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部分(2 / 2)

車門開了個縫兒,她話還沒說完,顯瑒忽然沖過來,狠狠地把車門拽上,「砰」的一聲,她一跳。他側著身體,一只手還拉著門把手,兩個人面對著面,呼吸都撲在臉上,他眉心蹙著,有點著急,有點動氣,離得近了,她這才看見他眉梢上的新疤,立即就明白了那是怎么回事兒,身體向後靠了一下:「王爺。。。。。。」

他眼仁兒漆黑,水澤豐富,像他小時候一樣,一點點的風霜都沒有,也像小時候一樣,越是生氣,反而越發笑,「嗤」地一聲:「幾天不見,脾氣漲的這么大,我說不送你了嗎?多問姑娘一句話都不行是吧?」

他松開手,坐回自己的座位,告訴司機上路。

她不知道,他跟自己說這女子真煩人,再也別搭理她了。

她也不知道這話他勸了自己小一輩子了,通常扭頭就忘。

車子穿過層層小路奔向電影院,明月讓司機停在上次與土匪見面的巷子口,自己去找南一,顯瑒一同從車上下來。明月心急如焚,也顧不得去管他還有什么事情要做,兩人走到岔路口,她請他幫忙去一邊找,自己去另一邊,他們來來回回翻了兩三次,也沒見南一的影子。

明月一頭大汗,找個背y的地方挨著牆根坐下來,抬頭看看顯瑒,沒了主意,嗓子沙啞:「可怎么辦啊?」

他在她旁邊蹲下來:「你先去醫院把葯換了。不就是要找南一嗎?我讓人去找。她剛剛還在家吧?又沒長翅膀。」

「你不知道。她說,她說,」明月都快哭了,「她說還要跟人家去山上混的。你不知道,她這人虎,什么事兒都干得出來。」

「那你在這兒能做什么?」

她看看他:「我等她一會兒。她要是等會兒過來呢?你沒看到她的狼狽相,一只手一道大口子,縫得像蜈蚣一樣。」她說完就咧著嘴哭起來,「就是為了救我。。。。。。」開口了就收不住,頭扣在膝蓋上,肩膀一抖一抖的。

顯瑒蹲在她旁邊看,想要拍拍她肩膀,或者安慰一下,手伸過去,又收回來,一顆心被她哭得濕掛掛亂糟糟。心疼明月從小沒有兄弟姐妹,跟南一這一個好朋友如此共患難用真情。由此又聯想到自己,這人對朋友都是如此,那么對他是不是也能有些留戀和舊情?

明月發泄一通,抬起頭來,抹了一把臉:「王爺先走吧。我在這里等。」

他笑笑:「先去醫院換葯,再回來等也行。」

她搖頭。

他繼續哄:「她能不能已經去了醫院?也有可能都回家了。你留在這里傻等不是白費力氣嗎?大不了,大不了等會兒再回來等。」

她心下思量,他說的也有道理,便慢慢站起來。她剛才一直蜷著身體,棉布裙子上窩出了好幾層褶子,揪巴巴地掛在身上,六分袖里面露出包才以勺傷口,綳帶都開了,剛才摔的那一下,泥土還掛在上面,整個人垂頭喪氣,又弱又邋遢。從來都是這樣。

他召她回醫院。

掛號進了處置室,醫生正忙著照顧另一個病人呢,那人回過頭來。竟是南一。

南一看到的是明月,和明月身後的顯瑒,她卻一點也沒驚訝,臉上冷冷的,沒啥表情,也沒有准備打招呼,轉過頭去看醫生給她一層層地上葯。

明月又累又怒,心頭火起,上去便問:「你干啥去了?」

南一翻翻眼睛:「什么意思啊?」

「我問你剛才干啥去了?」

她回頭看看顯瑒,輕輕哼了一聲:「我不問你,你有什么資格問我剛才干嘛去了?」

明月沒聽出來她話里有話:「我找你一下午了。」

「有事兒啊?」

「你去哪兒了?!」

南一瞪著眼睛:「別大呼小叫的。這么多人呢。」

「我去你家了。你吃完中午飯就出來了,你說你去找我。你拿我當擋箭牌,你去,你去見那個人了,是不是?」

大夫在南一傷口邊緣上了些酒精,南一被蟄得「噝」了一聲,怒氣也上來了,回頭對明月小吼:「你憑啥管我?你憑啥去我家?我見不見誰是我的自由,你怎么比我媽還事兒啊你?!」

「你吃槍葯了?」

南一歪著頭不去看她了,冷冷哼了一聲:「嗯。那又怎樣。」

明月在她身後愣了半天,心想我擔心你的安危,你居然跟我這個樣子,劉南一你簡直不知好歹,可重話她從來說不出口,只把自己給氣得直咬牙握拳頭。

那邊南一的雙手又被醫生被包扎好了,照舊才剛尋像兩根白色的粽子一樣。她使個勁兒斜斜歪歪地站起來,晃晃悠悠地繞過明月,往門外走,顯瑒立在門口呢,她眼睛向上翻翻,就當沒看見一樣。

顯瑒看著她樂:「南一啊,心情這么不好?」

「好著呢。」南一皮笑r不笑。

他眼晴看著南一,手指了指後面的明月:「這丫頭今天為了找你,摔了一跤,大太陽底下跑了一下午。你要是心里不舒服,打她幾下都行,她是你朋友嘛,她就是欠你的。你自己可別憋著。」

幾句話說完,南一眼晴里面都是淚,咬著嘴唇,下巴發抖,回頭看了看明月可沒服軟:「你啊,你把你自己管好吧。」

她說罷就走。

明月想要追出去,小王爺往門中央邁了一步:「哎,你怎么沒有眼力價啊?」

她抬頭看他。

「她難受呢。什么狠說什么。你過兩天再去找她吧。」

「。。。。。。。」

「去換葯。該你了。」

「您不是還有事情嗎?」

「我自己記著呢。這就走。」

「謝謝王爺您幫我忙。。。。。。」

他沒答話,轉身走了,一只手抄在背後,脊梁硬硬的。

。。。。。。。

她到家了,修治的車子恰好停在樓下,他從車上下來,擁抱她一下:「身上怎么臟了?」

「剛才摔了一跤。」

「剛換葯?」

「嗯。今天出去得晚了些。」

「去外面吃吧?」修治說。

「好。我去換件裙子。」

他手里拿著一摞文件,外面還有一封信,向她搖一搖:「小桔的信。」

「等會兒念給我聽。」

明月在自己的卧室里一邊換衣服一邊猶豫要不要把白天的事情告訴修治:去找南一,途中遇到顯瑒幫忙,是他的車子載著她跑東跑西。事情本來挺簡單,可真地處理起來就讓人為難。說了吧,不僅羅嗦還有些此地無銀;不說,誰知道以後修治會不會自己知道這事兒,到時候情況就更復雜。

她半天才打定了主意,等會兒吃飯的時候輕描淡寫地告訴他,她心里本來也坦盪一片,今天純粹是為南一著急,遇到小王爺也只是湊巧而已。

正要出去,顯瑒在車上遞給她擦血的手怕她換下的裙子口袋里面滑了出來。她連忙拾起來,做壞事怕被逮到一樣趕快塞在枕頭下面,動作飛快,把自己都搞糊塗了,眼前浮現起白天所見的一幕一幕:真的是坦盪一片嗎?那怎么還會那么貪婪地看他的眼睛,體會他的氣味,怎么他在身邊,他一說話,她就安心了呢?

她推開房門走出去。

修治仍坐在桌子旁邊,手里拿著那封信。

她覺得他有點不對:「怎么了?」

他看看她:「明月,小桔提到一個人,車岩正南。你記得嗎?」

「記得啊。正南是我跟小桔的同學。不過畢業之後就沒有消息了。他怎么了?」

「參軍後來去了朝鮮。。。。。。去世了。」

第六十四章

明月聞言,楞了一會兒,像是沒聽懂一樣。她走過來,從修治的手里接過小桔的信,從頭到尾讀了兩遍,這才相信了,接受了。慢慢坐在椅子上,手拄著頭,發了好一陣兒呆。修治伸手覆在她肩膀上:「你還好吧?」

「嗯。」

「曾經是很親近的朋友嗎?」

「親近談不上。但正南為人十分熱情可愛。抄寫過一首詠鵝的詩給我。年紀跟我差不多大吧,也就是二十三四歲。唉。。。。。。」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眼睛濕潤,「要是知道如此,不應該當時故意叫錯他名字。」

「這種假設如果能夠成立,我們可以避免很多錯誤。」

「我記得正南說過想要留在日本工作的。」

「做什么?」

「小說家。」

他微微笑起來:「這個人會寫故事啊?」

「嗯。是校刊的編輯。喜歡文字。這樣的人怎么會參軍去朝鮮呢?」

「這是一個意外的結果。」他的手放在她的上面,「沒人能夠知道。」

「這么年輕,客死異鄉。。。。。。」她握著他的手,「回信給小桔,告訴她,如果去正南家里吊唁,請幫我送一束花。

「明白了。」

他們在離住處不遠的一家日本餐廳吃了晚餐。話不多,都喝了些酒。有個金發碧眼的俄國女郎給每一張台子的客人獻上玫瑰花,花柄上纏著邀請函,上面寫著俄羅斯會館最近新來了上好的窖藏伏特加,邀請新朋舊友們都去嘗嘗。

修治道:「下個星期我早些下班,一起去好嗎?」

「嗯。」她看看他,「我。。。。。。」她想起要跟修治說的話,還沒張口,修治卻站起來。

是小林從後面上來,還有兩個軍官,明月起身跟著修治與他們寒暄問候,眼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們腰間抖挎的戰刀上。男人們有幾句公事要談,明月借口去洗手間轉身離開那里。她走到正廳的拐角處,一個穿著日式短褂子的侍應端著托盤從里面出來,腳步急,手里面沒拿穩,跟明月裝了個滿懷,食物和酒水灑在地上。侍應用日語一疊聲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明月還未答話,領班從里面出來,跟明月鞠躬九十度,又遞上白色干凈的毛巾請她擦擦裙子,明月擺手道不用,我身上沒有弄臟。領班轉頭用並不純正的漢語厲聲對侍應喝道:「混蛋!混蛋!」

明月愣住了:被人喝罵的侍應原來是中國人啊。

與此同時,在餐廳的另一側,小林讓修治明日上午去關東軍軍部填一份表格,從而可以領取一部手槍,以備防身之用。

「我不需要。」修治道。

「東君現在是我們重要的朋友,肩負重大使命。我們很重視你的人身安全。近來發生了三起日本人遇襲的事件,無論於公於私,都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修治身上或者哪怕給你添些麻煩。手槍的事情就請不要推辭了。。。。。。」

修治沒再做聲,心想這幾日確實在工地上聽同事說起過有針對日本人的襲擊事件,其中一起有中國員工直接把磚頭狠狠扣在了日本老板的頭上,砸得日本人昏迷不醒,中國人被立即扭送到警局,中方軍警們的調查結論是:日本礦場老板拖欠工資,跟中國工人產生沖突,日本人意欲體罰,中國友被急了防衛過當。這次事件的仲裁結果是中國行凶者被處以數年量刑,而日本老板也因為經營管理中的不當行為被責令向軍閥政府繳納罰款。日本商人立即向駐扎此地的關東軍部求援。日本軍方出面交涉,但是中國軍閥卻避而不見。

事情到這般結果。不知經過幾番策劃和運作,真相已經不可考。只是因為土地太肥沃,利益橫流,轉眼變成了斗爭的焦點,在此勤奮工作貪婪賺錢的日本人與中國民間和軍閥的矛盾越來越突出,越來越尖銳,已經到了一觸即發的邊緣。

小林向修治笑笑,是師長般的關懷模樣。

修治點了點頭。

明月回來,兩人喝干了壺里的清酒,修治握著她的手說:「等我完成了我的工程,你就跟我回京都。」

。。。。。。。。

可是還有另一個人也在關心著東修治的工程。

南一現在百~萬\小!說用舌頭翻頁。她弄了個矮桌放在自己床上。要看什么書就放桌上,一低頭,用舌頭蘸了書頁,頭擺過去就翻了一頁。她也無可奈何,東一伺候她兩天之後說她太煩人,說什么也不肯再服侍她,南一咬著牙笑嘻嘻地說:「今天你不肯幫我忙的事情你記得,等你以後癱瘓在床上了,你休想我伺候你。我專門喂你吃大便。

東一跟爸爸媽媽吼叫起來;「你們聽見她說什么了嗎?她手壞了,心腸和嘴巴都壞了。煩人精!真討厭!」

劉太太道:「東一你大呼小叫地干什么?你妹妹手疼,心情不好。」

南一道:「我心情才沒有不好呢。我自己心情好極了。我巴不得你們誰都不理我。剩我一個人!我才高興呢!」

她把自己關在房間里面一頁一頁地讀《水滸》。眼前又浮現起這一天發生的一幕。

事情正如明月所料,劉南一騙過了媽媽和姐姐,借口去找明月,於是得以自己一個人出門。她坐著人力車去那天見到譚芳的小巷,等了沒多久,這人真的來了,南一頓覺自己後半生有望,蹦蹦跳跳地迎上去,看著譚芳就笑了,她好久不這般可愛溫柔,雙手端在胸前,仰著小臉,:「呀你來了?吃中飯了嗎?」

譚芳看著她也笑了:「既是跟你說好的,那當然得來。」

他這么隨和,她有點大喜過望,反而有點不太好意思了。

他的手輕輕落在她肩膀上:「你的手,看醫生了?他們說啥時候能好?」

「再換五天葯就會好。但是我現在一點都不疼了。想干啥干啥。」她心滿意足,無限歡喜,手上的皮r之傷又算什么?

譚芳看著她,忽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里太熱,咱找個茶館聊聊?」

「嗯!」

兩人在一間茶館靠窗的位置上落了座,譚芳叫了一壺綠茶,一碟炸果子。他給南一的杯子滿上茶水,她用綳帶外面露出來的兩手的指頭尖掬著掬著,慢慢飲了一口,放下杯子時,指頭一滑,杯子掉在桌子上,吮當一聲。她抬頭看看他,好像因為自己的笨手笨腳而對他有些抱歉,笑嘻嘻地找台階下:「幸好喝干了。。。。。。」

譚芳也笑了:「可不。」

她不願意浪費時間,跟他開門見山:「我說,我是這么想的:我先把醫院的那幾天葯給換完了再說。也就五天。這期間我可以把行李都准備好——這些事情做起來也方便。咱們五天後,你還來這里接我。我到時候就跟你走。」

「。。。。。。。你爸媽怎么辦?你都不想想他們?」

「他們挺好啊。再說我姐姐從南方回來也不走了。不行,山上不忙的時候,我也可以回來看看他們。」她倒是想得很明白。

譚芳低頭想想,喝了口茶又笑了:「什么山?哪座山啊?二龍山還是水泊梁山?」

「你們那座山啊。」南一道,眯著眼睛壓低聲音,一副同伙的樣子,「上次我在山貨店里見的那些人不都是你兄弟嗎?年初奉天銀行的案子不就是你們做的嗎?」她用指尖指了指自己心口,「我有數。有數。」

「我都忘了你見過那些人的。」譚芳道,「你跟小鳳也見了兩次面吧?」

「嗯。」南一不太喜歡提起那個女孩,把一個果子放在嘴巴里,吃完咽肚了問,「他們現在是回了山上,還是潛伏在城里?你們不會是又做大案子吧?可需要人手?」

「他們啊?都死了。」

「死了?」

「嗯。」

。。。。。。

我們要把故事講清楚就要回到這一年初春。明月在牢房里見了東修治,修治答應了她的懇求,在獄警的運迫下仍然沒有指認譚芳。土匪譚芳與無關被卷入的南一得以僥幸脫險。修治不顧自身的危險換得了譚芳和南一的安全,可是之後的事情卻因為另一股勢力的介入而走上了岔路。

土匪們打劫奉天銀行所得的大量黃金白銀被分成五部分藏在城中的不同地方。他們本打算等等風頭過了之後再將錢財分批偷運出城,過程當中不同部分之間互不走動,減少聯系,靜等時機到來。住在城西艷粉屯的老侯和兩個兄弟在一個早上出門去一個相熟的攤子上吃g飩,兩個學生模樣的年輕友坐在另一悵台子上不時向這一邊看看,老侯的兄弟張吉朗聲道:「學生哥兒要胡椒面就自己過來取,爺們兒長得凶,作料可不獨吞。」老板娘和在攤子上吃飯的都呵呵笑起來,兩個學生回頭跟著笑笑,卻沒有過來取作料。

老侯回家去的路上琢磨這事兒還覺得有點奇怪,三個人回到藏身的小院就被人從後面用槍托砸在後腦海上,「咚」的一下就倒了,老侯躺在地上意識尚在,手腳都不能動,看著院子里面有七八個人的腳,一個人蹲在他旁邊看看他眼睛,這人正是剛才他們在餛飩攤子上看到的學生,張嘴跟人說話卻是嘰里呱啦的日本話——難怪剛才他沒有聽懂!

日本人就是這般在兩天不到的時間里有計劃有准備地分別打劫了強搶奉天銀行的土匪們。所有的黃金白銀各色寶物被悉數端走,他們沒有將這筆錢運出奉天城,而是購買建材,雇佣工人,直接用於圓形廣場的改建工程。他們偷運出城的是土匪們的屍首,沒有屍首就沒有了線索,也就不會引起中國軍警的懷疑。兵荒馬亂的年代里,有誰會去研究山野里面無名屍體的來龍去脈呢?

匪徒和錢財就這樣在這座城市里憑空消失了。

譚芳手上沒留當時搶到的錢財,從牢里出來,等了很久才去找同伴,每一處都是人去巢空。他也懷疑會不會獨剩了自己留下來頂缸,其余人都夾著錢跑了,便撲回山上老窩,自他們傾巢而出赴奉天要辦大案,那里就剩下了空架子,留守的老兄弟說派去奉天的人一個都沒回啊。譚芳聽到這兒心里就涼了半截,知道大事不好。

終於回來報信的是只剩下一只胳膊的老侯,從屍體堆里面鑽出來,從卡車上滾下來,用僅剩的一口氣掙扎回來報信:是日本人,螳螂背後的黃雀是日本人!

譚芳說到這里,南一目瞪口呆。伸手去拿茶杯,卻到底還是把杯子掉在了地上,「啪」的一聲,這回四分五裂。

他卻臉色如常:「丫頭,你還想跟我去山上,我哪里還有什么山啊!」他飲一口酒,「我找了三個月,終干撿到些兄弟們的屍首或留下的衣冠物什。每人都不多,一節骨頭或者一片衣服,埋了十九座墳。十九個人。就是你見到的那些。」

「。。。。。。。小鳳呢?」

「也沒了。」譚芳看著她,說到了小鳳,他的淚忽然闖進眼睛里,嘴唇和下巴難以控制地戰抖,「一起沒的。找到她的時候,身體都看不出來了,真奇怪啊,頭發還是好的。。。。。。」

南一淚如雨下,用纏著綳帶的手去擦眼睛,眼淚卻越滾越多。

「別跟著我了。跟著我干什么啊?自己好好的,不行嗎?」譚芳道,「找個人成親,生娃,別人行你有什么不行?人太貪心了,是要短命的,你瞧我們這些人,從前還是人,現在都是泥土,都是墳了!」

「你現在要怎么辦?」

「我嗎?兄弟們就這么死了,我總得做些事情。」

「要干嘛?」

「找到仇人,以命抵命!」他仰頭把自己杯里的茶喝干:「那天你說要見面,我若不來,你肯定不甘心。剛說的話,沒一句誑你,但你信或不信,我也不在意,我要走了,丫頭你以後好自為之,別作傻瓜!」

他又把一個後背轉給她看,抬腳要走,南一騰地站起來:「等會兒別走。」

他沒回頭:「說吧。」

「我等。。。。。。」

「別等。」她話音沒落他便說道,「你對我好,我心里都知道。這條命不知道還能留到什么時候。可是要是我活著,你就來這里找我,要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