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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緣(下) 未知 5808 字 2021-02-13

聿希人的話還沒說完,關茜就開始搖頭。

不,我的血沒辦法讓她復活。

可是……對他就可以啊!

關茜淡然一哂,我想我最好先解釋一下我的血到底有什么特別吧,這必須從兩方面來說,一個是紅血球,我的紅血球有奇跡似的修復與繁殖再生的能力,比方說,一般人的大腦細胞若是死了,就再也救不回來了,可是我的紅血球不但自己可以重生,還可以修復或重塑已死去的細胞,無論你傷得再嚴重,受到多么沉重的損害,全都可以修復成原來的樣子,而且速度快得不可思議……

好厲害!

至於我的血y中的白血球,它也能夠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吞噬掉任何對人體有害的物質,包括病毒、細菌、有害的化學物質、毒素等等,還有……她望住聿希人。癌細胞。

雙眸睜了睜,原來如此!聿希人恍然大悟。

而且我的血y最特別的地方是,它一旦注入任何生物體內,就會在第一時間里,經由生物的活細胞先行適應生物體內的環境,然後就開始工作。所以我的血y可以救活你,因為當時你才剛停止心跳呼吸不久,身上大部分的細胞都還活著,只要有一顆細胞還活著,我的血就能夠把你整個人救回來。可是……

嘆息著,關茜搖搖頭,一臉無奈。

那個人所愛的女人早已是一尊冰凍的屍體,死透了,人類要是真有靈魂,說不定她也早投胎去了。那種體內沒有半顆活細胞的屍體,我的血對她是沒有任何幫助的。但是……她嘴角嘲諷地勾了一下。

那人就是不肯死心,為了救回他所愛的女人,非從我的血y中研究出起死回生的方法不可。就某方面來說,我爸媽倒很同情他的專情與痴心,但他為了獨占,竟然將我關禁閉在研究室里,不讓我出去半步,也不讓別人接觸我……

那不是活生生被關在籠子里了嗎?

聿希人難以置信地鑽起了眉宇。不,連看看外界都不行,那不叫籠子,應該叫監牢,比他因為身體不好而被限制活動更悲慘!

至少,他還擁有自由。

而且為了籌措研究經費,他沒有經過爸媽的同意,就擅自用我的血去救治那些有權有勢的富豪與政要。關茜繼續說。那人的私心太明顯了,他妄想完完全全的獨占我,所有的利益歸屬於他一個人,更可惡的是,當他發現我爸媽開始對他的作為感到不滿時,竟想暗中除去我爸媽,這么一來,就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跟他搶我了!

魔鬼!聿爺爺脫口道。

嗯嗯,我也覺得他是個魔鬼。關茜猛點頭。爸媽一得知他的y謀,立刻找機會帶著我逃離研究所,因此,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跟著隱姓埋名的爸媽到處躲避那人的追蹤。可是……她苦笑。爸媽畢竟是以救人為天職的醫生,逃亡途中有好幾次,他們忍不住用我的血去救人,雖然爸媽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們絕不可以說出去,可是……該怎么說呢,人終究是自私的,那人總有辦法讓他們背叛我爸媽,或者威脅、或者利誘,而那人一得到關於我們的消息後,就……就……

往事流暢地敘述到這里,突然,她說不下去了,臉色發青的噤聲好半晌,才又勉強開口。

為了滅口,以免被更多人知道我的存在,他竟然,竟然叫人殺了所有曾經見過我們的人,包括被我的血救活的患者和他的家人、親戚、鄰居、朋友,甚至只是水電工、送貨員、路過瞥了我一眼的人,他全都不放過……

上帝!四人不約而同抽氣,發出同樣的驚呼。

雖然每次我們總是幸運地逃過了他的追蹤,但幾次以後,爸媽終於從血淋淋的事實中學到了教訓,於是,當我稍微懂事以後,他們就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了我,然後嚴厲的警告我,無論如何,絕不可以再用我的血救人,因為那么做只會害死更多人,我也牢牢的記住了,因為……她困難地咽了口唾沬。我見過一次,當時我才七歲,眼前是遍地的屍首,包括一個才剛學會走路的小弟弟,我還曾經抱過他、逗過他,沒想到隔幾天再見面時,他卻已是冷冰冰、血淋淋的屍體了,我……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幕……

所以,她才會決定一輩子不結婚。

永遠不讓人太接近她,她才不會被背叛,也不會連累任何人,這個世界多她一個不會更好,少她一個也不會崩潰,就這樣如常的維持下去是最好的,但她卻得為此寂寞一生。

多么可悲的人生啊?

不要再說了!聿希人斷然道,丟開湯杯,一把將她摟入懷里,緊緊地,無限憐惜的。妳放心,我們絕不會背叛妳,絕不會再讓妳見到那樣可怕的景象了,我保證,除了我們四個人之外,絕不會再有第五個人知道妳的秘密,我們……

他望向聿爺爺。會設法將這件事隱瞞過去的,對吧?爺爺!

對!對!聿爺爺猛點頭,旋即撫著下巴思索起來。嗯,其實也不難,只是麻煩了一點而已……說著,他轉注楊頡與石翰,胸有成竹地下達指示。石翰,你回宅里去,告訴他們,少爺讓少乃乃給急救回來了,現在我們要去找有能力治好他的病的人。

咦?還有那種人嗎?

誰?眾人異口同聲問,好奇得不得了。

沒有誰,聿爺爺沒好氣地一個個瞪瞪瞪瞪眼過去。我們總得給外人一個說詞,解釋希人的病究竟是如何痊愈的吧?咯,西醫不行,我們就找中醫,中國大陸那邊不是有很多神奇的中醫嗎?

有嗎?

要真有,他們不早就去找了!眾人面面相覦,聿爺爺好氣又好笑的翻了一下眼。剛剛才說的不是,這是我們要給人家的說詞,我們要到大陸去一段時間,再回希臘去,然後我們就可以解釋說是大陸的中醫治好希人的,這不是很合理嗎?

哪里合理了?為什么早不去,現在才去?關茜脫口問。

因為現在人家才通知我們說找到那位神奇的中醫了嘛!笨,這么簡單都想不到,她的天才是當假的嗎?

有道理!可是如果人家問我們是誰呢?

簡單,就說人家答應治療希人的條件,就是不許說出他是誰、在哪里,因為他年紀太大了,不想太多人去s擾他。喔喔喔,原來是年紀大了。

嗯,果然有道理!

那如果詢問的人是推拒不了的人呢?

這更容易,當作沒聽見就好啦!

……好……好……好辦法!

見關茜一臉古怪,聿希人不禁失笑。茜茜,放心,爺爺做j商久了,早已是個修練成精的大老j,要應付人容易得很,交給他就行了!

大老j?

就算真的是,也輪不到他這個小子來批評!

希人,你忘了我是你的什么人了嗎?聿爺爺啼笑皆非地道。

聿希人眨了眨眼。好像不太記得了呢,麻煩爺爺提醒我一下好嗎?

你……聿爺爺想生氣,卻忍不住噗嚇笑出來,然後愈笑愈厲害,愈笑愈大聲,到最後變成哈哈大笑,於是,其它人也跟著笑起來。怎能不笑?原是注定該死的人,不,他早已死了,但是,他又活回來了,不僅如此,他還可以健健康康的繼續活下去,平平安安的活到老,在他老得只能躺在床上等死的時候再去找他的父母,這才是正常人該過的一生。

這種宛如奇跡般的事實出現在他們最關愛的人身上,他們怎能不笑?

可是笑著笑著,聿爺爺卻逐漸哽咽了起來,嘴里明明在笑著,聲音卻好像在嗚咽;聿希人見狀嚇一跳,以為爺爺真的生他的氣了。

爺爺,你……

聿爺爺卻沒理會他,兀自顫巍巍地捉住了關茜的手腕,小茜,請……?請告訴我,希人他真的沒事了,妳發誓?他只想要得到一個保證,千萬不要讓他從雲端上掉下來呀!

這個……關茜表情遲疑地瞄了聿希人一眼。算是,也不完全是。

這種回答實在太白目了,讓人卡在半空中上不上,下不下的,瞬間,大家的笑容全掉光了。

為什么這么說?聿爺爺驚恐的質問幾乎像女人在尖叫。

關茜又瞥了聿希人一下。如果希人只是受傷,我可以發誓,他完全痊愈了,也不會有任何後遺症,只不過他是癌症,那就……搔搔後腦勺,她似乎有點不知道接下去該如何解釋才好。呃,我想你們應該知道,癌症是生長失控的細胞,換句話說,它會持續不斷的增生,這一刻它被消除殆盡了,下一刻它又生出來,也就是說,我的白血球也必須持續不斷的吞噬掉增生的癌細胞。可是……

她苦笑。雖然我的血y壽命已經比一般人長了,一般人的白血球壽命只有數小時到數天,而我的白血球壽命是一年,可是就像人類一樣,如果正常的生活,我們也會有很正常的壽命,但如果你一天二十四小時不停的工作,那么,我們的壽命自然也會減短,也就是說,使用愈頻繁,耗損愈快。依照我的判斷……

偏頭想了一下,她聳聳肩。我的白血球在希人體內,壽命大概也只能維持在七、八個月上下,因此,每隔七、八個月左右,希人就必須再輸一次我的血,好讓我的白血球繼續吞噬他體內新增的癌細胞,這么一來,希人就能夠維持健康,不僅如此,他再也不會有任何病痛,就算他光著身子在北極過一天,也不會感冒了。

誰會那么白痴,光著身子在北極結冰呀?

每個人都用那種妳到底是天才,還是白痴?的眼光看她,她咧嘴假笑,用我是天才,你們是白痴的眼神回敬他們。

此外,在青春期之前,我的外表都很正常,可是青春期一開始,我的老化速度就逐漸減緩了,到如今,我大概要五、六年才會老一歲,所以才會有現在這種騙人的外表。而希人你輸了我的血,老化速度應該也會減慢,只是慢多少我就不知道了。

解釋完畢,她不再說其它廢話,靜靜等待他們如何反應。

好半天,沒有人說話,每個人都默默地在腦中整理收到的訊息,最後,還是聿爺爺先開口。

那么,只要固定輸妳的血,希人就沒事了?

不必固定,當希人出現發燒症狀的時候,再給他輸血就行了,也不必太多,就綽綽有余了。

妳保證?

我保證!

於是,聿爺爺釋然的笑了。他不在意寶貝孫子要如何活下去,只要能繼續活下去就行了。

好,石翰,你快回去吧,記住,話不能多說!

記住了!還有,楊頡,你立刻去辦出國手續!

是。然後,聿爺爺目注關茜,換他對她提出保證。妳放心,我們會將這件事的內幕徹底隱瞞下來的!就算不為她,為了希人,也非得隱瞞下來不可!

有錢有勢好辦事,三天後,他們就離開台灣了。

在大陸,他們停留了四個多月,在那期間,聿希人不但養壯了身子,還胖了不少,臉頰豐腴、氣色紅潤,又迷上了各種運動,每天慢跑、游泳、打球,彷佛要把過去二十七年來欠缺的運動一口氣補足似的。

四個月後,他們才回到希臘……

第二章

除了位於巴爾干半島尾端的國土之外,希臘尚擁有三、四千座大大小小的島嶼,宛如夜空中的星曜,散布在浪漫迷人的愛琴海與愛奧尼亞海上,每一座島嶼都有自己的特色,各自刻畫出獨一無二的天堂景致,教人流連、使人迷戀。

聿家所擁有的私人島嶼——夢島即是其中之一。

其實當初聿家買下夢島時,島上原本只有一座小村落,寥寥幾棟屋,人口不足七十人,是聿家斥資興建了一整座山城供村民居住,又拿錢出來改善島上居民的生活,還興建了一座小型醫院提供免費診療與住院,種種福利措施使得流失的村民很快就開始回籠了。

如今,島上居民已有八、九百人,有的在島上開店,有的以捕魚為生,但大都是到雅典或其它觀光島嶼賺觀光客的鈔票,當然,資金也全都是由聿家提供的。只不過,聿家始終堅持夢島是私人島嶼,絕不開放觀光。在他們停留於大陸期間,聿邦彥已然按照聿爺爺的吩咐,以各種最先進的電子保全設施將夢島防衛得滴水不漏,而住在夢島上的希臘居民也很合作,畢竟,他們能有今日的富足生活,全都是聿家所賜,他們不是忘恩負義的人。

再過一個多月,關茜產下一子——一個很正常,沒有畸形,沒有智能不足,也沒有特殊血y的男嬰。

她放心了。

曾經她擔心自己生的孩子也會遺傳到她的不正常,所以下定決心不生孩子,唯恐孩子將來有一天也要經歷她所經歷過的恐怖夢魘,以及被關禁閉的不人道待遇,屆時,就算她不後悔生下孩子,恐怕孩子也會怨她為何要生下他!

但事實證明,一切都是她的多慮,以後她可以安心的想生幾個孩子就生幾個了。

接下來,該考慮的是她的新生活要如何安排,在大陸期間,還有回到希臘的這兩、三個月里,她已經學會了希臘語、希臘文,也大致適應了希臘生活,應該可以在希臘找工作了。

只不過……

喂!

嗯?

我在浪費生命耶!

嗯。

嗯什么嗯!腳丫子的大拇指撓撓睡在浮床另一邊的家伙。我的希臘語已經說得呱呱叫了,可以開始工作了吧?

說真的,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這么墮落,唉,真是可恥啊!

打從懂事起,她就一直被驚險和刺激追著跑,八歲以前最壯烈,除了屍橫遍地,血流成河之外,也沒有其他更好的形容詞了。

之後的求學時代也差不了多少。雖說她原本胸無大志,只想當個平平凡凡的小人物,簡簡單單,平安無事過一生也就罷了,盡管這樣好象很沒出息,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也應該是最不會出狀況的路。

可偏偏老爸、老媽說了,他們對她有所冀望。那有什么問題,為了報答他們的恩情和寵愛,連命她都可以送給他們,何況只是一個小小的冀望。很可惜,老爸、老媽不想要她的命,只想要她救人命。換言之,他們希望她能夠繼承他們的工作,老爸外科,老媽內科,成為一個濟世救人的醫生,內科也行,外科也好。

唉,要她的命不是簡單多了嗎?

好吧、好吧,救人命就救人命,於是她只好揮淚告別渾渾沌沌過一生的美好未來,開始卯起勁兒來k書。

小學讀兩年就畢業,國中跳級、高中跳級,大學也從七年縮短為四年,內科、外科、心臟科,學士、碩士、博士,日夜奮戰不懈,時間怎么也不夠用,就為了盡快達成老爸、老媽的期望。

正式掛牌行醫之後就更別提了,每天不是問診就是開刀,緊綳的神經從沒有一刻雜懈下來過,腦細胞一顆接一顆過勞死,她卻連為它們焚香祭拜一下的時間都沒有,只忙著繼續凌虐尚未陣亡的腦細胞。

她一直以為自己會這樣戰斗到死。

誰想到她竟然也會有這么一天,悠悠哉哉地徜徉在地中海的陽光下,佣懶的浮沉在藍澄澄的愛琴海里,好不愜意的把自己的生命浪費在一早樂之中。可恥得很徹底!她一邊誠心懺悔,一邊咬一口冰涼的西瓜,滿足的嘆息,再用腳丫子憤慨地用力推推隔壁家的人。

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呀?

妳說什么?

……#%!%#%!

女人說這種話很不雅。

管你雅不雅,我要工作啦!

隨時都可以啊,不過……

怎樣?

誠心建議妳,換個工作吧!

為什么?請說出個道理來!

妳知道。

好簡潔的道理。

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沒好氣的承認自己是在問廢話。那科?

不好笑。

你有看到我在笑嗎?

偷笑,有。

嘖,這樣也給你看到。明明看他閉著眼睛說。

我是萬能!口氣好不得意。

噗嗤!

先生,請問你什么時候變這么幽默了?

一向都是。

才怪,你是耍白痴!

某人不認同的咕噥,聽不清楚在嘴里念什么。

那心臟科總可以了吧?

這個笑話更冷。

不然咧?

小姐,我說的是換個行業,請別在那里換湯不換葯好不好?

換這邊不高興地嘟囔,同樣聽不清楚在罵什么。

到麥當勞打工?

這就行了!

……好,那你也換個工作,下去給我采珍珠去吧你!

一腳毫不留情地踹過去,撲通一聲,美男魚被踢下海采珍珠,片刻後,自海水中嘩啦啦冒出一顆美男頭來,一手扶在浮床邊,另一只手抓著一只張牙舞爪的大龍蝦,大鉗子喀嚓喀嚓夾,正在為自己的生命做最後的掙扎,就算救不了自己的老命,起碼也要剪根大拇指來做陪葬。

今晚可以加餐了。某人得意的獻寶。

我的珍珠呢?冷水不客氣的潑過去。

還在海底。

再給我下去,今天沒找到半顆珍珠,就別給我上岸!

美男魚慎重考慮了一下,隨即再回到海里,不過不是往下鑽入海水中,而是游向游艇。

咦,你要干嗎?

拿手機。

拿手機干嘛?

叫人買條珍珠項鏈送來。

……是喔,用偷吃步的就想混過去?惱怒的杏眸噴著燦爛輝煌的火花,恨恨地瞪著美男魚游到游艇邊爬上去後,她才不甘心地收回視線,再泄憤似的咬一大口西瓜。

換就換,沒什么大不了的。

為免外人將聿希人的奇跡式痊愈聯想到她身上來,雖然有點不甘心,但為了將來的生活平靜,她不得不做點犧牲。

畢竟,如今她能夠像這世上所有的平凡女人一樣結婚生子,爺爺疼她、丈夫愛她,兒子也很活潑可愛,過的是她曾經冀望而不可得的幸福生活,她實在不能再有任何不滿意的了。

除了,她偶爾會在午夜夢回時,憶起不堪回想的童年往事,那時,她就會忍不住擔憂。

哪一天,那人會再找到她?

或者,知道這件事的人,哪一天會為了不得不的理由而背叛她?

雖然她寧願相信不會有那么一天,可是世間事不如人意者居多,即使已幸運地平安度過了這么多年,也不能保證未來都不會有問題。也許,她的幸運早已用光了。不過?無論她再如何擔心,未來如何也沒有人能夠預料得到,現在,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