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十五章 羅藝的優點(1 / 2)

戰隋 猛子 2806 字 2021-02-11

斥候急報,上游三十余里外,有數百艘船只順水而下,船上懸掛有大量敵軍旗幟。

這顯然是從鴨綠水上游城鎮支援而至的高句麗軍隊,要傾盡全力阻擋中土人渡河東進。

急報來得恰逢其時,恰好幫助崔弘升熄滅了心中怒火,化解了他的尷尬。

聽完斥候急報,崔弘升一邊思索,一邊平復心情,而羅藝亦不再咄咄逼人,因為戰局說變就變,敵人援軍到了,而且還是擁有大量船只的援軍,如此一來就算他想立即渡河東進也不具備條件了。己方這邊暫無船只,只有簡易的渡河工具渾脫,而渾脫是由羊皮制作而成的小皮筏,在水上交戰中渾脫在船只面前就像紙片般不堪一擊。

羅藝不再咄咄逼人了,崔弘升亦無意反唇相譏,兩人四目相顧,各自想了片刻,崔弘升率先開口說道,「對手准備很充分,即便我們風馳電摯,以出他們想像的度殺到鴨綠水,但戰爭進行到第三年,高句麗人就算是強弩之末,也不會束手待斃,還是要垂死掙扎,還是要不惜一切代價誓死一搏,而鴨綠水是他們的防御底線,他們唯有在雨季來臨前牢牢守住鴨綠水,才能給平壤贏得一線生機,所以不難想像,在對岸,在我們的前面,高句麗人將用自己的血肉築起一道堅固城牆,我們若想突破這道城牆,必將付出巨大代價。」

說到這里,崔弘升看了一眼氣焰依舊囂張的羅藝,加重了語氣,「畢竟,對高句麗來說,這是存亡之戰,是生死之戰,敗了就是亡族滅種,唯有死戰,忍住不死才能苟延殘喘,才能給族群的重新崛起保留希望。」

羅藝冷笑,「敵援軍紛至沓來,鴨綠水東岸防線日益穩固,形勢對我嚴重不利,強行渡河必然招致重大損失,所以你們這些決策者畏懼怯戰,於是退而求其次,一方面陳兵鴨綠水西岸,以牽制和吸引敵軍主力,一方面則寄希望於安東軍從側翼突破敵軍防線,殺到鴨綠水以東,形勢兩路夾擊之勢,如此進可以攻打平壤,擴大戰果,退可以橫掃鴨綠水以西,鞏固現有戰果,可謂萬無一失。」

說到這里,羅藝忍不住嗤之以鼻,毫不客氣地嘲諷道,「一群叛賊和蠻虜,竟然成為你們手中至關重要的棋子,甚至直接決定了第三次東征之結果,你們不覺得荒謬?不覺得自欺欺人?到底是你們慧眼識人,遠見卓識,還是我堂堂衛府已經沒落到無人可用之地步?」

羅藝雖然性格不為人所喜,但精通兵略,會打仗,尤其擅長與漠外異族作戰,否則也不可能在邊陲屢立戰功而官拜武賁郎將。之前他以兵貴神為由積極要求渡河東進,從戰局來說這一計策是可行的,但問題是阻力太大,上至聖主和中樞,下至東征統帥部和崔弘升這樣的統軍大將,都飽受東征連番失利的重創,個個心理有陰影,信心勇氣嚴重不足,瞻前顧後患得患失,再加上糧草輜重運輸困難等先天條件不足,導致決策層消極保守,這才有了以鴨綠水為底線之默契。

崔弘升說得委婉,但立場鮮明,態度堅決,他不能違背統帥部的意志,選鋒軍亦不能違背統帥部的命令。

羅藝卻直言不諱,衛府沒落了,軍方大佬們更是懦弱無能,第三次東征沒希望了。

羅藝的張狂與桀驁讓崔弘升頭痛欲裂。選鋒軍大踏步向前,擋者披靡,崔弘升與羅藝不會產生矛盾,羅藝亦不會成為軍方大佬的「眼中釘」,但選鋒軍停下前進腳步後,矛盾立即爆,不但崔弘升與羅藝要爆沖突,等到右候衛大將軍郭榮和左御衛大將軍薛世雄帶著主力兵臨鴨綠水後,決策層與統兵將領之間的沖突必然擴大加劇,決策層消極怠戰,而羅藝等激進將領們則對決策層怨言滿腹,這必然會嚴重影響到軍心士氣,甚至嚴重破壞決策層對整個戰局的控制。

崔弘升斷然做出決定,「驅逐」羅藝,消除隱患,壓制反對聲音,以確保決策層牢牢控制局勢展。

「襄陽公,埋怨謾罵解決不了問題。」崔弘升嘆道,「目前局勢下,我們指望不到水師,水師何時渡海,何時抵達鴨綠水,我們不得而知,只能祈禱上蒼眷顧。實際上就算水師來了,能否與我們6路大軍緊密配合協同作戰,也是不得而知之事。薩水大敗,水師不待主力到達便擅自攻打平壤導致慘敗亦是重要原因之一。若水師能依照預定之策,與主力大軍前後夾攻平壤,或許也就不會有薩水大敗,甚至東征早已結束。」

「無恥的江南人。」羅藝不假思索地脫口大罵,「薩水大敗的罪魁禍就是來護兒和周法尚,就是江南水師那幫自以為是的爭功奪利之徒,但更無恥的是,他們不但無罪,反而有功。我們這邊死的死坐牢的坐牢,他們那邊卻個個升官加爵,豈有此理!如此倒行逆施,天怒人怨,又能得到什么好下場?衛府分裂,軍心喪失,必將累及中土,禍國殃民。」

崔弘升已經被羅藝的語不驚人死不休搞得麻木了,權當沒聽到,左耳進右耳出,置若罔聞。

「水師指望不到,我們又不能孤軍深入,最後只能寄希望於安東軍從側翼突破。」崔弘升不緊不慢地說道,「目前局勢很清楚,僅靠我們一路攻擊肯定不行,風險太大,在沒有絕對勝算的情況下,許國公和蒲城公做為最高統帥,勢必采取保守策略,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所以,若想破局,只能突破敵軍側翼,打破當前對峙之勢。只是,正如你所言,安東軍由一群叛賊和蠻虜組成,指望他們強渡鴨綠水,突破敵軍側翼,繼而與我軍形成夾擊之勢,給我軍渡河東進創造戰機,卻是千難萬難。」

羅藝一聽,眼前頓時一亮,一個大膽想法驟然浮現。

「求人不如求己,與其寄希望於他人,被動受制,不如自力更生,從絕境中殺出一條血路,主動創造戰機。」羅藝望著崔弘升,目露挑釁之色,「明公可敢破局?可敢主動打破當前對峙之勢?」

崔弘升暗自竊喜,不動聲色,斜瞥了羅藝一眼,問道,「又要激將?激將沒用,你若能拿出行之有效的對策,某拿著項上人頭,與你殺出一條血路又如何?」

「如你所願。」羅藝這次不囂張了,鄭重其事地點點頭,然後飛身下馬,轉身沖著站在幾十步外的衛士招招手,大聲叫道,「拿圖來。」

崔弘升隨後下馬,與羅藝並肩而立。

衛士走到兩人近前,打開地圖,手執兩端,舉在兩人眼前。

「明公請看。」羅藝舉起馬鞭,鞭梢指向地圖上的烏骨水與鴨綠水交匯處,「這是我軍現在所處位置,泊汋口。由泊汋口北上,逆鴨綠水西岸而行四百余里,便是石柱口,也就是沸流水與鴨綠水的交匯處。在石柱口斜對面十幾里處,則是雩(yu)水與鴨綠水的交匯處。」

崔弘升心領神會,微微頷,「派一支偏師日夜兼程趕赴石柱口,由石柱口方向悄悄渡過鴨綠水,潛伏到鴨綠水東岸的雩水一線。」崔弘升也伸出馬鞭,以鞭梢指著地圖上鴨綠水東岸的江南山脈,繼續說道,「雩水在江南山北麓,而偏師則沿著江南山的東麓火南下,晝伏夜行直達大定河。大定河出江南山後,東南而行,與薩水匯合於入海口,所以偏師只要沿著大定河順水而下,至入海口處,攻占青川城,控扼連接大定河與薩水之通道,就能斷絕鴨綠水與平壤之通道,就能斷絕鴨綠水東岸守敵回撤平壤之路,如此一來……」

「如此一來高句麗人只有兩個辦法。」羅藝說道,「要么鴨綠水東岸守敵立即後撤平壤,要么平壤守軍立即反攻青川城,總之偏師側翼突破,深入高句麗腹地後,平壤措手不及之下,部署必定大亂,如此就給我主力強渡鴨綠水創造了最佳戰機,而那時只要我主力強渡鴨綠水,敵腹背受敵,難以抵擋,必定全線後撤,於是更大戰機就出現了。若偏師能牢牢守住青川城,堅決斷絕敵後撤之路,則我主力大軍就有可能把敵後撤軍隊全殲於鴨綠水和大定河之間,如此平壤再難堅守,在我大軍四面圍攻之下,城池旦夕可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