切需要一場勝利來證明自己,讓遠征軍從失敗的陰影中走出來。

然而,越是如此焦灼,越容易出事。第三次東征不容有失,遠征軍也不許再敗,越是勝券在握,越要小心謹慎,每一步都要走得踏踏實實,不允許一絲一毫的閃失。

宇文述果斷結束了軍議。

當夜,宇文述主動找到右候衛大將軍郭榮。兩位老帥坐在一起,促膝而談。

郭榮今年六十八,宇文述今年六十七,都已年近古稀,都是戎馬幾十年的老軍,都是聖主的股肱,雖隸屬不同政治集團,利益上有沖突,但在東征這件事上,兩人卻是利益一致,必須默契合作。

兩人談到李景、薛世雄的急躁心態,談到籠罩在遠征軍之上的厚厚陰霾,心情非常沉重。

兩位老帥追隨聖主,參加了西征,參加了兩次東征,品嘗了勝利的喜悅,也吞咽了失敗的苦澀,對上對下、對內對外看得一清二楚,所以第三次東征,他們非常保守,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原因無他,南北戰爭即將爆,即便東、西兩部突厥瞻前顧後猶豫不決,中土這邊也肯定要打,沒辦法,國內矛盾已不可緩解,聖主和改革派已無計可施,內亂已不可避免,這種不利局勢下,南北戰爭打得越遲,對中土就越不利,兩害相權取其輕,也只能選擇以動對外戰爭來轉嫁國內危機了。

南北戰爭打贏了,聖主和改革派的政治理想就能延續下去,反之,即便打輸了,有一個好處,那就是把東、西兩部突厥這兩個虎視眈眈的敵人打得傷痕累累了,短期內已不可能威脅到中土安全了,到那時就算國內敵對雙方大打出手、魚死網破,甚至大規模內戰全面爆,也不會重蹈五胡亂華之黑暗悲劇。

當然,這是最壞結果,雖然考慮問題必須想到最壞結果,必須以最壞結果擬定對策,但中土已統一多年,國力強盛,而突厥汗國飽經分裂和戰亂之苦,早已不復當年之勇,雙方實力此起彼落,早已不在一個檔次上,中土即便從東征戰場上馬不停蹄地趕到南北大戰的戰場上,甚至都來不及喘口氣,也依舊對東、西兩部突厥擁有相當大的勝算。

所以聖主、宇文述、虞世基等君臣對南北戰爭信心十足,當然,信心歸信心,該做的戰爭准備還得做,不打無准備之戰,而第三次東征所能取得的政治、軍事、外交上的勝利,以及這個勝利對聖主、中樞、衛府威權的鞏固和加強,以及對衛府將士、中土民眾士氣的鼓舞,都是南北戰爭所需准備的重要內容。

「如今看來,第三次東征若想實現最大戰果,只能寄希望於聞喜公(裴世矩)了。」郭榮看了一眼神情冷肅的宇文述,小心翼翼地說道,「滑公(李景)也罷,舞陰公(薛世雄)也罷,包括遠征軍各部將領,都急於取勝,有意識忽略了各種不利因素,不知不覺就陷入了危境。」

「欲則不達。」宇文述嘆道,「前兩次我們都犯了同樣的錯誤,但他們依舊沒有吸取教訓,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說到這里,他抬頭看著郭榮,遲疑稍許,問道,「你相信聞喜公所奏?」

郭榮知道宇文述擔心什么,說實話他的心情也很復雜。裴世矩和李平原這對師徒太厲害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每一次都鬧出天大動靜,過去如此,一連串眼花繚亂的計謀讓突厥汗國陷入分裂和戰亂,而榆林風暴的血雨腥風更是席卷中土;現在還是如此,不經意間安州收復了,東胡諸種臣服了,安東並入中土版圖了;而接下來他們要劍指高句麗,要以一己之力橫掃遠東,如果他們再一次成功了,衛府的臉往哪擱?宇文述、來護兒、郭榮、李景這些衛府大將軍面對裴世矩,還有什么底氣?

更重要的是,在危難之刻,裴世矩這股政治勢力因為李平原的重新崛起而迅擴大,這將對改革派和保守派激烈廝殺的朝堂、對在分裂道路上狂飆突進的兩京政治危機帶來難以估量的影響,這對國祚和中土命運是好還是壞?對改革派和保守派是福還是禍?

沒有答案,所以聖主和改革派惶惶不安,所以聖主和宇文述等人都打算以東征戰場為陷阱,想方設法削弱甚至鏟除李平原和安東軍隊,但出乎預料的是,裴世矩和李平原毫不猶豫,義無反顧地跳進了這個陷阱,這不能不讓聖主和宇文述等人以最大惡意去揣測裴世矩和李平原的真正目的,畢竟,榆林風暴還記憶猶新,高熲、賀若弼等一大批功勛權貴的怒嚎還在耳畔回響,李平原狠狠打在聖主和宇文述臉上的巴掌印跡尚未褪盡,更要命的是,兩京決裂了,南北戰爭來了,聖主和宇文述等人不論為了中土大局還是為了自身利益,都不得不向裴世矩和李平原妥協,不得不與這股急壯大的政治勢力密切合作,那么,未來是個什么局面?是否還會爆第二次榆林風暴?

「某相信。」郭榮想了一下,又慎重補充道,「聞喜公想聖主所想,急聖主所急,解中樞燃眉之急,焉能不信?」

這句話暗含告誡,裴世矩是中樞宰執,是中樞核心重臣,而他所奏內容又關系到第三次東征之成敗,豈能胡言亂語?如果胡言亂語,損害了中土利益,豈不要賠上政治生命?除非裴世矩老糊塗了,失心瘋,否則他絕無可能拿國祚和中土命運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