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部分(2 / 2)

「七殿下『『『『『『辭別『『『『『『」

我這才回過神來,低眸迅疾斂去眼底淡淡一抹失望,輕道,「快去請他進來。」

「這『『『『『『」霽雪咬了咬唇,似是頗為為難,猶豫了半晌方道,「您被王爺禁足,七殺奉命擋在外頭,外人一概不准進來『『『『『『」

我蹙了眉,一股怒意涌上心頭,倏地掀開錦被,也不著履,就這樣赤著腳一路走至窗邊,霽雪本想攔著,見我少見地怒容滿面,只得作罷,站在我身後遠遠看著。

「你要走?去哪里?」

漓天燼回轉過身,竹蔭下長身玉立,一襲藍衫,冷峻不失清朗,風姿卓然。見我仍著白色襦裙,長發散垂,蒼白面上猶帶怒容,不由一怔,須臾,低眸淡道,「定州軍中不可一日無帥,留秦重一人在滇南坐鎮,我始終都放心不下,滇南叛亂一日未平,我便寢食難安。」

「可是母後大殯不久你就『『『『『『」

「國事為重!」

他倏地背對我,背影冷硬。我張了張口,忽然不知該說些什么,兩人隔著一扇木窗靜靜立著。清風漫過,竹影婆娑,時間仿佛靜止一般,我驀地低低一笑,打破身前死寂,「我給你彈一曲罷,你等我。」

轉身,霽雪已捧來七弦琴擺在窗前案幾之上,隨後燃起一爐木樨,暗香頓時氤氳而出,飄渺。

不施粉黛,不著珠翠,一身白衣,散發赤足,站在琴架一旁,信手撥弄琴弦,琴音清幽浩渺,如從天外飄來:

輕煙漫,彤雲萬里灑長天,從今一別經年。

華燈暗,春風向晚君莫歸,天涯望盡無回。

紅顏淡,相思回首空徘徊,聚散終須一散。

流年換,逝水落花無回路,英雄不問歸處。

莫回首,莫回首,繁華難留。

莫不忘,莫不忘,步步皆殤。

風雲過,夢如昨,今生擦肩際,一辭兩別離。

前生情,今世歿,看盡千帆過,一辭永相隔。

曲中盡是別意離情,然卻隱隱透出殺伐之氣,透出決絕之心。最後一個音節緩緩落下,右手忽地拈起手勢,一道勁力穿掌而出,只聽「嘣」的一聲,弦斷,曲終,人寂。

漓天燼抬眸望定我,目光灼灼,「你這是為什么?」

我點點頭,沖他輕忽一笑,「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蔓清從此再不碰琴。」

「可是『『『『『『」

「這最後的一曲是為你,亦是為我自己『『『『『『不說了,如今身處囹圄之地,實在不便相送,在此恭祝殿下一路順風。」

淡淡送客,一句話說的模棱兩可,我始終笑得一臉溫和。琴音不似昨日,人亦不能回頭。我若從此離開,怕是這輩子無緣與他再見了。這樣的憾事,總要有人來做,而這個人只能是我。AK小說。想百~萬\小!說來AK小說

翠華一去不言歸(1)

半步路,一扇窗,相望如天涯。

伸手攏上雕格棱窗,霽雪過來收拾案幾,始終低頭默不作聲,我笑了笑,「去拿紙筆來。」

要離開了,總該留下只言片語,從不害怕一個人受委屈,卻不忍心身邊的人因我的離去而難過傷心,希望他們明白,我做這個決定,真的迫不得已。這一離去,或許後會無期,但願他們失去了我,仍能夠好好地活下去。

低頭輕撫小腹,心臟微微發緊。

寶寶,娘親不忍心見你的爹爹跟大伯為了娘親而兄弟相殘,娘親會帶你去一個無人打擾的地方平平靜靜地過活,從今往後,我們便在這個原本並不屬於娘親的時空里相依為命,相伴此生。

雪浪箋紙平攤在我面前,執筆的手微微顫抖,沾了墨的紫玉狼毫頓了再頓,良久竟不知該寫些什么。

罷了,寫不出來,總說得出來,就見上他最後一面又何妨。

轉身喚霽雪來為我更衣妝扮,一襲緗色綾羅,流嵐長裾曳地,我在銅鏡里看見自己消瘦憔悴的容顏,脂粉未施,鬢旁一支水色玉釵斜簪,愈發添出幾分清冽冷灧,看得霽雪不由一呆。

我自鏡中含笑看她,突兀地道,「霽雪,你若願意,我做主將你許給太子,可好?」

霽雪聞言一震,手中木梳當啷墜地,忽地退開幾步,撲通跪倒在我面前,含淚哽咽,「霽雪不嫁,霽雪願一輩子伺候小姐,永無二心。」

「傻丫頭,女大當嫁,要你一輩子只守著我一個人,太委屈你了,更何況『『『『『『你不喜歡太子么?還是,你害怕日後深宮寂寞,過不了那樣的生活?」

霽雪拼命搖頭,眼眶紅了又紅,「不,霽雪『『『『『『喜歡太子,打從見到他的第一面起就喜歡上了,只是,小姐說過的,我們相依為命,霽雪不能為了自己的幸福丟下小姐一個人不管。」

心口驟然大慟,險些不能自抑,我忍住淚水強笑道,「這不就好了,只要你喜歡,就不要再顧忌什么,若是因為我而令你日後郁郁寡歡,那我這輩子都不會安心。大哥他很好,也一定會對你很好,你放心,我還有寶寶呢,而你就算嫁出去了,也可以時常回來看我啊,難道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除非你嫁了以後就再也不想見我跟寶寶了『『『『『『」

「怎么會呢?霽雪就算嫁了,也始終是小姐的人,在霽雪眼中,小姐跟未出世的小世子就是天,霽雪到哪里都會記掛著你們!」

我看著她,笑得別有深意,「說得自己好像立刻就要嫁了一樣,就這么迫不及待么?」

霽雪一張臉頓時紅透,羞窘不已,霍地起身,「小姐,您又來了,老拿人家開玩笑!」

我亦起身緩緩踱步至門邊,回眸沖她笑得淡靜且溫婉,「霽雪,答應我,一定要過得很幸福很幸福,答應我『『『『『『」

霽雪一怔,須臾,堅定地點頭,明眸善睞,笑靨如花。

對不起,請原諒我善意的欺騙,有大哥在你身邊,你或許便能很快忘記傷痛,忘記我們。只要你過得幸福,即使此刻不曾與你話別,我也該沒留下任何一絲遺憾了。

轉身拉開房門,剛走出幾步,果見眼前黑影一閃,「七殺」之一黑衣蒙面,疾風一般拜倒在我身前,「王爺有令,不得王妃踏出房門一步!」

我冷笑道,「讓開,我正要去見王爺,你若不信,便只管跟來,若還一味攔著,休怪我不留絲毫情面!」

翠華一去不言歸(2)

未及他回神,我已走出很遠。

盛夏熾烈的陽光毫無顧忌地灑下來,將我撲面裹住,些微暈眩。走得急了,額上微微滲出薄汗,胃里驀地泛酸,我著急扶住身旁柱子俯身一陣干嘔,卻什么也吐不出來。

扶著柱子緩緩撐起身子,正看見走廊盡頭遠遠走近幾個熟悉的身影,待得看清來人,不由渾身一震,臉色大變。

然而這樣的驚慌只是如閃電般的一瞬,我很快冷靜下來,挺直了脊背迎著信步而來的他宛然一笑,笑中帶點微酸的苦澀,我並未發覺,一雙眼睛只定定望向他,再不移開分毫。

「嘖嘖嘖,大熱的天站在這里曬太陽,妹妹還真是鐵打的身子,方才遠遠的看你像是在吐,別是熬不住中暑了吧?我可聽說頎哥哥罰你禁足了呢,這才一天,你就寂寞難耐了么?小心得不償失『『『『『『」

「住口!」

漓天頎驟然發聲打斷魏如萱的冷嘲熱諷,轉眸一瞬不瞬望定了我,「你不要命了嗎?這么熱的天站在這里,想做什么?誰准許你出來的?」

他像是怒極,聲音幽冷,不含一絲溫度,白皙冷雋的面上,一雙狹長鳳眸倨傲寒冽,眼皮下卻恍如罩了一層濃重的黑色陰影。我恍惚記得,大婚以前被穆勒擄劫,那一次渾身是傷險些死去,昏迷了整整七天,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那個苦苦守候的他就像現在一樣,仿佛很久都不曾合過眼。

面前足以刻骨銘心的修長身影筆直而冷漠,在熾烈的陽光下像是鍍了一層金色,一身璀璨的光芒令人忍不住直想落淚。

抬眸沖他溫柔一笑,並不理會一旁面色不善的魏如萱,淡道,「走來這里自然是為了見你,是我自己自作主張硬闖出門,還請王爺不要責怪『七殺』,與他們無關。對了,不知王爺可否賞臉陪蔓清說幾句話,話說完了,蔓清自會離開,去蔓清該去的地方『『『『『『」

「你這女人還真是無理取鬧,別忘了你現下是什么身份,你想說話頎哥哥未必想聽,你做過些什么你心里最清楚不過,此刻還有臉站在我們面前,下賤!」

我側眸看她,眼中笑意漸漸深了下去,「對著一個下賤的人有這么多話說,王妃難道就不怕降低自己的身份?還是,您跟蔓清根本就是一個檔次的人,所以才毫不介意?」

「你以為我想同你這賤人說話嗎!」

魏如萱勃然大怒,幾步上前高高揚起巴掌,還沒揮出,手腕已被身後的漓天頎牢牢攫住。

「夠了!」他冰冷的聲音里似乎有些疲憊與虛無,像是一陣風,伸手想要抓住,卻又倏忽消失不見。「回你自己的院子去,這里沒你的事了!」

「頎哥哥『『『『『『」

「走!」

魏如萱咬唇忿忿瞪我一眼,跺腳轉身離開,我望著她的背影,倏地幽幽笑道,「嫁了人了還始終像個孩子,以後怎么能好好照顧你?」

回眸,他神色復雜地凝視著我,「你想同我說些什么?」

我看著他,久久都不說話,絲毫不掩飾眼底的潮涌,忽地低嘆一聲,上前伸手輕輕環住他的腰身,將臉貼在他的胸前。

漓天頎身形陡然一震,僵住了,就這么直直站在原地,任我一雙手臂一分一分慢慢收緊,似要將他融入我的骨血。

「二哥,你別作聲,只聽我一個人說話,好么?」

他果然沉默了,如我所料。

閉上眼睛貪婪深吸一口他身上淡淡的杜蘅清香,笑得淚流滿面,「二哥,說起來你或許不信,我並不是你少年時在東宮所見的那個項蔓清,我只是強占了她這具身體的一個孤魂野鬼,我的真名,叫施向晚。」

「我的父母死於一場大火,我還有一個舅舅,從五歲起我便與他相依為命,本以為日子會像流水一樣一直那么平平淡淡地過下去,我卻偏偏遇上了一場車禍,再醒來時,我便成了這個時空里的項蔓清,我便遇上了你『『『『『『」

「你一定以為我瘋了,對不對?無所謂,怎樣都好,只請你聽我把話講完,有些話不說出來便是一輩子,我不想自己後悔。」

「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自己不曾來到過這個世上,不曾愛上過你『『『『『『可是這是上天的安排,我根本無力與之抗爭。你應該恨我的,不僅僅因為我害你失去舅父,失去母後,害得魏氏一族一夜之間凋敝,我還占據了你所愛之人的身體,你應該恨我,應該的!」

「我這么說,你心里或許能夠舒服一些。二哥,求你,不要再跟太子斗下去,我不想見你受到任何的傷害,就算你恨我,我還是要這么說。我寧願你從此忘記我,這樣你才不會繼續痛苦,你才能夠好好地活下去!」

「我要走了,回去我原本應該存在的時空里去,二哥,請忘記我,因為我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不要傷心,我只是從哪里來回到哪里去而已,就當我從來就不曾出現過,就當之前的一切是一場夢,好么?」

漓天頎身形陡然晃動不已,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我,一陣恍惚的眩暈令他站不住腳,差一點倒地。

「清兒,你對我做了什么?」

他伸手箍緊我的肩膀,想要搖晃,卻又力不從心,終於頹然倒下,帶著滿腔地不甘,想說什么,卻再也無法開口。我哽咽著將他的頭輕輕擱在我的肩上,用自己的身體支撐著他不讓他倒下。

終於,漓天頎的眼皮沉重地闔上,墜入黑暗的瞬間,我含淚在他耳畔低語,「頎,這一世,我從不後悔愛過你,不要來找我,因為你找不到我,記住,我並不屬於這個時空『『『『『『答應我照顧霽雪跟梅家兩姐弟,照顧好你自己,不要讓一切權勢紛爭束縛你,要自由地活著,自由地『『『『『『」AK小說。想百~萬\小!說來AK小說

翠華一去不言歸(3)

一身淡青男裝布衣,寂寥而干凈的顏色,明眸如鏡,淡定從容,手持漓天頎的王府令牌,一路無人攔阻,終於順順利利走出王府。

眼睛還是那雙眼睛,面容卻已大變,如今的我走在人群里,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回首望來路,王府大門漸漸隱沒在了路的盡頭,碧瓦飛甍,道道紅牆,已成為此生心中永永遠遠的殤。

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沒有立即出城,而是在城郊的一處廢棄農庄暫住了下來。

刺在他後頸上的銀針沾有師傅醫病時常拿來用作麻葯的曼陀羅,份量極輕,頂多半個時辰,他便能夠再度醒轉。而當霽雪端著親自熬的安胎葯回來卻不見我時,免不了驚動「七殺」,屆時漓天頎醒來,必定命令他們立刻追出城外,他們卻萬萬料想不到我還會偷偷躲在錦都城中,不過只是稍稍遠離他們的視線。

可是我明白,這一走,就不會再回頭,這一別,相隔已如天涯。從今天起,世上再不會有項蔓清這個人,而今的我,姓施,名向晚。

果不其然,剛在農庄落腳,城中已起s動,漓天頎似是動用了他手下所有的人脈大肆尋找我的下落。一隊一隊人馬追出城去,錦都城里頓時塵土飛揚。城中百姓個個不明就里,家家急忙閉門落戶,生怕惹禍上身。

在這里住了這么久,要走的時候分明舍不得,原來自己是如此深深地眷戀著這里的每一寸土地,錦都已連同他一起,不知不覺滲透我的血脈骨髓,從此生根發芽,再難連根拔除。

要走了,就不能夠回頭,一切傷口終會有全部愈合的一天,到那時,他也許就能夠完完全全地忘記我,而我,亦會忘記自己曾經還有過另外一個名字。兩兩相忘,這或許才是我們彼此最好的結局。

只是,想要徹徹底底忘掉一個人,真的可以這么簡單?

而今,天下之大,我該去向何方?

花了半天時間終於將這座原本廢棄的小院偽裝得像是已住了許久,臉上身上遍覆灰塵,原本就平平無奇的面容越發不起眼了,甚至能夠稱得上是丑陋,也不知要頂著這張面具到什么時候,或許一天,或許一輩子,誰知道呢。

錦都城郊多是田畝山林,站在農庄里,抬頭便能望見淺山如黛,田畝縱橫,清流遍地,雲影波光,真真一個夢中的世外桃源。山色水色俱是蒼茫,這樣的美好似乎是不真實的,仿佛連整個人也渾然融入其中。然而我知道,這里對於我來說,仍舊是一個是非之地,不出幾日,我便一定要遠遠離開。

低頭撲打身上的塵土,正想著進屋重新換一件,抬眸卻見柵欄外頭冷然佇立著一個人,我不由大吃一驚,心下頓時生出寒意,這么快就找來了?不可能的,我的這張新面孔誰都不會認識。

微微定了定心神,信步走至籬門前,來人一身粗布衣衫,面龐黝黑,像是附近的村民,然而他看我的眼神卻又陰冷如一頭獵豹,犀利得叫人膽顫心驚。

「這位大叔,有什么事么?」

「你是什么人?」冰冷的口氣,肅殺的眼神。

我怔了怔,笑道,「在下剛從外地過來,身上盤纏用得差不多了,正好見這里無人居住,便打算在這里暫住兩日,您是這里的村們吧,打擾你們了么?」

那人凝神上下打量我,半晌,面容終於稍有松懈,「我就住你隔壁,這座農庄已廢棄很久了,剛剛路過見到有人,便過來看看,這個地方不可久待,你住兩日便趕緊走吧!」

說著,轉身大步離開,留下我一人站在原地發愣。

這樣的水土怎么會調養出這樣奇怪的人來,我苦笑一聲,轉身回屋。那個時候並不知道,眼前的一切並不僅僅是個機緣巧合,上天又一次同我開了一個莫大的玩笑,而這里的一切,都剛剛好只是另一段無奈的開始。命運的齒輪再次悄然轉動,而我,從此再度深陷其中。AK小說txt小說上傳分享

抽刀斷水水更流(1)

入夜,月上中天,坐在窗前斜倚著牆壁,隔著陳舊斑駁的木窗仰望無盡蒼穹,星輝漫天,浮光搖曳,同樣一輪明月,卻再也無法照耀我心懷。

屋里沒有點燈,月華如水,於靜謐室內灑下一片清輝。低頭將臉埋入膝蓋,深深嘆息,這里的一切令我感到陌生,心中陡生凄惶,明天呢,明天我該去往何處?

細微的腳步聲響倏忽透入耳膜,我警覺地坐直身子,利落翻身下榻,沿著破碎窗紙間的縫隙望出去,一個黑影躍過籬門躡手躡腳走近,一道銀色月光恰於此時籠罩在他額上,借著月光看清他的面容,我猛地吃了一驚,這不是白天的那個詭異村民,夜半三更,他偷偷潛入我的農庄,想要做什么?

他手上的一道雪亮光芒驀地劃過我的面頰,凌厲奪目,直刺得我不由閉了閉眼睛。

刀光。

來不及多想,我匆忙將榻上的被褥隨意擺成人的形狀,一個閃身躲在了門後。為了肚子里的寶寶,我不可以莽撞。

方才月下清晰的一瞥已讓我明白,這個人於夜深時分手持利刃闖入農庄,是為了想要殺我。

鋒利的刀尖驟然c入門縫,隨即熟練挑起木栓,「