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部分(1 / 2)

白鹿原 未知 6235 字 2021-02-13

演,他沒有讓小娥出門,用一把鐵鎖把小娥反鎖在窯里。j一斗麥子固然可惜,而

小娥好看的模樣已經成為一種重負壓在他心上。隨著這隊士兵的到來,關於他們種

種劣跡的傳聞俏俏地又是迅猛地在白鹿原上蔓延,傳得最多的是他們如何如何糟踐

稍有幾分姿s的女人的事。如果那么多的傳說有一件能得到證實,那么這些打著白

裹纏布穿著黑軍服的士兵就無異於四條腿的畜生。

黑娃被父親攆出門以後就住進了這孔窯d。窯d很破,原來的主人在里頭儲存

飼草和柴禾,夏天堆積麥糠秋天壘堆谷稈,安著一扇用柳樹條子編織的柵欄門,防

止豬狗進入拱刨或拉屎nn,窯門上方有一個透風的小小天窗。黑娃買下這孔窯d

居然激動了好一陣子,在開闊的白鹿原上,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一個窩兒一坨地兒

了。黑娃借來一個石夯一架木模,在窯d旁邊的崖坎上挖土打兩摞(每摞500塊)

土坯,先在窯里盤了火炕,壘下連接火炕的鍋台,隨之把殘破不堪的窯面牆扒倒重

壘了,從白鹿鎮買來一扇山民割制的粗糙給實的木門安上,又將一個井字形的窗子

也安上,一只鐵鍋和一塊案板也都買來安置到窯d里。當窯門和窗孔往外冒出炊煙

的時候,倆人嗆得咳嗽不止淚流滿面,卻又高興得摟抱著哭了起來。他們第一次睡

到已經烘g的溫熱的火炕上,又一次激動得哭了。黑娃說:「再瞎再爛總是咱自個

的家了。」小娥嗚咽著說:「我不嫌瞎也不嫌爛,只要有你……我吃糠咽菜都情願。」

黑娃買了一個石錘和一架木模就出門打土坯掙錢去了。在鄉村七十二行的謀生

手段里,黑娃選擇既不要花費很多底本購置裝備,也無須投師學習三年五載的打土

坯行當是很自然的事。他在給自己打過兩摞土坯以後,就無師自通了這項粗笨的手

藝,信心十足地扛著石錘挑著木模出村去了,在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村庄里轉悠,

由需要土坯換炕壘牆的主戶引他到土壕里去,丟剝了衣裳,在黎明的晨曦里砸出輕

重相間節奏明快的夯聲。主人管三頓飯,省下些口糧,傍晚接過主人碼給他的銅子

和麻錢就回到窯dj給小娥。整個一個漫長的春閑時月,除了y雨天,黑娃都是早

出晚歸。臨到搭鐮割麥,他就提上長柄鐮刀趕場割麥去了。先去原坡地帶,那里的

麥子因為光照直接加上坡地缺水g旱而率先黃熟;當原坡的麥子收割接近尾聲,滋

水川道里的麥子又搭鐮收割了,最後才是白鹿原上的麥子。原上原坡和川道園為氣

候和土質的差異,麥子的收割期幾乎持續一月。整整一個多月的麥收期間,黑娃作

麥客趕場割麥差不多可以掙下平常兩個多月的工錢。麥客和主家到地頭按麥子的長

勢倫價,割完以後用步量地,當面開錢。黑娃起早貪黑,專揀工價高的又厚又密的

麥田下手,圖得多掙幾個麻錢。一年下來,除了供養小娥吃飯和必不可少的開銷,

他已經攢下一筆數目可觀的銅子和麻錢了。臘月里,他抓住一個村民賣地的機會,

一下就置買來九分六厘山坡上的人字號緩坡地。他在窯門外壘了一個豬圈,春節後

氣候轉暖時逮回一只獵娃。又在窯d旁邊的崖根下掏挖了一個小d作為j窩,小娥

也開始務弄小j了。黑娃在窯d外的塄坎上栽下了一排樹苗,榆樹椿樹楸樹和槐樹

先後綻出葉子,窯院里j叫豬哼生機勃勃了,顯示出一股爭強好勝的居家過r月的

氣象。他早晨天不明走出溫暖的窯d,晚上再遲也要回到窖d里來,夜晚和小娥甜

蜜地廝守著,從不到村子里閑轉閑串。y雨天出不了門就在窯里做一些平時顧不上

手的家務活兒,即使完全沒有什么好做就躺在炕上看小娥納鞋底兒,麻繩穿過鞋底

的噝噝聲響是令人心地踏實的動人的樂曲。黑娃在自己不易覺察中已經成熟了,他

的臉頰開始呈現出父親鹿三的輪廓,上唇和下巴頦上的茸毛早已變黑,眉骨隆起,

眼里透出沉靜的豪狠氣s。他的雙臂變得粗壯如櫞,高興時把小娥托起來拋上窯頂,

接住後再拋,嚇得小娥失聲驚叫。他的胸部的肌r盤結成兩大板塊,走起路時就有

一股赳赳的氣勢。他的x欲極強,幾乎每天晚上都空不得一次。窯d獨居於村外,

小娥毫不戒備地暢快地呻喚著,一同走向那個銷魂的巔峰,然後偎貼著進入夢境。

黑娃在窯門外的場院里用钁頭耬破地皮,攤平,灑了水,再撒上柴灰,用一只

木撥架推著小青石碌碡碾壓場面,准備割自己的麥子。村子里跑來一個小學生說:

「叔哎!俺老師叫你到學校去。」黑娃停住手問:「你的哪個老師叫我?」小學生

說:「鹿老師。鹿校長。」黑娃又問「叫我啥時間去哩?」小學生遲頓一下:「啥

時間沒說。反正叫你去哩!」

挨到天黑以後黑娃才出窯門黑娃走出窯門就想起鹿兆鵬把一塊冰糖塞到他手里

的情景。冰糖美妙的甜味兒使他痛哭。他對自己發誓說長大了掙下錢了就買一口袋

冰糖。兆鵬第二回塞給他一塊水晶餅他扔到草叢里去了。鹿兆鵬現在是令人矚目的

白鹿初級學校的校長,穿一身洋布制服,留著偏分頭發,算是白鹿鎮上的洋裝洋人

了。自己是個連長工也熬不成只能打短工掙零碎錢的窮漢娃,連祠堂也拜不成的黑

斑頭兒。他偶爾在打工歸來路過學校旁側的小路時撞見散步的兆鵬,匆匆打一聲招

呼就走掉了,一個堂堂的校長與一個扛活的苦工之間已經沒有任何聯系。直到走進

學校的大門,黑娃仍然猜不著兆鵬找他的事由。學校里很靜,三四個糊著白紙的窗

戶亮著燈光。黑娃問了人找著了兆鵬的房子。兆鵬穿著一條短褲正在擦洗身子,說

:「啊呀稀客隨便坐!」兆鵬出門潑了水回來蹬上長褲,給黑娃倒下一杯涼茶,倆

人就聊起來。

「黑娃你咋搞的?也不來我這兒諞諞閑話?」

「你忙著教書,我忙著打土坯掙錢,咱們都沒閑空兒。」

「你這兩年r子過的咋樣?」

「湊湊合合好著哩!」

「你打短工掙的糧食夠吃不夠?」

「差不了多少夠著哩!」

「你住的那間窯d渾全不渾全?,

「沒啥大麻達倒塌不了!」

「你百事如意喲!」兆鵬揶揄他說,隨之刻意地問:「你偷回來個媳婦族長不

准你進祠堂拜祖,你心里受活不受活?臉上光彩不光彩?」

「你放p!」黑娃像遭到火燒水燙似的從椅子上彈起來,臉s驟變,「你當校

長閑煩了是不是?想拿窮娃尋開心了是不是?」

「罵的好黑娃。黑娃你罵的好。使勁罵!把你小時候罵過的那些臟話丑話全罵

出來,我多年沒聽太想聽你罵人了!」兆鵬笑著催促說,「你怎么只罵一句就不罵

咧?」

黑娃鼻腔里哼了一聲,轉身朝門口走去。兆鵬趕過來抱住他的肩頭:「對對對

呀,這舉動才像黑娃的舉動。聽不順耳的話脖子一擰眼一瞪,拔腳轉身就走,我記

得黑娃你自小就是這號倔豆脾氣。」

黑娃氣躁躁地問:「你到底要g啥?」

「沒事就不能叫你來諞諞嗎?你忘了咱們哥兒弟兄的情分了。」兆鵬反倒責怪黑

娃,「到我這兒來放得暢暢快快的,甭擺出拘拘束束的熊樣兒!問啥都是『好著哩』

『差不多』。我跟你怎么說話?」

黑娃釋然笑笑:「你是校長嘛!」

兆鵬不介意他說:「我當校長又沒當你黑娃的校長,你躲我避我見了我拘束讓

人難受。」

黑娃解釋說:「你不知道哇,我天南海北都敢走,縣府衙門也敢進,獨獨不敢

進學堂的門,我看見先生人兒就怯得慌慌。你知道,這是咱們村學堂那個徐先生給

我自小種下的症。」

「你真了不起黑娃。」兆鵬轉了話題,「我在咱們白鹿村只佩服一個人,你猜

是誰?就是你黑娃。」

「我?」黑娃撇撇嘴角自輕自賤他說,「黑斑頭一個。」

「你敢自己給自己找媳婦——」兆鵬說,「你比我強啊!」

黑娃警覺地瞪起眼:「你又耍笑我了?」

兆鵬從椅子上站起來,慷慨激昂他說:「你——黑娃,是白鹿村頭一個沖破封

建枷鎖實行婚姻自主的人。你不管封建禮教那一套,頂住了宗族族法的壓迫,實現

了婚姻自由,太了不起大偉大了!」

黑娃卻茫然不知所措:「我也辨不來你是說胡話還是耍笑我。。。。。。」

「這叫自、由、戀、愛。」兆鵬繼續慷慨激昂他說,「國民革命的目的就是要

革除封建統治,實現民主自由,其中包括婚姻自由。將來要廢除三媒六證的包辦買

賣婚姻,人人都要和你一樣,選擇自己喜歡的女子做媳婦。甭管族長讓不讓你進祠

堂的事。p事!不讓拜祖宗你跟小娥就活不成人了?活得更好更自在!」

黑娃驚恐地瞪大眼睛聽著,再不懷疑兆鵬是不是耍笑自己了,問:「你從哪兒

更來這些嚇人的說詞?」

「整個中國的革命青年都這么說,這么做。鄉村里還很封閉,新思想的潮水還

沒卷過來。」兆鵬真誠而悲哀他說,「我盡管誇贊你,我自個想自由戀愛卻自由不

了……我都有些眼紅你,佩服你。」

「噢呀——」黑娃恍然大悟,被兆鵬的真誠感動了,「你娶下媳婦不回家,就

是想自……」

兆鵬說:「我還沒屈服,斗爭比你復雜……」

黑娃深深地受了感染,對兆鵬的真誠信賴更為感佩:「你叫我來就為說這話嗎?

早知這樣我早就來了。村里人不管窮的富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部拿斜眼瞅我,我整

天跟誰也沒臉說一句話。好呀兆鵬……你r後有啥事只要兄弟能幫得上忙,盡管說

好咧。」

兆鵬就直率他說,「我准備燒掉白鹿倉的糧台。你看敢不敢下手?」

黑娃不由地「啊」了一聲,從椅子上彈起來,吃驚地盯著兆鵬。如果這話由白

鹿村任何一個愣頭庄稼人說出來,他也許不至於如此意料不及;堂堂的白鹿倉第一

保障所鄉約鹿子霖的兒子,白鹿鎮縣立初級小學的校長鹿兆鵬怎么會想到要燒駐軍

的糧台?他家的糧食雖然也j了,但絕不會像窮漢家為下鍋之米熬煎吧?他做先生

當校長掙的是縣府發的硬洋與糧台p不相g,文文雅雅的先生人兒怎么想到要g這

種縱火燒糧無疑屬於土匪暴動的行徑?他的腦子里一時回旋不過來,瞪著吃驚的眼

睛死死盯著鹿兆鵬而不知說什么。

兆鵬問:「你知道不知道征糧的這一桿子隊伍是啥貨嗎?」

黑娃說:「聽人說,城里今r來一個姓張的頭兒,明r又來個姓馬的把姓張的

趕跑了,後r又來個姓郭的把姓馬的攆走,城牆上的旗兒也是紅的換藍的,藍的又

換黃的,黃的再換成紅的。我一滿弄不清,庄稼漢誰也鬧不清。」

「這是一幫反革命軍閥。」兆鵬說,「國民革命軍正從廣州往北打,節節勝利。

北京軍閥政府糾合全國的反動派阻止革命軍北來,現在圍城的劉家鎮嵩軍就是一股

反革命軍隊。西安守城的李虎楊虎二虎將軍,都是國民革命軍。」

黑娃聽不懂只是「噢噢」地應著。

兆鵬說:「鎮嵩軍劉軍長是個地痞流氓。他早先投機革命混進反正的隊伍,後

來又投靠奉系軍閥。他不是想革命,是想在西安稱王。河南連年災害,飢民如蠅盜

匪如麻,這姓劉的回河南招兵說,『跟我當兵殺過潼關進西安。西安的鍋盔厚面條

三尺長。西安的女子個個賽過楊貴妃……,他們是一幫兵匪不分的烏合之眾。」

黑娃大致已聽明白:「噢!是這么些爛貨!」

兆鵬說:「把糧台給狗r燒了,你說敢不敢?」

黑娃倒顯出大將風度:「燒了也就給他狗r燒咧。昨不敢!」

兆鵬說:「你要是願意g,咱倆就放這把火。給白鹿原上的人看一場沖天大火。」

黑娃已經鼓舞起來:「燒那個糧台太容易了。那一桿子兵料就百姓給他們殺j

的把戲兒鎮住了,一個個放心地睡覺哩!籠麥秸就把它燒光了。」

這當兒,從房子的套間走出一個人來,黑娃看出是韓裁縫,不由一驚。韓裁縫

是去年遷到白鹿鎮的客戶,租下兩間門面房,用腳踏機器給人縫衣服掙錢,誰也弄

不清他是哪里人。趕集的人像看西洋景兒一樣看他雙腳踩動機器踏板,發出喳喳喳

連續不斷的響聲,一只鋁亮的針上下竄動,把布片縫結在一起。圍觀的人雖然很多

而生意卻十分蕭條,只有學校教員和少數學生掏錢請他縫制制服,庄稼漢無論窮人

富人都只是看看熱鬧而已。韓裁縫坦然笑笑說:「放火燒糧台,我也搭一手。」黑

娃也就明白了,不需再問。三個人在煤油燈下進行具體實施方案的密謀,從哪兒翻

牆進去,先燒哪里後點哪里,無論如何要把井繩給藏起來,點著了火吊不上水來。

三個人約定如何用暗號聯系,具體分工都經過再三斟酌。黑娃拍拍腦門說:「你這

洋油(煤油)燈有一股臭味兒,熏得我頭昏腦漲直想吐。」

終於等來了一個刮風的夜晚。三個人從三面的圍牆上分頭爬上去。大門口有一

個衛兵在轉悠,院子里有一個衛兵在轉悠。黑娃先跳進院子,繞著院里堆積的糧食

轉到衛兵身後,朝他腦袋上拍了一磚,衛兵就軟軟地倒下去。他從後腰里取下臭氣

熏人的煤油筒兒,擰開螺絲蓋兒,把煤油潑在那一排房子的門板上,摸出了洋火匣。

黑娃自小使用的是火鐮火石拼打火星點燃煤紙,沒有用過洋火。他在兆鵬屋里試著

擦燃過兩根黑s的洋火棒兒,比火鐮火石方便多了,什么時候能買得起洋火就好了。

黑娃按約定的方案劃著了洋火,噗地一聲冒出一般藍s火焰,潑上煤油的木板門就

騰起了火光。大門口的衛兵一聲驚叫,放了一槍。黑娃已繞過房子跳上牆頭,瓦頂

糧倉和院中用油布苫著的糧堆幾乎同時起火。黑娃爬上牆頭並不急於逃走,看著那

個衛兵在院子里呼喊、放槍,樣子很狼狽。房子里的烏鴉兵開始嚷叫呼喊起來,率

先沖出火門的兵們哇哇哭叫著在院子打滾滅火。黑娃看著迎風飛舞的火焰已經沖上

倉庫和那排房子的屋檐,就跳下牆走了。他跑回自己的窯d,把正在熟睡的小娥拉

起來,讓她看火的壯觀。小娥走出窯門就叫了一聲:媽呀!」西邊的天空一片通紅。

黑娃說:「糧台燒著了。」小娥說:「真有膽大的冷娃哩,敢燒糧台!」黑娃說:

「白狼放的火。」小娥問:「白狼在哪達?」黑娃說:「白狼在你尻子後頭站著。

小娥驚疑他說:「你是白狼?你胡說……噢呀!怪道來我看你這幾天鬼鬼祟祟的…

…」黑娃就不吭聲了。

村庄里驟然s動起來,傳出嘈嘈雜雜說話的聲音,男人女人們站在街巷里觀賞

大火的奇觀。火焰像瞬息萬變的群山,時而千仞齊發,時而獨峰突起;火焰像威嚴

的森林,時而呼嘯怒吼,時而纏綿呢喃;火焰像恣意狂舞著的萬千獼猴萬千精靈。

人們幸災樂禍地看著自己送進白鹿倉里的麥子頃刻變成了壯麗的火焰。黑娃站在窯

墒的崖畔上觀賞自己的傑作,小娥半倚在他的臂彎里。村里傳來士兵們氣急敗壞的

嚷嚷聲,拗口贅牙的河南口音聽來愈覺別扭,趕人們去救火。士兵們忽視了村子

外頭崖坎下的窯d,只在村庄里打門叫戶厲聲吆喝。黑娃跑回窖d挑起兩只木捅,

掙脫了小娥的阻攔:「我到跟前去看看熱鬧。」他從村子中間的大澇池挑了兩桶水,

夾在擔桶和端盆的男人們中間,走過村巷走過白鹿鎮街道就無法前進了,大火炙烤

得人的臉皮疼痛,滾滾濃煙嗆得人睜不開眼睛,於是就把水隨地潑掉挑著空桶往回

走。那火已經無法撲救。赤臂l腿的人根本無法靠近火堆一步。被燒著的麥粒彈蹦

起來,在空中又燒著了,像新年時節夜晚燃放的焰火。大火燒到天亮,耀麗的光焰

使東原上冒起的太y失去魅力。

隨後,白鹿鎮最顯眼的第一保障所的四方磚砌門柱上,發現了一條標語:放火

燒糧台者白狼。字跡呈赭紅s,是拿當地出的一種紅s粘土泡水以後用管帚屹塔刷

寫的,在藍s的磚上很醒目很顯眼。鹿子霖進門時看到門口圍著那么多人尚不曉得

發生了什么事,及至撥開人群看見赭紅s的標語時,臉s就變得蠟打了一樣。他沒

有進門就去找楊排長報告。楊排長腰里挎著盒子槍跑來了,滿臉灰烏,兩眼又紅又

粘像剛熬化的膠鍋,c在腰里的盒子槍上的紅綢已經燒得只留下短短一截。楊排長

拔出盒子槍照空中放了一槍,咬牙切齒地喊:「滾開滾開,都滾他娘那個臭bi!」

圍觀的人嘩地一聲作鳥獸散。楊排長立即命令士兵進行搜查,搜查與標語有關的人

和器物。檢查誰家有紅上的遺留物,泡過紅土的瓦盆銅盆和瓷盆,以及用來蘸紅士

漿寫字的笤帚圪塔。

白鹿倉的所有房子和麥子一起化為灰燼,楊排長領著他的士兵駐進白鹿鎮初級

小學校里,學生們全都嚇得不敢來上學了。士兵們從各個村庄農戶家里搜來的盆盆

罐罐笤帚圪塔堆滿了寬大的庭院,卻沒有一件能提供任何的可靠證據。這個愚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