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部分(1 / 2)

六宮 未知 5989 字 2021-02-13

太子屬臣一面高興,一面抓緊時間籌備人手安排路線確保東宮使團安全。

卌六回機關算盡太聰明功虧一簣(下)

且說池越溪與舊情人相會,食髓知味,恨不能日夜與情人相守。

景帝也是繾綣戀懷,頻頻借皇後旨意給池越溪下帖,邀其入宮;兩人偷情上癮,難舍難分,但池越溪頻繁進會引起眾人起疑,尤其是得防著顧氏一族。

魏景帝決定,由他出宮與愛人相會,有錦衣衛高手護航,不怕人知。

最安全的幽會地點莫過於皇帝親賜的新太師府,原東田王府,先帝那會兒的舊王邸,那條連通皇宮與溫泉浴園的秘道早就清理干凈,只待景帝找到機會出宮。

新太師府的仆人都是皇家賞賜,皇帝的人,知道什么該看什么不該看;寧氏又是個不管事的,這事兒就成了。

安排妥當,魏景帝與顧夫人展開曠日持久的幽會偷情。

每日午時,池越溪便會進浴園泡澡,身邊只余韋秋娘伺候。景帝以三記叩石聲為約,池越溪打開暗門,放人進園,一番游龍戲鳳,景帝再乘興而歸。

基本上說,這件事可算是神不知鬼不覺。

當然,偶爾也會有緊急事件發生。通常是顧家小姑娘領著一大幫子玩野戰的宮中玩伴,滾得滿身泥,就近到太師府洗澡換衣服,撲通撲通跳進池水里打水仗,嘻嘻哈哈鬧翻天。

這樣反而更刺激,久而久之,兩人都見怪不怪了。

有時他們還會把偷情地點換到小孩子們淘氣的隔壁水池,在即將被發現的緊張尷尬慌亂中探索極致的歡愉。

顧家琪摸清規律,探明內外情形,萬事皆備,只欠東風。

這天,宮中傳來消息,李太後即將回宮。

楊林逋提前回宮,整理事務,為太後回宮做准備。楊林逋離宮兩月,宮中情況變化許多,他有很多話要與袁振公公交流。

一連數日,皇帝赴約時都沒帶東廠第一高手袁振。

顧家琪耐心地做准備,一點點把東西送到位。

東西兩邊宦官仍舊斗得厲害,牽連甚廣,連東宮太子這邊都安安穩穩地閉門讀書。七月的一天,顧家琪一身迷彩服,背著一管黑筒,出現在新太師府兩條街外的大榆樹上,茂密的枝杈間,固定黑三角鋼架,組裝好大火銃,顧家琪吸吸鼻子,拿起望遠鏡觀察。

此處正對池太師閣樓,畫檐樓角系有一對杏花白的飛魚,每回景帝與池越溪歡會,太師府里的探子會把它們換成茶花白的飛魚,提醒暗處錦衣衛注意警戒。

午時一刻,飛魚變色。

顧家琪輕吁一口氣,歪頭,眯眼,看准星,調整銃管的高度與方向,只等那最後一刻。

篤篤篤——空無一人的官道上,突見黑馬急駛,暗處錦衣衛現身,騎手翻身跳躍,身影翩若驚鴻,瞬間躍過顫抖的刀尖群,一腳踹開太師府大門。

顧家琪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張鐵血無情的冷硬面孔,震驚一閃而過,怎么會?

韋婆子高叫:「姑爺,姑爺回來了。」

浴園里二人驚動,眾仆沖出來喊打喊殺,顧照光橫沖直撞,捏著一人的喉嚨問夫人在何處,輕功飛縱,直沖接踢開緊閉的窗門。

池越溪側身,半l坐在池邊,發髻凌亂,衣裳濕透,室內還有著濃濃的y靡之氣。

顧照光一拳擊在木門上,石寺碎裂,他悲吼道:「溪兒,你對得起我!」

池越溪慢條斯理地清理身體與頭發,冷笑不語。她這般收斂,是給情人魏景帝溜走的機會。

否則,依她平日脾性,此刻早已罵開。

「誰,那個人是誰?」

顧照光在屋子里翻找,池越溪拼卻性命也要攔住他,顧照光見此,便知j夫還沒來得及逃走,更見憤恨,找機會用力踢那道暗門。

午時二刻,新太師府兩街開外的排水溝處發生爆炸事件,火光沖天。

「救駕!快救駕,密道塌了!」

兩名東廠太監護著衣裳不整的魏景帝退出暗道,顧照光看著皇帝,掌劈到半道,卡在池越溪姣美的容顏之前。

「走,快走啊。」池越溪衣裳半濕半褪,緊緊拖住顧照光,叫情人快逃。

顧照光一把推開她,池越溪落水,兩名功夫太監大喊:「陛下快走。」兩人回身對上顧照光。

景帝僅著黃絲單衣,慌亂地跑出浴園,錦衣衛隊聽到動靜前來救駕,景帝邊退邊喊道:「攔住他!」

顧照光一掌一個劈開擋在他身前的阻攔者,滿身殺氣,形若惡鬼。

錦衣衛阻攔不住,護著景帝步步倒退,大喊:「陛下,你先走,這里屬下擋著!」

魏景帝也有些拳腳功夫,他很快沖出太師府,顧照光緊追其後,盡管隨時都有人用命給皇帝逃生開路。

顧家琪幾番欲扣動扳機,但目標總在移動,不易瞄准,古版小迫擊炮炮彈又沒有紅外線定位跟蹤功能,其實這些理由根本無法說服她自己。

只是,在要動手的剎那,視野里出現顧照光的身影,殺景帝,勢必要連著顧照光一塊兒殺,她的手指就像有自我意識般,矛盾。

她終究是個凡人,對一個照顧自己多年的名義上父親,她、下不了手。

新太師府僅有一個後門,這條路早被顧家琪火葯阻斷。這原本是她原先計算好的進攻方案,讓景帝自動送上門來讓她殺。但此刻,還能說什么呢。顧家琪抿唇,上下牙床自我厭棄般地咬口腔內壁,手里飛動解火銃。

忽然之間,顧家琪心有所感,抬眼,對上景帝那雙氤氳的意味不明的眼。

「樹上好玩嗎?」

不過低頭間,魏景帝竟來到兩條街開外的榆樹下,把個小狙擊手逮個正著,這說明什么。

顧家琪的心猛然緊縮,透過零碎的枝葉間,生平頭一次,把這個年輕的、文弱的、沒有多少威脅感的皇帝從頭到打量到腳。

魏景帝,年二十七,身形秀如青竹,黑發散亂,黃裳輕飄,一張略長的凈臉,生得斯文溫秀,眉目疏朗雅致,神態內斂而沉靜,卻透出一種不可言說的危險。

這的的確確是一個危險人物。

忍氣吞聲放手青梅竹馬、韜光養晦八年整,布下天羅地網,一朝雪恥,雷厲風行!

顧家琪明明確確地意識到自己不僅僅是那只落網的魚,還是主動入網、幫助景帝成網的傻魚;而魏景帝這個漁夫,要網的不只是她這一條小魚。

空無一人的大道上,火日高照,灰石板路看起來亮得刺眼。

此時,這個外表文氣y郁,內在腹黑強大的敵人,背手而立,唇邊泛著一抹若有似無的淺笑,襯著那張溫文內斂的臉,真正是狡詐得不可方物。

魏景帝的從容優雅,著著實實地把「輕敵」兩個字打在顧家琪的恥辱柱上。

她口口聲聲道不輕視任何一個古人,但事實上,從最初睜眼的簡單算計到現在的火器研制狙擊安排,古代生活歷險過於順風順遂,讓她潛意識里產生一種無法超越的優越感。盡管她從不承認。

四年前,她曾用同樣的辦法算計過池越溪。

四年後,她竟然自大到用同樣的辦法算計一國之君,東廠的最高掌控者,這不是愚不可及自取滅亡是什么?

顧家琪跳下樹,她要重新認識她這一生的對手。

魏景帝的清笑,更顯意味深長。

「好玩嗎?」他又問道。

顧家琪很認真地回道:「很有意思,下次再較量。」

魏景帝笑得很是動容,抬手,整理小孩被樹葉枝椏勾散的發絲。

「昏君,哪里走!」顧照光擊飛錦衣衛,怒喝著沖過來,注意到樹根旁一大一小的對峙,他緊張地大叫,「你放開她!」

忽而,他警覺意識到,他摯愛的女兒,那柔嫩細白的小手指頭還放在粗重的黑色銃管上。

錦衣衛蜂擁,護牢皇帝,圍困顧氏父女。顧照光管不得其他,自欺欺人地干笑:「阿南,在這兒玩什么好玩的游戲,告訴爹爹好嗎?」

午時三刻,地道的引線燃到頭,新太師府各個角落爆炸此起彼伏,奴仆四處奔跑,哭叫聲震天。

顧照光僵住,僵直的目光從太師府的滾滾灰塵中轉向孩子錦軟粉雪的小臉,那雙仿佛會說話的眼,和從前一樣地溫潤、清亮,讓人不敢厲聲說話,唯恐嚇著這個乖巧的孩子。

此時此刻,晶晶亮的光芒卻讓人脊背發寒,如置冰窖。

「阿南,這是不對的,啊,你明白嗎?這是不對的,你、你怎么能這么做?」顧照光搖晃著孩子,他給孩子這深遂的城府嚇得神魂不屬。

顧照光心中的小阿南,是古靈精怪的,是憨態可掬的,是活潑嬌氣的,絕不是心思深沉無人可探知的y謀家。

一個打小捧在手心里嬌寵的孩子,如何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為什么?這是為什么?」

吹著熱灰塵的空氣,傳來池越溪叫喚情人的聲音:「四哥,四哥——」又被錦衣衛攔住送回府內。

顧照光身體猛地一僵,線條冷硬的復雜面容上,很難說,他是不後悔的。

「都是為父的錯,都是為父的錯。」顧照光把孩子緊抱在懷里,來到景帝身前。

錦衣衛齊齊排得更緊密,閃白的綉春刀晃來晃去:「小侯爺,你、你、你、你。。。這是弒君,快快束手就擒。」

顧照光站在對景帝來說算是安全的距離,神情平常,他道:「那晚的事,你從來沒問過我為什么。我也從未對人說起過。那年,文德太子驟然薨逝,先帝又病重,壽元不永,國之將傾,亟待冊立儲君。

當是時,瑞王與景王素有薄名,我與瑞王知交,按理我本該舉薦瑞王。

但是,我的妻子道她自幼熟識景王,知他胸懷大略,有治世經緯之心,而瑞王剛愎自用,對待異已者殘酷不仁,翻臉無情;為蕃王者,無妨;為帝王大不妥。

這番話與我心中的好友脾性一般無二,妻子又帶我暗中觀察景王面相,果有帝王氣象。

我自幼深受忠君愛國信念熏陶,總想為大魏擇立明君造福百姓。因此,當先帝請內閣大臣商議新君人選,我父聽從我的建議,推選景王。

消息傳出,瑞王當即叛亂。

我奉命鎮壓。瑞王畢竟是我好友,與他為敵,我心情極是痛苦矛盾,得勝後提前回府。

我以為我妻子會在房里等我,可惜她正與准太子在我與她的婚床上,笑話我這個被愚弄的傻瓜。你們不會知道我當時心情,竟像個懦夫一樣逃開,欺騙自己什么都沒有發生。」

顧照光平靜了一下,換了口氣,繼續說道:「後來,在先帝賜宴慶功時,我多喝了幾杯,外出解手,我又聽到有人在竊竊私語我這個被戴了五年綠帽子還不知情的傻子,不僅心甘情願地替j夫賣命,還給你養兒子。

你看,人人都為我不平憤慨,我若不做些什么都對不起自己了。

酒醒後我知道自己鑄成大錯,越溪是個好姑娘,我以為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她。

趕到今天我才明白,我最對不起的是這個無辜的孩子。

今日把這舊事說破,實是不想我的孩子再受折磨長大後還要被人非議。你喜歡越溪,你就留著,用不著偷偷摸摸。」

顧照光再沒往景帝那處看一眼,抱女上馬,策馬離京。

番外

當年情之翡翠無華(一)

京西,文德太子墓。

顧照光剛剛得知自己被心愛妻子背叛,心中的傷痛,實非常人所能想象。至今他猶能想起,當年初見妻子時,其人姿容婉約,步步生蓮的動人模樣。

李香蓮不僅生得溫柔美麗,而且性情大方,自嫁人後,便把丈夫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打點得周到妥貼;還與顧照光的兄弟相處甚融。

顧照光自小軍營生,跟著父親大江南北征戰,性格粗獷,不拘小節,身邊俱是硬邦邦的鐵漢,娶到這樣嬌美又體貼的妻子,顧照光真正愛寵到骨子里,一顆鋼鐵心化成繞指柔;二人興趣相投,夫唱婦隨這么些年,他以為妻子敬他愛他一如他對她。

可惜,他如今只能面對空氣,冰冷的石碑。

文德太子。

「兄弟,還是你說得對啊,女人不能寵。」顧照光感慨地拍拍石碑,看著天邊鉛灰的y雲,忽覺有異,他迅速閃身避藏。

片刻,四人追殺一人到此處。

京師六扇門總捕頭武林第一高手葉驚雲!

這是天子最信任的近衛,也是出名的正直之輩。再看那四名追殺者,俱是東廠都督葉重天手下四虎將,袁振綱,楊林逋,汪大德,五恩濟。

顧照光此時方覺怪異,皇子墓地竟無人駐守。只怕有大古怪。他正要現身救助,葉驚雲忽地出聲道:「你們這四賊子,竄通李貴妃,干下這等大逆不道之事,我必抓你們繩之以法!」

此時,葉驚雲已完全落下風,說出這樣大言不慚的話,實在讓四監好笑。

王恩濟笑道:「那你就閻王爺那兒給你的j夫討公道吧!」

顧照光驚而失神,葉重天死了?

他離京鎮壓瑞王叛亂數月,竟不知宮中發生如此大變故。葉重天與葉驚雲是同門師兄弟,共投六扇門為天子效力。在一次抓捕大盜執行任務中,葉重天被敵y傷,無奈改入東廠。得天子信任,擔當都督之職。

顧照光的視線轉向文德太子的新墓,葉重天、葉驚雲都被李貴妃所憚,這里頭有什么意思,顧照光收回了那一步,忍著心痛,眼睜睜地看著四監殺死好友。

四監將心腹大患打得只剩一口氣,再灌御賜毒葯,等人死透,拿出易容工具,將葉驚雲裝扮成葉重天。

楊林逋進位,在先太子墓碑上推動八卦相位,幾番組合後,墓門滑開,楊林逋招手,汪袁衛三監把人扛入內。墓碑合並,毫無異狀。

一柱香後,四監踏出太子墓,無須面容上隱隱興奮帶喜色,沒了原來的緊張與恐懼。

四監互相對了個眼色,奔遠。

顧照光耐心等卻兩盞茶時光,四監去而又返,楊林逋在墓碑刻字上輕輕一撩,沒有人打開機關的痕跡。楊林逋神情凝重,仔細觀察墓園環境:「你們四周再看看。」

「楊頭,你也太小心了。」王恩濟道,他用舌頭舔舔唇邊,「沒人知道葉驚雲就是葉都督。嘿嘿,一時口誤。不是陛下說賞那廝全屍,過兩天還要看看太子的墓,咱們也不用這么麻煩。兩滴化屍水就解決了。」

楊林逋微微笑:「小心些,總是好的。」

隨著這個字的結束,楊袁汪仨人三掌齊打中王恩濟。袁振綱呸聲,道:「個多嘴多舌的,留你多口氣,焉有咱家性命在。」

「若非、要他出力,這事哪有他的份。」汪大德一腳踢去,王恩濟頭骨全碎。

楊林逋掏出大白絹擦拭手指尖:「弄臟了清理麻煩。」

袁汪一想如此,不再動手。楊林逋又道:「埋了。」

王恩濟顯然沒資格進太子墓侍奉,三監雖然心狠手辣,卻很有太監的c守與至高層次的精神追求。

三監埋好王恩濟屍骨,遠離;又返回;如是三回,三監疑慮終去,不再出現。

顧照光走出藏身地,依索開墓門,入太子墓x。

在墓室中宮後殿殉葬宮人處,顧照光看到管理宮人的主位上,放著那具新屍,不禁淚殤。東廠都督葉重天,皇帝最信任的左右手,怎么會被陛下賜毒酒置於此地。

就算要殉葬,葉重天也該陪伴現任帝王長眠地下。

葉驚雲死前又想傳達什么,但二葉均死,所有秘密都要隨他們入土了。

「遠、遠。」死透的新屍卻在這時發出低微的聲響。

顧照光驚動,迅速回到正中位置,搭上骨脈,為葉驚雲輸入真氣。

「別、別」葉驚去存著一絲心力,是要告訴顧照光一個大秘密,「十、十溪坡,後、後船、船、」

葉驚雲含恨而死,顧照光深吸一口氣,將人原樣擺好,迅速奔向京中名勝地十溪坡。此時京師六扇門總捕頭葉驚雲之死尚未傳開,京里秩序井然,顧照光沒花太多力氣就找到一名在畫舫討生活的歌伎,小腹微隆。

顧照光以為葉驚雲是臨終托孤,像無良的風流公子哥般,就看中她有孕,玩起來別有一番滋味,包下她的船。

夜了,歌伎把船搖到湖中心,低語道:「顧遠山。」

顧照光深信自己的易容術,雖非獨步武林,也不可能被一個江湖賣藝女勘破。

歌伎換嗓音再喚,顧照光嚇得差點兒摔落湖,此人並非他人,竟是早已死透的葉重天假扮!

「驚雲死了。」

「是。」

「帶我去。」

顧照光抱起軟若無骨的歌伎,飛回太子墓x。入墓內,葉重天瞧著葉驚雲的屍骨,無語。顧照光靜默守在一旁。

「你如何恰巧在此處?」葉重天忽然問道。

顧照光雖覺家丑沒臉,但在長輩前也沒有隱瞞。

葉重天淡淡道:「你認為自己粗魯、不會討女子歡喜,又長年不在府里,李香蓮年輕嬌美,無法忍受寂寞,與人私通也情有可原;你甚至還想著,只要她日後不再與景王見面,你可以當作不知有此事。」

顧照光沉默,他的確這樣想。

葉重天嘿嘿一笑,道:「你去前面看看,看完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