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部分(2 / 2)

兵部尚書佚事 未知 6247 字 2021-02-13

一個十來歲的孫女打開大門邊上的j舍,十幾只j咯咯咯飛奔而出,有的奔往屋前坪子,有的奔往廳上,奔到哪就在哪拉屎。孫女急了,拿起掃把趕廳上的j,可是j拉屎很快,逃著逃著就拋下一團。

李春燁皺了皺眉,到神龕後面取掃把。掃把還是老傳統,用蘆葦花編的,但即使嶄新,也給剪掉了細軟的尾巴,只留小小的核心。這樣,掃起來更費力,但是更干凈,塵埃也不易留。這房屋是老舊的,廳上地板的磚塊大都已經破碎或者變形,縫隙中的泥土變黑變硬,但是油光發亮,一塵不染,得歸功於這樣的掃把。當然,更重要的是母親似乎有潔癖,可以窮但不能不干凈。還因為家里要織布,捻線有一道工序要從口中拉過。難怪李家的「熱布」特別受人喜愛。既然如此,為什么又要養j呢?

掃j屎挺麻煩。因為剛拉的j屎較稀,得先用柴灰蓋一下,掃起來才干凈。李春燁沒掃幾下,孫女趕完j回廳上,慌忙請求要過他手中掃把自己掃。他又無所事事,起身往外踱步。

老邢也早起來,正在坪子邊上清理垃圾。李春燁走到他身邊,真摯地說:「叫你休息幾天!在這里,有人會做!」

「唉!」老邢說,「沒點事做,更難受唄!」

李春燁感謝地笑了笑,隨他去。老邢是「無名白」,當李春燁管家一年多了。「無名白」是指沒能混進宮的太監,多達十萬之眾,流浪在京城當乞丐、小偷。老邢能給李春燁當管家算幸運,所以主仆都滿意。他言語不多,整天默默地做家務。他曾經在街頭混過,身手挺好。傳說用豆子擲他,他能用筷子接住。擲了半升豆子,無一粒掉地。李春燁問是不是真的,他說那太誇張,可是抵擋兩三個人一般沒問題。這次回來錢物帶得多,所以請他一路護送。休息幾天,還要請他跟到湖廣。

何以度瀟湘七(2)

李春燁突然想母親該起床了,便回頭往她那里去。孫女已經端了水給母親洗臉。母親聽李春燁來,忙說:「我這里不用你c心。今天是十五,你要去神龕點一下燈,爺爺乃乃保佑你們大大小小平平安安!」

李春燁聽了,當即退出。這種事他多年沒做,因為在家難得剛好逢到初一十五,但章程一想就想起來。他先到廚房盛一碗新鮮飯擺到神龕上,再點上香和燈,拜了幾拜爺爺乃乃。他想到一個老問題:該給父親做個神位。可母親總不讓,說他會回來,每餐飯還要擺他一個位子,全家人只好附和著。其實,李春燁心里根本不信。小時候,她總是說:「你爸啊,給石伯公藏去了。等你長大了,敲鑼打鼓去找,你爸就會回來。」當時他很相信,天天盼著長大去找爸爸。鄰里有人給石伯公藏了,敲鑼打鼓,滿山遍野去找,他跟著去看熱鬧。找到人,他呆呆坐在一個岩d里,人好好的,身邊有一堆松葉和松子。事後問他怎么回事,他不知道,只知道石伯公煮了粉干和蛋給他吃(即松葉和松子)。聽起來有點恐怖,好在石伯公不會傷人,只是和人開開玩笑。父親如果真是給石伯公藏了,肯定早回來。問題沒那么簡單。父親是做生意的,把泰寧產的上好木材販到福州,從那里轉賣其他地方。泰寧到福州,要經過蘆庵灘。金溪十八灘,灘灘鬼門關,其中蘆庵灘最凶險,一歲中幾無完舟,這是閩西北一帶誰都知道的。父親在這條水路上失蹤,哪還有回?他如果還活著,怎么可能五十多年不回來,也不寄個信?但母親很執著,李春燁只能在心里一並祈禱父親在天之靈。

祭完祖,李春燁重新邁出大門,坪子上踱了踱,佇立在小橋邊。這橋其實只是兩塊小石板,橫跨的只是條一步寬的小水圳,但邊上做了個石埠,可以洗衣洗菜。跨著水圳還有冬瓜、南瓜架,架邊有一排木槿花,再過去就是鄰居。正面是幾丘水田,對面是小山坡,以及通往城里的小路。

霧茫茫,天地渾然一色,三五步之外什么也看不見。可對於李春燁來說,用不著看,濃霧之中的一切都在他心里。

與李春燁家相鄰是蕭家。四十多年前,蕭家兒子在結婚那天晚上暴死,新媳婦「赤坑婆」送完葬,開始在蕭家小樓獨居,置未婚夫的像,三餐飯用繩子從窗口吊上去,每食必奠。每天除了祭夫,就是幫李春燁家捻苧麻線,掙些小錢,也是從窗口吊上吊下。當時,李春燁還年輕,還沒結婚,見「赤坑婆」頗有姿色,額上有一顆大大的黑痣,還曾想入非非。清楚地記得,她結婚那天,他不僅去看了,還參與捉弄新郎新娘和媒婆。按規矩,新郎和媒婆可以抹紅臉也可以抹黑臉,新娘只能抹紅臉,可他只貪摸一下新娘那漂亮的臉,居然給她抹墨。當然,她不敢生氣。晚上鬧d房,更是沒大沒小。那房間很小,擠了七八個人,有的坐到新婚的床上,說是坐了新婚床不會腰疼。人們要新郎新娘親嘴,拉拉扯扯。他也積極參與,拉新郎的時候,不知怎么一肘碰到後面她身上一處格外柔軟的部位。他立刻感到那是她的茹房,一陣快意襲來……不想,鬧完d房回家,興奮的他還沒睡著,就從d房傳來一片哭聲。送葬結束後,他再沒見過她。聽說她自毀容顏了,令人惋惜。她如果沒死,肯定還在那小樓上。想到這,他不由望了望那霧中的小樓,只見自己一個守寡的媳婦拿了一籃苧麻皮到那樓下,往吊籃里放。他不忍心看,轉身往外走。他想到自己兩個年紀輕輕守寡的媳婦,她們比「赤坑婆」好,生活基本正常。可是,她們能像母親像「赤坑婆」一樣守下去嗎?母親有兒子,而且是他這樣有出息的兒子。可她們呢?她們連個女兒也沒有,怎么守?

李春燁不想想那些煩人的事,轉而想鄒狀元。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個山谷屬於他。

鄒應龍官至簽書樞密院事兼參政知事,相當於丞相。六十六歲的時候,致仕回鄉,在這山谷百步深處築蓮池書院,流連山水,晨出而夕忘還。理宗皇上得悉,書「南谷」二字相贈。從此,這山谷就叫南谷。七年後,鄒應龍在蓮池書院無疾而終,葬這谷口左邊小山岡。右邊小山岡是五魁亭,那供著本縣狀元葉祖洽、鄒應龍,解元黃應南、江廷賓和會元蕭舜咨,是泰寧文明的象征。李春燁的家,在這三者之間。泰寧八景,一曰堂北雙松,二曰城東三澗,三曰旗峰曉雪,四曰爐阜晴煙,五曰魁亭懷古,六曰南谷尋春,七曰金鐃晚翠,八曰寶閣晴雲,八者此占有二。一代又一代,年年歲歲,多少人到他家兩邊山岡來賞景,憑吊,勵志。前輩的詩文,早已銘刻在他心里:「槎牙老樹懸斜日,獨客憑高長太息。昔年文士五魁聯,今日空亭鎖荊棘。四面山水畫圖開,文明景運還重來。寄語芹宮諸俊彥,青春事業莫徘徊。」李春燁注定要記這些詩文,要效仿這些狀元,甚至想過將來要有鄒狀元那么大的墓。在少年青春之時,給他以極大的動力。在他一再名落孫山之時,仍然給他以激勵。然而,終於盼到金榜題名那一瞬間,他卻感到絕望:這輩子再也當不上狀元了!

何以度瀟湘七(3)

近十來年,李春燁都生活在這y霾之中。他想逃避,帶母親進京,徹底逃離,可是母親不願遠離家門,他還得回這個出過兩個狀元的小地方。何況,這y霾是籠罩在他心上,走到哪也揮之不去。於是,他又想抗爭:我要比你兩個狀元更多留點什么在人間!

說實在話,葉祖洽、鄒應龍除了狀元之名,並沒有給後人留下什么。青史上,他們沒留大善大惡,——對了,《宋史》上有葉祖洽的傳,長達四百九十九個字,把他寫得很壞,但現在一般人沒幾個人知道他壞,可見他壞也壞不到哪去;鄒應龍很多人說好,可《宋史》中他的傳只有二百一十三個字,只是一些干巴巴的官名地名,並沒有記什么事跡,可見他好也好不到哪去。大地上,沒留這兩個狀元的只磚片瓦,他們的故居早已灰飛煙滅。文化上,沒留這兩個狀元的只言片語,葉祖洽在殿試中斗膽寫道:「祖宗多因循苟簡之政,陛下即位,謀而新之」,曾引起雄心勃勃想做一番事業的神宗皇上的共鳴,為他在與上官均的競爭中最終奪得狀元榜,但是過眼煙雲;鄒應龍好像有幾首詠蓮的詩,可只是在族譜上、縣志上,那算什么?宋朝不比現在,那可是詩詞鼎盛時期啊,又是理學大興之時,他們居然沒一句詩詞留下也沒有做一點學問。還不如北鄰邵武的嚴羽,他「不肯事科舉」,但他著作的《滄浪詩話》卻是一部全面而又系統的詩歌理論著作,對中國古代美學理論發展有很大貢獻。也不如東鄰將樂的楊時,他只是個進士,卻在理學上造詣頗深,以至令他那著名的恩師程顥感慨:「吾道南矣!」並留下一條「程門立雪」成語。甚至不如景翩翩,她還能讓人「雖然未見天女面,快語堪當食荔枝」。除了個狀元名分,葉祖洽、鄒應龍什么也沒有。我李春燁雖然不才,官運不濟,沒什么建樹,至少可以留點磚磚瓦瓦。正是出於這種想法,他才節衣縮食積錢,才向皇上討福堂木樣。如果把皇上的傑作蓋在這荒郊野嶺,錦衣夜行,那有什么意義?

太陽像團蛋黃一樣冉冉升起,濃霧漸漸消散。五魁亭又長長地投下y影,不偏不倚映在李春燁和那條彎彎的小路上。他心里一沉,很是無奈,嘆了嘆快步離去。

何以渡瀟湘八(1)

吃過早飯,李春燁換了官服,乘轎子去見知縣。

剛過利涉橋,李春燁撩開簾子吐口痰,一時太快,差點吐到一個人身上。朝著人吐口水是表示輕蔑,往人身上吐痰更不得了。他定睛看那人的背影,年紀與他相仿,頭戴棉帽,卻光著腳,挎個大竹籃,籃子里裝滿青菜,看樣子是從菜地回家,正站在路邊撒n。真沒修養!李春燁心里訓道,正要收回目光,那人覺察動靜,忙回首,四目剛好相對。他兩眼一亮,本能地呼道「禹門兄」。他立即叫停,下轎又呼道:「禹門兄!」

雷一聲怔了怔,認出眼前的李春燁,但只是冷冷地笑了笑:「是你啊!」

「我前天晚邊才回來,昨天還叫人去請你,呆會兒還想去看你!」

「不敢當!這么大的官,不敢高攀!」說著,雷一聲開步離去。

「禹門兄,你聽我說!」李春燁追上雷一聲。「我好像沒得罪你吧?」

「我沒說你得罪我。」雷一聲邊說邊走。

李春燁跟在雷一聲身邊:「可你為何總不理我!為什么?為什么啊!」

「沒為什么。」雷一聲繞開李春燁而走。「你去吧,別誤了你的前程。」

李春燁呆立一旁,眼睜睜看雷一聲離去,眼淚奪眶而出。

要知道,小時候,直到李春燁進士及第以前,他們多好啊!連李春儀都嫉妒,說李春燁跟江日彩、雷一聲是親兄弟,跟他不是。他們三個一起師從邱秉忠。恩師曾開玩笑說,他們像三頭可愛的小豬一樣賽著吃、賽著長。後來,李春燁隱居到天台岩讀書,江日彩隱居到黃石寨讀書,雷一聲留在城里。那年冬天,下著大雪,雷一聲帶恩師到外面觀賞雪景,先到天台岩看李春燁,從那里到甘露岩寺,然後乘竹筏到黃石寨看江日彩。那天多美啊,這輩子都忘不了!

碧水丹山,本來就多姿多彩,現在銀裝素裹,平添幾分妖嬈。金溪蜿蜒在林邊石邊,浪花與雪花飛舞,使得這冰天雪地充滿活力。恩師帶著李春燁、江日彩、雷一聲三個得意門生泛舟溪流,感慨萬千。

「大雪紛飛何所似?」恩師要求靠自己最近的李春燁先對。「二白,你先來吧!」

李春燁望了望漫天飛雪,清了清嗓子,即對曰:「烽煙滾滾征塵起,粉裝玉砌綉前程。」

「完素,你呢?」恩師指江日彩。

江日彩隨口而出:「無須如此飛棉絮,政簡刑嚴保萬民。」

恩師最後指手拿竹篙幫助撐筏的雷一聲:「該你了,禹門!」

雷一聲胸有成竹:「鐵骨沖寒凌霄志,刀尖箭鏃意泰然。」

「嗯,人各有志,各有千秋,都不錯啊!」恩師贊賞完,自己也吟兩句。「如鹽落水影無蹤,是咸是淡總分明。」

此情此景,此聲此息,仿佛就在昨天。可轉眼間,怎么形同路人?為此,李春燁自省了許多個夜晚,至今不明白。當年他和雷一聲一次又一次名落孫山,窮途末路,曾經議論過科場作弊的事,兩個都憤慨,以為可恥,表示寧願一輩子不及第也不作弊。李春燁終於在萬歷四十四年(1616)進士及第,雷一聲仍然沒中,而這一年的京師會試發生大明有史以來最嚴重的沈同和舞弊案。雷一聲會不會認為李春燁也作了弊只是沒被發現,因此再也看不起他?可惜恩師已作古,他只能跟江日彩談此事。江日彩說雷一聲看破紅塵了,自號無懷居士,性情日益孤傲。李春燁想:你看破紅塵,你再孤傲,再怎么也不能這樣冷落老同學老朋友啊!他又傷心又氣憤,真想再追上雷一聲討個說法。這時,一個小吏路過,見一個從三品大官在這里抹淚,慌忙上前詢問:「大人,怎么啦?」

「沒……沒……沒事。」李春燁這才想起自己著了官服,失態了,連忙走向停在幾步外的轎子。

縣衙在城北,坐北朝南,八字牆像兩扇門向兩邊長長地伸延,分別醒目地寫著「大明千秋千秋千千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一早,知縣王可宗便安排衙役在城門探望。一見李春燁的轎子來,飛快稟報。李春燁轎子進入衙前街,衙樂便熱熱鬧鬧地吹打起來,王可宗到大門口恭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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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渡瀟湘八(2)

穿過大堂,有個大大的院子,當中兩棵高大的古松。這就是杉陽八景之一的「堂北雙松」,夏可以在樹y下納涼,冬可以在樹邊曬太陽,現在只能坐在廳上望松骨聽松風,偶然有幾根松針飄落懷中,發發「歲寒挺挺霜雪姿,長與英賢勵高節」的感慨。

寒暄,落座,上茶。王可宗關切地詢問:「皇上龍體可好?」

王可宗這么問並不唐突。四年前,五十八歲的萬歷皇上駕崩,三十二歲的泰昌皇上繼位,誰料即位十幾天就得病,僅一個來月就歸西。現在天啟皇上才二十來歲,年紀是輕,可那宮中妃子個個亮麗,個個如狼似虎,能頂得住嗎?事實上,天啟皇上也是面黃肌瘦,脈沉氣短。不過,王可宗不可能知道這些,知道些也是道聽途說。以前,李春燁想象,皇上應有盡有,一定紅光滿面,風流倜儻,現在才知道正好相反,一個個都是幾幾歪歪的病鬼。當然,李春燁不便對外人說皇上的不是,只能笑笑說:「好啊!皇上血氣方剛,風華正茂哪!」

「遼東可好?」王可宗又小心詢問。

「好啊!」李春燁隨口即答。王可宗問這話也不是空x來風。東北一隅,區區後金不安分,不自量力,屢屢犯我大明。時運也有不濟,虎落平陽被犬欺。就說前年吧,好好的年沒過完,後金可汗努爾哈赤就率他的「無敵雄師」進攻廣寧(今遼寧北鎮)。遼東巡撫王化貞對皇上說,給他六萬兵,就可一舉盪平韃虜。結果,給了他十四萬,還是全軍覆滅,廣寧失陷,喪失四十余座城。但這兩年,相對平靜。李春燁不屑一顧說:「那韃虜,總共才幾丁幾口啊,不過四十余萬。我大明,一億三千多萬同胞,每人吐一口唾沫都能把它淹個精光!」

「是啊是啊!哪天多派些兵,索性把他們滅了,根除後患!」王可宗咬牙切齒說。

「噯——,我大明是禮儀之邦,仁義之師。我們不要人家一寸土地,人家也休想耐我何!你說是嗎?」

「那是那是!」王可宗傾身往李春燁一側靠了靠。「聽說——,現在守遼之將袁崇煥,還是江御史舉薦的?」

「是啊!你怎么知道?」

「前些日子,江御史回鄉,我拜訪過他,談及此事。」

確有此事。袁崇煥進士及第後,到邵武做知縣。江日彩回泰寧探親,來回必在邵武過夜。江日彩不久任太仆寺少卿,督餉遼東、兼管兩京十三省軍務糧餉,而袁崇煥自幼非常關注國家安危,關心遼東局勢,頗有見地。談及遼東,兩人投機得很。天啟二年(1622)初,廣寧失守,國人震驚,急尋棟梁之才。江日彩便擬一份奏折《議兵將疏》,直陳明軍在武備上的不足,並力薦袁崇煥,請求朝廷破格重用。江日彩畢竟身輕,特地請跟皇上接近的好友李春燁參謀,又請同僚御史侯恂一起署名。他們漏夜推敲疏文,斟字酌句。李春燁記憶猶新:

今邵武令袁崇煥,夙攻兵略,精武藝,善騎s。臣向過府城,扣其胸藏,雖曰清廉之令,實具登壇之才,且厚自期許,非涉漫談。其交結可當一臂者,聞尚多人。今覲見於輦轂下。樞部召而試之,倘臣言不虛,即破格議用,委以招納豪傑,募兵練之寄,當必有以國家用者。

皇上得悉,當即采納。江日彩正月上疏,袁崇煥二月就調任兵部職方主事。上任當天,他單騎離京出關,實地考察,與老兵研討方略。回朝,袁崇煥說:「給我兵馬錢糧,我一人足矣!」皇上大喜,馬上又提升袁崇煥為山東按察司事山海監軍,撥付二十萬兩白銀供其募兵。

王可宗感慨道:「我發現,泰寧人如其山川,外質而內文,不習聲華,其實地靈人傑,人才濟濟啊!」

「過獎了!」李春燁呷了口茶。他感到這茶欠佳,茶藝更次,但口有些渴,還是又喝了一口。「袁崇煥是廣東人。我們泰寧人,只能動動嘴……」

其實,李春燁對袁崇煥有些自己的感覺。掛帥遼東,你以為肥缺是嗎?滿朝官員,哪個不知道「關門為死地,總兵為死官」?兵部連選兩個遼東經略沒一個敢上任,最後由重臣填選票,這才弄去兵部侍郎王在晉。明令不准他辭職,他還是動不動就說讓我回去吧,我寧肯不當這官。人家是要去都躲著,你袁崇煥卻爭著要去,想當官想瘋了!真是個「蠻子」!再說,你以為你袁崇煥真是中流砥柱、國之棟梁嗎?未必吧!雖然也是進士,可你授知縣而沒留京城進翰林院,可見你考的名次並不高。我雖然也不太高,還留在京城而沒給派到小地方!你生在南方長在南方,跟遼東相差十萬八千里,對那里了解多少?即使了解,也是書本,而且也主要是四書五經,並沒有專門攻讀兵書,更沒有打過一天仗,就想去領兵?太瘋了!皇上年幼,又剛登基,病急亂投醫,也是瘋了!一個朝廷落到這樣用人的地步,全都瘋了……這么想著,李春燁不停地笑著重復「只能動動嘴」,忍住想說的是「袁崇煥也只能是動動嘴啊」!

何以渡瀟湘八(3)

「動嘴也不容易啊!要有一顆報國之赤心,還要有一雙識才之慧眼。哪天,大人幫我美言美言,說不定我也一舉進京!」

原來如此!李春燁心里陡生反感,但還是應承道:「好啊!哪天有機會,我保證跟皇上面疏!」

王可宗卻笑道:「開玩笑!開玩笑!好了,時候不早,請大人吃個便飯!」

李春燁隨著立起,隨即又坐下:「我倒是有一事,想麻煩知縣。」

「用得著小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