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部分(2 / 2)

白鹿原 未知 6239 字 2021-02-13

頭,一直磕進鐵廟,點蠟燒香梵表。四面鐵壁上鑄塑著四條龍,白嘉軒面對西邊鐵

壁叩拜在地:「弟子黑烏梢拜見求水。」就連叩三個響頭,從腰里解下一只細脖兒

瓷罐,在燃燒著的香蠟表里繞過三匝,退出鐵廟,用細繩吊放到潭里飄著。白嘉軒

背對鐵廟,其余的人了都一律改換拜跪方向背向水潭,鑼鼓家伙也收了場,不准說

話不准咳嗽不准放p,一片屏聲斂息的肅穆氣氛,等待西海龍王賜舍給西海黑烏梢

珍貴的水,星全以後,j過夜半,山里梢林掀起一陣s嘯,靜跪在地的人全都凍得

抖抖嗦嗦牙齒磕碰,猛然聽得潭里傳出「咕咚」一聲水響。白嘉軒朗聲誦道:「龍

王爺恩德恩德恩德!」跪伏在地的人一齊跳起來,丟棄了頭上的柳條雨帽和蓑衣,

把身上的衣褲鞋襪全部剝光,表示他們全都是海中水族是龍王爺的兵勇,圍著龍潭

足起來蹦起來唱起來:「龍王爺,菩薩心;舍下水,救黎民……」銃聲撼震靜寂的

山谷,鐵鑄獨廟發出錚錚嗡嗡的回聲,鑼鼓家伙再次敲起來。白嘉軒抽動繩子從潭

里吊起瓷罐,抱在懷中,眾人把擺在鐵廟里的供品,用細面做成的各種水果和油炸

的麻花做子一齊拋進潭中。

取水的人回到白鹿村已經是第二天早飯時間。白嘉軒走進關帝廟,把盛滿清水

的瓷罐兒雙手敬獻到關老爺足下,剛作完揖拜跪下一條腿撲倒在地人事不省。眾人

慌忙從他腮幫上抽下鋼纖兒,用香灰和黃表灰塞住穿透的兩個窟窿,抬回四合院里

去,用剛剛吊上來的井水擦洗了手心腳心心窩和後心,又給灌下一碗涼絲絲兒的井

水,白嘉軒呼喇一下睜開眼睛,奇怪地瞅著圍在爐上炕下的家人和族人,似乎剛剛

從西海龍王那里歸來而不曉塵世發生過什么。白嘉軒猛然瞅見站在他身子後首的鹿

三:「三哥!你把牲口喂飽了沒?」

直到取回來的那只細脖瓷罐里的潭水在關老爺的腳下完全g涸,雨卻仍然沒有

下。人們再也無法忍受等待的焦慮,懷著最後的希望把麥子撒進g裂的土地,犁鏵

翻起g裂的上層,躥起一股股黃s法煙。麥粒比谷粒更快的粉化了,真正出現了一

畝一苗的奇觀,那一棵希罕的麥苗是在牛n里僥幸出土的,g旱延續到臘月,落下

一場多年不見的大雪,凍死了白鹿原上的柿子樹,老樹新樹幾乎無一幸免。原坡楞

上和庄稼院里的柿子,有的個大如碟,有的人四棱突起,更有給皇帝進貢久盛名的

火晶柿子,現在全都在一個冬天里絕殺斷種了。大雪後接著是持續的冬旱的奇寒,

積雪不經融化而逐漸風g了。當春天到來的時候,原野上一片精赤,不見麥禾也不

見青草,滿眼是枯死的柿樹枝g。想種點蘿卜也不進籽兒,柿可當食,蘿卜亦可救

生,老天爺連一絲兒生存的機緣都不給白鹿原上的鄉民。g旱僵持過春天又延續過

夏天,當一場隔年不見的透雨降下的時候,人們已經不大關心或者無心c持秋田播

種的事了,種籽沒有了,耕牛也沒有了。曠年持久空前未遇的大旱造成了聞所未聞

曠r持久的年經,野菜野草剛挖出地皮被人們連根挖去煮食了,樹葉剛綻開來也被

捋去下鍋了。先是柳樹楊樹,接著是榆樹構樹椿樹,隨後就把一切樹葉都煮食凈光

了,出一茬捋一茬。榆樹葉是所有樹族中的佼佼者,捋了樹葉又扒了樹皮,剔掉粗

皮留下內瓤,剁成細未兒和水熬煮,就變成又粘又稠的絕佳的糊糊。白鹿原上的榆

樹是繼柿樹之後來的又一個家族。餓死人已不會引起驚慌詫異,先是老人後是孩子,

老人和孩子似乎更經不住飢餓。餓死老人不僅不會悲哀倒會慶幸,可以節約一份吃

食延續更有用的人的生命。只有莫名其妙的流言才會引起淡弱的興趣,一個過門一

年的媳婦餓得半夜醒來,再也無法人睡,撞摸身旁已不見丈夫的蹤影,懷疑丈夫和

阿公阿婆在背過她偷吃,就躡手躡腳溜到阿婆的窗根下偷聽牆根兒,聽見阿公阿婆

和丈夫正商量著要殺她煮食。阿公說:「你放心度過饉爸再給你娶一房,要不咱爺

兒們都得餓死,別說媳婦,連香火都斷了!」新媳婦嚇得軟癱,連夜逃回娘家告知

父母。被母親哄慰睡下,又從夢中驚醒,聽見父親和母親正在說話:「與其讓人家

殺了,不勝咱自家殺了吃!」這女人嚇得從炕上跳下來就瘋了……危言流語象烏鴉

的叫聲一樣令人毛骨悚然。

當這場年饉剛剛注定要來的先一年初冬,白鹿村在渭北以及在當地鄰村熬活兒

的長工漢們紛紛回到自家屋里來,即使不大仁義的主家也都提前付給他們全年的工

價,讓他們在離年終之前的二個多月就下工回家了,起碼可以省下一個人的口糧。

鹿三在街巷里看見這些提前下工回歸的兄弟哥們就想到自己。在麥子斷定不能出苗

以後,瞧著牲畜市場r漸下跌的行情,白嘉軒果決地賣掉了青騾和犍牛,只留下一

匹騍馬。這不算是多么聰明的舉措,誰也能謀劃得出來,一頭牛或一匹騾子一年間

吃下的精料——豌豆和夫皮,也許可以換回五頭牛和五匹騾子。除了糧食集集冒漲,

其余百物牲畜棉花木料布匹雜貨以及土地天天往下跌價,女子訂親的聘金也跌過大

半。在可怕的飢荒年剛剛露出暴虐先兆的時候,各s糧食一下就被推到至高無上的

權威地位,任何東西包括人本身都不得不俯首臣不得不跌價再跌價了。小麥無苗,

冬天不用上糞了;棉花旱死了,軋花機也甭招徠彈花主顧了;牲畜賣掉了,剩下一

匹馬浮不住一個人專門喂養;整個一個冬天和春天都將閑適無活兒,自己閑吃靜坐

在人家屋里怎么好意思呢?他深信白嘉軒絕不會象村中那些長工的主家那樣打發他

提早下工,需得自己說話辭別而不能賴著主家來攆出門去。晚飯後,鹿三抹了抹嘴

巴點燃旱煙袋,爽聲朗氣他說:「嘉軒,我今黑回去呀。」白嘉軒平和地說:「回

你回喀!有啥事你盡管辦。今年冬里沒啥緊活路喀!」鹿三料定主家理會錯了自己

的原意,就挑明了說:「我明r再不來咧!」白嘉軒依然平和地說:「我剛才說了

嘛!何止明r?三天五天你盡管走。」鹿三更透徹他說:「從明r往後,我再不來

了我下工咧!」白嘉軒這才從椅背上欠起身子:「那咋么了?半路上你就走了不來

了?離過年還遠著哩嘛!」仙草聽見了也湊到桌邊問:「三哥你犯了俺屋誰的心病

咧?你倒是明說怎么能走哩?」鹿三連忙解釋:「地里也沒啥活兒屋里也沒啥活兒

了,我白吃閑坐著不自在喀!」白嘉軒說:「你走了倒是自在了,可把不自在丟給

我了!」鹿三愣怔一下。臼嘉軒接著說:「為了省一份口糧攆你出門,人會說我啥

話哩?我心里能不自在嗎?」鹿三忙說:「不是這話!是沒活g了閑下,這誰都看

得見的事,不會胡說的。明年春上要是落下透雨地里活兒開場了,我不用你叫就來

了。」白嘉軒冷下臉說:「三哥你聽著,從今往後你再甭提這個話!有我吃的就有

你吃的,我吃稠的你吃稠,我吃稀的你吃稀;萬一有一天斷頓了揭不開鍋了,咱弟

兄們出門要飯搭個伙結伴兒——」鹿三咽了一口唾y,粗大的喉圪節猛烈地滑動了

兩下,沒有話說了。白嘉軒隨之輕俏地說:「沒活兒g了你就歇著睡著,歇夠了睡

膩了你就逛去浪去!逢集了逛集沒集時到人多的地方去說,耍糾方耍狼吃娃耍媳婦

跳井,說了耍了再歇再睡……你甭瞪眼!兄弟我不是給你撇涼腔是說正經話:天殺

人人不能自殺。年饉大心也就要放大。年饉大心要小了就更遭罪了。」鹿三覺得眼

里快要忍不住流淚,沒有說話就轉身出了院子進了馬號。直到新年春節前的祭灶r

到來時,他又一次下定決心,這回下了工明年再不來了,實在不能再進白家門白吃

閑坐了。

鹿三離開白家的前一晚,孝文硬著頭皮向父親提出借糧,白嘉軒拒絕了。這件

事更深地刺激著鹿三。正月十五一過,不見鹿三來上工,白嘉軒走進鹿三矮凌亂的

兩問廈屋:「跟我走,三哥。甭說我,自你過年走了紅馬r夜叫唏,要你喂它哩!

旁人添草拌料它不悅意吃喀!」鹿三的喉圪塔又猛烈的滑動了兩下,跟著白嘉軒回

到馬號。

孝文硬著頭皮進上房東屋,羅羅嗦嗦向nn白趙氏訴說,分家時父親分給他

的糧食可以接上秋收,可是秋天絕收了,來年的麥子也沒指望了,整個一個冬天喝

稀糝子湊合到臘月,年是實在過不去了……他哀告nn給父親說一句:「借些糧。」

白趙氏正想趁機教訓一下孫子,你看看你弄成啥光景了?白嘉軒從對面的西屋已經

聽見,大聲說:「你就甭開這個口!」白孝文再沒說話就從nn的屋里退出來回到

前頭門房。白趙氏對著西屋說:「你的心不是r長的是滋水河里的石頭!」白嘉軒

走進門來:「媽,你明r把那倆碎崽娃了引到後頭來。」

孝文向父親借糧傷臉以後就把兩畝水地賣掉了。白嘉軒得知這個消息後氣得

吃不下飯,指令孝武把孝文叫到後院正廳來。孝武走進前院門房東屋說:「哥!咱

爸叫你。」孝文仰躺在炕上只扭了一下頭:「我不去。」孝武端直站著:「咱爸叫

你你也不去?」孝文說:「後院廳房我不去,再不去了。」孝武威脅說:「那讓老

人求到你的門下?」孝文猛然從炕上翻起身來跳到炕下:「你甭跟我耍威風!誰愛

來不來我不稀罕!我也沒拿你啥沒借你啥沒欠著你的啥!」孝武不動聲s他說:「

哥你看你成了什么樣子?說話處事還象不象個兄長的?」孝文正想說出更辛辣的話,

泄一泄沒借著糧食的怒氣,也殺一殺弟弟的神氣。不料父親在院子里喝斥:「孝文

你出來!」孝文趿拉上棉窩走到院子,就看見漆黑的院庭里站著父親的佝僂的形體。

白嘉軒劈頭問:

「你把水地賣了?」

「賣了。」

「賣給誰了?」

「誰給錢多就賣給誰。」

「我聽說賣給鹿子霖了?」

「子霖叔有錢也有糧食,旁人買不起。」

「這地是在你爺手時置下的,你不能賣!」

「眼下這地分給我是我的。我想活命就得換一把糧食。」

「這二畝水地你賣了多少錢?」

「正說著哩!價官還沒說死撂倒哩!」

「你甭說了,這地你賣給我,我給你雙價。」

「那不行,大丈夫出言駟馬難追。你給我錢再多也不能收回

我的話了。」

黑暗里一聲嘯響,白孝文應聲一個趔趄跌倒在地,父親手中的拐杖抽擊到他的

臉上,繼之又砸到他的大腿上,白孝文卻感到了一種報復的舒暢,從地上緩緩悠悠

爬起來走進屋去,咣一聲c上門閂,把父親和孝武冷晾在院子里。孝武挽扶勸慰著

父親,走回後院廳房去了。孝文繼續恢復仰躺在炕上的睡姿,一條腿架在另一條腿

上,對女人說:「好咧好咧!從今往後再沒有誰來管我了!」

這一年的春節新年是孝文所能記得的最暗淡無趣的一個新年,白鹿原上遠遠近

近的大村小寨,聽不到鑼鼓聽不見喧鬧只零三碎四的幾聲炮響。正月初一的晌午,

孝文到白鹿鎮的饃鋪里買了五個白生生的罐罐兒饃,蹲在饃鋪的台階上吃了向饃鋪

掌櫃討了一壺茶喝,算是自己給自己過了個年。孝文吃罷又挑了五個揣進懷里,繞

道白鹿村後巷朝村子東頭走去。村巷里男男女女拖著孩子往祠堂匯集,飢荒之年也

不能少了給祖宗點一柱香叩三個響頭。孝文走進小娥的窯門噓聲嗔氣地說:「妹子

年好,哥給你拜年來了!」小娥正在案板上揉面團回過頭說:「你心里想妹子了,

嘴里可說是給妹子拜年拜年,拿的啥禮物?「你把哥的好心冤屈咧!」孝文從懷里

掏出一個又一個點著紅花的罐罐饃,擺到案板上說,「人家到飼堂拜祖宗哩!全村

就剩下咱舍娃子天不收地不管,咱倆你拜我拜你過個團圓年!」「這么說哥你坐火

炕上等著——」小娥笑了,「妹子給你擀面澆臊子。臊子面香著哩等一會兒再吃。」

孝文說:「我已經吃飽了。你先吃饃壓壓飢。咱先弄一回哥想死你咧!」「不成不

成我手上沾著面!」小娥搖頭。「又不用手……」孝文把小娥抱離案板走向火炕…

孝文對第一次在小娥身上能夠做到得心應手的事記憶難泯。那是要他挨過刺

刷抽打之後一個半月的一天後晌,第一次走出街門就端直走進田小娥的窯d。小娥

一驚一愣:「你大白天到我這兒來不怕人看見?」白孝文說:「過去怕人看見現在

不怕了,誰愛看就看。」小娥這時候才回過神兒來問他傷勢好了沒有,捋起袖子看

他胳膊解開胸口兒看他的胸膊。孝文攬著她的腰凌空把她托起來放在炕上。動手解

她的偏襟紐扣兒:「哥在炕上躺了半個月啥不想,就一門心思想著你這一對白鵓鴿

兒。」小娥象蛇一樣緊緊纏抱著孝文,淚花婆娑口齒喃喃著:「好哥哩你到底傷得

咋個象況……我不得見又不得問……妹子心疼你都快要瘋了………小娥說著,突然

翻起身來,雙手捧著孝文的臉頰,驚詫地問:「哥也你今r……行了?」孝文得意

地抹一抹脖子上的細汗:「這下你再不笑話我是蠟做了矛子了吧!」倆人被這個奇

異的變化鼓舞著走向歡樂的峰巔。自從破爛瓦窯開始一直到被捆到祠堂槐樹上示眾,

他都無法克服解開褲帶不行了勒上褲子又得行了的奇怪的痼疾,今天才第一回在小

娥面前顯示了自己的強大和雄健。小娥仍然解不開好奇:「過去到底咋么著是那個

怪樣子?今r個咋著一下子就行了好了?」孝文嘲笑說:「過去要臉就是那個怪樣

子,而今不要臉了就是這個樣子,不要臉了就象男人的樣子了!」太y光從窯土坎

上移到樹稍上,直到窯里完全黑暗下來,倆人都沒有離開火炕,一次又一次走向歡

愉的峰巔,一次又一次從峰巔跌下舒悅折谷底,隨之又醞釀著再一次登峰造極……

那時候白嘉軒正領著取水的村民走進峪口朝龍潭進行悲壯的進軍……

小娥從炕上下來勒好棉褲,在瓦盆里洗著手,回眸對躺在火炕上的孝文說:「

哥也今r個過年,你沒忘妹子也沒忘你,你給妹子送了五個罐罐兒饃,你猜妹子給

你留著啥好的?」孝文不在乎他說:「r包子r九子躁子面不是?不稀罕!我就稀

罕捉你那一對兒白鵓鴿兒!」小娥說:「保你稀罕!擱平常我不給你,今r個過年

才叫你享一回福……你等著,等我擀好面,咱倆吃了長壽面再給你。」孝文一骨碌

從炕上跳下來,精光著身子抱住小娥,凍得直抖:「你倒說得我躺不住了,快拿出

來讓我看是啥好玩藝兒?」小娥無奈又爬上炕,從窯窩里摸出一桿煙槍來說:「你

今r個嘗一口,保准過個好年。」孝文看見油光油亮的煙槍不禁一愣,接過那滑膩

的紫黑s的煙管指尖上感到冰涼,腦子忽然浮出姑父朱先生授課時慷慨陳詞的面孔,

那個永遠保持著平和敦厚儀容的朱先生講到禁煙時就失了常態。小娥在他面前半倚

躺著,撕開一層油紙,用細鐵釺挑起一塊膏狀鴉片在三個指頭間揉搓,然後就按到

煙槍眼兒上說:「等等,我給你點燈。妹子今r個服侍你過了好年。」連著讓孝文

吸了三個泡兒,小娥象哄孩子一樣拍著孝文的肩膀:「好好睡,妹子給你擀面去。」

孝文躺著,漸漸開始幻化,手臂舒展了腿腳輕捷如燕了,心頭似有一縷不盡的

柔風漫過去再指過來,頭腦里除去了一切生活的負累,似有無數的鮮花綠葉露珠滾

動。案板上咯噔咯噔擀面杖的響聲節奏明朗,小娥伸出胳膊推著擀杖前進又彎著手

臂把擀杖拉回案邊的動作象是舞蹈。他輕輕一縱就坐起來穿好衣褲,自告奮勇地坐

到灶下的柴墩上拉起風箱,快活地說:「妹子,你擀面我燒鍋,咱倆今r個過個夫

妻年。」小娥歡蹦蹦地在案板上玩著擀杖,偌大須葉一會兒卷到餅杖上,一會兒又

象揮舞一面旗字似的從擀杖上攤開到案板上,她勒著圍裙的腰即使穿著棉褲也不顯

臃腫,豐滿的胸脯隨著擀面的動作微微顫著,渾圓的臀部也微微顫著。孝文忍不住

嘻嘻他說:「哎呀妹子我又想了……」小娥說:「你是瓜娃子得了哪一竊?不看我

正切面哩!」說著,把切好的細面攏到木盤里托起來,放到鍋台上,看看鍋里氣兒

上來了,就推出鍋蓋,嘩啦一聲把面條撤進滾水里,又伸過胳膊拉上鍋蓋。這當兒,

她的優美g練的動作撩得孝文忍俊不住,一只手拉風箱桿兒,左手從下邊揪住褲腳

猛力往下一抻,棉褲嘩地一下褪過膝蓋,伸手抱住她按倒在灶下的麥秸上。小娥急

了:「哎呀面悶糊到鍋里咧!」孝文說:「讓它糊去!」小娥說:「而今糧食敢糟

踏?」孝文說:「一碗面不算個啥!」小娥無意損傷孝文的興致,仰躺在灶間麥秸

上,一手撫著孝文的臉,另一只手拉著風箱桿兒……

孝文分得的三畝半水地和五畝旱地,前後分三次轉賣到鹿子霖名下,那八畝半

水旱地里有二畝天字地一畝半時字地三畝利字地二畝人字地。八畝半地所賣的銀元,

充其量抵得上正常年景下二畝天字地的所得,臨到最後賣那二畝人字地的時候,孝

文已經慌急到連中人也來不及請,直接走進白鹿鎮鹿子霖的保障所,開門見山地說:

「子霖叔,那二畝人字地也給你吧,你就甭再推倭了!你憑良心給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