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部分(1 / 2)

最後,周領導終於忍無可忍,干脆,我誰也不用你們治療了,我誰都不相信,我只相信王孟英!於是立刻買了船票,來到了杭州,找王孟英來了。

王孟英一看見周領導,也吃了一驚,幾年沒見,怎么瘦成這樣了?

於是周領導敘述原委,王孟英這才明白,於是為周領導診脈。

診完了脈,王孟英告訴他:「這是足太y濕瘧啊,應該用不換金正氣散來治療。」(不換金正氣散,《太平惠民和劑局方》中的方子,功能是行氣化濕,和胃止嘔)

於是開了不換金正氣散,只開了三劑,喝完三劑以後,在婺州被折騰了一個多月的瘧疾就這樣好了。

周領導這個感慨啊,這張船票錢,花得太值了!

王孟英繼續又給他開了些調補身體的方子,服用以後,身體就恢復健康。

於是周領導就帶著欣慰的笑容,又重新返回到婺州的鹽業戰線去了。

但是,這個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在第二年的秋天,周領導居然瘧疾再次發作,這可有些令人奇怪,難道這個東西還會選時間?

反正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各位屬下立刻又為周領導找來了許多醫生。

「停!」周領導告訴大家:「都把醫生領回去,我現在誰都不相信,只信王孟英的!」於是,只見周領導找出了自己上次去杭州時帶的公文包,在里面一點一點地翻。

各位屬下都瞪大了眼睛,心想領導的船票都報效完了啊?還翻什么?

過了一會兒,只見周領導眼睛一亮,高興地拿出了一張舊紙,上面居然是王孟英去年給他開的方子。(即於篋中檢得孟英原方)

周領導很高興,告訴屬下:「就按這個方子,去給我抓三劑!」

原來,這位周領導是個聰明人,他感覺自己這次的症狀和上次的沒有區別,就放心地服用了王孟英以前開的方子。

結果,三劑葯喝完後,病又好了。

下屬們都驚嘆不已。

後來,周光遠又找了個機會,來到杭州,把這個事情向王孟英講了,王孟英沉思了一會兒,說:「這個病看來發作是有規律的啊,恐怕明年的秋天它還會發作,這樣吧,我開個方子,明天夏天的時候你就服用上,提前來堵截它。」

於是,就開了個培土勝濕的方子。在第二年的夏天,周光遠就按時服用了這個方子,結果秋天就沒有犯病,而且,從此以後,這個病也再沒有犯過。

【到底有什么治病的秘訣】

這么看來,王孟英治療瘧疾確實很厲害,要知道這是個很纏手的病啊,它是由一種叫「瘧原蟲」的致病微生物引起的,曾經在全球肆虐,清朝宮廷里也曾經畏之如虎,各位御醫也是束手無策,後來是洋人進獻的金j納霜才算解決了問題,那么我們王孟英到底有什么訣竅呢?

讓我們來跟著王孟英一起治病,來偷窺一下他的訣竅吧,正好這個時候,又有一位張同志也患了瘧疾,這位的症狀是:寒少熱多,每兩天發作一次,剛剛發作兩次,人的身體就感覺消瘦了下來。

張同志的消息比較靈通,聽說王孟英治療這個病有點絕活兒,就趕快托人把王孟英請到了家里。

王孟英來了後,一診脈,也皺起了眉頭,說:「您的脈是弦細脈,而且脈搏跳得比較快,尺部感覺明顯。你的病都在什么時間發作?」

張同志急忙回答:「都在子夜發作。」

王孟英:「還有什么症狀嗎?我看你的嘴唇有些干啊?」

張同志突然想起來了:「是啊,就是口特別的干,總想喝水!」

王孟英點點頭:「明白了,你這是足少y熱瘧啊(這里用到的是六經辨證),只發作了兩次就突然消瘦了,千萬不要輕視這個病啊!」

張同志忙點頭:「我也知道來者不善啊,所以才急著找您啊。」

王孟英:「我這里有對證的葯物,但是有個條件,您服用就可以了,千萬別再找其他的醫生商量。」

張同志很納悶:「為什么呢?」

王孟英笑了:「他們一定說這不是治療瘧疾的葯啊,所以,您就只管自己服用吧,好嗎?」

其實這位張同志早就知道王孟英是高手了,於是欣然同意。

王孟英就開了付葯,成分如下:(請各位准備好筆和紙)「玄參、生地、知母、丹皮、地骨皮、天冬、龜板、茯苓、石斛、桑葉」。

張同志也感到對此問題必須嚴肅對待,於是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備,立刻喝下了一付葯。

喝完一付葯以後,這個瘧疾就好了。然後王孟英又開了點滋y的葯物善後。

您瞪著我干嗎?我說的沒錯,是的,服用了一次,病就好了。

您沒看清楚訣竅?您以為我看清楚了吶,我也沒看清啊!

只見他開了些滋y涼血的葯物,也沒見專治瘧疾的什么青蒿啊,柴胡啊,還有什么現代葯理研究能夠殺死致病微生物的清熱解毒類葯物啊!

您不服?我也不服啊,這是個世界難題啊,怎么就被他這么輕描淡寫地就……我們再來!

接下來的這位名字叫相簡哉,是個學醫的,跟的老師叫趙菊齋,這位相簡哉同學的老婆患了瘧疾,這位相同學雖然自己也學醫,但是輪到自己的老婆有病,也傻眼了,手緊張得直哆嗦,於是就請來醫生。

這位醫生很搞笑,是個比較會創新的醫生,診了病以後說:「貴夫人這個瘧疾,是胎瘧啊,是從胎里帶來的,現在需要用發散的葯物,把它給發散出去!」

這位相簡哉同學也是第一次聽說「胎瘧」這個詞,覺得非常高深,可能自己的學問不夠吧,也沒好意思深問,也沒上網到論文庫里檢索一下,就同意這位醫生使用發散之法。

結果發散以後,瘧疾沒見好,人倒是更加虛弱了,立刻消瘦下來,瘦得非常厲害,跟仙鶴似的。(形瘦似鶴)

這位善於創新名詞的醫生一看,不好,就跑了。

怎么辦,接著請醫生吧,於是就又請了一位,這位來了一看,人都瘦成這樣了,說:「這是脾胃之氣不足啊,應該使用補中益氣的方法!」

結果是用了補中益氣的法子也沒見效,此時再看這位相簡哉同學的老婆,在經過了一個月的治療後,已經是萎靡不振,骨瘦如柴,肚子里總覺得有股氣往上頂,呼吸急促,出汗特多,腦袋還眩暈,左邊的肋骨那里肌r跳動,口渴得要命,晚上也無法入睡。

相簡哉同學看到自己的老婆變成了這個樣子,非常的難過,一時心酸,竟然痛哭了一場,在痛哭了以後,才想起了自己的老師趙菊齋,於是就請趙菊齋來給看看。(早干嗎來著)

話說這位趙菊齋老師接到了邀請,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這可是世界性的難題啊,國際上那么多的大專家都沒搞明白,宮里的御醫也被折騰得夠嗆,我能弄明白嗎?

可是,也不能在學生面前丟面子啊?怎么辦呢?他左思右想,終於想出了個好主意,對了,王孟英不是治療這個很厲害嗎?那我就拉著王孟英一起去吧。

於是,趙菊齋先生就「拉孟英往診」。

到了相簡哉同學的家里,王孟英問了情況以後,笑了,說:「這個胎瘧是什么意思啊?是從胎里帶來的?沒聽說過在娘胎里患的瘧疾,等到嫁人後才發病的,說是第一次患瘧疾叫胎瘧?那第一次患感冒就叫胎感冒了?第一次患痢疾叫胎痢疾了?」

相簡哉同學羞愧地低下了頭:「我以為這是最新的科研成果呢。」

王孟英笑了笑,接著診了患者的脈,脈象是弦細而數,按之不鼓。

診完脈以後,王孟英的心里就有數了,他對相同學說:「這個病的治療,『不可再以瘧字橫於胸中』,那么很快就會好的,如果還是一味奔著治瘧疾去,那就無法治愈了。」

「啊?」大家都暈了,患了瘧疾,不治瘧疾治療什么啊?

王孟英見大家如此困惑,就進一步解釋:「大家都是人,為什么同在一個屋子里,妻子患了瘧疾,相同學卻不患呢?那是因為他妻子的身體內部出現了自身的問題,失調了,所以瘧邪才會入侵,一般『醫者治瘧,而不知治其所以瘧』,就是不知道治療導致瘧疾的原因,那就怎么治也治不好,我們要調整她的身體,使其正常,這叫『治其所以瘧』,當她的身體恢復正常了,她的機體自己就會把瘧疾驅除出去了。現在她的身體就是y虛,我們只要補y就可以了。」

於是就開了下列葯物:西洋參、熟地、牡蠣、紫石英、龜板、鱉甲、枸杞子、當歸、冬蟲夏草、龍齒、阿膠、麥冬、龍眼、甘草、蒲桃干、紅棗、蓮子心、小麥等,幾次用葯都是在這些葯物里選擇組合。

葯喝下去以後,沒到十天,這個患者的病就好了。

相簡哉同學被上了一堂生動的中醫課。

找到秘訣了嗎?原來,中醫在古代對很多疾病也是不了解的,他也看不到瘧原蟲,就像我們今天開始也搞不清「非典」是什么引起的一樣,但是中醫認為人體的修復能力是很強的,驅除病邪的能力也很強,之所以身體自己不再起作用,是身體出了問題,我們只要把這個問題給他調整好了,那么身體自己就會依靠自己的力量把病邪驅除出去的。

這是中醫治病的一個原則。

【第一次與霍亂的遭遇戰】

其實,瘧疾在王孟英的眼里並不是很嚴重的疾病,他自己說就是按照溫病學家葉天士治療外感病的思路,看到瘧疾,就把它按照濕溫、暑熱、伏邪等給分類,然後用治療外感病的方法「清其源」,就治好了,「四十年來,治瘧無難愈之證」。(擱現在,政府一定會把王孟英派到非洲去作醫療援助不可)

但是,誰都沒有想到,一場更大的危機,即將撲向這個世界。

當時,江南的人口激增,貿易往來頻繁,各個港口商船雲集,一片繁華景象。

但是,如果我們翻開文獻資料,就會發現那個時候的環境也是亂作一團。

大量的人口涌入城市,沒有那么多的住房(房價漲得太快了),大家就臨時搭建,結果居住環境一塌糊塗,廁所就是一個大水桶,等到滿了,下雨時就都流到河里去了。

河水是大家取來喝水做飯的用水,當然,刷馬桶也是用這里的水(現在江南有些地方還是這樣)。

杭州也沒有好到哪里去,那時沒有什么公共衛生的概念,文獻記載說各家把什么收拾剩下的死魚、剩菜等垃圾掃出屋門就不管了,走在窄窄的胡同里要躲著垃圾來回穿行。

這是當時的大概情況,但是,導致危急發生的,是另外一件很遙遠的事情。

公元1817年,遠在印度的加爾各答發生了一次大規模的霍亂流行,這次流行史無前例,死亡無數。

在經過了若干年以後,霍亂病毒隨著商船,漂洋過海,來到了衛生條件很差的江南地區。

大兵壓境,王孟英作為一個戰士,沒有任何選擇,必須出戰了。

什么是霍亂,不知各位是否有概念,現代傳染病學告訴我們:霍亂是有霍亂弧菌引起的烈性腸道傳染病,在我國今天被列為甲類傳染病,它的特點是起病急,腹瀉劇烈,同時嘔吐,並引起脫水、電解質紊亂及酸鹼失衡、循環衰竭,是一種能夠很快導致死亡的傳染病。

今天霍亂仍然是全球嚴防死守的一種傳染病,1991年在美洲大爆發,就報告了40萬個病例。

現代醫療系統可以通過衛生防疫設施來阻止霍亂的流行,比如清潔水源,但是在治療方面仍然沒有什么好辦法,只是進行補y等支持性治療,抗生素只能作為輔助治療手段,並且現在已經出現耐葯菌株。

公元1837年的夏天,霍亂開始在杭州流行。

王孟英陸續接到霍亂患者的報告。

一天早晨,一個男子匆匆忙忙地來敲王孟英家的門,王孟英開門後,看到了這個男子慌張的臉,忙問是怎么了。

男子回答,說他的老婆昨天夜里開始發病,瀉肚子,然後嗓子就啞了,神智昏沉,王孟英一聽這些症狀,立刻意識到情況不妙,雖然此刻還不知道是什么病,但很危急就是了。

於是馬上出發,掩著鼻子左跳右跳穿過胡同里的各個垃圾堆,來到了這戶姓沈的人家。

到了屋子里一看,這個患者蜷縮在床上,捂著肚子,痛得要死。再診她的脈,是弦細的脈象,兩個尺脈跟沒有似的。她感到非常的渴,但是只要一喝水就吐,腿上的肌r因為抽筋硬得像石頭。

王孟英感到了腦袋一陣發涼,這種病證,應該是霍亂啊,但是,怎么跟過去的霍亂有些不同呢?(注:古代中醫也有霍亂這個詞,指的是一種上吐下瀉的胃腸道感染,此時的這個霍亂則是一種致命的傳染病)於是王孟英給這個新的病種起了個名字,叫霍亂轉筋。

怎么辦?沒見過這種病啊,可是,如果再不治療,看患者的這個樣子就快危險了,算了,沒見過這種病也得治啊,就按照我們一貫的原則,辨證施治吧。

王孟英判斷這是「暑濕內伏,阻塞氣機,宣降無權,亂而上逆」,是什么在阻礙她身體的正常運行啊,是有濕氣嗎?那就把濕氣去掉,還有暑熱?那就把熱也清掉,讓她的身體恢復自己的能力不就可以了嗎?於是王孟英就自己創了個方子,叫蠶矢湯,方子組成為:晚蠶砂、生薏苡仁、大豆黃卷、陳木瓜、川黃連、制半夏、黃芩、通草、焦山梔、吳茱萸。

這個方子,清熱利濕,是治療濕熱內蘊的一個重要的方子,現在中醫的《方劑學》教材中就收錄了此方。

葯熬好了後,患者喝進去,居然就不吐了。這時王孟英就讓人用燒酒用力地擦患者轉筋的腿部。

然後患者也不瀉肚子了,到了傍晚的時候,又喝了半付葯,患者晚上居然睡了個安穩覺,第二天,只是覺得特別的困倦而已,王孟英就又給開了些調理的葯物,這個患者就痊愈了。

王孟英終於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好險啊!

但是,還沒等他歇過乏來,敲門的又來了。

這是位有錢人家的少婦病了,也是上吐下瀉,王孟英趕快跟著仆人來到了患者的家,一看這位少婦,身體非常的消瘦,舌質是紅絳的,眼睛也是紅的,非常的口渴,想喝冷水,脈象是左弦有力,右脈滑大。

王孟英判斷,這個人的身體是肝胃平時就有熱,現在又加上外來感染的邪熱,怎么辦,把熱去掉吧,於是就開了白虎湯去掉粳米和甘草,加上生地、蒲公英、益母草、黃柏、木瓜、絲瓜絡、薏苡仁等葯,在服用了一付葯後,患者就不吐瀉了,再服一付,病就好了。

然後王孟英剛回到家里,敲門聲就又響起來。

王孟英在很短的時間內,接診了大量的患者,他的治療記錄有一部分被他寫進了《霍亂論》這本書,此時,王孟英也十分疲憊了,因為大家看到了,他治病的特點是完全根據這個人的身體狀況,來使你的身體調整到正常的狀態,因為每個人患病時的情況都不同,因此他是一個人一個方子,基本沒有重復的,而且每天也在根據你身體的狀況調整葯物,進行加減,這樣對醫生的要求是非常高的,需要不斷地消耗腦力,進行思考,不能有半分的差錯。

而疾病,卻根本不給你休息的時間,經常是剛剛閉上眼睛,敲門的聲音就響起來。

總之,這次戰役把王孟英累壞了,但是也積累了治療這種危急重症的經驗,隨著時間的過去,這場瘟疫流行最終被平息了。

但是,疾病是狡猾的,它們開始產生變種,並且從海外又傳來了毒性更強的菌株,在若干年後,它們將卷土重來,在未來的戰役中,王孟英將面臨更嚴峻的考驗,並且將永遠地失去自己的妻子和一個女兒。

在這次戰役里,值得一提的是我們的一位老朋友,王孟英在婺州時的領導周光遠同志,他在婺州工作了一段時間後,覺得還是回老家,呆在王孟英的邊上比較安全,於是就從領導崗位上退了下來,定居在杭州,沒想到的是,這位周同志怎么如此倒霉,回到杭州就趕上了瘟疫,結果也被傳染了霍亂。

發病的時間在晚上,開始上吐下瀉,腿抽筋,自己又誤服了點什么葯,就更嚴重了,等到第二天早晨叫來了王孟英,再一看,這位老領導的脈搏都快沒了,眼睛也陷進去了(這是霍亂脫水後的典型體征),耳朵也聾了,四肢也冷了,還出著虛汗,嗓子已經啞了(這也是霍亂的典型症狀),身上的肥r再次消失了(似乎已經消失好幾次了,好在周領導補充得快),王孟英心里明白,這已經是病危了,事不宜遲,他立刻「先請其太夫人濃煎參湯」,給周領導趕快灌下去,然後開了補氣去濕的方子,再抓來煎了喝。(王孟英判斷周領導還是陽氣不足,所以給他的陽氣補上,讓身體自己恢復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