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部分(1 / 2)

悍匪 未知 6000 字 2021-02-13

羅小三兒把小碗吃完了,十根手指頭都舔得gg凈凈,簡直太好吃了。小碗太貴,他爸爸沒給孩子買過這個。

小三兒(kuai)完冰激凌的小木片,羅強拿了叼在嘴里,含著嘬,嘬那上邊兒的n油味道……

羅戰兩三歲、剛能利索說話的時候,特別喜歡說,嗓門還賊大,就喜歡聽大人誇他。院里的大爺大嬸沒事兒就逗他:「三兒,來給咱們說一個!」

羅小三兒背著手,眼珠子一翻:「……逗你玩兒!」

馬三立相聲里特有名的一句,逗你玩兒,羅戰從電視里學的,活學活用,逗全院的大人玩兒。

大嬸問:「三兒,喜歡你爸爸嗎?」

羅小三兒點頭:「喜歡!」

大嬸:「喜歡你哥嗎?」

羅小三兒樂:「喜歡!!!」

大嬸:「你最喜歡誰?」

羅小三兒嘬手指頭,一撇嘴,昂著下巴:「最喜歡……最喜歡哥哥!」

大伙都知道羅戰說的是誰,他那表情,那姿勢,那吊兒郎當撇下巴的橫勁兒,都是學他二哥的。

羅強推門出來,拿鐵鉗子從煤堆里杵了一塊蜂窩煤,斜睨著小三兒,特別酷,其實嘴角早就抿出笑模樣,心里得意著。

羅強後來把羅小三兒夾到胳肢窩底下,扛進屋,丟到大床上,撲上去摁住……

「你最喜歡的是誰?說一個。」羅強問。

「最喜歡,哥哥!」羅小三兒滿床撒嬌打滾。

「再說一遍,最喜歡誰!」羅強撓小三兒的癢癢r。

「哥哥!……哥哥!……」

羅小三兒咯咯笑個不停,四只爪子摽在羅強胳膊上耍賴……

小男孩都喜歡玩兒槍,新鮮,刺激。羅戰也有他的小手槍,二哥送給他的。

百貨商場里的玩具太貴,買不起,羅小三兒每次都蹲在櫃台邊,眼巴巴地貼著玻璃看。

羅強就拿木頭削成槍的形狀,再拴幾圈鐵絲掰出扳機的樣子,小三兒可喜歡了。

羅強跟那小p孩說:「等以後哥有錢了,送你一把真槍。」

有那么一天,大周末的,羅爸爸騎車帶著羅小三兒,去中山公園和勞動人民文化宮玩兒,看個菊花展。

羅爸爸為了帶小三兒方便,在他那自行車後架子一側安了個鐵皮小斗,專門裝孩子的。這也算是那年代大街上的特s,很多接送孩子的爸爸,自行車都帶這么個小斗。

看完菊花展回來,走到大街上,碰見了機關大院的那幫「戰車隊」。一群大院出身的小青年,混子,每人蹬一輛自行車,嘴里叼著煙,車把上c兩把刀,在街邊群集,瞭望。

玉泉路、百萬庄那邊兒,有好多這種軍隊和機關大院,每個院都有一批混子。這些上中學的孩子,正值身強體壯精力旺盛的年紀,有火沒處泄,平時成群結隊在外邊兒混,四處尋釁找茬,沒事兒都能給你找出事兒來。

那天,就是因為羅小三兒不懂,好奇,不認識那幫人,坐在他的漏斗小車里,扭頭盯著看了幾眼……

那伙人里領頭的叫陸炎東,人稱「東哥」,是個念高中的孩子。家里住百萬庄軍區宿舍大院,平時特牛,稱王稱霸,國家主席都不放在眼里。

羅小三兒多看了陸炎東幾眼,在他們看來,這就是挑釁,「犯照」。

陸炎東騎著車就沖上去,一把別住羅爸爸的車頭。

「看啥?看啥你?!看你大爺的!」陸炎東罵。

「我們沒看你。」羅爸爸說。

「我說看了就他媽看了!丫的誰他媽讓你看了!」陸炎東不依不饒。

現在說起來,當時確實是無聊,蠻橫找茬不講道理。

那個年代京城各大院出身的混子,就是這么一幫小孩。文革十年武斗流傳下來的暴虐傳統,在年輕人心里埋下野蠻暴力與桀驁不遜的種子,扭曲了整整一代人的靈魂。

羅爸爸的自行車讓人掀翻了,拆了。羅小三兒從車斗里爬出來,小臉花花的,嚎哭聲響徹好幾條胡同。

羅強那天是聽見哥們兒報信,從大雜院里飛跑出去,後腰別了一把鏈子鎖,手里一根扎蜂窩煤用的鐵鉗子。

羅家大哥在勸架,求人家:「我們沒看你們,別打,讓我們走吧……」

對方就是沒事兒閑得,在大街上「抖份兒」,撿個軟柿子捏固捏固,原本也沒想真怎么樣。

陸炎東踹了羅爸爸兩腳,羅小三兒抱頭哇哇大哭。羅強遠遠地一眼瞧見,一根鐵鉗子刮著地走過去的。

「丫挺的,別打我爸。」羅強冷著臉。

「cx了,你誰啊?」陸炎東瞪眼。

「別動我弟。」羅強一把抱過委屈嚎哭的羅小三兒,摸摸頭,摸摸身上,確認沒傷著,把小三兒擱到樹坑後邊。

「老子就動了,怎么著吧?!」

「麻利兒給我滾蛋。」羅強說。

「c你媽!」陸炎東沖上來飛踹羅強。

「你媽。」羅強眼底殷紅,沒有表情,低聲罵完這句,提著鐵鉗子就掄上去了……

東哥以前是沒碰見過敢在他面前擋橫的人,仗著自己這邊兒人多,沒把羅強放在眼里,沒想到碰上個硬點子。

羅強掄著鐵玩意兒上去就把那家伙踹人的腿給抽瘸了。

對方幾個人一看,後腰摸出三棱刀圍上來打。羅強拎出鏈子鎖,一鎖子一個,見血的,下手是真狠……

機關大院的孩子,打架講究的是氣勢,倚仗的就是「我們是部隊大院的」、「我們人多」。這幫人起哄罵人特行,一旦動真格的,野不過胡同串子。胡同貧民、工人家庭出身的孩子,從小野慣了,在小街巷里靠一雙拳頭打出來的,不怵打架,真敢下手。

軍區大院的孩子那天輸了一仗,還輸得特別丟臉,一群「戰車隊」七八個大孩子,竟然沒打過西四小胡同里一個十四歲小混混。雙方都掛了彩,帶著血回去的。

東哥這號混子,吃了虧,能咽下這口氣?當晚就去搬他們軍院的援兵去了。附近二炮、汽車局、空軍大院宿舍的人,串聯糾結起一百多人,還在王府井東來順請了一頓涮羊r,吃完飯帶著刀具g棒,氣勢洶洶殺奔西四小胡同,想要報復羅強。

這群人剛鑽進小胡同,沒料到胡同里就殺出來三四十個小混混,兩撥人迎面狹路相逢,二話不說,打起來了……

軍區子弟穿的是一片「j屎綠」,還有部隊小兵穿的那種軍綠s球鞋;胡同串子則穿什么的都有,小背心兒,大褲衩子。

羅家老二仍然穿半吊子的深藍s運動褲,黑s懶漢鞋,那時候俗稱「片兒鞋」,右手拎一根角鐵,左手一把三棱刮刀……

八十年代初全國開始嚴打流氓斗毆,槍斃了一批人。嚴打開始前這兩年,是城里城外機關大院這些大混子小混子最後的瘋狂。

這一場相當規模的械斗,據說重傷好幾個,腸子都流出來,送醫院差點兒掛了,輕傷也好幾十人。

廠橋派出所後來出動抓人。一群半大孩子,法不責眾,最後抓賊擒王,就逮了陸炎東和羅強兩個。

那年羅強十四歲,不夠年齡判刑,進了少管所。

羅強小肚子被捅了一刀,陸炎東那小子腦門讓角鐵鑿了個血d。雙方都有重傷號,也說不清楚究竟誰打的,罪責就全部追究到這倆挑頭的孩子頭上。

老二被抓,一家人都懵了,傻了。

羅強畢竟還是孩子呢,才十四歲,以後怎么辦?

羅爸爸都急瘋了,到處去求人,到派出所求,到少管所求,到人家軍區大院里求,都進不去門,給人下跪砰砰砰磕頭都沒用。

姓陸的孩子那時候也沒滿十八歲,也進的少管所。然而,軍區的人畢竟有背景、門路,陸炎東在少管所里待了三個月,就讓家人造假材料給弄出來。

陸少被家長直接送去參軍,軍隊是全中國背景最深最黑的地方,以後即使再回溯追責,公安也不敢去部隊抓人。

羅家沒有任何門路,羅家太窮了。

羅強在少管所蹲了整整四年,待到出來的時候,已經徹頭徹尾變成另外一個人。

道上有這么一種說法,監獄是養老院,看守所是閻羅殿,少管所是地獄。

跟監獄看守所勞教所比起來,少管所才是最黑最沒道理可講的地方。不管你什么孩子,只要進去了,再出來,這孩子就算完了。進去之前什么都不會,出來以後,吃喝嫖賭毒,殺人放血,什么都學會了。

姓陸那家人有背景,沒人知道那孩子出去的時候,跟少管所里的管教j待過什么。總之,那四年是羅強人生最寒冷、最黑暗、最殘酷的四年,那就是人間地獄。

羅強四年里進了好幾趟醫院,骨頭折過幾根,腦袋讓人打到腦震盪,口鼻噴血。有人拿穿皮靴的腳狠命踢他的臉,一只眼睛差點兒給踢瞎了。

邵三爺認識羅老二的時候,就注意到這人眼睛不太對。

羅強總是喜歡歪著頭,斜眼從睫毛縫兒里看人。

不知道的人,說這是黑道大哥的范兒,特別酷,特有威懾力。

邵鈞是後來知道內情的人,羅強斜眼看人根本忒么就不是裝酷,而是看不清楚東西。那只眼睛視力不到0。1,基本就是半瞎。

羅強放出來那年十八歲。

他進去時初中都沒畢業,學校因為他進少管所,g脆開除了他,沒發畢業證。

他也沒機會念高中,他人生最寶貴的少年時光一去不復返。

那個年代,考大學很不容易,也沒有五花八門各種水分的電大和成人大專。羅強沒有高中和大學學歷,檔案里還被記了濃重的一筆,哪個工作單位也不肯要這樣一個孩子,他這輩子完了。

陸家那孩子,二十出頭,有家里老子罩著,在部隊里繼續混,成天打架鬧事兒,劣跡不斷。也就是因為在部隊里,不然早被嚴打判刑了。

這人的草綠s軍裝襯衫敞著幾個扣子,腰帶松系著,橫拽在西四大街上。有一回回家探親,跟大院里幾個發小哥們兒喝酒,喝高了,借酒撒瘋,把走夜路回家的一個女青年輪j了。

那可憐的女孩喝敵敵畏自殺而死。這事兒鬧挺大的,那女孩家人和工廠工人一百多口子抬著屍到軍區宿舍大院鬧,討說法。

陸家想把孩子送到外地躲躲風頭。就在送走的前一天晚上,陸少就在百萬庄軍區大院子弟的眼皮子底下,自己家門口,讓人給黑了。

發現的時候,這人已經血r模糊,就剩一口氣兒,手腳筋砍斷,還挖了一只眼睛,手段極其殘忍……

在醫院搶救過來,也成了個殘廢,一直坐輪椅活著。

大院里熟悉情況的老人兒都說,報應,這他媽的就是報應,壞事兒做太多,早晚讓尋仇的給弄死。

可是這孩子也才二十小幾歲,這輩子就殘廢了,可憐啊!

大伙都說,這到底是誰下的狠手?這得有多么刻骨銘心的仇恨,才下得去手……

公安機關查了很久也沒破案,陸少從小橫行街頭巷尾是軍區的小霸王,仇家多得數不過來,自己都說不清凶手究竟是哪個。

羅強從少管所出來就失蹤了,沒有回家,沒去見他爸爸,也沒見羅小三兒。

他做下的案子,已經注定這輩子沒有回頭路可以走,眼前只有一條黑道,直通西天。

羅強跑路去了南方,在廣西雲南邊境待了幾年,還去過緬甸,做活兒,販賣槍支。

待到這人重返京城,與當初已完全不可同r而語。羅老二開著豪車,車後座是鼓鼓囊囊一編織袋的現金,後腰別著兩把改裝過的54,迅速盪平西四老城區,手下戰將打手如雲,成為威震京城的黑幫大哥。

羅小三兒記憶中的童年,就是每天傍晚坐在門檻上等,等他最喜歡的二哥,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出事時羅戰太小,三四歲的小孩實在沒什么記憶,他全都忘了。

羅強也再沒有跟小三兒提當年的事情,從來就沒說過,那四年他經歷了什么。

羅戰永遠都不會想到,就是那一眼。

當年,他坐在他爸爸的車斗里,傻乎乎地,回頭多看了一眼。

就是他那一眼,毀了他哥哥一生。

25、第二十五章燒七

春r的y光從小窗斜斜地照進禁閉室;逐漸和暖的溫度鋪滿木板床。

邵鈞吸溜著酸楚的鼻子;迷迷糊糊地醒過來;一睜眼;一扭頭;正好對上羅老二直勾勾盯著他的一雙眼。

倆人並排躺著;各自都縮在大棉被里,手腳縮成一團;大眼瞪小眼。

邵鈞鼻子抽搐;是那種吸了寒風灌了涼氣兒之後鼻黏膜酸痛刺激過度然後擁堵著往外流鼻涕的邋遢感覺。昨晚兒他折騰了大半宿,聽羅強顛三倒四地講以前那些事兒;聽得頭暈腦脹;又勸慰又安撫的;被子沒蓋好,讓初春的寒氣閃著了。

邵鈞順手拿袖子抹了抹鼻涕,哼道:「你,好了?」

羅強喉嚨里哼了一聲。眼睛仍然是腫的,腫成倆核桃似的,難得這么一副落魄慘相兒,竟然讓三饅頭瞧見了。

邵鈞:「那今兒晚上,你是打算繼續睡禁閉室,還是從哪來的回哪去?」

羅強:「……我回去。」

邵鈞滿意了,瞧咱這安撫工作做得,太他媽有效率了,一晚上搞定三監區天煞星羅老二,三爺爺辦事兒簡直太上道了,我多有人緣啊!

羅老二不d別人,就服我一人兒!

邵鈞嘴角翹著:「成,那我去給你打個早飯,昨兒就一天沒吃,今天好好吃飯。」

羅強點點頭,順從了。

羅強其實早就醒了。邵小三兒凌晨迷瞪著睡過去,還打著小呼嚕,睡得哼哧哼哧,可香了,羅強那時候就醒了。

邵鈞四仰八叉地躺著,掛在床邊兒,差點兒骨碌下去。

羅強把人往里拖了拖,自己貼著牆角側身睡,又給邵鈞仔仔細細蓋了被子,把這人裹成一只圓滾滾帶餡兒的大粽子。

借著窗口月白s的亮光,羅強就這么盯著看邵鈞睡覺,目不轉睛,足足看了一早上,心一點一點往下沉,像掉到漩渦里,被眼前的人席卷而去……

羅強回到牢號,吃上了邵三爺安撫他特意給他帶的小灶——辦公樓下小飯館里買的京醬r絲和蒜燒茄子。

他沒想到的還在後頭,他沒想到邵鈞第二天裹著制服大衣,吸溜著鼻子,開車進城,找了羅家老大。邵鈞兜里揣一卷衛生紙,開著車擤了一路的鼻涕。

監獄里每個月只有固定的一個周末,允許親友探監。r程再分配給各個大隊、牢號,基本上每個犯人要等一兩季度才能輪上家屬來一回,不是想見就能見。羅涌就是因為趕不及探監的r程,只能給老二送一封信進去,跟管事兒的民警遞了一條煙,麻煩監獄里給羅強帶個話,羅家老爺子已經沒了。

羅強知道見不到了,也就沒跟邵鈞提過分的要求。

提要求也沒用,不孝子反正是做定了,親爹彌留之際他沒辦法在床前守著,沒看著老頭子闔上眼。他也記著他爸曾經說過的話,永遠都不原諒他,不會跟他過,就當沒他這個兒子。

羅強確實沒想到,邵鈞會去找他大哥談這件事兒。

具體他們怎么談的,邵三爺又是如何跟監獄里安排的,竟然說通了監區長,跟上上下下都打好招呼,這些羅強都不太清楚。

監區宿舍樓下那一排小槐樹,被春風吹綠了枝頭的嫩葉,在風中輕抖,抖落一地哀思。

那天是羅家老爺子去世後第七天,邵三爺幫羅強在監獄里給老頭子簡簡單單辦了一場「燒七」。

城里和遠郊區縣一些地方的老北京人,講究辦喪事的舊俗,要燒「頭七」,「三七」,有錢富戶人家甚至要在廟宇停靈七七四十九天才能下葬。後來土葬都改火葬了,就沒那么多講究,收斂出殯後直接送殯儀館火化。

清河監獄門口停了一水兒五六輛黑車,車頭擋風玻璃上系著孝s白花。

羅家老大穿著孝服,手里抱著羅老爺子的黑白遺像,邁進監獄的大鐵門。

羅涌身後,還跟著八個彪形大漢,個個兒都戴著黑超,筆挺黑西裝、黑皮鞋,左臂戴孝,鄭重其事。這伙人在牆頭武警戰士極度戒備的槍口下,昂首闊步跟進監獄。

羅強在幾名管教民警的監督下,坐在小屋里等著。小屋布置成簡易靈堂的樣子,羅爸爸的遺像擺在正中。門外,持槍的武警站成好幾層,團團包圍。

跟隨前來吊唁的那一伙人,有幾個光頭的,還有幾個刺青的,一看就是道上有排號名頭的人。然而,這些人都極規矩嚴肅,一路默不作聲,抬著花圈進門,在羅家老爺子的照片前排好隊,三鞠躬,再跟坐地守靈的羅涌鞠躬致意,最後走到羅強面前。

那些人恭敬地稱呼「強哥」,鞠躬,簡單說了幾句話,還掏出包好的喪事紅包。

羅強擺擺手,沒有收,跟那幾位爺抱了抱拳。

如果羅家三子齊全,能在老爹臨終之際膝前盡孝,這喪事原本應該這樣辦:在羅家大門上貼上紅紙,向親朋好友鄰居報喪,然後給老爺子穿上裝裹,鋪金蓋銀,停放正屋。

院里再搭建起一座簡易的靈棚,接納親友祭奠,焚燒紙糊的車馬人偶。

出殯的前夜,仨兒子應當在老爹靈前守夜。出殯當天,儀仗隊伍吹吹打打,沿路拋灑紙錢,幾個兒子戴著孝帽身著孝服,抬著棺木,一路走到車流繁華的大路口,停靈祭奠。

出殯那天還有個講兒,「次子抱盆,老大摔盆」。如果羅強在,他應該為他爹抱這個盆,由他大哥把盆摔碎在路上,意思是去祟平安,好走歸西。

可是羅爸爸走時,身邊兒就只有一個兒子了。老爺子最疼愛的小三兒和最忌諱的老二,最後一眼都沒看到。

羅強盤腿坐在他爹靈前,問老大:「咱爸臨走之前,有話留給我嗎?」

羅涌張了張嘴,悶頭想了一會兒。

羅強頓時眼神一涼,黯然扭過臉,自嘲道:「呵,沒話吧?……我知道,老頭子這輩子跟我沒話可說。」

羅涌說:「有,有話。」

羅爸爸臨終前,叮囑老大踏實辦事,老實做人,好好教養小孩,該管的一定要管,該疼的也得疼,對孩子要心軟,手不能軟,不然小孩將來不走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