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節(2 / 2)

我就是這般女子 未知 6530 字 2021-02-11

「你放心,我擔。」石飛仙背過身,不再去看石夫人,聲音顫抖,「就當是女兒償還父母養育之恩。」

「我也不願啊,我也不願啊,」石夫人哭著捶打自己的胸口,「是為母沒用,護不住你。」

一日後的大月宮,大理寺卿對雲慶帝行了一個大禮。

「陛下,石姑娘招了。」

「她怎么說?」

大理寺卿把供詞雙手呈上,躬身答道:「石姑娘承認,她出於嫉妒,不想讓福樂郡主嫁給成安伯,所以就想請殺手刺殺靜亭公府里的人。只是相府管教極嚴,絕對不容許女兒做出這等大孽不道的事,所以她只能自己暗中找到幾個混混,想讓他們刺殺福樂郡主。只是那幾日找不到好機會,她才改變計劃,讓那幾個小混混對靜亭公下手,這樣福樂郡主就需要守孝三年,這三年內她都不能嫁給成安伯。」

「哦?」雲慶帝放下手里的奏章,表情深沉道,「那她有沒有說,是怎么跟惠王府下人認識的。」

「石姑娘說,她根本不知道此人是惠王府下人,只當他是介紹殺手的中間人。」

大理寺覺得這理由有些牽強,石姑娘明顯是想把所有人罪名扛下來,免得連累石家。

他以為陛下定不會相信這種拙劣的理由,沒有想到陛下竟然沒有反駁,只是讓他放下供詞便讓他走了。

幾日後,靜亭公遇襲一案真相大白,原因出自於女人的嫉妒。而成安伯容君珀的美名也經由此事傳遍了整個天下,能讓閨閣女子殺人的男人,一定是十分出眾迷人的。

一時間,容瑕在京城中受歡迎的程度不減反升,若不是他已經與人訂了親,只怕每天女子們仍的鮮花手帕瓜果等物,都能把他給埋起來。

石崇海「得知女兒犯下此大罪,不僅在皇帝面上泣血求罰,還到班家負荊請罪」,這種不包庇女兒,勇於承認自己錯誤的行為,贏得了部分讀書人的贊譽。

這還不算,石崇海甚至自請離職,認為自己教女不嚴,無顏擔任相爺一職。皇帝被他真誠的態度感動,認為女兒犯下的錯,不應該由他承擔,最後結果就是石崇海罰銀五千兩,並且親自設致歉宴給靜亭公賠罪,停俸半年。

石崇海當下毫無異議,第二天就擺了盛大的致歉宴席,不僅請班淮當座上賓,還請了很多有名望的人士來做客。

此舉一出,更是為他贏得不少贊譽。

班淮帶著一對兒女到的時候,酒樓里已經不少人了。雖然宴席擺在二樓,但是下面大堂里卻有不少人看熱鬧,大家都在等班家人會作何反應。

班嫿看著樓下那些神情激動的讀書人,輕哼一聲後便移開了目光。

班恆見樓下那些人的目光像狼一樣盯著他姐看,便擠到樓梯一邊,把班嫿擋在了里面。

「靜亭公!」石崇海看到班淮,還沒說上兩句話,便先紅了眼眶,對著班淮長揖到底,「在下教女不嚴,實在是慚愧,幾無顏見您。」

班淮視線掃過四周看熱鬧的賓客,避開石崇海的禮,不甚在意道:「沒關系,你這個女兒雖然沒怎么教好,不過幸好運氣好,保住了一條命。」

說完這句話,他便氣喘吁吁地在旁邊椅子上坐下,有些不好意思道:「讓各位看笑話,我這人膽子有些小,這次的事情嚇得我病了一場。今日本不想出門,不過想到我今日若是不來,石相爺定會為難,便只能勉強來了。只是精神頭不太好,若是有什么失禮的地方,請諸位多多見諒。」

眾人聞言紛紛關心起班淮的身體狀況,一堆人七嘴八舌,好不熱鬧。

石崇海在旁邊一直陪著笑臉,又說著致歉的話,不過很多人忙著討好班淮,一時半會兒也沒人在意他做了什么了。

班嫿沒心思看這種鬧劇,轉頭卻對上了石晉的雙眸。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匯,班嫿沉默著沒有說話。石晉猶豫了一下,走到離班嫿兩步遠的地方站定,「郡主近來可好?」

「家父患病,身為女兒的我,又能好到哪去,」班嫿語氣有些淡淡,「石大人有事?」

石晉給她作了一個揖,沉默著沒有說話。

班嫿扭頭看著坐在貴客位的父親,「石大人,石姑娘可還好?」

「舍妹犯下滔天大罪,被大理寺判服役十五年,」石晉沉默下來,他與班嫿之間,竟無話可說。

「在哪兒服役?」

片刻後,石晉聽到班嫿這樣問。他驚訝地抬起頭,見班嫿臉上並沒有多少怒意,便答道,「西州。」

「西州地遠苦寒,風大沙多,令妹受得了那里的氣候?」班嫿垂下眼瞼,語氣略軟了幾分,「何不換個氣候好的地方?」

「犯了錯就該受罰,石家並不敢有怨言。」石晉垂下頭,不去看班嫿的眼睛。

「你們自然沒什么可怨的,」班嫿對石家人有些膩味,她雖然與石飛仙有怨,但是如果真的與父親遇襲無關,她也沒有恨不得對方去死的想法。

倒是石家人比她這個外人想得開,她如果再多說廢話,反而就討人嫌了。

當天石崇海給班淮敬了道歉茶,班淮表情平靜地喝下了。就在宴席快要正式開始的時候,班淮忽然面色蒼白,暈厥了過去。嚇得大家連忙請了大夫來,才知道他身體尚很虛弱,根本不能太過勞累。

於是這宴席也不吃了,大家把班淮送回了家,走出班家大門回頭一想,班淮這是接受石崇海的道歉還是沒有接受?

不管接沒接受,這事就這般落幕了。表面上看,石崇海與嚴暉都仍舊是相爺,地位沒受影響。然而事實上兩家人都不復往日的榮光,不僅風光不在,還要過著如履薄冰的日子。

從表面上看,朝中再無石黨嚴黨一說,但是這個平靜地表面之下,似乎又潛藏著暗潮,只等著誰來揭開它,就會翻天覆地,天地變色。

在石崇海給班淮道歉後的第三天,石飛仙戴上了鐐銬,頭夾,與一批同被發配到西州的犯人,坐進了破舊的木車中。

狹窄破舊的木車里滿是異味,同車幾個女人看著她,實在想不明白,這么嬌滴滴的一個女兒家,究竟犯下了多大的罪,才會被發配到西州那個苦寒之地?

馬車里最年長的女人看上去近四十歲,實際上才三十出頭。她殺了整日磋磨她的丈夫婆婆,但又因為年輕時救了一位官員的女兒,得了幾分人情,所以沒有判死罪,而是判了流放。

她忍不住對石飛仙道:「姑娘,你犯了什么事啊?」

「我?」石飛仙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面容滄桑的女人,半晌才道,「投錯胎,做錯事。」

木車四周釘得很牢實,只留下幾個小小的孔供馬車里的人換氣,她聽著外面熱鬧的喧嘩聲,忍不住恍惚地想,這大概是她這輩子最後一次聽京城的繁華聲了。

西州,風沙大,雨水少,烈火般的太陽足以烤破她的皮膚,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下去。

木車出了城以後,道路兩邊有犯人的家人來送衣物,有人哭,有人磕頭,不過押送犯人的衙役收了這些人的銀錢,對這種情境便睜一眼閉一只眼了。

車上的幾個女犯,除了石飛仙以外,所有人都得了親人的東西,包括剛才問她的女人。

她彎腰坐在窄小的木車里,看著車外的生離死別,面色麻木到了極點。

「石姑娘。」一個騎著馬的護衛從城里追了出來,他的手里還拎著一個不少的包袱。

石飛仙雙眼一亮,可是看清護衛的長相以後,她眼中的亮光消失了。這個人她不曾見過,肯定不是石家的人。

「我家主子說,山高路遠,從此便天涯相隔,往日恩怨一筆勾銷,望自珍重。」護衛把包袱塞到石飛仙手里,用平板的聲音道,「告辭。」

「等等,」石飛仙捏住這個包袱,看著這個相貌普通的護衛,「你家主子是誰?」

護衛行了一個禮:「請恕在下不能回答你這個問題,告辭!」

石飛仙拽著這個碩大的包袱,看著護衛騎馬離去的背影出神。很快其他女犯也都被關回了木車中,她們都開始翻看家人備下的包袱,唯有石飛仙拽著包袱沒有動。

她不知道里面裝著什么,或許是詛咒她的東西,死老鼠之類也有可能。

她一直都知道,京城有些小姐在心中暗暗嫉妒她,可是她更加清楚,這些人就算是嫉妒,也不敢在她面前表現出半分,甚至還要費盡心思討好她。

而那些所謂愛慕的男人們,早就躲得遠遠的。就連她的家人都不願沾染上她,更別提這些男人。

「閨女,你包袱的料子真好,」一個女犯道,「用上好多年都不會壞呢。」

石飛仙咬了咬牙,開始拆開了包袱。

她想要知道,究竟是哪個與她有過恩怨的人,敢在這個關頭給她送東西。連石家都不敢做的事,她哪來的膽子這么做。

包袱解開,里面沒有死老鼠,也沒臟東西,只有一個水囊,幾套不顯眼四季衣服,一包干糧,還有一個小荷包,她伸手捏了捏,里面可能放著銅錢與碎銀子。

天涯相隔,從此恩怨一筆勾銷。

她眼前模糊一片,眼淚落在了包袱上。

作者有話要說:恭喜石姑娘戲份殺青~

第88章

「駕!駕!」

石晉騎馬出了城,在四周找尋了一遍,卻沒有找到妹妹的身影。章節更新最快他回頭找到看城門的衛兵,「今天發配到西州的女犯出城沒有?」

被問到的是個新上任的護衛,他見問話的人錦衣華服,氣勢逼人,不敢隱瞞,忙開口道:「兩個時辰以前,就已經出城了。」

「兩個時辰前?」石晉抓住護衛的衣襟,「不是說午時才押送犯人出城嗎?」

「公、公子,在下並沒有聽到這個說法,」護衛見這位公子形容癲狂,不敢惹得他更加生氣,小心翼翼道,「在下接到上峰的文書,是辰時上刻有一批女囚被發配到西州。」

「辰時……」石晉怔怔地松開護衛,一時間竟有種天旋地轉之感。

「大公子!」石家的護衛追了過來,「相爺說,請您立刻回去。」

「滾開!」石晉踢開離他最近的護衛,冷臉瞪著這些護衛良久之後,整個人仿佛失去了神魂般,「你們自己回去,我四處走走。」

「公子……」被踢的護衛從地上爬起來,急切道,「相爺說了,萬事不可沖動,您的言行影響著整個家族。」

石氏一族,除了石崇海這一脈以外,還有很多依附在石家羽翼下過活的分支,若是石崇海倒台,石家羽翼下的所有人都要跟著倒霉。

石晉渾身一顫,他苦笑一聲,牽著馬便往城內走,看也不看這些護衛一眼。

自從出生,他便被父母耳提面命,要以家族為重。大姐嫁給了太子,二妹也被父母養歪了性子,就連他也要嚴格按照父親的意思辦事,不然便是不孝,拿整個石家的榮華富貴開玩笑。

背負著這樣一個家族,太累了。

他走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著四周來往的行人,竟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路邊有個小姑娘牽著父親的手,然後耍賴讓她父親抱,她父親低頭說了什么,便把小姑娘抱在了懷里,小姑娘高興地摟住了父親的脖子,臉頰邊的酒窩可愛極了。

這樣……才算是家人吧。

石晉站著原地,直到這對父女走遠以後,他才收回視線。轉頭見一個年邁的老太太在賣絹花,他忽然起了幾分憐憫,掏出一把錢把對方整籃子花都買了下來。

「公子今日怎么是一個人?」老太太把籃子跟花都遞給他,笑容溫和,「您的未婚妻沒有與你一起嗎?」

石晉聞言愣住,這位老婦人是認錯人了?

他見這老人頭發花白,臉上的皮膚猶如蒼老的樹皮,也不好跟她解釋,笑了笑就接過籃子提在了手里。

「老婆子我在這里賣了很久的花,再沒見到有幾個人比公子還要俊俏,」老太太把銀錢小心翼翼地裝進荷包,「您下次再來買,老婆子就免費送你,這些花不值當這么多錢呢。您上次送的錢太多,老身回去買了一小塊地,如今家里的日志也有盼頭了。」

「老太太,你認錯……」

「正說著,人就來了,」老太太臉上的笑容更加溫柔,「你的未婚妻是個好姑娘,面帶貴人之相,你們在一起肯定會有後福的。」

石晉順著老太太的視線望了過去。

班嫿騎在馬背上,身上穿著一件素色裙衫,裙衫上綉著素白的雲紋,頭發挽成了百合髻,美而嬌憨。

石晉怔怔地看著班嫿,心中被絲絲縷縷的苦意占滿。

在班嫿朝這邊望過來時,他狼狽地收回視線,剛好石家的護衛追了上來,他把花籃遞給一名護衛,扭頭爬上了馬背。有些人,既希望見到,又害怕見到,便不如不見。

然而事與願違,就在他准備離開的時候,班嫿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

「姑娘好,」賣花的老婦人在懷里掏了掏,摸出一根紅繩,「這是老身在月老觀求來的,姑娘若是不嫌棄,便收下吧。」

老人的手很粗糙,掌心有著厚厚一層老皮,但是這條紅繩卻很鮮艷。班嫿不知道這根紅繩在老太太身上放了多久,她跳下馬背,收下紅繩後,對老婦人鄭重地道了一聲謝。

「您太客氣了,祝您與好心的公子早日成婚,白頭偕老。」見這位漂亮的小姑娘沒有嫌棄自己送的東西,老婦人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意,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在看到班嫿的那一刻,石晉就知道剛才那個老婦人把他認作了容君珀,不過她認錯了他,卻沒有認錯班嫿,可見在她心中,印象最深刻的還是眼前這個把一條不值錢的粗劣紅繩放進懷中的女子。

「方才……她認錯了人。」石晉對班嫿行了一個禮,「抱歉。」

「與你無關,」班嫿爬上馬背,語氣有些淡淡,「石大人帶這么多護衛出門,是要做什么?」

石晉嘴唇動了動,想起獨自上路去西州的妹妹,回頭看了眼馬背上放著的包袱,心中苦意更重。

班嫿也看到了那個包袱,眉梢微挑:「辰時就出了城,你現在趕過去,能找到什么?」

「福樂郡主,請不要誤會,我們家公子並沒有去找二小姐。」石晉身後的護衛見石晉沒有說話,怕這件事鬧出麻煩,忙開口解釋。

「你是什么東西,主人家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兒?」班嫿美目一掃,立刻瞪得那個護衛不敢說話,「便是去送個東西又怎么了,就算是死囚斬首前,還能吃上幾口家人送的飯呢。堂堂相府,竟是小心到這個地步,實是可笑。」

石晉看到了班嫿眼中的譏諷,不自覺開口道:「我以為是午時……」

就連昨日他派去打聽消息的護衛,也說是午時才會送女犯出城。在找不到二妹身影那一刻,他就知道是父親騙了他。那個被滅口的人是惠王舊部,父親害怕了,他不敢拿整個家族去賭,所以連給妹妹送行都要避諱。

可是妹妹從小到大什么時候吃過這樣的苦,她身上什么東西都沒帶,往後的日志該怎么熬?

「身為兒郎,只有手上的權利足夠做出決斷的時候,才會有人在意你說了什么,」班嫿淡笑,「石公子真是一個好兒子。」

石家的護衛聽到這席話皆吶吶不敢言,轉頭見自家公子不說話,只能乖乖地閉上嘴。

忽然,石晉對班嫿作揖道:「福樂郡主所言有理,在下受教。」

班嫿眉梢抖了抖,她剛才說什么?她就是隨便諷刺了石晉幾句而已,他是受刺激了?

偷眼瞧石晉,對方好像並不是在開玩笑。面對如此認真的人,班嫿有些不自在,找了個借口,便告辭了。走出一段距離後,班嫿回頭一看,石晉似乎還在盯著自己。

她扯了扯袖子,忍不住想,這石晉……該不會是恨上她了吧?

「郡主,」班嫿的一個護衛小聲道,「您該回去用飯了。」

班嫿嘆口氣,朝城門望了一眼:「嗯。」

京城少了石飛仙這個京城第一美人,仍舊沒有什么變化。二皇子沒有變化,謝家沒有什么變化,就連那個曾經說要求娶大業第一美人石小姐的艾頗國王子,也仿佛忘記了這件事,仍舊以傾慕大業文化的借口,留在了大業京城。

對於天下來說,這不過是個女人而已,再美也只是一個有了罪名的女人,他們以談起她為恥,又怎么會承認自己戀慕過這樣一個「佛口蛇心」的女人?

一日後,皇帝的岳父,皇後的父親成國公誕辰。雖然班家人身上還帶孝,但是成國公府卻再三表示不在乎這些俗禮,連發了幾道請帖,請班家一定要登門坐一坐。

對方如此熱情,班家人再推辭不得,班嫿便換上了一件素色綉銀杏裙,銀杏寓意吉祥,去參加壽誕剛好合適,剛好顏色也不打眼,適合尚在孝期的她穿戴。

乘坐馬車到了成國公府,剛下馬車,成國公府的人便迎了上來,然後熱熱鬧鬧地把陰氏與班嫿迎到了後院。

剛走到垂花門口,就聽到里面有笑聲傳來,好不熱鬧。里面的人見到陰氏與班嫿母女,紛紛起身迎了過來。

「可算是來了,剛才還一直念叨呢。」

「靜亭公可還好?」

「家里有凝神的方子,不如拿去照著方子抓一副葯,喝一喝?」

陰氏與這些女眷們互相見了禮,又一一答了她們的問題,氣氛融洽又熱鬧,但隱隱可以看出,很多婦人在有意無意討好著陰氏。

班嫿與晚輩們坐在一起,她是京城里有名的紈絝女,與她交好的女子性格大多比較外放,所以她們幾人便坐在一起聊了起來。正說到興頭上,一個面容甜美的少女走了過來,臉頰微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