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部分(2 / 2)

程子執第一次發現許自在有一雙明亮的眼睛,尤其在憤怒的時候這雙眼睛發銀色的光,也只有在憤怒的時候,這雙眼睛才會一眨不眨的注視著自己。但很快,這雙眼睛的光彩就暗淡下去,「你這只邪惡的魔鬼,上帝會懲罰你的!」許自在輕聲說,說完再也不看他。

程子執寧可許自在向自己開火,也不願意這樣冷戰,他不希望被她漠視。他揪住許自在的頭發,讓她把頭抬起來,看著自己「我就是魔鬼,怎么樣?我就是要纏著,你怎么樣?你能拿我怎么辦?」

許自在始終閉著眼睛不理他,任憑他胡鬧!因為她知道,短兵相接,自己並不能占什么便宜,如果不理他,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偃旗息鼓了。

其實她不是不想反抗,只是沒有實力,她要等待時機,扭轉戰局。

許自在一直在程子執的欺壓下過日子,他想了很多點子欺負她,比如在她的文具盒里裝滿粉筆灰,把一只扒光了毛的麻雀放到她的抽屜里,上課起立的時候偷偷把她的椅子搬走,讓她坐個空,……

每次許自在都不是特別在意,她不說話,只是漠然的注視他,這更激起他嗜血的本性,他要許自在有點反映,他想許自在注意他,所以他更變本加厲去欺負她。他越是這樣,許自在就越沉默,甚至有時候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許自在與程子執的戰爭在無聲的硝煙與戰火中展開。

幾年過去了,許自在已經習慣了大院里的環境,夏天的傍晚,她喜歡出來散布,尤其喜歡到老槐樹下坐一會,樹上還架著那架老秋千,微風吹起的時候,秋千的繩索發出吱扭吱扭的聲音,吸引著自在的注意,她從小就向往盪在秋千上,拋到最高點,就這樣隨著秋千一前一後的盪,能讓她忘記所有的不愉快。可是程子執剝奪了她這種快樂。

許自在倚在老槐樹上,想事情想的出神,並沒注意到身後站了一個人,

「想不想盪秋千?我來推你。」許自在回頭看到程子執似笑非笑的盯著自己,轉身想走,卻被他拉住,「怕我用秋千謀殺你嗎?」

許自在冷冷哼了一聲,壓根也沒打算理他,遠遠的看到寧浩走過來,她喊「寧浩,我在這里!」寧浩聽到聲音也過來了,「找你半天,原來在這兒啊!走,去看電影,剛才王秘書給送來兩張票,《雷雨》,你不是一直想看,一會兒就開始了。」寧浩拉著許自在的手往放映廳走去。

程子執留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背影,從小寧浩就喜歡牽著許自在的手,現在仍是。程子執突然覺得心里酸不溜丟的。

寧浩看著許自在看電影時陶醉的表情,忍不住想笑,當她專注於某件事情的時候,就象一只溫順的小貓,非常可愛。如果能和她永遠在一起多好啊!可是,……

想到這里,寧浩有點沮喪,聽父母說,他們明年就要回深圳工作了,到時候他就要離開大院,去深圳上學。

六年級是許自在最難過的一年,因為她在大院里唯一的朋友——寧浩去深圳了。臨行前,寧浩打碎自己的小金豬,用里面所有的錢給許自在買了一個禮物,一個漂亮的梅花別針,許自在把它別在胸前去送寧浩的火車,回來後,許自在把別針收起來放到床頭櫃里,她要珍藏起她和寧浩那段童年的友誼,那最美好而單純的情誼。

寧浩走後,許自在開始一個人上學、放學,大院里其他孩子偶爾也跟她一起走,但大家都是各走各的,之間也沒有任何交流。程子執成天嘲笑她得了自閉症,她只是偶爾嚴厲的看他一眼,用眼神警告他閉嘴!

小學要升中學的時候,同學們都開始選擇好學校,程子執被直接保送到r大附中,許自在也在報送的范圍內,可是她拒絕了,她跟老師說要自己考。

考試結束後,許自在松了口氣。

暑假的時候,大院里組織孩子們去夏令營,想到程子執他們都要去,許自在就覺得無聊,她才不要和他一起呢!而且大院里這些孩子們從小就與她為敵,肯定玩不到一起。

晚上回到家,乃乃卻告訴她,暑假期間她和爺爺要去療養,怕這段時間沒人照顧她,所以給她報名去夏令營了,許自在欲哭無淚。

夏令營的班車停在大院門口,孩子們都興高采烈的上車了,只有許自在還在下邊磨磨蹭蹭,希望夏令營教官別點名,那她就可以不去了。

可是偏偏程子執眼尖,一眼就看見許自在在車下,還在車上大喊:「許自在,快點上來,就要開車了!」

許自在瞪了他一眼,心想「沒事你瞎喊什么?這個夏令營去了還不等於是被你們虐待嗎?」

車上大大小小的孩子不下30個,許自在挑了個後邊最不顯眼的位置坐下,這下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所以就打起精神吧,如果程子執再找自己麻煩,嘿嘿,那就不客氣了,反正這次夏令營以後就要和他分道揚鑣了,以後不上一個學校,也就不用再怕他打擊報復了。許自在象個白痴一樣憧憬著沒有程子執的學校的幸福生活!

班車開動起來的時候,許自在就要夢見周公了,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有人坐在自己身邊,她動了動又閉上眼繼續睡。

程子執覺得許自在睡覺的時候象只吃了蜂蜜的熊,本來他坐過來想跟她聊聊天,問她考試考的怎么樣?現在她睡著了,也不好叫醒她,干脆等會再說吧。

關美雲看程子執坐到後排也跟著坐過來,她唧唧喳喳的和程子執說個沒完,一會兒說班里的趣事,一會又說大院里的新聞,程子執被她逗的笑個不停。

程韻執過來跟哥哥要水喝,看到自己水壺里的水已經被關美雲喝掉了大半,拽著程子執就哭,邊哭邊說:「你還我的水來。」韻執哭起來是非常有氣勢的,程子執一直認為自己的妹妹哭的本事一直是驚天地、泣鬼神,韻執一直哭個不停,吵的許自在睡不好覺,連教官過來勸也沒用。

許自在想,程子執果真和自己有仇,故意來打擾自己的美夢。

不過看中間那個小女孩哭的很傷心的樣子,許自在忙拿自己的手帕幫她擦眼淚,邊擦邊問:「怎么了?」許自在和韻執並不熟,只是知道她是程子執的妹妹。

韻執指著抱在關美雲胸前的水壺,邊抹眼淚邊說:「她把我水都喝光了!」許自在吐了口氣,心想「我還以為她把你父母都給謀殺了呢!」

許自在拿出自己的水壺,一個精致的熊貓寶寶壺,遞給程韻執,「你喝我的吧,冰鎮的酸梅湯,很好喝的。」

韻執看看自在,又看看哥哥和關美雲,才接過自在的水壺,終於不哭了。

打發了韻執,許自在又開始昏昏欲睡,並不理會程子執和關美雲的聊天。程子執看她要繼續睡,用胳膊肘碰碰她,「嘿,你屬豬的?這么愛睡覺。」

許自在連眼皮都沒抬,只動動嘴唇說,「真吵。」說完轉頭朝其他方向繼續睡,

程子執無奈,跟關美雲說:「我們也休息會兒吧,到延慶還有一個小時呢!」

程子執睡的並不實,蒙蒙朧朧之間,覺得有什么東西壓到自己肩膀上,動了一下,那東西也跟著動,而且壓的更緊,程子執想起身把東西移開,睜開眼卻嚇了一跳,哪里有什么東西?是許自在的腦袋,她睡著的時候忘了戒備,已經壓到敵軍的邊境線上了,現在只要敵軍稍一行動,許自在就免不了受傷,哈哈,程子執心里大笑!許自在你又犯到我手里頭了!

雖然得意,但程子執並沒有行動。只是任憑許自在靠著。

許自在做了一個很美的夢,夢見她和寧浩考上了同一所中學,而且還是同班,上課的時候寧浩幫她記筆記,下課兩個人分享美味的巧克力和冰淇淋,許自在嘴里流著口水傻笑,「寧浩,和你在一起真好!」

程子執聽到她囈語,嘴里叫著寧浩的名字。用手拍拍她的臉,「擰你個頭,快起來,你口水都滴到我肩膀上了!」

被他一折騰許自在是醒了,眼前哪里還有寧浩的影子,分明是程子執那張討厭的臉孔。許自在這個氣啊,瞪著程子執問,「你拍我干什么?」

程子執看著許自在靠在自己肩膀上時臉上壓出的一個個紅褶,活象個小老太太,忍不住笑了出來,給她打了個手勢,「你去照照鏡子,都快成老冬瓜了!」

許自在摸摸自己的臉,心里問候著程子執的祖宗八代。

夏令營的目的地很快到了,在北京延慶一個炮兵基地附近,孩子們安營扎寨後顯得異常興奮,在程子執的帶動下,沒有人願意跟許自在共用一個帳篷,許自在也樂得清靜,巴不得自己住一個帳篷呢!可是韻執妹妹還是比較講義氣滴,「我要跟自在姐姐住一起!」

大家安排好住處,就開始分組活動了,程子執帶著樊卓雲、許自在等大一點的孩子去附近揀樹枝准備篝火,關美雲帶一群小一點的孩子把帶來的吃的東西都拿出來擺好,另一組由中學生組成,他們將協助教官做好管理工作。

程子執發現這里雖然荒涼,但景色還真是不錯,藍天白雲下,綠的樹,青的草,各種顏色的野花,儼然一個沒有邊界的自然公園。最妙的是這里還有一條小河,河水清淺,晚上可以來游泳,絕對比游泳館好玩。

程子執帶大家揀了足夠的樹枝,回來的時候,晚飯已經准備好,都是一些現成的熟食,孩子們一邊吃飯教官一邊維持秩序,平時都在家受父母約束,出來難免犯自由主義。

關美雲不肯吃罐裝的午餐r,而要吃烤面包;程韻執不肯喝冷的八寶粥,非要教官去熱一下;還有人不肯吃米飯,要吃面條;也有的孩子干脆什么也不吃,只是看著食物發呆,弄的教官一個頭兩個大,這些首長們的小姐和公子他哪個也不敢怠慢,還好有六七個中學生幫忙維持秩序,教官只能連哄帶騙讓孩子們都多少吃了點,一頓飯終於在嘈雜的鍋碗瓢盆的碰撞聲中結束了。

教官點起篝火,孩子們圍著火堆又唱又跳,許自在找了個離篝火稍微遠點的位置坐下,郊區的空氣就是好,晚上能看到璀璨的星空,她想起下午在車上做的那個夢,也不知道現在寧浩怎么樣了?好不好?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在異地孤單寂寞時想念著遠方的朋友。

程子執看許自在一個人坐在那里,臉上一副悠遠的表情,也跟著坐過去,他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小冬瓜,在想什么?」

許自在不理他,仰著頭數星星。程子執早就習慣了她的沉默,繼續說,「這次考試考的怎么樣?能上r大附中嗎?」

許自在看了他一眼,搖搖頭,「我根本不想上r大附中,我報的是八一。」

程子執一副震驚的表情:「可我是被報送到r大附中啊!」

許自在仍是神色平靜:「我知道,所以才報的八一!」

「你,……可惡!」程子執居然不知道要說什么了。他憤憤的走到篝火旁和關美雲他們跳舞去了。

夏令營第二天的活動是去殘長城,孩子們在山腳下舉起旗幟,開始向山上進發。程子執臭著一張臉走在隊伍的最後,也不知道誰惹他不高興了。連韻執找他要水喝都被罵了一頓。韻執跟許自在抱怨:「你看我程子執那家伙哪里象我哥哥啊,整個一強盜。」許自在笑呵呵的說:「我也深有同感。」

一群孩子終於登上了殘長城,他們興奮的在長城上高喊:「我們勝利了!人民子弟兵萬歲!」教官也很高興,這幫嬌生慣養的干部子弟們終於沒有在半路上給他出難題,而是克服困難到達了目的地,他笑著幫孩子們合影留念。

程子執拉著許自在的胳膊說,「過來,我們也合個影吧,好歹也同學一場呢!」許自在摔開他的手,「我們又不是朋友,就不用了吧!」

氣的程子執真想伸手打她,這個小冬瓜真是不知好歹,想他程子執這么聰明帥氣、英俊瀟灑,大院里不知道有多少孩子排隊等著和他合影呢?她許自在竟敢這么不留情面的拒絕他?

程子執再次把手扣在她胳膊上,並在她耳邊小聲說:「要是不跟我合影,就把你從這里推下去!」

「如果把我推下去,就能不跟你合影,你快點動手吧!」許自在閉上眼睛,她料定程子執不敢。

程子執真是氣極了,從來沒有人忤逆過他的意願,在大院里所有的孩子都聽他的話,唯有許自在三反兩次的挑戰他的耐性。

他使勁甩開許自在的胳膊,可能因為用力過大,許自在向後退了兩三步,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們已經站在了城牆的邊上,許自在順著殘長城的頹垣斷壁一直往下滑,程子執慌了,他不是真想把她推下去的。

還是教官眼明手快,看到有人往下滑,一個撲身,也跟著滑下去,正好拉住許自在,然後扶著山坡上的野酸棗樹慢慢往上挪動,幸好,有驚無險,許自在只是受了點皮外傷。

過了一會兒許自在才緩過神,她原以為程子執不敢真的把她推到山下,可程子執卻推了,看來她低估了他的惡劣程度,大概天下沒有這個惡魔不敢的事情。

下山的時候,教官叮囑大家一定要小心,免得再出事故。

程子執走在許自在身後,說:「剛才我不是故意的!」

許自在這次並沒象往常那樣不說話,她終於面對程子執開始了反擊,「你故意不故意都無所謂了,從小到大你一直在欺負我,反正多這一次也不算多。你知道一直以來,我多么的恨你,討厭你,真永遠都不要再見到你!」

說完,許自在揮手使勁打了程子執一個耳光,非常響亮,周圍的人都聽見了,「這個鍋貼是你欠我的,從現在開始,你我的舊賬一筆勾銷。」

樊卓雲看著這個平時異常沉默的許自在也會打人,還打了他們的老大,而程子執居然都不還手,覺得這件事情不可思議,恩,相當不可思議啊!

夏令營結束的時候,許自在和程子執果然沒有再講一句話。

風雨欲來

夏令營結束後,程子執再也沒見到過許自在。

暑假後再開學,程子執被保送到r大附中,許自在也如願考上了八一中學,初中的生活就這樣開始了。

在八一中學,許自在過的如魚得水。擺脫了程子執的欺壓,她不再刻意去疏遠別人,不再保持沉默,這樣的許自在渾身散發著青春的活力,原來不是她生性冷淡,也不是不善交際,而是原來她一直生活在程子執的y影里。

上中學的許自在在集體里就象一顆閃光的鑽石,那么明亮璀璨。在八一中學,很多人對她拋出橄欖枝。許自在認識了新的朋友,每天和同學們一起學習,一起娛樂,她覺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樂。許自在是聰明的,所有的功課都很好,老師們也對這樣的學生青睞有加,讓她擔任班里的文體干部。

放學的時候,許自在走在回家的路上,看著周圍的綠樹紅牆,聽著車鳴鳥叫,發現生活原來這般美好。

她對著大院里老槐樹的y影默念:願上帝保佑,程子執,永別了,阿門!

再說程子執被保送上了r大附中後,也是風風光光,顯赫一時。他本來長的就極俊秀,許自在曾說他簡直是妖媚,這樣的長相,就在校園里掀起一股不小的風暴,高年級的男男女女,只要聽說的,都會過來看看,而且他還聰明好動,足球踢的很好,只要他一出現在足球場,場外絕對圍著一群小女生,還有人瘋狂的喊他的名字。程子執歌唱的也好,剛進學校就參加了合唱團。老師們都說象程子執這樣的學生r大附中10年也不一定能出一個,如果好好培養,以後前途無量啊!但就是這個前途無量的學生後來卻主動申請轉學,而且是轉到了八一這樣普通的重點學校,老師們都覺得不能理解。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許自在放學的時候遇到關美雲,關同學好奇的打量著她,「許自在,你不是被保送到r大附中了嗎?」許自在只是笑笑,說「我更喜歡八一!」

許自在和關美雲不是一個班,平時遇到的機會也不多,雖然兩個人是小學同學,但關系並不熱絡,所以許自在也沒多說什么。跟關美雲告別,兩個人各自乘車回家,他們向來都不走一條路,許自在更喜歡繞遠,她以前為了繞開程子執而選擇走這條路,現在已經習慣,哪怕稍微遠一點,但她已經習慣了沿途的景致,只有走這條路,她才能找到回家的感覺。

周末,寧浩從深圳打來電話,告訴自在他考上了當地重點中學,在學校很受老師同學歡迎,還競選了班長。寧浩向來都是優秀的,許自在為他感到驕傲。寧浩還跟她說了一些生活的瑣事,比如平時三餐吃些什么,住的地方到學校有多遠,自己如何騎自行車上學等。掛了電話,自在仍握著聽筒舍不得放下,原來從小到大,她對寧浩的依戀已經成了習慣。

既然寧浩騎自行車上學,那么她也要學會騎自行車!

趁爺爺乃乃午休的時間,她推了自行車出來,找了一個人少的地方,偷偷練習。可能是先天不足吧,她怎么也掌握不好平衡,一會就摔了好幾個跟頭,哎,真是丟人丟到大西洋去了。她打算休息一下再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