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節(1 / 2)

我就是這般女子 未知 6521 字 2021-02-11

異的是,她竟然沒覺得憤怒。

她握了握拳,指尖有些涼,但是大腦卻前所未有的清醒。

「妹妹,」謝家大郎的聲音強忍著怒氣,他彎腰背起謝宛諭,對她小聲道,「宮中事事復雜,妹妹一切皆要小心。若是需要什么,就讓人回來告訴家里。」

謝宛諭拽緊大哥的衣服,低聲應下。

這門婚事是他們謝家自己應下的,現如今知道二皇子有可能不是良配,謝家也沒有膽量悔婚。若是普通人家婚姻不幸,只要娘家人支持,女兒家尚能提出和離。可是嫁入皇家,那就只能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

出了內院,謝宛諭聽到四周都充斥著恭喜的聲音,但她卻覺得此刻格外難堪,天下人都知道二皇子不喜歡她這個二皇子妃,連親自迎接她都做不到。

這本該她一輩子重要的時刻,卻成了她這一生最恨的時候。

事實上,二皇子也沒有來接謝宛諭,但他也沒有在宮中。

婚禮吉時在傍晚,他換下新郎服,來到了石飛仙常去的竹林。他只是心有不甘,沒有想到的是,石飛仙竟然真的在林中。

「二皇子殿下?」石飛仙從亭中站起身,驚訝地看著這個男人,「今天不是你大喜的日子嗎,你怎么在這里?」

蔣洛看著眼前這個神情落寞的女子,忍不住朝她所在的方向走了幾步,「所娶之人,非我心儀之人,何喜之有?」

「你……」石飛仙避開蔣洛的視線,嘆息一聲道,「你不該說這話,宛諭若是知道,該有多么傷心難過?」

「你總是替別人著想,為什么就不能替自己想一想,不為我想想?」蔣洛大步上前,抓住石飛仙的手腕,「我喜歡誰,難道你還不知道嗎?她是你的朋友,那我又算什么?」

跟在二皇子身後的太監,嚇得跪在了亭外,今天這場婚事若是出了意外,跟著殿下一道出門的他,恐怕連命都保不住了。

「那你就是腦子有病咯。」穿著淺色騎裝的班嫿似笑非笑地從林子走出來,她身後還跟著幾個有名的紈絝子弟,這些人有男有女,都是京城混不吝的人物,這些人臉上都帶著意外之色,誰能想到今天成婚的二皇子,竟然與石相的女兒不清不楚。

謝宛諭與石飛仙不是交好么?

本來他們幾個都是不去湊熱鬧的游手好閑之輩,今天約好出來騎騎馬,賞一賞春景,誰料到剛出來就會看到這場好戲?

班嫿若不是被班恆提醒,也忘了今天約好要跟人賞春。他們一行人見到疑似二皇子的人進了竹林,出於好奇便跟了進來,沒想到會發現這種事。

新郎不去迎接新郎,卻跑來跟新娘密友述說衷腸,連話本都不好意思這么寫,二皇子與石飛仙倒是干出來了。

蔣洛回頭看向班嫿等人,把石飛仙攔在身後,沉下臉道:「你們怎么在這里?」

石飛仙臉色比蔣洛更難看,今天這事傳出去,對她絕對沒有好處。可是看看班嫿身後那些人,有周家的,王家的,還有皇室遠宗同姓蔣的,這些都不是她與二皇子能夠隨隨便便命令的人。

越想石飛仙臉上的表情越不自在,尤其是二皇子竟然把她攔在身後以後,她忍不住在心里罵了二皇子一句,究竟有沒有腦子,這不是明著告訴這些人,他們之間的關系,超出了男女正常情誼嗎?

她想了想,若無其事地從蔣洛身後走了出來,對班嫿等人福了福身:「今日真巧,都是來賞春的,竟然跟二皇子殿下前後腳到?」

「班嫿,你竟然帶著這些人跟蹤我?」蔣洛聽到石飛仙這話,頓時想到,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巧的事情,他剛跟石姑娘說話,這些人就冒出來,明顯就是跟著他來的。

「殿下見諒,我等見殿下只帶著幾個太監進山,擔心您出意外,所以就多事跟著進來了,」周常簫是聽說過二皇子打斷班嫿手臂這個傳言的,擔心二皇子又發瘋,便先開口道,「請殿下明察。」

他們這么多公子小姐在場,要說跟蹤就太過了,這個鍋他們不會背,二皇子也沒本事給他們硬扛上。他們是紈絝,不是笨蛋,二皇子可不是陛下或是太子,還沒這么大的本事來指鹿為馬。

再說了,他們一個即將成婚的新郎官,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在這荒郊野外做什么,有什么不能看的?這林子又不是皇家禁地,他倆來得,他們便來不得了么?

「哼。」二皇子冷哼一聲,伸手指著班嫿,「周常簫你給我讓開,班嫿,你給我說清楚,什么叫我腦子有病?你以下犯上,有沒有把皇家看在眼里?」

「今日乃是殿下大婚之日,但你卻與其他女人在密林中幽會,這事一般正常人干不出來,」班嫿抬了抬下巴,「你若是覺得我說得不對,可以把今日之事上報陛下或是娘娘,臣女甘願受罰。」

「你!」蔣洛不敢讓雲慶帝知道這事,更不敢讓母後知道。若是母後知道他竟然這么做,不僅他要受罰,恐怕連飛仙也要受到母親厭棄,所以他不敢賭這個可能。

「郡主,我想你可能誤會了,」石飛仙勉強笑道,「我跟二皇子殿下只是碰巧遇見。」

「石小姐不必跟我們解釋這種小事,」班嫿搖了搖食指,顯得十分好說話,「只要二皇子妃相信你就好了。」

石飛仙面色微變,隨後陪笑道:「只要諸位不誤會我,二皇子妃自然也不會產生什么誤會。」

這是讓他們不要亂說話的意思?

幾位紈絝挑了挑眉,他們長這么大,什么時候講理過?什么時候別人說什么,他們就聽什么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石小姐乃是大業第一美人,別人傾心於你也是正常,」一位與石飛仙有過節的貴族小姐捂嘴笑道,「這不怪你,我們都明白。」

自從艾頗國王子把班嫿錯認為第一美人以後,石飛仙這個大業第一美人就成了笑話,石飛仙自己也不再想聽別人這么來稱呼她,只要一聽到「第一美人」,她就會想起當日在宮殿外受到的奇恥大辱。

紈絝們齊聲笑起來,這些笑聲就像是巴掌扇在石飛仙的臉上。

石飛仙與這些紈絝們沒有多少交情,她覺得這些人是自甘墮落,諸多瞧不起。而紈絝們亦覺得石飛仙、石晉之流為人做作虛偽,不過是假正經。兩邊人互相不感冒,平日也玩不到一塊。

現在石飛仙做出來的事情,在他們看來那就是挖好友牆角,是他們這些紈絝最不屑做的事情。

「閉嘴!」二皇子哪里能眼睜睜看著這些紈絝欺負石飛仙,沉著臉道,「你們說話,不必這般陰陽怪氣。」

幾個紈絝翻了白眼,雖然沒有直接跟二皇子吵,但是仍舊用眼神來表達他們不屈的靈魂。

「殿下,」班嫿淡淡地看了石飛仙一眼,「謝小姐今日乃是你的新娘,你現在該回宮了。」

「你算個什么東西,本殿下還用不著你來管,」二皇子嫌惡道,「你一個訂了親的女人,就該好好待在家里,等人男人來娶你,別到時候又被人退婚,這次可沒有人來幫你找個男人了。」

石飛仙下意識覺得這話有些不太好,以班嫿的脾氣,二皇子這話只怕要惹來麻煩。

班嫿幽幽地看著二皇子:「是啊,臣女的祖母已經遇刺身亡,大約二皇子殿下對這個結果,是很失望的。」

二皇子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班嫿這話是什么意思,但是石飛仙卻明白了過來。

班嫿這是暗指二皇子對德寧大長公主幫陛下擋下刺客一舉不滿,身為皇子,他為什么要對這事不滿,難道他在盼著陛下死?

這個罪名誰也背不起,尤其是皇子。

石飛仙轉頭看二皇子,見他竟還沒有反應過來,張了張嘴,想起自家是支持太子登基的,便裝作什么都沒有聽懂,默默地低下了頭。

「殿下!」近身伺候的小太監著急地看著蔣洛,這時候你不說話,就等同於默認啊!

蔣洛疑惑不解地看了眼神情焦急的太監,瞪著班嫿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臣女並沒有什么意思,二皇子你自己明白就好,」班嫿淡淡地對二皇子福了福身,「既然殿下是與石小姐有事商談,並不是孤身在外,我等也就放心了,告辭。」

蔣洛一直都不明白,班嫿長得也算不錯,為什么就這么不討人喜歡呢?

從小就這樣,明明他跟班嫿年齡更接近,可是她卻喜歡黏著太子。再後來太子娶妻了,班嫿便不太愛到後宮來了,即使進宮,也只是見一見父皇與母後,便再也沒有私下與他們來往過。

他一直覺得,班嫿這樣的女人,天生骨子里就知道討好誰,忽視誰。只要他與太子在,班嫿便懂得討好太子,因為她從小就明白,太子比他更尊貴。

這種討厭從年幼時便養成了,後來他長大可以自己出宮了,認識了不少女人,才知道世界上並不是所有女人都像班嫿那樣。石家小姐性格溫婉,善解人意,即使路邊的小乞兒都能引起她的憐憫心,她就像是最溫暖的春水,讓他整個人都柔軟起來。

他有多討厭班嫿,便有多喜歡石飛仙。

因為石飛仙所擁有的,都是班嫿沒有的。

見班嫿提出要走,蔣洛冷笑一聲:「本就是多事之人,早些滾吧。」

在場眾人聞言皺了皺眉,他們都是貴族出身,就算是再沒風度的紈絝,在面對女兒家的時候,也要有意保持幾分斯文,二皇子竟這么對女兒家說話,實在是……

原本他們還覺得二皇子摔斷了福樂郡主手臂有些誇張,現在看來,傳言恐怕不是假的。

「殿下,臣女可不會滾,」班嫿似笑非笑地看了石飛仙一眼,「早有鳩占鵲巢一說,不知石小姐是什么?」

石飛仙面色一變:「郡主,請注意您的措辭。」

「石小姐這話說得可真奇怪,我說了什么不得了的話么?」班嫿笑著鼓掌道,「我一直覺得石小姐是個難得一見的奇女子,能與謝家二公子暢所欲言,成為知己好友,也能與二皇子殿下……惺惺相惜。對了,還能對成安伯心有千千結,似語又無言,世間又有多少人能夠做到?」

「謝二公子?」眾人驚訝地看著班嫿,這里面還有謝二公子的事情?

班嫿是個愛玩的活潑性子,但是大家都知道她有個特性,從不輕易說哪個女兒家的壞話,她若是不喜歡誰,便直接說她與這人性格不合,多的話卻不會隨便亂說。

她現在能當著石飛仙的面說這些,可見事情是真的發生過。

「你、你不要胡說八道,」石飛仙聲音建立道,「班嫿,你別逼我。」

「石小姐真有意思,去年謝二公子給你送詩集回來的路上,摔壞了眼睛,結果沒過幾日,流言變成了我克夫,」班嫿攤手,「他謝啟臨與我解除婚約都兩年了,這算哪門子的克夫,他算我什么夫?」

石飛仙被班嫿氣得渾身發抖,她嘴硬道:「你胡說八道,我根本不知道什么詩集。」

「你知不知道,老天爺知道,你知道,還有送詩集的謝二公子知道,」班嫿輕笑一聲,「對了,不知道謝二公子有沒有跟你說,他送你的這本詩集手抄本,原本是從我班家得去的?」

「郡主,」謝啟臨從林子外走了進來,他看了一眼石飛仙,對二皇子與班嫿行了一個禮,「往事已成風,請郡主不必再提。」

「你算什么東西,你叫我姐不提就不提?」班恆翻個白眼,「臉這么大,三個面具都裝不下?」

班嫿笑了笑:「今天真是個好日子,連一個僻靜的竹林都這么熱鬧。」

「謝啟臨,你的眼睛真的是給石小姐送詩集回來途中摔壞的?」蔣洛是個男人,即便他現在要成婚了,也不想要自己的女人與其他男人有曖昧的關系。

謝啟臨對蔣洛拱手道:「殿下,您該回宮了。」

他來這里,不是跟蔣洛為了一個女人爭吵的,而是為自己妹妹鳴不平的。他看了眼蔣洛身邊的石飛仙,平靜得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急什么,吉時不還沒到么?」蔣洛道,「你先跟我說說,你究竟有沒有給石姑娘送詩集?」

石飛仙看著謝啟臨,滿臉蒼白。

謝啟臨移開自己視線:「沒有。」

蔣洛松了一口氣,他轉頭對班嫿道:「你為何要抹黑石姑娘閨譽?」

「殿下,我一個女人怎么能抹黑她的閨譽?」班嫿嘆口氣,「您這個准新郎,與她在這密林中見面,才是抹黑石姑娘閨譽啊。石姑娘如天上明月般皎潔,怎么會與自己好姐妹的丈夫幽會,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石飛仙聽到這話,心里對班嫿恨得咬牙切齒,可是她心里清楚,她現在越說話,就越容易被抓住把柄。她不明白,當初謝啟臨給她送詩集這件事,只有她與謝啟臨知道,班嫿從哪打聽到的?

難道是他們身邊的下人嘴巴管不住?

班嫿這話,逗得不少人都笑了起來。是啊,石小姐這么美,這么出塵,這么講規矩,又怎么會與一個今天就要成婚的男人拉拉扯扯,尤其是新娘還是她的好姐妹。

「郡主……」

「閉嘴!」班嫿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她嘲諷地看著謝啟臨,「我看到你就覺得惡心,別跟我說話。」

謝啟臨唇角顫了顫,沒有說話。

「身為男人,你無能。作為人子,你不孝。作為兄長,你……」班嫿擺手,「算了,我都懶得說你,反正我弟若是你這個樣子,我早就一腳踹死他了。」

班恆:?

「姐,」班恆狗腿地蹭到班嫿身邊,「我可是一直都乖乖的。」

班嫿拍了拍他的頭頂:「嗯,所以我沒有踹過你。」

謝啟臨沉默良久,對班嫿深揖道:「郡主,對不住。」

他終究對不起她,這是改不了的事實。

蔣洛覺得今天這事有些奇怪,他只是出來散散心,巧遇石飛仙,但是事情的發展好像有些不對勁。

看謝啟臨這副被班嫿怎么罵都不還口的模樣,怎么都不像是沒事情發生的樣子。還有班嫿剛才說石姑娘與謝啟臨、成安伯的那些事,真的是她撒謊?

成安伯不是班嫿的未婚夫,班嫿應該沒必要拿自己未來夫君撒謊。

可是石姑娘不是說,她心儀成安伯這事,都是外面的流言,她對情愛並無興趣,只寄情於山水詩畫之中么?

盡管他處處看班嫿不順眼,可是每次她說過的話,他都忍不住要深思幾分,萬一……是真的呢?

「你……」蔣洛回頭看石飛仙,見她眼中含淚,欲語還休的模樣,心頭一股煩躁之意陡起,對身邊的小太監道:「罷了,回宮。」左右是他無緣能娶的女人,多想又有何益?堂堂相府千金,又不可能嫁給他做妾室。

「恭送殿下。」石飛仙對二皇子福了福身,然而這一次蔣洛沒有回頭,徑直離開了竹林。

「戲都看完了,我們也該走了,」班嫿懶洋洋的對石飛仙道,「石小姐多多保重。」

「郡主,」石飛仙叫住班嫿,「我不明白,你為何處處針對我?」

班嫿挑眉:「你就當我嫉妒你的美貌好了。」

「噗!」

有人忍不住笑出聲,石飛仙的臉頓時變得十分難看。

班嫿的出場,總是前呼後擁,離開的時候也是沸沸揚揚。她與那些紈絝離開以後,竹林里便安靜下來。

謝啟臨對石飛仙道:「告辭。」

「等等,」石飛仙叫住謝啟臨,眼眶微紅道:」你是不是也像他們一樣,在心里偷偷嘲笑我?」

「石姑娘,」謝啟臨看著地上的干枯的竹葉,語氣平靜道:「在下什么想法都沒有。」

「你不是沒有想法,是在怨我對不對?」石飛仙忍不住又哭又笑道,「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與班嫿鬧成那樣,謝家與班家也不會成為仇家。班家人心眼小,又愛記仇,若不是他們的報復,謝家又怎么遇到這么多事。所以這一切事情的起源都在我身上,你若怪我也是應該的。」

「我能怪的只有我自己,」謝啟臨淡淡道,「年輕不懂事,犯下的錯,就不能彌補了。」

「若是石姑娘真覺得對不起我,日後便離二皇子殿下遠一些,他是在下妹妹的夫婿,在下只有這一個妹妹,不忍心她被好友與丈夫一起背叛,」謝啟臨抬頭看著石飛仙,「你能做到嗎?」

石飛仙尷尬地避開謝啟臨視線:「在你眼中,我就是這樣的人?」

謝啟臨沒有說話,回答石飛仙的只有一片寂靜。

「好,我明白了!」石飛仙自嘲道,「你終究是怪我的。」

風起,竹林發出唰唰地聲響,謝啟臨站在原地,就像是沒有感情的人偶。

「謝啟臨,你當年……真的有那么愛我,真的對班嫿一點感情也沒有嗎?」石飛仙忽然道,「你口中說著不怪我,但是你的心里,是怨著的。剛才你的目光,一直都落在班嫿的身上,恐怕連你自己都不知道吧。」

謝啟臨肩膀動了動,他摸了摸自己的銀面具,淡淡道:「隨便石姑娘怎么想都好,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