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這么留意。

」容屬下冒犯，主上既肯耗費真元為他續命，想來此人與主上的關系非般，吾族與太清觀不共戴天，但到底是先祖的事情與他人沒有關系，主上何不見他面，許是真的有緊要的事。」

狼伸手揮，雲海上的影像漸漸散去，轉身緩緩往霽雪殿走去。

不是自己不想見他，而是不能。

他想他想得快要發瘋，但是怕見了他之後便會控制不住，害怕自己會動搖會妥協會將紫魂珠雙手奉上讓他帶回太清觀。

那顆小小的珠子上背負著他的父母兄弟以及族人的血海深仇，那樣的沉重，但是他根本不知道，就算告訴他真相

就算告訴他真相又如何當年見證了事情始末的族人均已不在人世，憑己之詞他能相信自己么

若是你那位故友而再，再而三的欺騙於你你會怎樣

君房早已不當他為友，說到底他也不過是個覬覦紫魂珠的妖孽，若敢有所作為，君房定叫他形神俱滅，永世不得超生

想起陷入迷蹤陣時他說過的話，不禁心痛如絞或許他根本不會相信自己。

55

第四日，雨雪初霽，新雪覆巔闕，銀白如錦，滿目潔凈。

幾只土狼在林子里轉悠，想是被雨雪困了幾日這會出來尋找吃食。新雪蓋去了獵物的氣味，蹤跡難尋，然長期生活在如此苛刻的環境下，嗅覺和聽覺便練得異常敏銳，任何蛛絲馬跡都不曾放過。

找了陣，看見前方不遠處有雪堆高高隆起，方灰青的布片裸露在外，直覺告訴它們那下面有東西，頓時興奮起來，只是尚未靠近，突然有物從旁邊的樹叢間下躥出橫擋在它們之前。

不速之客是只灰毛銀背的狼，站在那里居高臨下，派氣勢威凜。眼見著到嘴的獵物就要被人搶走，餓急了的土狼紛紛露出尖牙，嘴里低吼威脅。但對方根本不把它們放在眼里，回過身嗅了嗅那雪堆，用爪子刨了幾下，雪下面露出幾縷墨青的發絲。

見對方真的從雪里刨出什么來，那幾只土狼怎肯放棄拱手於他，於是其中只跺著爪子喉嚨里咆哮了幾下之後聲尖銳的嚎叫，和其它幾只起咧著尖牙撲了過去。

聽到身後動靜，對方轉身，瞬間，卻是化作了人形，振袖掃，那幾只土狼就被橫盪的氣流彈到幾丈開外。

」他是我的人」對方的聲音低沉溫淳卻不失肅嚴凌厲，只見他側身而立周身縈繞著淡淡的白芒，緋色的眸子斜斜地掃過它們。

土狼躊躇地轉了兩圈，正再次撲上去，對方緋眸瞪，便見周身的氣息瞬時幻化成狼，氣勢如虹。幾只土狼被他嚇，竟是愣在原處瑟瑟發抖，嘴里嗚咽了幾下便轉身跑了。

見那群家伙夾著尾巴落跑，天性使然不覺嘴角微微揚出絲弧度。然後突然意識到什么，神情凜，轉身撩起衣擺半跪在雪地上，伸手將覆在那人身上的雪細細拂去。

埋在雪下面的人臉露了出來，那張素顏，宛若初生，明凈到幾乎纖塵不染，此刻，他雙目緊閉，表情安然而恬靜，就好像睡著了般。

」君房君房」

喚不醒他，也探不到他的氣息。狼心里沉，把將他從雪地里拉了起來，那人卻是身若無骨癱軟如泥，而觸手所及皆是冰冷如雪。脫下外袍將他裹緊然後摟進懷里，用手掌搓著他的背脊和手臂，希望能讓他暖和起來，只是無論如何努力，對方都毫無反應。

」君房，你別嚇我，你快醒過來」將他從懷里拉開抓著他的肩膀晃了晃，對方的腦袋無力地垂著，於是捧著他的臉細細地看，手指下的肌膚猶如冷玉，替他搓了搓而後又重重地摟住，臉貼著他的臉來回輕蹭，嘴唇哆嗦地低聲輕喃，」你不是要見我么，我下來了，你快點睜開眼睛看看啊」

只覺得腦袋里片空白，他不敢想，什么都不敢想，只期望懷里的身軀能有點點暖和不再這么冷冰冰的就好像

就好像

」這里太冷了，我帶你去暖和點的地方」

抱著他，起身，突然有什么從他身上忽悠飄下落在雪地之上。定睛看，發現是張符紙，正疑惑間，身後傳來細細梭梭踩碎細雪的聲音。

」狼」

聲輕喚，是那種不帶絲波瀾的語調。

狼怔，同時，橫抱在手里的人化作了細沙，點點，從指縫間流走。

傀偶術

細沙流盡，懷里只剩下他自己的外袍，還有他直穿的那件灰青色的道服。手指收攏，抓著那件道服的手越攢越緊

好招引君入瓮

但是自己竟然點都沒有懷疑，從雲海里不見了他的身影那刻起，不安和愧疚就深深地縈繞心頭，連想都來不及就直接從霽雪殿沖了下來。

對他，自己真的是陷得太深了

」你身為玄門正宗，派掌門，竟使得這種下三爛的手法引我現身，傳出去豈不貽笑大方你們太清觀的臉面又將擱在何處」竭力讓自己的心緒平復下來，語氣里不摻雜任何感情。

」我已經全都知道了」那個靜若止水的聲音在身後再次響起，他緩聲說道，字字清晰地落在耳邊，重如千鈞，好像有人執著大錘下下地敲擊心頭，他說

」季公子，別來無恙」

56

轉身，那個擾亂他心扉的人就那樣靜站在他面前，帶當風，發絲輕揚。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狼負手身後語氣平靜道。

張君房嘴角撇，淺淺笑，」你不用裝了，剛才你還沒化作人形時我已經看到了」對方臉上有異樣的神色掠而過，稍縱即逝，卻已被他捕捉在了眼底，他繼續道，」你左側背脊上有道傷痕，和季懷措左後腰上的那道模樣，你作何解釋」

狼沒有立刻回答他，張君房也沒有急著追問下去，兩人就這樣面對面靜靜地站著，彼此間氣息暗涌，匯聚糾纏不分上下。

仿佛過了世那么久，狼微微撇開頭，和他投過來的凌厲視線錯開，似不為意地開口承認，」既已被你識破，那我也沒必要再隱瞞下去」說到這里，他停了下來，見他眼神緊緊地盯著自己，遂決定切都豁出去了。

他不想再騙他，也不願再騙他，明知道彼此不會有結果，卻仍順著自己的私心誘他入凡塵，破禁忌，他身如明鏡，心如古井，宛若青蓮出塵，卻硬生生被自己丑陋的念所玷污

不如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北原狼王對你已是坦盪如砥，再無所隱瞞。

」是。」狼說道，」是我假扮了季懷措，紫魂珠也是我拿走的。」

出人意料的，對方臉上並沒有現出過於驚訝的表情，只是略微低頭嘴角有些自嘲地弧了下，而後抬眸，視線冷的竟然鑽心，」我沒有時間和你多加糾纏，你把紫魂珠還給我，這筆賬既往不咎。」

狼只覺得心里陣痛絞，什么共度情殤，什么琴瑟合鳴，原來統統都比不過那顆珠子。君房啊君房，我在你心里究竟算是什么那些時日的相處，難道你都不曾動容過

」不可能」狼拒絕得甚是干脆，」紫魂珠我是絕對不會還給你的」

」妖孽」張君房臉有慍色，抽手將長劍指向狼，」我原想放你條生路，哪知你不識好歹，那就休要怪我無情」

縱身而躍，隨即振臂揮，氣勢凌厲挾劍氣橫秋直刺向狼。狼後退步，揮手在身前劃了道弧張開屏障甚為輕巧地停下張君房的劍，而後袍袖掃，竟將他震退了好幾步才勉強站穩。

」沒有了紫魂珠，憑你那十多年的修為連我根小指都動不了，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張君房腔怒火無處發泄，心知自己又打不他，執劍掃，周圍幾棵樹齊刷刷地被劍氣掃斷，」狼，你已修行千年，只要稍加時日便能飛升成仙，為何還要覬覦紫魂珠」

狼不覺露出絲苦笑，隨即眸色溫柔地看向他，」你想知道為什么好吧，那我就告訴你九曜藏我身，五帝管星數。神珠照，萬邪隨珠滅。」

張君房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雙眼，」為何你會知道催動紫魂珠的法咒」

狼淡淡的說道，」因為紫魂珠本來就是北原狼族的東西，當年你的祖師爺清塵子，闖入北原狼族的禁地，殺我父母兄弟，傷我族人，最後奪走了紫魂珠還自奉為太清至寶而我，不過是取回我自己的東西罷了。」

見張君房眼神怔怔地瞪著自己，猶豫了下，而後聲音很輕地補了句，」但我對你的感情卻是真的。」

也不知道他聽見沒有，這句表白悠悠然然消散在空氣里，無影無蹤。

良久，張君房才仿佛從思緒里回過神來，表情仍是那種清濯如水的淡然不驚，他開口道，」你就算不尋借口我也不能拿你怎樣，何故還要扯上我的祖師爺事關生殺之仇，豈能隨口說說」

狼先是愣，而後嘴角露出抹略顯無奈的笑，」我知你不會信我但我說的都是事實，沒有半分假話。」無論是關於紫魂珠的事，抑或是對你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